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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ViolaKM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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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丁墨]你和我的傾城時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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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4 23:04:56 |只看該作者

29、流光溢彩

  頭頂的雪,還在簌簌的下著。

  林淺望著前方男人頭頂和肩膀上綴滿的細小的雪花,卻只覺得整顆心燙得都快要蹦出來。
  
  他這是幹什麼呀?

  在大年夜突然飛躍重洋、出現在她面前,送她一盞燈籠,一言不發牽著她就走——簡直就跟……私奔一樣。而且她作為“被私奔”的一方,迄今為止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仔細想想,他要找到她,不難。她在公司登記的個人資料裡,緊急聯絡人就寫了兩個,一個是國內的好友;另一個就是哥哥,其中當然也包括位址。所以他能找來這裡。

  至於赴美簽證……對了,不久前某次管理層會議時,薛明濤還建議厲致誠有空到歐美考察優秀箱包企業,學習經驗。當時厲致誠說“再議”。不過林淺已經不是他的助理了,對他的行程安排也不是那麼瞭解。說不定就是在那之後,把簽證給辦好的。
  
  林淺的目光又落在兩人交握的雙手上。路燈之下,男人的手乾燥而有力,暖暖地包裹著她的。心跳於是更快了,比他此刻穩健有力的步伐更快。

  “厲總,你先鬆手。”她說。
  
  此時兩人已經走到了酒店外的一處音樂噴泉旁。周圍是稀疏的路人,還有一對情侶站在波光湛湛的水池旁親吻,很安靜,很寒冷。

  厲致誠腳步一頓,同時鬆開了她的手,轉身看著她。
  
  林淺被他緊握了這麼久的那只手,倏地一輕,心情仿佛也隨之一松。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處於一種什麼心理,立馬把手j□j口袋裡。可柔軟而溫暖的口袋,並沒有帶給她太多感覺。因為男人手掌的力度和溫度,仿佛依舊存留在她的皮膚上,久久不褪。

  站在曼哈頓街頭的燈光下,林淺看著眼前的厲致誠,依然有種恍惚的不真實感。他今天沒穿正裝,黑色外套的領子豎起來,身形依舊高挑而冷峻,俊臉眉目分明。他用那沉沉湛湛的黑眸望著她,依舊如之前每一次他的沉默注視,令她心驚肉跳。

  “林淺。”他開口了,嗓音緩而沉,“突然就想來看看你。不必有壓力。”

  林淺微垂目光,看著他的雙腿,避開他的眼睛。

  怎、麼、可、能、沒、有、壓、力?
  
  可是,女人是不是天生就是虛榮的生物?明知他對她的心思,明知他城府極深、此行必然是想進一步侵佔她的心。可想到他貴為集團總裁,之前似乎還是個從未踏出過國門的內斂軍人,如今卻為了她,年都不過,追到陌生的美國來……她就感到一陣陣的心軟,和隱隱的甜意。而那甜意,似乎又令她隱約感覺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屬於這個男人的危險氣息。
  
  與林淺的心頭萬馬奔騰相比,厲致誠的內心,則平穩和淡定很多很多。

  他正在燈下,細細欣賞著眼前的女人。

  與平日在公司的幹練清爽相比,此刻她穿著件淺色連帽衫,外面套件羽絨馬甲,下~身是條深藍色牛仔褲,打扮得像鄰家少年。然而簡單的裝束難掩娉婷,混搭出一種帥氣的俏麗。

  而她的芊芊素手,還提著那盞紅朦朦的燈籠,映得她的臉,也是橙紅一片,眼眸湛湛發光。

  很美。

  這是他要的女人,勢在必得,不可取代。

  他要她今後,只在他的掌中,綻放獨有的耀眼華光。
  
  林淺當然不知道,此刻面前的男人那深沉的心思。她原地糾結了一會兒,只好裝作若無其事的表情開口:“……那厲總,你吃晚飯了沒有?”

  厲致誠看她一眼:“還沒有。”

  林淺有點意外,畢竟已經八點多了。莫非他是一下飛機就跑來找她了?

  “我請你吃飯吧。”她又有點心軟。

  厲致誠臉上也浮現淺淺的笑容:“不必,我請你。”他看一眼不遠處的酒店:“走吧。”
  
  林淺也看向酒店,一下子反應過來。

  糟糕!她徹底把哥哥給忘記了。要是他打完電話看不到她人,勢必會找。她手機還扔在餐廳桌上呢,他又聯絡不上她。要是他再問外頭的服務員,知道她跟一個男人牽著手走了……

  腦海裡浮現林莫臣的臉,是他剛剛以極其冷漠地語氣說:“……把他抽筋剝骨……”
  
  林淺連忙瞟一眼酒店入口——還好,還沒看到林莫臣人影出現。她立刻看向厲致誠:“厲總,手機借我下。”

  現在當然不能跟厲致誠回酒店吃飯了!她也不能把厲致誠丟在路邊不管。於是一邊撥號,一邊伸手打車,同時對厲致誠說:“厲總,這裡的飯菜我剛才吃過了,特別難吃。咱們換個地方好不好?”

  厲致誠看著她閃爍的眼神,期盼的表情。還有她的語氣裡,不自覺地透露出一絲柔軟的央求的意味。清亮的眼睛眨啊眨,額頭上的髮絲隨著夜風輕輕飛揚。

  貓。

  這個女人,一直就像一隻狡猾而活躍的貓,此刻不知又想著什麼小心思,生怕他去那家酒店。

  可望著眼前顏色生動的她,他的心卻像是被貓爪輕輕撓了一下。癢,然後想要更多。

  “好。”他淡淡地答道。
  
  林淺見他答得乾脆,心中一喜。這時出租也來了,她剛要習慣性地拉開副駕的門,讓厲致誠獨坐後排。他卻先她一步,拉開了後座門:“進去。”

  就在這時,她手裡的電話接通了,林莫臣磁性低沉的嗓音傳來:“Hello?”林淺立刻坐進後排,先捂住聽筒,飛快地對出租司機講了個地名。這才對手機說道:“哥,是我,剛才出來忘帶手機了,你吃完沒有啊?”

  身旁的厲致誠,不動聲色地聽著。

  女人的聲音變得極度的溫馴討好,甚至比當初大言不慚地對他拍馬屁時,還要柔軟可人。
  
  不過林淺的運氣的確好得好。那頭,林莫臣剛掛掉工作電話,是以還沒發覺妹妹的“失蹤”。約莫是電話談得不錯,他的語氣也帶著淡淡的愉悅:“嗯。你在哪裡?還不回來。”

  林淺很輕描淡寫地說:“哥,你先回去。我有個朋友過來了,陪他吃個飯就回家。”

  電話那頭,林莫臣微微一頓,將電話移開耳邊,看了看來電號碼。

  是中國大陸的號碼。

  嘖……漫遊到美國來了。
  
  “朋友?”他依舊淡淡地答,“是他嗎?”

  林淺生生被他噎了一下,幾乎條件反射地假笑道:“不是的。”剛想說是普通朋友,看一眼身旁靜若泰山的厲致誠,又發覺怎麼說肯定不妥。

  那頭……是只狼。這頭,也是只狼啊。
  
  見她支支吾吾,林莫臣也不追問,只淡笑道:“把電話給他。”

  林淺:“噯?幹嘛?”

  “除夕夜帶我妹妹走,我身為家長,是否應該交代兩句?”
  
  林淺:“……真的不用了。”下意識看一眼厲致誠,只見他正眸色沉沉地看著她。以他的心機,聽不出異樣就有鬼了。可這情況真叫她頭疼,總不能說:雖然我拒絕了你,但是我哥已經把你當成了需要狠狠修理一番的假想敵?這要換成普通人也就罷了,肯定被他哥蹂躪一番毫無懸念。可現在是厲致誠啊,誰蹂躪誰還不知道呢。

  林淺快刀斬亂麻,對林莫臣說:“就這樣。哥新年快樂,拜拜。”乾脆的掛斷,同時關機。一抬頭,撞上厲致誠的目光,才發覺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妥

  好在他沒說什麼,接過手機,就放進口袋裡,也沒開機。這舉動令林淺心頭一動——跟個聰明練達的男人在一起就有這個好處,你不用說什麼,他就會在一些很細微的地方,體貼照料到你。

  誰知,林淺還在心裡贊許著他呢,他卻神色平靜地看著她說:“告訴司機,掉頭回酒店。”

  林淺一下子愣住了:“回去……幹什麼?”

  厲致誠看她一眼,不急不緩地開口:“是我來得突然,考慮不周。今天是除夕夜,你理應陪家人。我送你回去。此外——”他聲音一頓,用那漆黑沉斂的眼睛盯著她:“我想我和他,遲早會見面詳談,彼此瞭解。你不必太過緊張。”
  
  林淺一怔,心頭又是突地一下,臉也熱起來。

  什麼啊……她一直以為自己臉皮厚,其實BOSS的臉皮才是最厚的好不好?她都還沒答應他,還連番拒絕過他,他卻依舊篤定得跟什麼似的。未免太強勢太自信了吧。

  “那也不一定……”她避開他直視的目光,輕聲地、神色自若地嘀咕道。
  
  哪知他話鋒一轉,又說:“上次明盛專案,我一直想有機會,當面向他致謝。”

  林淺稍稍一僵。

  ……他講的是這個事?
  
  一抬頭,卻撞進他那幽沉的眸子裡。他的俊臉神色平和,眼中卻有一絲笑意,就這麼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林淺忽然明白過來。

  他不會是……故意在逗她吧?
  
  好像真的是。
  
  車窗外,是不夜城繁囂的車水馬龍。霓虹流光溢彩,映在彼此的面容上。大雪無聲紛飛,將夜色變得迷離而生動。

  不知為何,直至今夜此刻,在他清涼如水、含著淺淡笑意的目光注視下,林淺的臉前所未有的滾燙起來,心跳也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急,都要重。
  
  這樣悶悶地原地被他的目光“蒸餾”了一會兒,林淺抬起頭,很淡定地拒絕了他的提議:“不用回去了。我哥的個人夜生活很豐富的,我們回去,他也不會搭理。你想見他,下次吧。”
  
  ——
  
  而隔著幾個街區外的公寓裡,林莫臣剛掏出鑰匙,打開家門。

  站在玄關,望著空蕩蕩的、裝飾奢華的家,一股清冷的空氣撲面而來,他不由得打了個噴嚏。
  
  呵……這丫頭,說是來陪他過年,轉眼就跟那小子跑了。還把手機關機,一副生怕他打擾到的模樣。

  看來那小子哄女人,還有些手段。
  
  既然已經驚動了他這位“家長”,彼此心知肚明。明天,那小子一定會主動來見他。只有林淺這傻丫頭,還以為可以兩邊糊弄。

  那就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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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4 23:09:01 |只看該作者

30、朝朝暮暮

  林淺帶厲致誠去了一家西餐廳。

  已經九點多了,餐廳裡人並不多。窗外的燈光無聲映照,這裡顯得格外靜謐。

  侍者上前點餐,厲致誠接過菜單,卻放在桌上。

  “我英文不好,你做主。”
  
  這個林淺是可以理解的。很多國人出了國門,都不願意張口。更何況厲致誠以前還是個軍人,要是他開口流利的英文,她才感覺違和呢。

  林淺也不扭捏,看著菜單,麻溜地用英文給侍者報了一堆菜名。又看一眼對面的厲致誠,以更加麻溜的速度,向侍者低聲囑咐道:“……他不吃番茄醬,所有菜裡不要放;牛肉……他喜歡大塊一些;洋蔥也不要放了,他不喜歡;飲料有沒有茶?對,只要是茶就可以,英國紅茶可以……不,他絕對不喝奶茶……”

  正思索著他的口味還有什麼偏好,突然感覺到兩道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

  一抬頭,卻見厲致誠微垂目光,拿起面前的玻璃杯在慢慢喝水。一切如常。
  
  林淺忽的臉一熱。

  他應該……沒聽懂吧。這要能聽懂,他高考英語聽力起碼得滿分,平時聽BBC毫無障礙的水準啊。

  不可能的,一個軍人平時哪裡用得上英文。
  
  這麼想著,她又淡定起來。

  ——

  林淺很快發現,這個夜晚,並沒有她之前想像的那麼焦灼、緊張和難熬。

  等待上菜的時間,她還在糾結選擇個什麼話題,比較輕鬆自然。對面的厲致誠已脫了外套,只穿著件深灰色戶外抓絨衣,雙手輕輕放在桌上。林淺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他的衣服上。嗯……這款防水保暖性能很好,外觀也漂亮,顯得男人的身材結實而勻稱。他很識貨,而且……其實還挺會穿衣服的。

  這時,厲致誠語氣平和地開口:“你經常來這家餐廳吃飯?”

  林淺立刻答:“也不是經常,我在美國呆的時間也不算長,以前大學時寒暑假常來呆幾個星期。這裡我哥帶我來過幾次,感覺還不錯。”

  厲致誠眸色雋黑地看著她,點點頭。

  林淺自然而然又說起這裡的菜色、廚師,周邊的景點景致。厲致誠一直不是個話多的人,即使之前每次講一些叫她心驚肉跳面紅耳赤的話,那也是言簡意賅俐落分明。可林淺今天卻發現,如果他有意與一個人深談,卻其實很擅長調節氣氛和主導局面。

  就譬如現在,大部分時間都是她在講。但他只偶爾發問或搭話一兩句,就不知不覺把話題從餐廳引向她的大學生活;又從大學生活引向她的興趣愛好……只是,當林淺發現這一點時,她的生平大事、家庭關係、喜惡習慣,基本已經被厲致誠瞭若指掌……

  所以說,不動聲色的接近目標,也是狼的特性之一啊。
  
  但是,她不得不承認,這番交談是愉快而隨性的。厲致誠的確像今晚剛見她時所說,沒有帶給她太多壓力。只是在她每每講得投入時,他會用那黑黢黢的鋒芒暗藏的雙眼,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盯得她的心跳有點不穩,但那感覺並不叫人討厭,甚至心中又湧起一絲那隱隱的、危險的甜意。
  
  飯快吃完的時候,一直被主導著談話的林淺,終於決定自己主導一把。

  她的心跳有些惴惴的不穩,看著厲致誠在燈下英俊的面容。他的抓絨拉鍊一直拉到脖子上,領子豎起來,此刻的他,看起來只是一個很cool的青年。沒有在公司穿著西裝時的冷漠逼人,也沒有運籌帷幄時的老練城府。這是一種挺奇妙的感覺,好像在你面前,他展露出了他的另一面。

  無害的、像個普通男人的一面。
  
  察覺到她的凝視,厲致誠放下刀叉,等她開口。

  林淺:“厲總,我能問你三個問題嗎?”

  厲致誠看她一眼,嗓音低沉:“嗯。”
  
  “第一個問題……”林淺微笑說,“那些商戰的招,你是怎麼想到的,有什麼訣竅?”這要換別人,林淺肯定不問。有什麼好問的,商戰就是憑心眼兒啊。譬如她哥,機關算盡腹黑狠辣,她能學嗎?學不會。

  可厲致誠不一樣。他之前一路環環相扣,全都能在兵法裡找到依循,跟別人的商戰不一樣。所以這個問題困擾林淺很久了。今天難得氣氛合適,終於問了出來。

  而厲致誠聽完這問題,眼中緩緩浮現極淡的笑意。

  “想學?”低沉清潤的嗓音。
  
  林淺的臉一燒,答得坦蕩:“嗯。這要換誰都會想學的。”
  
  厲致誠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而後抬眸看著她:“只有一個原則,所有軍事指揮官都熟知的、最簡單的原則。”

  林淺心頭一凜。就聽他繼續說道:“我所有的行動計畫,目的都是為了清楚一切可能的障礙,以確保在決勝點上,能以絕對的兵力優勢,快速、高效地圍殲對手。”

  林淺一下子聽怔住了。
  
  這麼簡單?就一句話?

  她仔細琢磨他的話。

  “掃除一切障礙”……在之前那場“戰役”裡,他請君入甕、聲東擊西,把司美琪引入明盛的圈套裡,使得對方制定了一系列限制條件:交貨週期、價格。

  於是!當厲致誠再轉戰“中檔包市場”這個決勝點時,司美琪完全抽不出兵力來對抗他的低價側翼戰。所以,這就是他說的“絕對兵力優勢圍殲對手”?司美琪的整體實力遠勝愛達,可正像他所說,他的“所有行動計畫”,龐大又複雜,亦真亦假,全都只是為了抽空司美琪在這一個決勝點上的兵力,這是他一早就鎖定的戰略目標……
  
  仔細一想,真的就像他說的那麼簡單……

  她的內心稍稍有點激動。這感覺似曾相識,正是當初愛達處於谷底時,他屢屢帶給她的熱血沸騰的感覺。

  她抬頭看著他,眸光清澈、笑意淺淺,脆爽地說了句:“謝謝,受教。”
  
  厲致誠靜坐不動,將女人的一笑一顰,眸光唇色盡收眼底。他再次沉聲開口:“至於具體計策……”果然就見女人眼睛再次一亮,幾乎是巴巴地望著他。

  厲致誠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不急不緩地看著她說:“可意會不可言傳,沒法教。”眼見她眼中快速閃過失望神色,他卻神色平靜的抬手,端起線條優美的白瓷壺,又倒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不過,我的下一次戰役,兩個月後發動。”
  
  林淺心頭一震,下意識端起他倒的茶,喝了一小口。噯,她自己都沒發覺,聊了這麼久,已經口乾舌燥。於是又喝了一大口。腦海裡飛快閃過個不相關的念頭——他還挺細心體貼的嘛……

  這念頭一閃而逝,然後就見他抬起幽沉的眸,看著她:“大戰在即。如果想學,就跟著我。每一步,我們一起走。”
  
  林淺的心,撲通撲通跳著。

  有些事,她還模糊不定。

  但是有些事,她無法抗拒。
  
  她堅定地點了點頭:“好。我一定會很用心的學的。”
  
  厲致誠眼中再次閃過淺淺笑意,黑髮黑眸的英俊容顏,在這異國他鄉的陌生餐廳裡,卻依舊沉毅、冷峻逼人。

  “第二個問題?”他低聲問。
  
  林淺其實剛剛說三個問題,是有些一時衝動。此刻就微垂下頭,用銀叉輕戳著面前沒吃完的沙拉,同時用很平常的語氣問道:“第二個問題……你對女人,也會用這樣的心機和計策嗎?”
  
  她沒抬頭,眼角餘光可以瞥見他正看著她,似在沉吟,又似在專注地凝視她。
  
  “林淺,如果我用計以得到你……”片刻的靜默後,他開口了,“那麼現在,即使你的心還不屬於我,名義上,也一定是厲太太了。”

  林淺心頭猛地一震,抬頭看著他。

  卻撞見他平靜而深黑的眼眸裡。
  
  她的心跳再次失控。

  是的,危險的氣息。

  他說的是認真的。如果他用計,狡猾詭譎不擇手段,她還真的沒把握,能否逃掉。

  明明很匪夷所思甚至不著邊際的話語,他這麼平平靜靜地講出來,卻有不容置疑的分量。
  
  林淺低下頭,繼續用叉子戳著盤子裡的那堆東西,戳、戳、戳……

  卻聽他對這個問題做了最後的總結:“所以,你可以對我放心。”
  
  簡短的一句話,成功令林淺由之前的震動無言,變成了面紅耳赤。

  “我沒有考慮什麼放心不放心。”她狡辯,“我只是跟你隨意聊聊。”
  
  “嗯。”他盯著她不知何時已緋紅一片的臉,低聲說,“很好。我們的確應該‘隨意聊聊’。”

  林淺的臉還燙著呢,隨口應道:“為什麼?”

  “因為,無論是作為下屬,還是作為女人,你都應該對我瞭解更多。”
  
  他的嗓音低沉而堅定,而林淺微怔之後,繼續臉紅中……
  
  “第三個問題是什麼?”他又問。
  
  林淺定了定神。

  抬起紅潤的臉,目光湛亮地直視著他的眼睛。
  
  “如果有一天,你愛的女人,帶給你抽筋剝骨那樣的痛苦,你又會怎樣?”
  
  厲致誠也定定地回望著她。

  短暫的靜默後,他的目光平靜不變。

  “如果是我愛的女人,那我只能……”他輕聲答,“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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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4 23:09:07 |只看該作者
  ——

  走出餐廳時,雪已停了。

  夜色比之前更靜了一些,城市依舊燈火璀璨。濕漉漉的街道旁,樹木上時不時有簌簌雪花落下,空氣寒冷但是清爽。

  在這樣的夜景裡,人的心情仿佛也變得徜徉。

  徜徉在這靜謐華美的異國除夕。

  所以當厲致誠提出“走走”時,林淺欣然點頭。
  
  也許是在餐廳聊得太多,而且是兩人間第一次這樣深談,如今漫步於街頭樹影下,兩人一時都沒有講話。

  又走了一段,卻聽到前方隱隱傳來歌聲,聽著調子,竟像是許多人在吟唱中文的《龍的傳人》。

  林淺便微笑開口:“我記得前面有個公園,可能是那裡。”

  厲致誠:“去看看。”
  
  整個公園是一塊巨大的圓形的綠地,坐落在城市中。厲致誠和林淺踏上一段白色臺階,抬頭就能望見綠色的低緩的山坡,還有期間蜿蜒的白色便道。樹影掩映間,可以遠遠看到前方竟有個舞臺,燈光閃閃,音樂悠揚。不少人聚在舞臺下,跟著音樂在唱歌。

  兩人剛走幾步,就見幾個學生狀的華人青年步伐輕快地走過來,看到他們,熱情地打招呼:“嗨,是中國人嗎?新年好!”

  林淺笑道:“新年好!前面是什麼活動啊?”

  有人答:“是留學生會組織的春節晚會。”

  林淺轉頭笑看著厲致誠:“我們一起去看看這台‘春晚’。”

  幽暗的夜色裡,厲致誠眼中也閃現笑意:“好。”
  
  隔近了看,舞臺周圍的人其實並不多,也就四五十人圍聚著。而那舞臺就地在公園的一塊空地搭建,儘管之前下著雪,但似乎絲毫不影響大家的熱情。

  此刻,一個年輕女孩穿著金光燦燦的古裝,拿著把扇子,正在臺上跳古典舞《水月鏡花》。雖然動作談不上多專業,但台下卻是陣陣掌聲和喝彩聲。厲致誠和林淺站在最週邊,厲致誠臉色平和,林淺笑意盈盈。
  
  人是一種挺奇怪的生物。

  在國內呆著的時候,對春節越來越沒感覺,對於打造得美輪美奐的春晚,也提不起太多興趣。但此刻,觀看著留學生自製的堪稱簡陋的晚會,看著臺上台下的人神情激昂,甚至偶爾還有人紅了眼眶,林淺的心情也變得澎湃起來。

  她看得目不轉睛,跟旁人一起用力鼓掌,大聲歡笑。甚至一時間把身旁的厲致誠都給忘了……直至不經意間轉頭,才發覺厲致誠偏頭看著她,俊臉在夜色裡溫和如雕塑,目光清亮而專注,不知已看了多久。
  
  你站在窗前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卻在橋上看你。

  林淺腦子裡瞬間就冒出這句千古浪漫佳句。那絲絲點點的朦朧甜意,再次在心中危險的冒了個小頭。

  這時,厲致誠卻開口了:“你很容易熱血。”

  林淺微怔。

  林莫臣不止一次鄙視過她,說她太過心軟,對於相信的人,總是義無反顧地交付真心。但她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妥。就好像林莫臣教她要對男人抽筋剝骨,但她永遠不會對自己愛的男人那麼做。

  頂多……多幾分心眼,別輕易讓他占到便宜,以為自己已勝券在握就是了。
  
  不過此刻對於厲致誠的評價,她也不多辯說,而是含糊答道:“嗯,我正努力變得沉穩。”

  誰知他看她一眼,緩而沉地答:“不需要。”

  林淺再次轉頭看著他。

  他卻已轉頭,看著前方的表演,只留給她一個清俊的側臉。
  
  林淺靜默了一瞬,也轉頭看著前方。

  他說不需要。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他也認同她這樣的性格,所以不需要變?

  還是說……她不需要變得沉穩,因為有他?
  
  林淺的臉,再次微熱了一下。

  完了,被他不動聲色地撩撥太多次,現在他的話明明並不曖昧,她卻已經自己開始腦補了……
  
  兩人又看了一陣,這才步行離開這片舞臺,沿著綠地間的白色小路,往公園另一側走去。
  
  林淺是這麼盤算的,現在十多一點,從公園裡穿過去,正好出門打車回家。把厲致誠這尊大佛送回酒店,興許還能趕上跟哥哥共度跨年十分,也是趕緊去哄哄這另一尊大佛。
  
  剛走了一段,卻見前方草地裡,矗立著一塊黑黢黢的碩大岩壁。足有十來米高,最上方還有個呈倒弧形型的仰角,看著頗有些難度。原來是塊人工攀岩。
  
  這樣的天氣,居然還有幾個青年,腰栓繩索,伏在岩壁上攀爬。地面上還有幾個人用英文在大聲指揮、喝彩,看著很有激情。
  
  林淺自然而然停步,多看了幾眼。
  
  然後就聽到身旁的厲致誠,淡淡開口:“要不要試試?”
  
  噯?

  林淺轉頭看著他。
  
  不得不承認,此刻她看到的厲致誠,非常地帥氣。

  因為他微垂著頭,俐落地脫下外套,往草地上一丟。然後把那件漂亮抓絨的衣袖挽起來,露出結實修長的胳膊,又摘下手錶放進口袋裡。然後看著她說:“要不要打個賭?”
  
  林淺來了興趣:“什麼賭?”

  他微微一笑:“如果你先登頂,可以向我提任意一個要求,我都會答應。如果我先登頂……”
  
  林淺的心“突”地一下。

  來了。

  終於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誰知,卻聽他語氣平緩地繼續說道:“……今晚十二點,陪我一起迎接新年。”
  
  林淺眼睛轉了轉。

  就這樣?

  不是要她做他女朋友?

  呼……松了口氣。
  
  “那你豈不是很不划算?”她問,“要是我贏了,問你要愛達集團怎麼辦?”

  他卻淡淡一笑,與她擦肩而過,走向那片岩壁。

  “君子一諾。你若能贏,厲致誠任你宰割。”
  
  林淺一下子就笑了。同時也被他淡定自信的態度,勾起了幾分好勝之心。心想他雖然是軍人,但大多是指揮啊,玩槍支,又不是攀岩專家。她好歹也算精於此道,還是有勝算的。

  於是抖擻精神,也脫掉外套、手套、帽子、圍巾……等等累贅物,然後也帥氣地丟在草地上,朝那岩壁走去。

  ——

  熱愛戶外的人,大多性格開朗。對於同道中人,往往不用多說,就回報以善意和歡迎。
  
  聽林淺說他們也想試試後,一個黑人青年立馬指揮同伴,給他倆系好安全繩索,然後還用生澀的中文說:“新……年……好!Go Go Go!”
  
  此時夜色已經很深很深,不遠處的晚會音樂聲還清晰傳來,聽得人的心頭一陣溫暖。公園上空有柔和的燈光,照得岩壁沉光暗斂。

  林淺和厲致誠隔著一米遠的距離,並肩站在岩壁下。她轉頭,略有些挑釁地望著他:“可以開始了嗎?”
  
  厲致誠抬頭望著上方的岩壁,側臉上唇角微微揚起:“開始!”
  
  話音剛落,林淺就卯足了勁,像只貓一樣貼在岩壁上,往上一步步爬去。誰知爬了幾步,突然感覺不對,停下回頭一看,厲致誠還站在原地,俊臉平和,一動不動。

  “你怎麼不動?”林淺問。
  

  他淡淡看她一眼,嗓音溫涼如水:“讓你五分鐘。”
  

  如果說之前林淺只是被勾起了幾分好勝心,那麼此刻,她的滿腔熱血就完全被厲致誠的態度刺激起來了。

  讓她五分鐘?

  這不算高的岩壁,他居然還讓五分鐘?五分鐘都夠她爬完大部分路程了。
  
  白占的便宜,林淺從不拒絕。此刻厲致誠明顯輕視她的實力,可她一點也不會覺得被羞辱什麼的。他要讓,她難道還攔著他?讓唄。

  她贏定了。懷抱著這個念頭,林淺心無旁騖,再度朝上進發。
  
  而地面上,那群青年中也有華人,聽到他倆的對話,大聲喝彩,同時朝不同膚色的同伴解釋。結果林淺爬了一截,就聽到底下一堆叫好聲——給厲致誠的。

  “幹得漂亮,夥計!”
  

  而厲致誠聽到這些聲音,只側轉頭,朝他們點頭示意。然後繼續雙手插褲兜裡,看著上方正爭分奪秒、努力前進再前進,一心想要贏過他的女人。

  唇角微勾。
  ——

  林淺已經爬了2/3,眼看那難度最高的仰角,就在不遠的地方。正要一鼓作氣地繼續前進,就聽到下方那幫青年中有人在喊:“五分鐘到。”

  她心頭一凜。
  
  林淺其實雖然如厲致誠所說“容易熱血”,但真的做起事來,心理素質卻很好,也很專注。此刻她就告訴自己,不要往下看,不要管他有沒有追上來,只管按自己的節奏攀爬。

  誰知這時,就聽到一道清清冽冽的嗓音,從下方傳來:“林淺,我要開始追了。”

  林淺正踏上岩面上的一個小凹槽,聽到這平靜卻有力的聲音,也不知怎的,心裡突地一下,腳下就是一滑,差點就沒站穩。

  她深吸口氣。

  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擾亂她軍心?但她已忍不住,在心裡罵了句“陰險”,埋頭繼續往上爬。
  
  很快就到了仰角下方。

  儘管林淺一直告誡自己不要在意他,可下方一連串的驚歎聲和喝彩聲實在太明顯。她幾乎無法想像,他動作到底有多快多漂亮啊?

  眼看前方就是“決勝點”了,她終於還是忍不住,往下斜了一眼。

  這一看,卻嚇了一大跳——厲致誠居然已經到了她的雙腳下方!離她只有一個身位的距離了。

  他這到底是什麼逆天的速度啊?特種兵嗎?
  
  而這匆匆一瞥間,卻只見他身形矯健、動作俐落。長腿十分有力地蹬在岩壁上,被風吹得略顯淩亂的短髮下,俊臉沉毅而專注。瞬間又上了個高度,雙臂已經抵達她的小腿旁。

  林淺趕緊轉頭,往上拼命的爬。
  
  可即使是公園裡擺放的岩壁,最後的呈倒鉤型的、接近120度的仰角,也是有難度的。加之岩壁上格外的滑,林淺試了幾次,也沒爬上去。

  這時,她已經不用刻意去回頭看厲致誠了。因為他瞬間已經爬到跟她並肩的位置,黑色身影在夜色裡猶如一頭敏捷的獵豹,牢牢低伏在離她不到一尺遠的位置。
  
  而他竟然也暫時停歇,不往上爬了,而是轉頭望著她,聲音中又有了淺淡的笑意:“肯認輸了?”

  正處於全面戰鬥狀態的林淺,一時間完全忘了這個人是自己的BOSS,也忘了他是自己強有力的追求者,頭也不抬地倨傲地回了句:“去你的!”然後憋足了勁,再一次往上翻越!
  
  誰知這次她踩的一塊凸起的石頭,異常的濕滑,甚至似乎還有一絲鬆動。而她腳下一晃,心裡就“咯噔”一聲——壞了!

  身體驟然失去平衡,她一下子就脫離了岩壁,摔了出去……
  
  下方傳來一片驚呼聲和惋惜的歎息。而林淺的身體已如風箏般隨著繩索,胡亂晃悠。她驚出了一身冷汗,岩壁、厲致誠、樹木、遠處的舞臺燈光,在她面前快速旋轉。她下意識隨手亂抓,試圖在身體碰到岩壁時,抓到一個著力點,把自己固定下來。誰知就在這時,右手手臂忽的一緊,已經被人牢牢握住。一股大力朝她襲來,她的身體瞬間被那力量拉了過去。
  
  恍惚間,只看到厲致誠漆黑清冷的一雙眼。然後腰間已是一緊,被他牢牢摟住,整個人已經貼進了他的胸膛裡。而他身形一轉,就將她穩穩扣在了岩壁上,終止了她的失重和搖晃。
  
  “沒事吧?”下方的人紛紛問道。

  “天!他是怎麼做到的!”
  
  林淺大口大口喘著氣。儘管身上有安全繩索,可突然從那麼高的地方失重,在空中亂轉,還是讓人心有餘悸。她抬頭看著近在咫尺的厲致誠,用有些乾涸的嗓音答道:“沒事。”
  
  厲致誠不發一言,只低頭看著她。
  
  高處的燈光,朦朧映在他的頭頂。原來不知何時,又開始下起了細雪,在兩人身邊落下。林淺因為緊張,心跳還十分地快。而他的手還牢牢固定在她的腰間,將她鎖在他和岩壁間。他的身體熱而沉,林淺甚至能感覺到他胸膛裡的心跳,緊貼著她的,“撲通、撲通、撲通”……竟跟她的一樣快。
  
  是在……擔心她嗎?
  
  “沒事,小事。”她輕聲說。
  
  “嗯。”他回答的聲音也很輕,可鎖在她腰間的手,卻更緊了幾分,“我不會讓你有事。”
  
  林淺望著他湛黑的眼,忍不住微微一笑。而就在這時,遠處不知什麼地方,傳來沉厚綿長的鐘聲。

  “咚——咚——咚——”與之伴隨的,是不遠處那些留學生們的齊聲倒數:“十、九、八、七……”

  竟然已經到子夜了。
  
  厲致誠和林淺,還有下方地面上的青年們,都循聲望去。
  
  “四、三、二、一!”
  
  不遠處,傳來熱烈的歡呼聲。而地面上的異國青年,也很應景地中英文夾雜亂喊著:“Happy new year!”“新年快樂!”“馬……年……Happy!”
  
  林淺怔怔轉頭,看著緊擁著她的厲致誠。

  他也正看著她。
  
  兩人同時露出笑容。
  
  “新年好。”

  “新年好。”
  
  林淺受的驚嚇已經過去,此時被周圍氛圍感染,已恢復龍馬精神,笑盈盈地抬頭看著他說:“輸掉的賭注,我已經踐諾啦。”

  厲致誠唇邊的笑意也久久未褪:“嗯。”
  
  林淺望著他的眼睛,真誠地說:“我的新年願望是——愛達集團新的一年龍馬精神,重回巔峰。”

  厲致誠靜靜地看著她,沒說話。
  
  這時,地面上的人,已經開始呼喊著,拽林淺身上的繩索,想要將她緩緩放下地。誰知這一拽,卻沒拽動。

  林淺也感覺到了。因為厲致誠那麼有力的箍在她的腰間,紋絲不動。
  
  然後他就突然俯下臉。
  
  林淺心頭一跳——他要吻她?

  然而交錯之間,卻只感覺到他的氣息拂面而過,然後他的臉,輕貼著她的,埋在了她的肩窩裡。
  
  不是一個吻,是一個擁抱。

  半空中的擁抱。
  
  林淺的臉完全貼在了他的胸口,聞著他身上清冷的氣息。然後,就聽到他在她的耳邊輕聲說:“我的新年願望——”
  
  林淺的心跳瞬間紊亂。

  她成為他的女友?

  她嫁給他?
  
  卻未料到,他以從未有過的低柔嗓音說道:“但願我與林副官,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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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發表於 2015-4-4 23:09:27 |只看該作者

31、狹路相逢

  林淺感覺,厲致誠用一種很聰明的方式,讓她和他的關係,轉入了一個新的階段。
  像朋友,但又充滿了無限的可能。
  而他不再窮追猛打,而是讓她慢慢地接受自己。
  
  當然,他的目的還是昭然若揭的。但一夜之後,埋在心裡似有似無許久的種子,好像發了芽。至少她接受了他的觀點——
  她應該去瞭解更多的他。
  不要倉促就範,不要明哲保身。也不要將他這位聰明而優秀的男士,遺憾錯失。
  要情難自抑,要非你不可。要春去秋來天南海北,唯獨這一人,令你心為之折義無反顧。
  ……
  
  所以此刻,林淺坐在計程車後排,看著窗外琉璃般的燈火,感覺到身旁男人無所不在的清冷氣場,心情再不會慌亂,而是愉悅甘甜的。
  也不必說話。今夜如此美好。
  
  而厲致誠剛剛出了身汗,近日來在辦公室坐得太久的一身筋骨,徹底得到活動。而且還是女人陪著他一起活動。所以此刻,他從身體到心,都十分舒展和放鬆。
  他靜靜地看著女人恬靜的側臉,那雙伶俐的眼睛裡波光熠熠,這代表著她不知又在想什麼,兀自滋滋有味。
  
  厲致誠眸色輕斂。
  林淺,岩壁上那個勢在必行,卻忍而不發的吻,暫且替我們記下。
  動心忍性,徐徐圖之。
  那一刻的強烈渴求,待你卸下心防、心甘情願之日,一併奉還。
  
  這時,計程車已停在那一排漂亮的公寓門口。
  林淺用英語跟司機簡短交談,付款找零。而厲致誠淡淡抬眸望去,就見公寓二樓的窗前燈光朦朧,一個高挑的男人抄手立在窗前,望著樓下,似在審視,又似在思量。
  ——
  林莫臣的公寓從外觀看起來,是潔白而典雅的,符合他眼高於一切的性格。
  而公寓外,還有排漂亮可愛的**小柵欄,中間是些花花草草——林淺某一年種下的。
  
  此刻,林淺就站在那一排柵欄旁,朝厲致誠展顏而笑:“那就晚安。你……快回酒店吧。”
  不知怎的,玩了一晚上,原本叫得極其順口的“厲總”,現在反而叫不出口。但直接叫“致誠”又太驚悚。所以林淺一路就一直“你”啊“你”的。
  
  厲致誠立在夜色裡,黑色外套和發梢上還有些微濕的痕跡。他點點頭,眸中也有淺淺的笑意:“晚安。”
  話音剛落,就聽到公寓大門“哢嚓”一聲輕響,玄關的燈應聲而開,有人推門走了出來。
  
  厲致誠神色平靜地抬頭看過去。
  而林淺的反應是……
  立馬關上身後的柵欄,神色自若地走向門口:“哥,我回來了,新年好!”
  
  林莫臣穿著淺灰色毛衣、黑色長褲,完全是一副華爾街精英人士居家時,悠閒而清貴的做派。他看一眼妄圖**、與自己輕鬆擦肩而過的妹妹。又看一眼立在柵欄外,朝他禮貌頷首的英俊男人……
  來得挺快。
  微一沉吟,他沉聲說:“有朋自遠方來,進來坐坐?”
  
  剛走進門內的林淺倏地身子一僵。
  就聽到門外的厲致誠,不急不緩地答:“林先生客氣了。那我恭敬不如從命。”
  
  林淺瞬間就一頭黑線。你幹嘛從啊你!
  一轉身,就見林莫臣已轉身往裡走,而厲致誠緊隨其後,也踏入了玄關。兩個男人同樣高大俊朗,同樣一臉的不動聲色……
  ——
  大年初一,子夜一點鐘。
  林莫臣家燈火通明,茶香陣陣。
  
  林淺看著沙發上寬坐的兩個男人,有些滑稽地想,這回真如她所說,哥哥的夜生活變豐富了……大過年的不睡覺,也要寧可錯殺不可放過,連夜審問他的“假想敵”了。
  
  想是這麼想,真的請人入了門,避無可避,林淺倒也淡定起來。她將泡好的清茶端過去,放到兩人面前,然後也在一旁坐下,說:“那我介紹一下。哥,這是我們愛達公司的厲致誠厲總;厲總,這是我哥,林莫臣。他是MK投資公司的高級合夥人。”
  她正要繼續說,卻見林莫臣抬眸看著她,神色疏淡:“很晚了,你上樓洗澡睡覺。我跟厲先生到書房聊聊。”
  
  林淺微笑答:“那怎麼行。哥,他是我的客人,我怎麼能撇下他自己去睡覺。”
  林莫臣眸光一斂,正要講話,始終泰然坐在一旁的厲致誠卻開口了:“去睡吧。”
  話是對林淺講的,低沉的嗓音裡,含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於是林淺就一怔,看向他。
  兩人目光於空中交錯,林淺看到他雋黑眼中的沉靜與篤定。
  
  林淺靜默片刻,起身:“好吧,那我也恭敬不如從命。不過你們別聊太晚,都早點休息。”說完就乾脆地上了樓梯。踏上二樓時,忍不住回頭,卻見兩個男人都目光灼灼地在抬頭目送她……
  我勒個去!怎麼還挺有默契!
  
  掩上門的一刹那,還聽到厲致誠不卑不亢的聲音傳來:“明盛專案得到林先生幫助,我也一直想當面表示謝意。今天是大年初一,我來得倉促,沒有準備年禮,實在失敬。改日一定再次登門拜訪……”
  ——
  林莫臣請厲致誠到書房詳談。
  
  兩人在小茶几旁就坐,窗外便是露臺,花香陣陣,夜色幽深。
  但凡商場上的能人,大多精力充沛。這兩人也是一樣,雖已夜深,臉上卻無半點倦色,自是神色清朗、謀定而後動。
  
  厲致誠是客,端坐不動,靜待林莫臣開口。
  而林莫臣想起剛才妹妹抵抗自己“回房睡覺”的指令,卻在與這個男人目光交流後,聽他的話回房……
  呵……
  他在心中嗤笑一聲,神色淡然地盯著厲致誠開口:“厲先生,聽說你在追求舍妹。”
  
  厲致誠看著他,淡笑點頭:“正是。看來她跟你提過了。”
  
  林莫臣端起茶淺抿了一口,而後輕輕放下,抬頭。
  “你憑什麼?”冷漠的語氣。
  他問這話時,就用那修長淡漠的眼看著厲致誠。若是跟他合作過的人,看到他這般眼神,便知這外表俊朗衣冠楚楚的男人,只怕又要動什麼冷酷的念頭了。
  
  可厲致誠聽到這突如其來的咄咄逼人的質疑,表情卻沒有半點變化,不答反問:“我需要憑什麼?”
  
  林莫臣往黑色絲絨單人沙發裡一靠,神色疏淡。
  “按照愛達如今的資產負債估算,即使Vinda品牌銷量驚人,你厲致誠的身價,也不過三億。”他目光淡漠地看著他,“比你身價高出數倍的男人,我身邊一抓一大把。況且你的企業不過是剛剛死裡逃生。你我心知肚明,最晚不過明年,愛達就會遭遇同行的再度重拳**。既然你自己都岌岌可危,我憑什麼放心把妹妹交給你?”
  
  厲致誠靜靜望著他。
  半晌後,他微垂下頭,提起一旁的茶壺,給林莫臣添滿,也給自己倒上。
  
  而後,他端起茶杯,輕抿一口,說:“流水不腐,戶樞不蠹。三億身家,在林氏兄妹面前,的確太低。但這只是現狀,不是明年,不是後年,不是我要與林淺攜手共度的將來。”
  
  林莫臣微挑眉頭,眸色輕斂看著他。
  
  又見厲致誠放下茶杯,抬起沉黑的眸看著他,輕聲說道:“林先生,願不願意與我立一個君子協定?”微微一頓:“我若能為她開出一個高枕無憂的未來,就請放心把她交給我。”
  ——
  林淺躺在床上。
  窗外雪花紛飛,樓下靜靜悄悄。
  
  時針已經指向了兩點。他倆在書房裡已聊了整整一個小時。
  
  俗話說得好,殺人不過頭點地。他倆都不是話多的男人,竟然能聊這麼久,實在是讓林淺驚訝。
  不過轉念一想,這是天大的好事。林莫臣對於不能帶給他利益、同時他又不喜歡的人,向來是不屑于應付的。以前就多次有人上門拜訪,不出一刻鐘就被送客的情況。這只能說明……莫非哥哥還挺喜歡厲致誠的?
  對哦,狼這個族群,不是一向很團結,互相惺惺相惜麼?
  
  現在她心中的好奇早已大過了擔心,很想知道他們聊了什麼。而且,讓哥哥把關審核一下厲致誠也好,反正他這一關遲早要過……
  呃,這不是厲致誠講過的話麼?
  林淺伸手摸摸自己的鼻子。
  嘖嘖,“女生外向”啊……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腳步聲、開門聲,還有依稀的講話聲。
  林淺一下子就從床上跳起來。
  
  房門無聲拉開一條縫。
  卻見客廳裡燈光通明,兩道影子映在玄關——厲致誠已被送出去了?
  林淺又“噔噔噔”跑到窗口。果然就見厲致誠從那排小柵欄走出來,手插在褲兜裡,外套領子立著,步伐沉穩,俊臉一如既往的淡漠。
  
  去……
  林淺手捏著窗簾一角,嘴裡鼓了一口氣又吐出來。
  差點忘了,面癱就是面癱。從他臉上根本看不出兩人談得如何嘛。
  
  就在這時,樓下的厲致誠仿佛察覺到她的存在,突然就抬頭看過來。驚鴻一瞥間,目光如電。
  林淺下意識就往旁邊一躲,避開他的目光。
  
  許是動作太迅猛,惹得她的心也突突突跳著。
  心裡卻想:嗯,避得好。不是要循序漸進好好發展嗎,表現得太主動,還不轉眼就被他看穿?
  
  待聽到腳步聲漸遠,她才偷偷轉頭,又朝外望去……
  
  “還沒看夠?”
  一道挺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林淺立刻轉身,朝他甜甜地笑了。果然就見林莫臣抄手靠在房門口,用那修長桀驁的眼睛,淡淡地看著她。
  “我跟他真的沒好,普通朋友而已。你幹嘛三堂會審?”林淺走過去,挽住他的胳膊。
  林莫臣看她一眼,沒說話。
  
  林淺又問道:“那你們都聊了什麼?聊這麼久。”
  林莫臣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一聲,然後把自己的胳膊從她手裡抽出來。
  “放心,短期內,他不會再對你造次。”
  林淺眨了眨眼。
  ——
  林淺再次躺回床上,望著天花板。
  
  唉。講完那一句高深莫測的話,林莫臣就沉下臉,勒令她趕緊睡覺。看樣子是不打算告訴她內情了。
  而他不想講的事,天王老子都逼不出來繞不出來。林淺當然也不行。
  
  這時,手機“滴滴”一響,有短信。
  都這個點兒了……林淺精神一振,拿過來一看,果然是厲致誠。
  “我已到酒店。晚安。”
  
  林淺馬上回復:“好的。另外,你跟我哥怎麼聊那麼久啊?”
  厲致誠的回復也很快:“放心,我能應付他。”
  
  林淺看著這簡短的七個字,臉頰微微一燙。
  這語氣……
  
  可她真的不是在擔心他啊,她完全就是好奇而已啊。
  
  林淺把手機往旁邊一丟。
  這算什麼事兒?他叫她放心,他也叫她放心。卻都對談話內容絕口不提。
  他倆高來高去,把她丟到一旁。哼……
  
  過了一會兒,又想起今晚,厲致誠在漫天雪花下,輕聲在她耳邊說的那句“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曖昧和臉紅早已褪去。此刻她心頭湧起的,是一股異常柔軟動人的情緒。
  然後就突然想到了哥哥。
  
  這幾年,他的睡眠似乎一直不好。現在又過了睡覺的點兒,他應該是很難入睡吧。
  她起身下樓,果然就見林莫臣神色淡淡地靠在花廳的躺椅裡,手邊一杯熱茶,望著窗外的雪花,不知在想什麼。
  
  林淺心口微微一疼,動作卻輕快無比。走到他身旁沙發坐下,將他的手一摟:“哥,我還沒對你說新年祝福呢。”
  林莫臣微微一笑,轉頭看著她。
  林淺往他肩上一靠,說:“但願我們倆,一家人,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夜色彌漫。
  兄妹倆也不睡了,看電視裡重播的春節晚會。林淺一邊看一邊搖頭歎氣,百般挑剔。而林莫臣看著久違的相聲、小品、中國雜技,心思卻仿佛飄到了九重山外。
  最後,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妹妹身上。
  
  林淺說過,厲致誠和他是一類人。
  今日所見,的確堪稱對手。
  但他們又是不同的。
  
  其實在厲致誠身上,他反而看到了跟林淺相似的地方。
  在機關算盡的外表下,這個男人,還保留著跟林淺一樣的赤誠和決絕。
  而這種東西……林莫臣無聲失笑,他早已不再擁有。
  
  至於他們今晚達成的協議,彼此都有默契,不必讓林淺知道。
  他厲致誠若是有能力又有真心,他自然會放任他對妹妹的追求。
  但若兩者中,任意一樣有所欠缺,將來他傾家蕩產、身敗名裂,與人無尤。
  ——
  林淺第二天睡到中午才起床,看到厲致誠一大早發來的短信。
  內容很簡短:公司有事,我已搭乘最早一班飛機離開。回國見。
  
  這令林淺很意外。後來她才從蔣垣處得知,是明盛康總,給厲致誠介紹了另一位國企的老總,有意讓愛達提供訂單。那老總恰好回霖市探親,所以才有了這麼突然的一出。
  ——
  節後上班第一天,林淺按時歸來。
  而包括新寶瑞、司美琪、愛達在內的所有行業巨頭,也開始了新一年的業務和計畫。
  以及,新的爭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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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發表於 2015-4-4 23:09:4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32、虛虛實實

  週一,公司管理層例會。
  
  林淺到得挺早。坐了一會兒,就見各部門經理、公司高管陸續走進來。
  
  窗外飄著大雪,紛紛揚揚一片蒼茫。襯得燈光雪亮的會議室裡,有一種靜謐安詳的氣氛。年前懸掛在天花板上的一排紅色小年畫,還沒取下,給室內平添了幾分溫暖色彩。而過去一年再坎坷,此刻經理們的面容也是愉悅含笑的,互相噓寒問暖,調笑打趣。
  大BOSS沒到之前,會議室裡總是熱熱鬧鬧。
  
  林淺是在場最年輕的一個女人。但她嘴甜又知進退,跟身旁幾個生產部的中年經理插科打諢,非常和諧。
  當然和諧了!今天一早,她從美國帶的豐厚禮物,就讓下屬送到各個部門。禮多人不怪,資歷不夠人情補!
  
  正聊著,就見會議室的門再次被推開。厲致誠一身筆挺的西裝走進來,面色平靜。身後跟著笑容親和的蔣垣。
  會議室裡立馬安靜下來。
  
  厲致誠在主位坐下,蔣垣放下他的筆記本和軍用大號保溫杯,坐到後排,就跟當年林淺的位置一樣。
  厲致誠靠在老闆椅裡,單手放在桌上,抬頭看著眾人。林淺隔著十多號人遠遠望著他。她覺得就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立馬把他身上那強勢清冷的氣場,凸顯出來。
  
  幾天沒見,如今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下看著他,感覺又有那麼點陌生和不同。
  純黑的西裝熨帖精良,襯托出男人肩膀和腰身的挺括線條。素白的襯衫、暗藍的領帶、盈盈發光的袖扣,還有放在桌面上那骨節分明的手,無一不透露出內斂沉穩的氣息。而當他抬起那沉湛的眼眸看著你,你就能清晰感覺到他獨有的安靜逼人的氣場。
  
  林淺承認,看著這樣的他,心跳,是多於心動的。
  大概周圍的人也這麼覺得,所以在厲致誠很自然地環顧一周的時候,會議室裡卻前所未有的、越發寂靜。
  
  “年過得怎麼樣?”他開口,嗓音低緩溫涼,但眼中略略浮現笑意。
  於是大夥兒都笑了。坐在他右手邊的劉同副總裁,第一個答道:“我是還不錯哦,一家子回了趟老家。帶了些土特產,一會兒讓秘書送給大家。”
  “好啊!那就謝謝劉總啦!”眾人紛紛捧場。
  一旁的顧延之則笑道:“新年新氣象。咱們厲總這個春節,可是過得異常忙碌,馬不停蹄啊。”
  眾人紛紛側目,厲致誠淡笑不語。
  坐得遠遠的林淺,卻心裡咯噔一下,心虛了——馬不停蹄?暗喻四處奔走?
  
  她忍不住看一眼顧延之,卻見他神色如常,也未看她的方向。
  還好還好。她還想厲致誠會不會把那些事告訴顧延之呢。要真告訴了,面對顧延之這老狐狸,她還是略有些尷尬的。
  
  就在這時,忽然就看到厲致誠抬起頭,神色淡然目光如電地朝她這邊看過來。
  那目光幽沉篤定,沉默逼人。
  林淺的臉倏地一熱,立馬低頭,避開他的目光。
  
  這男人……
  顧延之雖然不一定是在暗指,他卻一定意有所指。
  
  林淺又端了茶杯喝了口,旁邊一個中年男人不知講了什麼,惹得滿桌人一陣笑聲。林淺剛才完全沒聽到,但也跟著一起笑。雖然不再看向主位的男人,但不知是不是心理錯覺,總感覺他灼灼的目光無所不在。
  這感覺……怎麼跟辦公室偷~情似的……
  還挺刺激……
  
  而厲致誠隔著遙遙眾人,不著痕跡地看著那個故作鎮定、臉頰卻微紅的女人。
  幾日不見,那晚在他臂彎中的佳人,生動依舊。
  ——
  市場部先通報了這幾天,厲致誠和顧延之全力爭取的國企專案的情況。
  這無疑是新年的一個開門紅。雖項目尚未敲定,但這幾天兩位老總一直陪同康總和那一位國企老總。臨走時,對方希望愛達儘快提交一份詳細的專案建議書,並約定節後,請厲致誠親赴企業詳談,可見是很感興趣。
  
  大夥兒聽得都很振奮。林淺也很欣喜,於是也跟眾人一起,堂而皇之看著厲致誠的臉。他正在聽其他部門在彙報工作,俊臉微抬,眉目專注。偶爾會拿起筆,記下幾行字。抑或低聲簡短發問,嗓音清冷。被問到的人總是答得格外謹慎,亦會多看他幾眼,希望在他臉上看到認可神色。
  林淺看著這一幕,忍不住再次感歎。
  今時不同往日。
  她還記得厲致誠剛主持工作那會兒,第一次開重要戰略會議,哪是這個氣氛?大家爭得很厲害,也不見得把這個軍人出身、臨危受命的二公子放在眼裡。
  可現在?
  經過之前一段時間,對集團的抽筋剝骨、脫胎換骨,現在整個愛達、上千號人、數十條產品線,幾百家門店……
  已是他手底一盤鋒芒初露的棋。
  
  各部門彙報完基本情況後,就輪到Vinda子公司以薛明濤為首的三位高管。這時,顧延之插了句話:“薛總那邊有個情況,不是好消息。薛總就重點說一下吧。”
  一言既出,眾人都是神色一正。林淺也心頭一凜——她昨晚才回到霖市,一大早就趕來集團,倒對這個情況,還不知情。
  而厲致誠神色沉靜,難辨喜怒。
  
  薛明濤點點頭,先把Vinda春節期間的銷量簡要彙報了一下,又對前期總銷量做了回顧。數字當然是喜人的。然後他話鋒一轉,說:“不過,根據可靠消息,司美琪會在年後,籌備成立與我們類似的子品牌,同時他們龐大的中端產品體系,會展開一系列有力的行銷促銷活動。此外,市場排名前十的其他好幾家公司,也有推出類似產品、進行網路宣傳銷售的計畫。肥肉人人都會搶,這些競爭舉措,很可能會對Vinda的發展造成衝擊,瓜分我們的市場份額。”
  
  會議室裡一片沉靜。
  半晌後,劉同抽著煙,不冷不熱地說:“司美琪永遠都是這樣,模仿、低價、惡性競爭,沒有創新,不知廉恥。”
  
  話雖這麼說,但市場是開放的。競爭對手們有這個模仿跟隨舉動,雖讓大家氣悶緊張,卻也在情理之中。
  
  靜了一會兒,厲致誠說:“大家有什麼意見?”問這話時,他的眸色是疏淡的。靠在老闆椅裡,雙手交握,輕搭在膝蓋上。不知怎的,就傳遞給人一種,他依然會異常沉穩掌控著這局面的直覺。
  
  強敵在側,眾說紛紜。
  
  有人建議同樣展開降價促銷,死守Vinda這一源活水;
  也有人建議加強網路宣傳和廣告力度,不要降價,強化品牌行銷。這一點正是薛明濤、林淺等人一直在做的,聽得頻頻點頭。
  
  但林淺很快注意到,在這場群情激奮、鬥志昂揚的討論裡,厲致誠其他幾個心腹大將:劉同、顧延之、薛明濤,倒沒有表露太多看法。大多只在本子上記著一些有價值的意見。這令林淺稍稍留神——是了,以厲致誠的心思多深沉,手段多複雜。這個問題,只怕早已是他預料之中。
  看來幾位大佬間,早已對這個問題達成了共識。
  
  然而林淺沒想到,最後這個“共識”,竟然會落在她身上。
  因為,在大家都充分表達意見、集思廣益後,薛明濤點了點頭,說:“大家的意見都非常有價值,我們子公司會仔細研討、拿出一套有針對性的工作方案來。而我這邊,早上也跟幾位老總碰了一下,初步有個想法:這件事,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專門的團隊來做,才能與競爭對手一爭高下。所以,我們子公司想再成立一個市場部,對外,宣稱是整體市場策劃;對內,就專門打這一場硬仗。”
  
  這話在情在理,眾人紛紛點頭。
  這時厲致誠抬頭問:“這個部門,你建議讓誰來負責?”
  薛明濤看一眼身旁的林淺,看得林淺微微一怔。然後聽到他說:“林總先分管吧。她本就市場出身,這次Vinda的網路行銷推廣也是她主導的。我認為比較合適。”
  一旁臉色肅穆的劉同點頭:“嗯,我看行。”
  
  ——
  
  一小時後。
  林淺坐在久違的總裁辦公室裡,盯著對面牆上的一副水墨畫,發呆。
  
  這畫是在她離任後添置的,並不似別的企業老總辦公室裡的畫,雄渾大氣、萬馬奔騰。畫也不大,方方正正。上面只有幾支修長的翠竹,水流隱約,山色氤氳。
  但林淺卻覺得很有意境。
  畫如其人。鋒芒隱約,卻能叫那些濃墨重彩的山水黯然失色。
  他的內心,其實很清高自負。她想。
  
  在剛剛的會議上,提出了她這個人選後,厲致誠就隔著眾人問她:“林淺,你的想法?”
  她能這麼說,這既然是他的安排,當然要舉雙手雙腿贊成。
  於是淺笑倩兮對眾人開口:“我服從領導安排。如果接手這個部門,一定盡心盡力,在厲總帶領下,打一場漂亮的反擊戰!”
  ……
  等到會議結束時,林淺還在跟薛明誠等人講話,蔣垣就走過來,微笑對她說:“林總,厲總請你一會兒去他辦公室等他。”
  ——
  今天是年後上班第一天,照例總裁需要到各個部門去巡查露面一番,以示鼓勵。
  所以林淺在他的辦公室坐了有十來分鐘,他還沒回來。
  
  其實這幾天,林淺還有點想他。他的樣子,時不時老往腦子裡冒。
  畢竟被攪亂的一池春水,又怎麼會輕易復原?
  
  想到就要跟他單獨相處,雖是談工作,心裡卻又跟長了草似的,撓著心房癢癢的亂。又坐了一會兒,林淺望著那幅畫下的一排整整齊齊的書架,突然心念一動。
  她走到門邊,看外頭依然沒動靜,就把門輕輕帶上,快步跑到書架前。
  
  很快就找到那本《孫子兵法》。
  手指觸到書脊,竟然有點小激動。
  第二張,我來了!
  
  不能當著厲致誠的面看,看了就等於默許是他的人。但偷看可是與人無尤。
  她把書抽出來,嘩啦一翻,就看到張疊好的紙條。連忙打開一看:請君入甕、借刀殺人……這是第一張。麻利地疊好放進去,往後一翻,又一張!白色的薄薄的紙,隱隱已看到幾個字跡透出來:一箭三雕……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熟悉而沉穩的腳步聲。蔣垣的聲音隔著門響起:“厲總,林淺在裡面。”
  “嗯。”男人的嗓音低得像風,“我跟她談事情,不要讓人打擾。”
  “好的。”
  
  林淺立刻把那紙條又塞回書裡,然後把書往書架上一塞,“噔噔噔”跑回沙發,一屁~股坐下。與此同時,“哢嚓”一聲,門被人擰著把手推開。
  
  林淺展顏而笑:“厲總。”
  厲致誠反手就把門關上了,抬頭看她一眼,那目光沉黑而專注,坦蕩又直接。仿佛這幾日的分離都不存在,他依然還是那晚對她不急不緩追求著的男人。
  林淺神色不動。但她幾乎可以感覺到,整個辦公室裡的氣氛,仿佛都隨著他這貌似不經意的一眼,變得曖昧浮動。
  
  厲致誠先走到大班桌旁,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而後脫掉西裝外套,往手腕裡一折,達到椅背上。他背對著她,簡單的襯衫西褲,卻襯得背影更加挺拔勻稱,腰身窄瘦有力。而他從桌上拿起份檔,正要走向她,卻忽然偏頭,往一側書架旁的地上看去。
  林淺也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這一看卻看得心頭一抖。
  那張疊得整整齊齊的錦囊妙計第二式,居然掉在地上了。
  
  林淺立馬就有了決斷。
  裝傻。
  
  結果,就看到厲致誠背著手,慢慢踱到書架旁,將那張紙拾了起來。也沒塞回書裡,而是拿在手裡,然後轉頭走向她。
  
  四目交錯,林淺一臉坦然。
  但眼角餘光瞄到他手裡的妙計,內心又神奇地升起,類似於小時候做壞事被家長抓包之後的感覺。
  然後就忽然有點想笑。
  
  厲致誠辦公室的沙發是三組,一組長沙發、一組單人的、一組雙人的。因為單人的在右上首,下屬們都習慣留出來,給BOSS獨坐。所以此刻,林淺就坐在那張最長的沙發,靠近單人沙發的一端,方便彙報交談。
  誰知厲致誠走到茶几前,就邁步繞過了那單人沙發,從長沙發另一側走向她。林淺微怔,他不坐主位,卻在她身旁下首的位置坐下。
  
  熟悉的、屬於他的氣息,仿佛瞬間又將她籠罩,向她侵襲。辦公室裡一陣寂靜,只有兩人並肩而坐,彼此相望。
  林淺:“厲總,找我有什麼事?”
  
  厲致誠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將那張錦囊計拿過來。林淺瞪大眼看著他的動作。卻見他眸色幽沉地看她一眼,然後將紙條,輕輕放入自己襯衫左胸的口袋裡。
  他明明什麼話也沒說,原本心態還挺泰然的林淺,臉卻一下子紅了。
  
  因為她想起了上次他說的話:想要,就自己過來取。
  
  上一次,他只是放在了沙發背上。而這次……
  
  像是全未察覺到自己的舉動,再次攪亂了女人的心湖。厲致誠把手裡的文件放到她面前:“看看。”
  林淺打開一看,是五六份人員簡歷,全都是集團的員工。林淺翻了翻,就明白了。都是這段時間,在集團各個產品的專案組裡,表現特別突出的人才。還大多是工作五年以上、相對更可靠的員工。
  精兵強將。
  
  是要給她麼?
  正要開口問,就聽厲致誠沉聲在耳邊問:“對於我今天的決定,你怎麼看?”
  林淺一怔,放下手裡的資料,轉頭看著他。
  
  此時他靠在沙發裡,長腿輕輕交疊,一隻胳膊搭在她身後的沙發背上,另一隻手輕輕搭在膝蓋上。俊臉微側,眸色若有所思,看著被他半擁在懷裡的她。
  林淺也凝視著他,輕聲答:“我有疑問。”
  “說。”
  
  其實這疑問,開會時就埋在了她心裡。只是群情激奮大勢所趨,她也就沒提。
  “其實這一段時間,我一直在琢磨,你主導的上一場商戰。”她說。
  “嗯。”
  
  “其實說起來,上一次,我們應該算是‘突施奇招’。以高檔產品,低價側翼包抄中檔產品的策略,只有我們愛達能做。新寶瑞不能做,司美琪也不能做。”
  厲致誠眼中閃過淺淺的笑意。
  
  林淺略吸了口氣,繼續說道:“因為——在這之前,愛達原本完善的、從高價到低價的產品體系,已經失去了大片江山,基本算完了。所以我們出這一招,根本不會有太多負面影響。但新寶瑞和司美琪不同,他們的體系還很完善。如果他們這麼做,整個價格體系就會亂掉?我們做是不破不立,他們做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嗯。所以?”
  
  “所以這次,儘管司美琪和其他競爭對手,氣勢洶洶要圍剿Vinda品牌。但是呢,其他小公司不用說了,他們的品質根本做不到我們這樣,不必與之為敵。而司美琪……”她頓了頓,“陳錚叫得再凶,也絕對做不到我們這一步。而且我們的品牌已經打響,先來後到是市場的不變規律。所以他一定競爭不過我們。”
  她眸光明亮地盯著厲致誠:“所以今天會上所說的情況,都不足為懼。但是,你卻成立了專門的部門。”她看了看手邊的人員簡歷:“還調集這些精英給我。所以……你要給我的真正目標,是什麼?”
  
  她現在已經牢記,那就是厲致誠做事一定有後手。你第一眼看到的表像,一定是他讓你看到的。而他的真實目的,則深深藏在層層迷霧下。
  今天會上,大張旗鼓,要特意成立精英部門,對抗司美琪為首的挑釁。聽起來似乎合情合理,正是一個企業面對市場競爭時的正常反應。
  
  那麼,厲致誠就一定有一個更大、更不可告人的目標,藏在這個部門之下。
  
  果然,他盯著她看了半響,淡淡笑了。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他輕聲說,“我的目標,是新寶瑞。原屬愛達的大片市場,還被他們佔據。”
  
  林淺心頭一震。
  新寶瑞。背後是實力雄厚的祝氏財團。多年來無人能撼動的行業領頭羊。厲致誠竟然以他們為目標,只令人忽然覺得毛骨悚然。
  
  她怔怔看著他平靜的側臉。
  他的心和膽子到底有多大?
  與新寶瑞這行業巨鱷相比,愛達現在就是只剛剛站穩的羊羔。他真的能帶領他們,以弱勝強?就像那些傳奇的戰爭故事一樣?
  
  而他此刻對著她,輕而易舉就把自己最深的心思講出來。
  是真的對她完全不設防嗎?
  一個念頭滑過腦海:如果是這樣,跟他相愛又有什麼可懼呢?
  
  厲致誠明顯不是無的放矢,也全無狂妄自大的跡象。
  因為他看著她,緩緩地說:“對付司美琪這種對手,靠愛達現成的產品、一些聲東擊西的伎倆就已足夠。但新寶瑞……必須真刀實槍。”
  
  他把手從她背後拿下來,交握放在膝蓋上,淡淡地說:“所以,我需要一把長弓。”
  
  林淺一愣。“長弓”?這個商業典故她聽過,所以他的意思是……
  
  果然聽他說道:“一個市場上從未出現過的、近乎完美、具有絕對競爭力的產品,就是用以射穿新寶瑞的市場的長弓。而你……”他轉頭直視著她。
  
  “名義上是保護Vinda品牌發展。”他說,“真正的任務是替我秘密打造這把長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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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4 23:10:52 |只看該作者

33、城市行者

  “你真正的任務,是替我打造這把長弓。”他說。
  
  聽完厲致誠的這句話後,林淺的心情毫無疑問是激動的。但激動之余,理智卻還清晰,並沒有徹底臣服於這個令她仰慕的男人,臣服于他的野心。
  
  “可是……”她說,“你確定是現在?”
  
  熾亮的燈光下,厲致誠用那深邃雋黑的眼,在很近的距離看著她。
  “嗯。有疑問?”
  低低的嗓音,輕拂她的耳邊。
  
  林淺的耳朵頓時有點癢。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轉頭,對上他幽湛的目光,“雖說新寶瑞的確占了我們原有的大片市場,但目前Vinda品牌剛站穩腳跟,剛與司美琪正面交鋒完畢,就立馬對付行業巨頭新寶瑞,未免……未免……”太過狂妄?囂張?
  心急?對,就是這個詞。
  
  “是不是心急了點?”她很委婉地說道。
  這話在情在理。雖說你厲致誠天縱奇才,但我也認為,你需要落袋為安韜光養晦。
  
  他看著她,靜了幾秒鐘。
  “你認為,我是好戰的男人?”
  林淺:“……你不是?”
  
  兩人坐得很近,他的胳膊又搭在她身後沙發上,他低頭,她微抬著頭,看著對方。明明是在討論很嚴肅的商業爭奪,可彼此身體每一寸輪廓,每一縷呼吸,卻都染上了曖昧。
  “不是。”他忽然俯頭,在她臉頰輕輕一吻,一碰就走。
  
  林淺的心跳“撲通、撲通、撲通”……
  見他親完之後,雖已移開唇,卻依舊用那湛黑清亮的眼眸,靜靜地盯著她。林淺就側過臉,避開他的視線,只是被他偷襲的一側臉頰,兀自發燒。
  哥哥不是說他短期內不會造次嗎?
  難道是她理解岔了林莫臣的話?畢竟他也是個成熟男人,莫非他嘴裡的“造次”,是指更高等級的親密接觸?
  
  這時,卻聽他的聲音再度響起,就像剛剛那個吻很自然而然,都不需要解釋。他說:“有一點你說得不對。Vinda品牌並非安枕無憂。司美琪之流,或許無力打造一個與之抗衡的子品牌。但新寶瑞可以。”
  林淺一怔,抬頭看著他。
  
  他嗓音雖低,此刻卻無異於字字千鈞,落在她心頭:
  “最晚下半年,他們就能推出一個與新寶瑞完全無關的新品牌。以零利潤甚至負利潤,對Vinda進行狙擊封殺。”
  
  林淺心頭一震。是啊,新寶瑞背後的祝氏財團,橫跨地產、金融、實業製造等多個領域,實力驚人。他們著眼全域,即使在這一個品牌上巨虧,但能封殺掉愛達,同時佔據這塊新的市場,長線還是會賺錢的,何樂而不為?別人無此魄力手段和實力,但新寶瑞,還有那個狡猾成性、自命不凡的寧惟凱,很有可能這麼做。
  
  “所以在那之前,我們……”厲致誠低聲說,“先殺他們。”
  
  ——
  愛達那個最近火得不能再火的子公司,成立了新的市場部。
  這個看似平靜的消息,在春節後不脛而走,傳到了陳錚耳朵裡,也被送到寧惟凱眼前。
  
  對於此,陳錚只是回以一個冷笑。
  爭鋒相對、你死我活,本就是這一片市場上的不變規則。厲致誠或許之前設了個圈套,讓他跳進去。但市場不是靠一時的詭計,就能爭出長短的。靠的是實打實的拼鬥。
  那也是司美琪多年來最擅長的東西。
  
  聽說薛明濤最近連番帶手下開會、巡店,甚至還派了人在這邊盯梢,摩拳擦掌貌似要與司美琪大戰一場。
  很好,那就走著瞧。
  
  此時,陳錚並沒有意識到,他已經自然而然的,將薛明濤這個層次的人,視為自己的直接對手。他更加沒意識到,厲致誠和林淺,已經不把他視為對手。
  
  而在新寶瑞的總裁辦公室裡,卻是另一番光景。
  
  助手原浚將一份報告推到他面前:“最近司美琪和愛達打得很厲害。愛達甚至為此成立了專門部門,這是部門職能和人員名單。”
  
  寧惟凱翻了翻,微微一笑:“原浚啊,你說我們籌備新品牌,全面打擊Vinda的事,那個扮豬吃老虎的軍人,能不能想到呢?”
  
  原浚微怔了一下。
  
  自從Vinda一役後,總裁就用“扮豬吃老虎的軍人”,來指代行業裡已赫赫有名的厲致誠。
  
  “能。”他答道。
  
  寧惟凱點點頭:“所以,他怎麼可能沒有應對措施呢?表面如此平靜,還把心腹愛將林淺調去,像模像樣成立個市場部。呵……真假,他做事必有後手,肯定還在什麼地方算計我呢。”
  原浚笑笑:“想算計您,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不過,也決不能讓他的陰謀得逞。寧總,需不需要在市場上向他們多施壓幾次,探探虛實?”
  
  寧惟凱想了想,卻搖頭道:“沒必要。靜觀其變。”
  他看著窗外碧藍的天,頗有些淡然地說:“你想啊,大象跟綿羊打架,大象能追在綿羊屁~股後面跑嗎?說不定就掉進綿羊設的圈套裡了。當然是等羊羔主動撞到自己的蹄膀下,再一腳踩死了。”
  
  ——
  週六是個好天氣,陽光燦爛,天空靛藍,雲層疏疏淺淺。一大早,林淺正在房間裡做操,忽然手機響了。
  是厲致誠,言簡意賅:“我在樓下。”
  
  噯?
  林淺拿著手機走到陽臺,就見晨光斑駁的樓下樹蔭裡,厲致誠靠在他的車旁,拿著電話,抬頭遙遙望著她。
  “下來。帶你去找‘長弓’。”
  
  ——
  天氣還很寒冷,車窗上很快就起了層淡淡的霜氣。
  
  厲致誠今天穿的是在美國的那套衣服,只不過裡頭深灰色的戶外抓絨衣,換成了灰白色同款,倒襯得眉目越發清冽乾淨。搭在方向盤上的手,亦是骨節修長。軍人的冷峻氣息減弱了幾分,倒真有些富家公子的氣質。
  
  很多女人,都喜歡看男人的手。林淺也不例外。面前這雙手,顏色比他的臉略深一點。咋一看,修長有力。如果“漂亮”“清秀”“英俊”這些詞可以用來形容手的話,他的手就是“俊朗”的,很勻稱,也很男人。而如果你再仔細看,會發覺他的手背上,其實有幾道淺淺的痕跡。指關節和虎口處,這種傷痕感更明顯。
  但如今,這雙手握的不再是槍或者軍人的行囊,而是一個企業的江山。
  還有……將來也許會跟她的手,握在一起。
  
  林淺暗暗打量了一會兒,這才轉頭問他:“你不會……這同一個款式的抓絨,買了不同顏色的很多件吧?”
  他握著方向盤,緩緩打了個平穩的彎:“嗯,有幾件。”
  
  林淺被他囧到了。
  的確聽說過,有些男人為了省事,遇到喜歡的衣服,就一次買一打。他是行事俐落的軍人,這麼做倒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不喜歡?”他忽然低聲問道。
  簡單的三個字,卻令她心頭的小草,又迎風淩亂了一下。
  這語氣,分明是問女朋友。
  
  “沒有,我只是覺得挺有意思。”她據實作答。
  他直視著前方車流,只留個俊毅的側臉給她:“這些事,一直沒有女人為我操心。”
  
  林淺:“……哦。”轉頭假裝看著車窗外的大廈。
  
  跟他在一起“慢慢發展”後,就等於縱容曖昧的滋生。
  而曖昧一旦滋生,就無處不在。一言一行是曖昧,一個眼神一個尚未真正靠近的擁抱,也是曖昧。
  可這曖昧的感覺是微甜的,平緩的。像寬而亮的水流,慢慢沁入你的心裡,一點點的淹沒你。
  
  這樣恰如其分的愛情,是不是會令男人更像男人,女人更像個女人?彼此更加吸引?
  而幾天前,在她臉上落下的那個蜻蜓點水的吻,是不是,也是這個男人的情難自禁?
  
  ——
  
  厲致誠帶林淺去的是春都街。這裡有霖市最大的商廈,新寶瑞愛達司美琪在商廈裡的專櫃,也是全國最大最全的。
  
  下車前,厲致誠從車裡拿出兩頂帽子,一頂自己戴著,一頂扣在她頭上。林淺會意,到底是來勘探市場,自然要低調行事。於是也學他把帽檐壓得很低,再把齊肩碎發歸攏。然後抬頭看著他:“可以了。”
  糟糕,帽檐壓得太低,根本看不見他的臉,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然後,就聽到他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你確定能看見路?”
  林淺訕訕地伸手,將帽檐掀起來一個角度。這樣,恰好就撞見他同樣在帽檐下的雙眼。那眼睛平靜、深邃而靜漠,他整個人的氣質,跟初遇那天如出一轍。
  
  四目凝視,林淺的心突然就漏跳了一拍。
  在這個如此平靜而普通的瞬間,她忽然好像意識到了什麼。一直以來,因為他的身份、他的城府,而被她忽略,被她視而不見的東西。
  
  而在看清帽檐下她的臉、她的雙眼後,厲致誠的眼神變得更靜,更深,更迫人。
  如此短暫的凝視,卻令林淺的心跳倏地紊亂起來。
  “這頂帽子是我高中時的,看來你戴很合適。”他輕聲說。
  
  語氣平淡的一句話,卻令她的小心臟仿佛又被輕捏了一下。
  為什麼明明什麼都沒做,只戴著他的舊帽,卻好像已經親密無比?
  ——
  今天正好是元宵節,商廈展開新春大促,整幢樓裡都是人,音樂也是快節奏的,熱鬧非凡。
  厲致誠帶她乘電梯直上頂層。因為電梯裡也塞滿了人,他很自然而然就攬住她的肩頭,將她護進懷裡。而林淺不得不承認,這感覺很舒服。她甚至想到,自從跟寧惟凱那廝,在大學有過一段短暫如鬧劇般的戀愛後,這麼多年,她每次逛商場,要麼獨來獨往,看著對面情侶甜蜜一對一對;要麼跟女性朋友一起,看著對面情侶曖昧。
  
  當時不覺得什麼,擠在人群裡,還覺得自己站得很穩紮嘛,任別人擠來擠去,她都巋然不動。
  可什麼事都是對比才有結論。她的觀察力一向敏銳,此刻就明顯感覺到,身旁有他呵護,旁人竟也不像以前那樣,拼命往她身上擠了。真的有人擠過來,被他快速伸手輕輕一擋。那人一回頭看到是對情侶,就很自然而然地不再往後擠,甚至還會挪開一點。好像是在儘量避免,冒犯到別人的女人的身體。
  
  林淺想,這也許是人心理學上的正常反應。
  但這種正常反應帶來的這一點微不足道的優待,卻比金錢、比權力、比任何,都要能帶給女人踏實的幸福感。
  她側眸,看著他在人群中俊朗出眾的側臉。
  
  ——
  電梯門一開,迎面就是一排光鮮亮麗的戶外產品品牌。
  
  林淺微怔了一下。這時厲致誠也已鬆開她的肩膀,兩人交換個眼神,林淺小聲問:“難道……你要做戶外產品?”
  
  厲致誠卻避而不答,抬頭看著前方:“先看。”
  林淺點頭,跟在他身旁,一家家門店開始看。首先,自然是那些知名國際品牌。今天也有促銷。但大多是八折九折,最多有很少量的產品,做到五折。但已經吸引了不少顧客。
  
  但今天論人氣,生意最好的戶外店,卻是新寶瑞的品牌“遠途”。說起來,新寶瑞能有今天,真的是有很多令人佩服的地方。單說戶外領域,國內幾乎只有他一家做大,贊助國家登山隊、請體育明星、商業名人做代言。產品定價雖然不低,但相對於國際品牌來說,已經算親民了。
  此刻,他們的店中,就門庭若市。正在大力促銷的幾款戶外包和鞋,幾乎人手一件在搶購。顧客中,老年人、中年人,穿著襯衫牛仔褲的青年人,還有帶著孩子的母親,什麼消費群都有。而因為新寶瑞主力做包,所以其中包明顯是賣得最好的。
  
  厲致誠和林淺,就靠在外頭的欄杆上,望著店裡火熱的銷售。
  “記得我讓你看的那篇雜誌報導嗎?”他低聲問。
  
  林淺想了想,答:“記得。”那是司美琪一役後,在他的辦公室,他們看了份行業權威雜誌,評選出2013年十佳箱包單品。
  第一名是新寶瑞的一款休閒包;
  第二名還是新寶瑞,是一款戶外包。剛剛店裡賣得最火的,就有它。
  雖然只是單品評鑒,但卻也反應出當今的市場格局——新寶瑞在休閒包領域一手遮天,在戶外包領域也是一枝獨秀。
  
  “嗯。”厲致誠輕聲說,“我們一箭雙雕,一次殺掉新寶瑞的這兩個主力品牌。”
  
  林淺一下子愣住了。她看著他的眼睛,卻只看到一片深不見底的黑。
  
  “怎麼做?”她的嗓音都有一點點上揚了。
  
  厲致誠卻沒答,示意她跟自己走。兩人走到相對無人的一片空曠走廊,他這次停步,看著不遠處的新寶瑞店,問她:“顧客有什麼特點?”
  林淺也循著他的視線望去,很快答道:“雖然很讓人無奈,但其實買國內品牌的,大多都不是真正的戶外用戶,就是普通人。”
  
  厲致誠側眸靜靜看她一眼。
  
  林淺:“……我講得不對?”
  
  “不。”他說,“你說的,正是我心中所想。”
  
  林淺心頭一喜。
  的確是這樣。真正的專業戶外者和發燒友,大多選擇國際品牌。她和厲致誠,也是如此。而譬如新寶瑞的產品,賣給財力有限的愛好者,更多的,是慕名而來的普通人。
  也許他們一輩子都不會參加一次戶外活動,但是擁有戶外產品,性能比普通產品好、耐用不說,也挺時尚挺有面子。
  
  厲致誠又問:“休閒包的顧客又是誰?”
  林淺:“……那就完全是普通人了。”
  
  他問這兩個問題幹什麼?
  兩個產品的顧客群是有重合,跟他們要打造的長弓有何關係?
  慢點……他之前說一箭雙雕?
  
  這時,就聽厲致誠在她耳邊低語道:“我們要打造的,就是這樣一把長弓:具備優質的戶外基本性能;以休閒包的中高檔價格銷售;外觀無可挑剔——性價比必須做到市場第一。品牌海外註冊;目標客戶群——普通城市居民。”
  
  簡明扼要的幾句話,卻令林淺的心跳瞬間加速。
  
  一直以來,箱包企業的信條和慣例都是:先對產品分類,然後做專做精,再砸錢造品牌。
  戶外包,那就是拼命往專業、戶外領域去做,提高科技含量,努力拼搏再拼搏,企圖跟國際品牌一爭高下。但結局基本是不盡如人意的。
  而休閒包,就是要樣式多、漂亮,不斷推陳出新,品質滿足日常使用即可。兩個分類涇渭分明。
  即使有人嘗試過將戶外功能引入休閒包,那也是淺嘗輒止,小打小鬧罷了。絕不會做到他說的這樣極致。畢竟,大家都覺得,大多數中國人,對於戶外品牌,只是新奇罷了。市場需求沒那麼大。
  
  可厲致誠,竟然膽敢將這一切顛覆。
  他完全不是去想“努力把產品做專做精、提高企業競爭力”那一套,顯然也不打算砸重金追求品牌和高端。
  
  他也沒想過要去遵循消費者現有的習慣——儘管城市居民消費能力日益提高,但沒多少人覺得休閒背包應該具有戶外功能吧?可他根本就是提出了一個市場沒有的(至少還沒有有影響力的品牌)、新的產品類型。或者可以叫……“城市功能包”?
  如果真的要大力推廣這款包,那就等於是在引領消費者的需求、發掘他們的潛在需求,而不是跟在消費者身後追逐。
  
  但這個想法又十分務實。如他所說,如果這個包防水、輕薄、時尚、堅韌、出身海外、價格親民……定位卻是城市休閒包,會有人買嗎?會有很多人買嗎?會把新寶瑞兩個品牌後的顧客群,都吸引過來嗎?
  
  到時候市場會變成什麼樣,她完全想像不出來。他們的新品牌,也許會無人問津,死得慘烈無比,又也許……有沒有可能一戰成名,成為整個市場的黑馬?
  
  ……
  
  林淺抬頭看著他,嗓音幾乎有點莫名的發啞:“老闆。”
  此刻她像以前一樣,叫他老闆,而不是其他。
  
  “老闆,這個概念非常好,風險也非常大。”她說,“可是你知道,做這麼一款完美的包出來,有多難嗎?”
  
  厲致誠的身影挺拔而料峭,站在她身側,低頭看著她微紅的臉:“嗯。難,難於登天。”
  
  兩人靜靜對視了一會兒,他又開口,嗓音輕而沉:“所以我們做不做?”
  
  林淺感覺自己的血都要衝進頭頂了。
  “做!”
  ……
  
  我不彷徨,我不猶豫。
  前路一片坎坷,你卻心比天高。
  
  那我還有什麼可說?
  
  低頭千錘百煉,抬頭彎弓射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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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4 23:11:02 |只看該作者


小劇場之燈謎

  某天,林淺忽然想起在美國時看到的那個燈謎。
  男人的世界。(打一字)
  
  她想了想,覺得答案應該是“腐”或者“基”?
  但還是不確定,就給猜謎大師厲致誠發短信。
  “男人的世界,謎底是什麼?”
  
  那頭,厲致誠正在開會,看一眼短信,沒有回復。
  待開完會,他再拿起手機一看,林淺又發來了第二條短信:“是‘腐’還是‘基’?”
  
  厲致誠很難得地拿著手機琢磨了一會兒,抬頭問助理蔣垣:“‘腐’與‘基’二字,與男人有什麼關係?”
  蔣垣:“咳咳咳……”
  
  一分鐘後,厲致誠弄懂了這兩個字的意思。
  給林淺回了個電話過去:“都不是。”頓了頓,語氣有點嚴厲:“以後不准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林淺:“哪有亂七八糟,這只是常識。你不知道現在的世界,已經是個賣腐攪基的世界了嗎……算了,謎底到底是什麼?”
  
  電話那頭,男人的聲音裡有了淺淺的笑意:“是你。”
  
  林淺:“噯?”
  
  “你”字?這跟“男人的世界”有什麼關係?
  以她聰明的腦袋,居然百思不得其解。
  
  最後她終於決定,不問男人問百度。
  很快,她搜索到了答案。
  
  “男人的世界(打一字)。
  謎底——
  嫵。(無女)”

  林淺的臉頰微微發燙中……
  這傢伙的情話,越來越爐火純青信手拈來充滿挑逗意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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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4 23:11:29 |只看該作者
34、少年情懷

  這天中午,兩人就在商廈的一間快餐廳對付了一頓。
  
  男款和女款皮包,都被歸納在賣鞋和皮具的一樓。既然來了,就順帶看看。剛下扶梯,林淺一眼瞄見左側大門處的飲料鋪子。這頓飯吃得湊合,現在頗有點口乾舌燥。
  她又往右看了看,望見了洗手間的牌子。於是對身旁的厲致誠說:“我去上個洗手間。”
  厲致誠點頭:“想喝什麼?我去買。”
  
  林淺:“嗯?”
  他看了看那個飲料鋪子,向她示意。
  
  “檸檬金桔。”她的嘴角不自覺就帶了笑意,“謝謝。”
  心想:還挺心有靈犀的啊。
  
  兩人在扶梯口暫時分道揚鑣。
  走了幾步,林淺忽然覺出味兒來。他剛剛是直接問她“想喝什麼”,而不是“要不要喝東西”。
  他怎麼知道她“想喝”?
  所以他一直……留意著她的目光神色麼?
  
  她駐足回望。就見熙熙攘攘的人群裡,厲致誠正站在十多個人身後排著隊。她覺得他肯定沒買過這種東西,因為他正抬著頭,望著店鋪上方懸掛的大幅品種價目表,看得極為專注。
  
  依舊是——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林淺就這麼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轉身進了洗手間。
  
  ——
  
  對著明亮的鏡子,林淺摘下帽子,洗了把臉。再抬頭,望著鏡中濕漉漉的、若有所思的臉,心緒有些淩亂。
  
  難怪他在美國時就對她說“大戰在即”。豈止是“大戰”?
  說不定,會把整個市場,天上地下南北西東,都攪個天翻地覆啊。
  
  靜默了一會兒,她把帽子重新扣上,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自己。覺得精神奕奕清秀伶俐了,這才走出了洗手間。
  
  洗手間外是條筆直的走廊。走到盡頭,才豁然開朗,重新回到喧囂的商場裡。林淺想著厲致誠剛才的話,兀自埋頭走著。身後有男人的腳步聲“咯嗒、咯嗒”,不遠不近的跟著,也沒在意。
  到了走廊出口,她一抬頭,倒是留意到有兩個穿著西裝的男人,站在一旁,像是在等人。
  林淺覺得他們有點眼熟,剛剛好像在哪家競爭對手的店裡見過。是新寶瑞還是誠品還是司美琪……
  她自然而然就多看了他們幾眼。結果,就聽到身後一道不冷不熱的聲音說:“看什麼呢?”
  
  這嗓音林淺熟悉無比。心頭倏地冒出一股火氣,但立刻被她壓了下去。
  
  她轉身,以非常大方得體的姿態,微笑看著他:“陳總,好巧。上個廁所都能遇到你。”
  理智歸理智,話一出口,卻帶著種莫名的挖苦勁兒。林淺立刻無奈地在心裡自我批評了一番。
  
  而陳錚看著眼前的女人,心情竟然是複雜的。厭惡、不甘、喜歡,還有一絲絲求之不得的鬱悶,以及被她隱隱傷到的自尊……而這些情緒,在這個男人心頭一閃而逝,最終變成一股戾氣。他不覺得自己對這個女人還殘存著什麼興趣,但這位農民企業家的兒子,跟他父親一樣,向來是有仇必報以牙還牙。面對讓自己不爽的人,他當然也要叫她不爽。嚇唬也好、挖苦也好,總之今天撞見了,就別想輕易走掉。
  
  陳錚朝兩個下屬遞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原地待著別動。而後似笑非笑地看著林淺:“臉還疼嗎?讓陳總瞅瞅。”
  林淺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誰知剛走兩步,他又跟上來,甚至還離得更近了些。前方已是幾家國際知名皮具的專櫃,燈光明亮、客流如潮。林淺走得急,險些跟店裡走出的一個顧客撞在一起。身旁的陳錚順勢一拉,將她扯到人少一點的玻璃櫥櫃旁,同時說:“你走什麼?我能把你怎麼著啊?再給你一巴掌啊”
  林淺終於忍不住了,扭頭就低吼道:“陳錚你混蛋!你還是不是男人!”
  
  陳錚臉色一變,盯著她沒吭聲。
  他樣子凶,林淺可半點不怕,冷冷地橫他一眼。只是想起在買飲料的厲致誠,一心只想早點走。可陳錚臉色正不善,高大的身子又攔住了她的去路。於是兩人就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櫥櫃背面,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讓。
  
  就在這時,身後響起一陣密集的腳步聲,像是有一群人很有氣勢地走了過來。林淺還沒回頭,對面的陳錚已抬起頭,目光一閃。
  然後,林淺就聽到一道有點陌生,但又有點熟悉的男聲,從背後傳來:“這不是司美琪的陳總麼?真巧,也來巡店?”然後似乎又對其他人說:“我就說今天是個好日子,你們看,不僅旗艦店的銷量創了新記錄,還遇到了好朋友。”
  
  林淺的後背倏地一僵。
  這……
  雖說今天商廈春節後第一次大促,亦是春節後第一個週末,各大企業老闆選在這個時候巡店,是最自然不過的事。而這幢商廈自然是各家巡店的重中之重。但這麼巧一次叫她遇上兩個,也太坑爹了吧?
  
  但這低沉中略帶一絲懶散笑意的聲音,還有這當面能親熱地把競爭對手叫“好朋友”的厚臉皮,不是寧惟愷能是誰呢?
  
  今時不同往日。林淺也沒必要跟他打照面,就靜靜站在遠處,只略抬起目光打量。只見寧惟愷西裝革履,短髮一絲不亂,臉頰白皙如玉。身後簇擁著十幾個人,有男有女,有中年有青年,身邊還有個助手替他拿著大衣外套。而他言笑晏晏看著她和陳錚,淡定自若,排場十足。
  
  這時陳錚已恢復常態,他那兩個跟班也快步跑過來,站到他身後。他笑著上前一步,朝寧惟愷伸手:“寧總,好久不見。上次還是在九月的行業年會。怎麼,大週末的不陪夫人,也跟我這單身男人似的,苦哈哈的巡店啊?”
  
  旁邊的人都是一陣賠笑。林淺聽得心頭也有些好笑。業內人都知甯惟愷是娶了祝氏千金,才一躍成為新寶瑞掌門人,與祝小姐的兩個哥哥比肩,分別執掌祝氏財團的地產、金融和箱包實業三座江山。而陳錚這話,看似輕鬆玩笑,但敏感的人聽了,必然覺得他意有所指。
  而據她說只,寧惟凱可是心思很敏感的人啊。
  
  坐山觀虎鬥,好笑歸好笑。林淺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剛要拔腿,就聽到那懶懶含笑的聲音,再次傳來:“這位是?”語氣裡,似乎還帶著一絲困惑。
  
  林淺不用轉頭,都等感覺到數道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林淺雖說是個小人物,但自從厲致誠一戰成名,愛達的一眾精英重新在行業裡有了存在感。這麼個激烈競爭的行業,大家都信奉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現場這些人裡,說不定就有認識她的。
  既然已經正面撞上,她也就不再回避。免得漲他人氣勢、滅自己威風。
  她噙著完美的笑,徐徐轉身,目光亮盈盈地看著眾人。
  
  這時,就聽陳錚笑道:“這位是愛達集團的林淺小姐,厲致誠總裁的心腹愛將。”又看她一眼:“以前是我們司美琪的員工,也是我朋友。”
  林淺在又心裡罵了句“混蛋”,裝模作樣地對寧惟愷微笑點頭:“寧總好,我是林淺。”至於握手,免了!
  
  寧惟愷卻露出略略驚訝的表情:“厲總的心腹愛將這麼年輕。”朝她笑道:“林經理,幸會。”
  他身旁立刻有人湊趣:“還這麼漂亮。”
  
  這句話不好說是有意還是無意,但林淺此刻一個女人,站在一大堆男人裡,這種玩笑話往深了想就不是恭維,而是輕~浮。
  林淺笑笑沒說話。寧惟凱則含著笑,看了講話那人一眼。是名基層店長,平時見到總裁的機會也不多。可此刻他卻覺得,總裁這一眼看著在笑,怎麼好像冷冰冰的呢?顯然是不喜歡開這種玩笑的。他立刻低頭,減少自己的存在感,站在眾人裡。
  
  這點暗湧旁人沒看出來,林淺也敏銳地捕捉到了。因為她很瞭解寧惟愷的性格——雖然他對愛情不見得多忠貞,但對任何年齡、任何相貌、任何社會地位的女人,都特別尊重,特別紳士。
  要不當年林淺能答應跟他在一起?就是被這溫文爾雅的表像蒙蔽了。
  
  儘管如此,林淺還是抬眸,朝他投去感激的一瞥。而他目光淡然如水,氣定神閑,也不知道收沒收到。
  
  陳錚跟寧惟愷簡單寒暄了幾句,到底話不投機半句多,就彼此告辭了。走的時候,也沒看林淺一眼。
  林淺趁機也要告辭,嘴剛微張,寧惟愷噙著笑看著她,先開口了:“林經理,我對貴公司最近推出的Vinda品牌很感興趣。聽說這個產品的銷量非常好,算是創下了行業紀錄。”又轉頭對其他人說:“在整體市場平穩乏味的情況下,愛達能把一個品牌做得如此成功,真是行業的楷模啊。”
  
  眾人紛紛附和,場面上的話誰都會說。林淺卻一點也不想聽他這些冠冕堂皇的話。
  女人其實是種很奇怪的生物。你明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已不是曾經的少年。他若沒有與厲致誠相似的老辣心狠手段,即使是上門女婿,也絕對不能穩坐新寶瑞總裁位置這麼些年;也不能帶領偌大的集團一直高歌猛進,業績攀升。
  可你看著他與少年時相似的輪廓,看著他疏淡眼眸中那一點的狡黠,還是忍不住覺得,他骨子裡,還是那個狡猾、溫柔、善良,以及……貪慕名利、朝三暮四的少年。
  
  林淺笑道:“寧總過獎了。我們厲總也對寧總十分敬佩。新寶瑞是行業標杆……”剛要說一番同樣的場面廢話,卻聽寧惟凱輕輕“噢”了一聲,然後頗有興致的抬頭四處看了看:“你們厲總今天來了嗎?”
  
  他們現在站的位置,根本看不到那飲料鋪,林淺也很心急。但估摸著厲致誠前面排了那麼多人,飲料又要鮮榨,興許還沒過來。於是只是含糊笑笑,避而不答,而是說:“那寧總您忙,我……”
  
  “林小姐。”寧惟愷再次打斷了她,那一臉笑容簡直令人如沐春風。他朝她招了招手:“你到我身邊來。”
  林淺一愣。其他人也靜觀其變。
  
  此時兩人隔著大約一米的距離,林淺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這個寧惟愷越發令她覺得熟悉又陌生。
  眾目睽睽下,她走過去,隔著二三十釐米的距離,站住。寧惟愷一側頭,看著她,同時伸手,指向頂層一處,說:“那裡就是我們新寶瑞這個月銷量最高的店面,不知道林經理今天去看過沒有?”
  林淺眨了眨眼答:“哦,我今天到處瞎轉,應該……去過了吧。”
  
  寧惟愷含笑看她一眼,然後負手抬頭,做仰望狀,略帶感慨地說:“希望以後,兩家企業能多交流,共同振興我們這個行業。也邀請你和厲總,多到我們的門店看看,提提意見。”
  這話實在說得太高遠,身後眾人頻頻點頭附和:“寧總講得太對了!”“是啊,做企業就要有這樣的態度!”
  
  一片讚揚聲中,林淺只得繼續笑。但不管是現在陌生的寧惟愷,還是過去熟悉的寧惟愷,將這番熱血無私的話,都實在太假。所以林淺也實在是講不出什麼奉承的話來。
  就在這時,在身後一片講話聲中,在周遭嘈雜的音樂中,突然聽到頭頂那低潤含笑的男聲,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極低極低的聲音說:“長高了啊。以前才到我襯衫第二顆紐扣,現在都快接近第一顆了啊。”
  
  這輕飄飄的聲音,卻令林淺的頭皮微微一麻。
  這是什麼話?!兩人就跟鬧劇似的好了十幾天就分手,突然講這麼曖昧緬懷做什麼?
  神經病啊他!
  
  結果,又聽他低低來了句:“不過,審美情趣看來是退步了。打扮得跟個男人似的,還不化妝。這是什麼破帽子,難看死了。”
  
  林淺一下子忍不住了。微微側轉身體,擋住身後眾人的目光。然後抬頭,臉上帶著笑,以同樣低不可聞的聲音,惡狠狠地說:“寧惟凱,你不嘴賤會死嗎?!”
  
  寧惟凱忽的一笑。薄薄的唇角輕輕上揚,那是個大雪初霽般的笑容。
  “零錢,好久不見。”
  
  林淺原本被他說得鬧心,此刻聽到這句話,不知怎的,也想笑了。剛要回一句:“無聊!”突然感覺有些異樣。
  抬頭望去,就見來來往往的人流中,相隔數十米遠的地方,厲致誠一隻手插在褲兜裡,另一隻手提著個塑膠袋,裡頭放著兩杯封好的飲料。他看起來剛從飲料鋪那邊走過來,因為他正抬頭看向洗手間門口的方向。目光略一停留,就朝這個方向看過來。
  
  在黑壓壓的一堆人中,在吵吵鬧鬧的環境裡,他一眼就看到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撒一桶狗血,大家接住了~~^_^

其實呢,陳錚對女主,談不上什麼真情。之前講了,他是個種馬,林淺當時在他公司,算長得不錯的,他就想上手。他這麼玩過的女人很多,林淺只是目標之一。得不到嘛,就有點恨。但林淺真不是他心底的朱砂痣啊窗前的明月光,沒那麼大的魅力。

而寧惟愷的確是女主初戀,但後面不會有什麼強取豪奪兩男搶一女的狗血。商場中的人,眼裡只有利益,根本不會有什麼衝冠一怒為紅顏的舉動。寫這個人物,是覺得他很好玩,很想寫,後面他也會有自己的命運和幸福。

另外,今天一看日曆,發現後天14是情人節+元宵節啊。嘖嘖,那我們必須得熱鬧熱鬧啊~~後天我會和隨侯珠聯手發紅包,讀者留言中隨機贈送,她發130個,我發140個,合起來就是1314一生一世,美滿不?2月14,一生一世,我們不見不散。(咳咳,當然,明天我還是要更新的,別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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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4 23:12:15 |只看該作者

35、青青子衿

  當林淺看到厲致誠的第一秒,腦子裡湧出的絕不是什麼新歡舊愛齊聚一堂,這個會不會再惹人嫌,那個會不會吃醋的問題。
  她唯一想到的是,不能讓他們碰面。
  原因有二。
  
  一,甯惟愷精明堪比狐狸,如果見厲致誠帶著她“微服出巡”,必然會想背後有何陰謀。雖說他倆行動一直很低調沒惹人注意,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二,寧惟愷這邊是前呼後擁、排場十足。可花花轎子人人抬,排場都是人做出來的,厲致誠再氣質不凡,身後就她一個,還穿著便裝,真要正面遭遇,未免顯得太寒酸。而且兩人此行,怎麼也有點約會的意思,甚至還戴著相同風格的“情侶帽”。要是被人撞見,多少惹人非議。
  甯惟愷這廝必然會在心中一番嘲笑,他身後那些跟班必然也會用異樣的目光看待他們,覺得這對男上司女下屬不清不楚。
  
  切。厲致誠豈是他們能看輕的人?
  他沒有排場,那是因為他胸中自有溝壑。
  他與她形影不離,那是兩情相悅情有獨鍾。
  
  眼見厲致誠眸光微沉,提著那兩瓶飲料,朝這個方向走過來。林淺想的卻是,自己要護著他——不能讓周圍這些宵小,有一丁點自以為能看輕愛達總裁的機會。
  心念一定,她忽然往後退了一步,滿臉笑容,朝寧惟愷微微一躬身,同時以清亮的聲音說:“好的寧總,那我不打擾您了,您慢走。”
  
  人潮湧動,寧惟愷全部注意力在林淺身上,倒沒發現人群中的厲致誠。此刻見她一番作態,避瘟疫似的想送他走,不由得笑了。
  這時,林淺已經機靈地跟他身後的幹部們點頭微笑送別:“再見!再見!”大家一看這樣,自然以為剛才寧惟愷已先跟她客套道別,於是也假假的一個個跟她禮貌再見。然後看著寧惟愷,等他下達新的指令,去往新的方向。
  
  寧惟愷也沒再說什麼,似有似無地看她一眼,一轉頭,帶著這群人,終於浩浩蕩蕩地走了。
  林淺原地松了口氣,再回頭,看到厲致誠正從兩排專櫃間走來。他也看一眼寧惟愷離去的方向,然後看向她。那目光……有點難以捉摸。
  
  林淺快步跑到他身旁,接過他手裡的飲料。
  “謝謝。我們走吧。”她朝他笑道。
  
  他看著她沒說話。
  林淺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走吧。”
  
  “嗯。”他喉嚨裡低低地應了聲。林淺心中一喜,跟他一起轉身往外走。忽的肩膀一沉,是他的手搭了上來,輕輕地攬住了她的肩。
  
  肩上傳來的微沉的力量,卻像一直熨帖到她心裡。心臟部位感覺軟軟的,像是也被他的手安撫和掌控著。林淺跟著他,不急不緩地步出商廈。
  
  而在掀開通往大街的門簾前,厲致誠擁著懷裡的女人,卻似不經意地回頭。
  斜後方,正通往上一層的扶梯上,寧惟愷在眾人的簇擁下,正緩緩向上。
  
  商廈內燈光無比明亮,兩個男人的目光卻也都敏銳無比。隔著喧囂的人潮,彼此遙遙對望了一眼,又各自轉頭,朝自己的方向前進。
  ——
  厲致誠下午還有公務安排,離開市區,驅車先送林淺回家。
  
  一路陽光金黃,灑在青灰色的公路上,也將車內照得微光朦朧。林淺生出一絲懶意,靠在副駕,拿起她的檸檬金桔,咬著吸管慢慢地啜。
  厲致誠專注地開車,俊朗的臉上沒什麼表情。林淺目光一垂,就看到他放在檔杆旁的那杯喝的。蓋子上貼著個小小的標籤:“清香烏龍”。果然是他的風格,街頭買杯飲料,都要喝沒一點甜味的茶。
  
  就在這時,厲致誠單手伸過來,拿起那杯烏龍,輕輕喝了口,又放回原處。
  可這麼個簡單的喝水動作,林淺卻看得心頭一跳一跳的。
  
  有的時候,你不得不承認,有些男人的帥,那是一種徹頭徹尾的帥。舉手投足一言一行,都透著帥氣和俐落。他連喝水的樣子,都跟她見過的其他男人不同——全程眼睛直視前方,手卻能精准地落在杯子上。拿起後,不是像別人隨意的托著杯底,或者整個手掌環握住,大大咧咧地喝。而他卻是虎口微張,五指均勻有力地摁在杯身上,有點像古人端酒杯的手勢,很端正大氣,手也顯得特別修長好看。
  咦,喝個水,她居然都覺出大氣了……
  
  “你看什麼?”他忽然開口。
  林淺被逮個正著,微微一哂,說:“沒什麼,我看你真的一點甜的都不喝?”
  
  “嗯。”他輕聲答,“不喜歡。”
  “哦。”
  
  車內靜了一會兒,他又反問她了:“你喜歡?”
  林淺想了想,答:“其實我什麼味道都喜歡。”
  甜的、酸的、辣的、鹹的、苦的。什麼東西,都有它最好的一種味道。她什麼都嘗,她都喜歡。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個回答,厲致誠的臉上卻染上淡淡的笑意。
  林淺莫名其妙地有點害羞起來:“你笑什麼?”
  
  厲致誠看她一眼,卻未答。
  他生性寡淡,她卻喜歡各種繽紛色彩。
  宛如一朵七彩的花,開在他沉默的心湖中。
  
  而他雖然不講話,林淺也感覺得出來,他此刻的心情是很好的。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捅馬蜂窩就要趁現在。於是她低頭喝了口水,又清了清喉嚨,以很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對了,我跟寧惟愷,以前認識。”
  
  為什麼要對厲致誠坦白過去的這段小戀情呢?
  林淺想得很清楚,兩個人相處,本來就該坦誠交流,才能長久。
  
  而且剛剛在商廈裡,厲致誠已經看到了寧惟愷挺親熱地跟她講話。雖說寧惟愷裝模作樣,以前輩提攜行業後輩的態度,拉著她在指點江山。但厲致誠多精明的人啊,走一步想三步,寧惟愷幹嘛要單單跟她一個小角色講話?說不定他心裡現在已經起了疑竇,只是臉上不露分毫。
  
  而聽到她的這句話,正在開車的厲致誠動作一頓,轉頭看了她一眼。那目光有點沉黑逼人,看到林淺有點心虛。
  她明明只說到“以前認識”,可他的目光,怎麼好像僅聽這一句話,就洞悉了所有呢?人的心性也不能通透成這個樣子吧……
  
  這時,車已經駛入林淺住的社區。方向盤慢慢打了個彎,他看著後視鏡,開始緩緩後退停車。林淺便在他沒看著她的這幾秒鐘裡,很快速地說道:“唔……我大二的時候,他大四。本來是不錯的朋友,後來好了十幾天,覺得性格不合,又分手了。”
  
  其實這裡,林淺還是隱瞞了一部分前情。她跟寧惟愷分手,並非因為性格不合,而是她發現他劈腿,腳踏兩條船。但這種事講起來,多少有點沒面子,所以她另找了個藉口。
  
  這時,厲致誠已經把車停好了。她已“坦白”完畢,他卻未出聲,轉頭,靜靜地看著她。
  
  怎麼,吃醋了?生氣了?
  
  林淺自覺坦坦蕩蕩。可不知怎的,看著他幽沉的黑眸,狀似隨意地搭在方向盤上的手,她心中竟生出一絲像是在老虎頭上拔毛、顫巍巍但又略帶點興奮的感覺。
  
  “那我走了,週一見。”她解開安全帶,伸手就要推車門。
  胳膊倏地一緊,被人拉住了。她一晃神,他已經俯身過來,低頭就吻住了她。
  
  這是跟上次,完全不同的一個吻。
  更有力,更強勢,也更深入。
  
  林淺的心撲通通地跳著。因為唇舌被人太過熱烈地侵佔著,以至於眼前也有微微的暈眩。厲致誠沒像上次那樣,只是用身體和手臂將她堵在椅子裡。而是伸手攬住了她的腰,令她的身體不由得前傾,貼到他的胸膛裡。而他另一隻手,穩穩扣住了她的後腦,令她只在他的掌中,只在他的唇下,動彈不得。
  
  男人的臉因為親吻的動作,輕輕摩擦著她的臉頰。她甚至能感覺到他挺拔的鼻樑,頂在她的臉上。呼吸的熱氣,低低噴在她的臉上、眼瞼上。而他嘴裡,還有清淡的烏龍茶的味道。那舌頭果斷地、強勢地追逐著她的,幾乎令她半點喘息的機會都沒有,只得與他徹底地糾纏著。
  而林淺被他這麼吻了一會兒,雙手也慢慢抬起來,抵在他的胸口,輕輕抓住他的衣服……
  
  這一吻,竟吻了很久很久。
  三分鐘?五分鐘?甚至十分鐘?
  
  直至林淺感覺嘴唇都有點疼了,他才緩緩將臉移開。那深邃漂亮的眼睛,還盯著她。裡頭仿佛依舊有黑色的未褪的暗潮在湧動。
  林淺的臉陣陣發燙,手還放在他胸膛上,沒說話。他也依舊摟著她的腰沒放。
  
  “你跟我哥不是有秘密協議……”她低聲說,“短期內不對我造次嗎?這不算啊?”
  這話與其說是質疑,不如說撒嬌的意味更重些。
  
  厲致誠盯著她光潔如玉,卻又染上層層緋紅的臉,輕聲答:“今天是特例。”
  “為什麼?”
  
  他緩緩地答:“是可忍孰不可忍。”
  
  林淺微怔,唇角一彎就想笑。誰知鎖在腰間的那只手又是一緊,他一低頭,又吻了下來。
  
  這一次,林淺不似之前那樣措手不及。她悄悄地合上眼睛,而在他的唇輕輕覆蓋上來時,她的身體竟有一絲絲的顫抖。
  而這一次,他的吻是溫涼而平緩的,像回味,又像是安撫。淺淺地在她嘴裡嘗過之後,這才偏頭移開,手也鬆開她的纖腰。
  
  “回去吧。”他說,“否則我無法保證,今天會不會把你留在我車上。”
  
  這話他講得平靜而溫和,林淺卻聽得心頭一跳。隱隱也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趕緊推門、下車。再一回味他的話,又是臉上一熱。
  “留在車上”……這說法也太壞太狂野了吧?
  
  這時厲致誠也下了車,午後的陽光照在車身上,也照在彼此的臉上。他雙手插褲兜裡,站在車門旁,目送她上樓。不知是不是林淺的錯覺,他那萬年沉靜如水的臉頰,似也染上一絲淡淡的紅。只是本人氣場太足,就像英俊而沉默的雕塑矗立在那裡。那一抹紅,卻終於令他添了幾分生動色彩。
  終於像個二十五六歲、遭遇愛情的年輕男人。而不是七老八十的老腹黑。
  
  但這“年輕青澀”的錯覺,只是一瞬間。
  因為林淺走了兩步,又回頭問他:“你跟我哥的協議,到底是什麼?告訴我吧。”
  而他看她一眼,淡淡地、高深莫測地答:“時機未到。”
  林淺:“……好吧。”
  ——
  林淺回到家裡,什麼也沒幹,直接就倒在床上。
  想起剛才那個熱烈的、甚至令她血脈噴張的吻,她的心跳仿佛還在為之悸動,顫顫不穩。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又摘下頭頂的帽子,仔細端詳了一下,又摸了摸,然後再次扣回腦袋上。
  
  窗外沒有傳來汽車發動的聲音,他走了沒有?
  林淺跳下床,走到陽臺。這一看,怔住了。
  厲致誠的車真的還在原地,人也在原地。只見他靠在車門上,而前方不遠處,是社區裡的一片小池塘,裡頭一尾尾金魚鮮活遊曳。而一幫半大的孩子,正簇擁在魚池旁,嬉笑奔跑。
  
  噯,他喜歡孩子?
  林淺單手托著下巴,靠在陽臺上,看著他。過了一會兒,心念一動,轉身回房,取了張光滑柔韌的白紙出來,開始快速折疊。
  ——
  事實上,厲致誠對小孩子,並沒有特殊的偏愛。他站在這裡不動,只是在想事情。
  
  胸口被女人的手輕輕按過的地方,仿佛還有餘溫。而唇舌裡,仿佛還有她嘴裡甜軟柔滑的氣息。
  這是一種陌生而甜美的感覺,一點點漫入男人的心。待他察覺時,臉上竟不知不覺帶上了笑意。
  
  而他腦海裡想到的,是剛剛在商廈時,隔著遙遙眾人,林淺一抬頭,看到他時的表情。
  溫柔憐惜。
  那大而亮的眼睛裡,只有最溫柔最執拗的憐惜。
  
  當時的情狀利弊他一看便知——自己最好不要露面。而她靈透冰雪,自然也想得明白。
  然後,他瞬間有了決斷,邁步走向她。卻聽她清清脆脆的聲音傳來:“好的寧總,我不打擾您了……”然後朝眾人點頭哈腰,忙不迭地把他們送走。搶在他之前,化解了局面。
  
  在軍隊時,所有人談及“西南之狼”厲致誠,都是暗暗咂舌不願與之為敵;而司美琪一役,愛達上下,人人看他的目光充滿敬畏。
  這個女人,也曾在洞悉他的本性後,明顯方寸大亂,然後對他避之不及。
  現在,卻像是故態萌發,又回到當初,還當他是不明世故的愣頭青時,看他的目光充滿她自己都未察覺的憐惜。
  他已在圖謀整個行業,不日趕盡殺絕。她卻還擔心他,受一點點委屈。
  ……
  
  厲致誠將手搭在車窗後視鏡上,輕輕地一下下敲著。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就在這時,卻聽上方傳來一聲悠揚的口哨。厲致誠抬頭,便見一隻白色的紙飛機,如同白鴿般,輕靈盤旋而下。而林淺家的陽臺上,她正用手托著下巴,望著他。
  
  厲致誠眼明手快,輕抓住這孩子氣十足的紙飛機。上面隱有字跡,他徐徐拆開一看,紙面正中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愛達必勝。
  
  厲致誠倏地失笑,拿著它,抬頭再次望去。隔著十多層樓,看不清她的表情,卻見陽光映在她的臉上,柔光動人。
  
  時間差不多了。厲致誠又這麼靜靜看了她一陣,這才上了車。將這紙飛機原樣疊好,放在前車窗旁。車剛開出她的社區,眼角餘光瞥見那紙飛機,終究是有點情難自抑,拿起來,握在掌心,輕輕摩挲著。
  ——
  這次的“長弓”項目組,秘密掛靠在林淺的市場部。名義上,她是總聯絡人。實際上,幾乎動用了整個愛達的高層和精英。
  
  厲致誠總攬全域。往下便是劉同和顧延之。三人組成核心大腦,牢牢把控著新產品的設計、生產、行銷的主要思路。
  往下就是幾個分散的小組:材料技術、外觀設計、市場行銷、生產管理。每個小組有個頭,林淺是市場行銷組的頭,但具體工作顧延之會過問。
  
  在那個熱烈似火的長吻後,之後幾天,林淺跟厲致誠,私下幾乎連面都見不著。因為整個專案組,已經按照他的規劃和要求,馬不停蹄地奔跑起來。
  這種時候,林淺當然覺得不會去想什麼兒女情長。只是某種壓抑許久的情緒,卻像被那個吻,徹底撩撥了,戳破了。偏偏此刻又得不到釋放,只得暗自管束。只是每次開會時,見著他英俊沉穩的身影,總忍不住多看兩眼。
  
  只是偶爾,兩人目光遙遙一錯,林淺只覺得心頭無聲一顫,有一種只有彼此能懂的暗湧,藏在彼此的眼睛裡。
  而他顯然已經完全專注在專案裡,幾乎整日整夜呆在集團,沒有半點私人時間。林淺知道,整個公司最忙的就是他,會有數不清的事找到他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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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4 23:12:17 |只看該作者
  ——
  林淺手下有五名精英。但現在新產品的材料未定、外觀未定,只有大致方向,所以他們市場組,也只能做些大致的策劃工作,反而不如其他組繁忙。
  
  林淺去找顧延之,請他指出當前工作重點。顧延之正要出差,擺擺手說:“我要跟厲總去歐洲談一種新型面料。六七天才回來。我回來前,你先自己琢磨。我的要求是,這是個全新的、前所未有的產品,所以,你也要給我們全新的、有價值的東西。明白嗎?”
  他這要求聽著簡單,卻令人瞬間亞歷山大。林淺也只好點頭應承下來。心中又想——厲致誠要出那麼急那麼遠的差啊,真夠累的。
  
  到下午的時候,果然收到他的短信:“出差歐洲,六天后回來。”
  林淺微微一笑,回復:“好的,一路平安。”想打個“我等你”,又覺得太黏糊,刪掉了。
  
  沒得到領導的旨意,林淺就帶著這組人自己找方向。其實厲致誠提出的產品方向很明確,大家也覺得有很多可為之處,討論來討論去,討論出很多好的想法。譬如如何推廣、廣告採取何種形式、是否要饑餓行銷等等。
  但林淺總覺得哪裡有欠缺。這些,都不是顧延之所說的“全新的、足夠有價值的東西”。
  
  散會後,她一個人關在辦公室裡沉思。想了很多,最後腦海中浮現的,是在商廈那天,厲致誠跟她講的話。
  他說,性價比要做到市場第一。
  他說,要憑藉這個品牌,一次殺掉新寶瑞佔據市場前兩位的主力品牌。
  而她說,你知道,做這麼完美的一款包出來,有多難嗎?
  ……
  
  她靜默了一會兒,也不管時間,給林莫臣打電話。
  
  美國那邊正是半夜,林莫臣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倦意,語氣卻很清醒:“怎麼了?”
  
  林淺這才看了看鐘,吐吐舌頭:“對不起啊哥,我想入迷,忘了看時間了,就想跟你打電話。”
  
  林莫臣輕聲一笑,對著窗外曼哈頓的滿城燈光,坐了起來,問:“想什麼想入迷了?”
  
  林淺把自己現在的境況說了一遍,然後說:“我有個想法。我覺得我們市場組,現在反而不應該急著想怎麼推廣,而最應該做的,是去市場,實地調研。”
  “調研?為什麼?”
  
  “嗯。我們這個行業,因為已經發展了很多年很成熟,基本品類擺在那裡。幾乎已經沒有人,針對一款包,去做消費者調查。”她說,“可這次,我覺得就應該要這麼幹。消費者對於這樣一款包,到底是怎麼想的,到底有沒有需求。我們的目標客戶群,到底會如何組成;如果他們對這款包感興趣,那麼更期望它具備哪些功能……這些東西,只有實地調研才能知道。所以我打算選幾個城市,直接做小規模入戶調查,掌握最真實的資料。”
  
  聽完她的話,林莫臣靜默片刻,笑了:“我支持你。”他頓了頓說:“古往今來,各行各業,天下大同。越是要做最好的,就越要腳踏實地。要做出非同一般的產品,就越要回到銷售最初的起源地——市場,去探索。”
  
  掛了電話,林淺想,可不是嗎?厲致誠講過,對付新寶瑞,不能像對付司美琪那樣就靠“伎倆”,必須真刀實槍,所以才打造這把完美的長弓。
  
  而一場最完美的商戰,是之前每一步都走得盡善盡美、非同凡響。
  於是當這個產品問世時,勝局就已經被奠定,無需再戰。
  譬如蘋果手機。
  又譬如,他們或許可以做出的這把長弓。
  ——
  第二天,林淺帶著小組成員,又另外挑選了一些優秀員工,直赴各個調研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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