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6134|回覆: 98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丁墨]你和我的傾城時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8Rank: 8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5-4-4 22:45:2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3
本帖最後由 ViolaKMK 於 2015-4-4 23:43 編輯

【本作品來自互聯網整理,本人不做任何負責】
內容版權歸作者所有
如果覺得本書不錯,請購買正版書籍,感謝對作者的支持!

書名: 你和我的傾城時光

作者: 丁墨

作者簡介:曾是晉江文學網的駐站作家,現已簽約於創世中文網,作品文路構思巧妙大膽,大多都是半言情小說。

著有作品:《美人為餡》 《征服者的慾望》《他來了,請閉眼》《如果蝸牛有愛情》《穿越之江山不悔》《慈悲城》等等。


內容簡介:

林淺曾經以為,自己想要的男人
應當英俊、強大,在商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令她仰望,無所不能
可真遇到合適的人才發覺
她是這麼喜歡他的清冷、沉默、堅毅和忠誠
喜歡到願意跟他一起,在腥風血雨的商場並肩而立,肆意年華,不問前程
——————
一場淡若流水的邂逅
造就了他和她,最驚心動魄的傾城時光
已有 1 人評分SOGO幣 收起 理由
火影鳴人 + 50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

總評分: SOGO幣 + 50   查看全部評分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8Rank: 8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5-4-4 22:45:56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1、初時驚鴻

  列車“轟隆隆”行駛著,自雪山深處來,往一望無際的前方開去。
  
  窗外景色如同電影畫面,一幀幀躍入眼簾——高山流雲,湖光熠熠,還有成群成群的牛羊,掩映在風吹草動的原野上。
  
  藏地的每一種顏色都顯得純粹而安靜,望一眼,它仿佛就已抵達你的心底。
  
  林淺坐在靠窗的位子。
  
  整個車廂,滿登登都是人。唯獨她的身邊,像是有一片真空區域,所有人似乎都小心翼翼,與她保持著一段禮貌的距離。
  
  林淺有些尷尬,又覺得這情況挺好玩的。她一直用手支著額頭,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書。但無論她何時抬頭望去,都是一片擁擠的軍綠色。男人們的目光時不時落到她身上,令她的臉微微發燙。
  
  的確……一個背著行囊的年輕女孩,突然被送進裝滿士兵的車廂,並且要共度七八個小時車程,是挺不常見的。
  
  林淺是兩天前在雪山遇險的。
  
  因為工作變動,她最近難得有假期,就來了夢寐以求的西藏徒步旅行。原本以她的體質和戶外運動經驗,這趟行程沒多大難度。誰知回程時,剛到山腰,租用的小卡車拋了錨。加之天氣突變,又連下了一夜的雪,把她折磨得夠嗆。
  
  幸好天亮時,一隊路過的士兵救了她。邊疆軍人特別熱情純直,還把她送上了這趟運輸退伍士兵的專列,可以一直把她帶到拉薩。
  
  這時,坐在斜對面的一個士兵,主動找她搭話了:“姑娘,你是哪兒人啊?”
  
  士兵們大概都知道這姑娘遇了險,所以待她的態度也特別親和。林淺微笑答:“我是霖市人。”
  
  話音剛落,隔著過道的一個士兵極其爽朗的開口:“我也是霖市人,原來是老鄉啊!”
  
  林淺也抬頭沖他笑笑。她長相本就甜美,即使此刻穿著衝鋒衣素面朝天,五官也顯得十分靈秀乾淨,這一笑只看得士兵們心頭一跳。
  
  那老鄉士兵又笑著問:“我猜……你是大學生吧?”
  
  “沒有啊,我早上班了。”她答得很客氣。但那溫溫軟軟的聲音,仿佛天生帶著一種不緊不慢的悠閒勁兒,聽得士兵們舒舒服服,又紛紛說她看起來就是特像學生。
  
  “你在霖市哪個單位上班啊?”
  
  林淺:“嗯……愛達集團。”
  
  “牛!”老鄉士兵豎了個大拇指,“那可是我們霖市最牛的企業,聽說資產好幾十億呢……”
  
  閒聊的空檔,林淺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目光卻偷偷落在前排斜對面的一個男人身上。
  
  整節車廂裡,那個男人最為沉默卻最醒目,她想不注意到他都難。
  
  他穿著呢子軍大衣,即使背對她坐著,也顯得身材十分高大,與周圍士兵的普遍身高一比,格外出眾。寬簷軍帽壓得很低,遮住大半張臉,只能隱約看到棱角分明的側臉,似乎比其他人膚色要白很多。
  
  無論車廂裡各處爆發出多麼熱烈的感歎聲、談論聲、歌聲,他都紋絲不動,仿佛已經睡死過去。
  
  真古怪。
  
  ——
  
  旅途漫長,天也慢慢的暗下來。
  
  士兵們也有些累了,大多數人靠在座椅上打盹兒,車廂裡變得清冷而安靜。林淺獨自靠在微涼的窗玻璃上,閉目養神。耳邊唯有火車碾過鐵軌的陣陣轟鳴聲、撞擊聲。
  
  回到霖市,就又要開始緊張忙碌的工作。假期總是過得特別快,她還真的有點不想回去。
  
  漸漸的,耳邊的那些聲響越來越遠,越來越輕……
  
  林淺倏地睜開眼。
  
  面前依舊是冰冷的窗玻璃,外頭寂靜深黑一片,隱隱可見山川湖泊的輪廓。而天空中,群星璀璨,靜靜閃耀不動。
  
  車停了。
  
  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亦無月臺,顯然是一次臨時停車。士兵們的警覺性比林淺更高,他們全醒了,不少人伸長脖子看著窗外。
  
  “沒事,這一段路況不太好,可能有臨時險情,很快能處理好。”對面的士兵安慰她。
  
  “嗯。”林淺也抬頭往外看,這一看,卻瞥見前方斜對面的位置已經空了。之前坐在那裡睡覺的軍人,不知何時離開了。
  
  很快就有人來了。
  
  是個年輕軍官,高高的個子,站在車廂門口,中氣十足的下達一連串命令:“二班、四班,立刻到車頭處報導;五班,列車重新開動前,負責本節車廂的安全。其他人原地待命。”
  
  話音未落,士兵們“刷”一聲全站了起來:“是!”
  
  林淺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直至士兵們都忙碌起來,她也從背包裡拿出頂鴨舌帽,準備睡一覺熬過這段時間。人剛要往座位裡縮,忽然感覺到周圍士兵的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
  
  她再次坐直了。
  
  因為那名軍官,走到了她的座位旁。沒有什麼表情的臉,冷峻的眼神。
  
  “女士,請拿上行李跟我走。”
  
  眾目睽睽下,林淺抬頭,目光清亮地望著他:“請問……有什麼事?”
  
  可那軍官沒答,俐落地一揮手,另一個士兵已經扛起她的行李,大踏步地朝車廂門走去。
  
  過道昏暗,夜色清冷。
  
  林淺快步跟在兩個人高馬大的軍人後頭,穿過一節又一節裝滿士兵的車廂,引來無數好奇的目光。
  
  直至到了一節軟臥車廂門口,離那些士兵已經很遠了。軍官示意士兵放下行李離開,這才重新看向林淺。
  
  她也望著他,白皙的臉在夜色裡顯得越發清冷,眼中透出幾分緊張。
  
  約莫是被她盯得厲害了,年輕軍官有些不自在地移開目光,淡淡解釋道:“前面道路小規模塌方,已經派士兵去修理。今晚車廂裡人員可能會頻繁調動,而且這一帶還有狼出沒,你一個女人呆在那裡不方便。我們少校命令我接你到臥鋪車廂過夜,這裡沒人,比較安全清淨。天亮就送你走。”
  
  啊?
  
  林淺跟他大眼瞪小眼。
  
  所以……對方來勢洶洶的,是在做好人好事?
  
  她一下子笑了出來,忙點頭鞠躬:“謝謝啊,非常感謝。”
  
  這軍官似乎也有些尷尬,匆匆說了聲“沒事”,轉身就走了。
  
  過道裡空蕩蕩的,前方車廂口還有兩個士兵站崗,的確安全又清淨。
  
  林淺低頭,吐口熱氣呵了呵冰冷的雙手,伸手去擰包廂的門……
  
  手還沒碰到門把,卻忽然聽到門裡傳來“哢嚓”一聲輕響。
  
  她一下子怔住了,有人?
  
  不等她仔細分辨,只聽“嘩啦”一聲,門從裡面被人推開了。
  
  林淺連忙往後退了兩步,身體靠到了車窗上。
  
  一個男人站在門口。
  
  包廂裡沒有開燈,男人的面目也是模糊的。他非常高挑,也穿著軍裝,比剛剛的軍官還要高一個頭。帽檐壓得很低,擋住了眼睛,只能辨認出他的鼻樑很挺拔,下巴的線條簡潔而乾淨。
  
  是他?剛剛在硬座車廂睡覺的男人?
  
  儘管看不清他的臉,但這氣質身形卻告訴林淺,就是那個人。
  
  咦?他怎麼會在這裡?
  
  林淺沖他笑笑:“抱歉,不知道你在裡面。剛剛的那個軍官,告訴我這裡沒人。”
  
  “嗯。”像是從喉嚨深處輕輕哼出來一聲,他倏地邁開長腿,跨出了包廂,沒有任何停留,與她錯身而過。
  
  林淺站在原地,扭頭看著他。忽的心頭一動,反應過來。
  
  “你就是少校?”
  
  “嗯。”他已經拉開了車廂門。
  
  林淺很驚訝。她一直腦補,派人接她到臥鋪車廂的,是個英武黝黑的軍人叔叔,沒想到居然是他?她想也沒想追過去:“謝謝你啊……”
  
  “哐當”一聲響,他已經乾脆的帶上了車廂門,根本沒理她,挺拔的身影迅速走遠。
  
  ——
  
  燈光明亮,空氣溫暖。林淺坐在靠窗的椅子裡,再次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四個鋪位都是整整齊齊,被子疊得跟豆腐塊似的。唯獨其中一個上鋪的牆壁上,還掛著件軍裝上衣。面前的小桌上,則放著個不銹鋼茶杯。
  
  顯然,這是軍官們住的地方。這裡肯定是他的鋪位,讓給了她。
  
  人不錯嘛。就是怎麼躲她跟躲瘟疫似的?她哪裡可怕了?
  
  林淺忍不住笑了。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林淺睜開眼,發現列車還是停靠著。她也沒什麼睡意了,索性裹上外套,起身去看看外頭的情況。
  
  剛推開門,她就愣住了。
  
  外面依舊是平靜的過道,不遠處還站著兩名哨兵。而隔著兩三米遠的過道凳子上,一個軍人安安靜靜的坐著,呢子大衣黑色軍靴,不正是剛剛對她退避三舍的少校?
  
  比起剛才的淡漠挺拔,此刻他整個人都靠在椅子裡,頭深深地耷拉著,帽子扣得很低很低,大衣領子擋住了整張臉——那姿態竟有幾分散漫的少年氣質,就像……一隻正在打盹兒的大貓?
  
  林淺開門的聲響毫無疑問驚動了他。他的頭緩緩往上抬了一個很小的角度,但還是深埋在衣領裡。那樣子,似乎是懶得抬眼看她,只等她講話。
  
  林淺走出來,隔著幾步遠,對他說:“我不怎麼困了,你睡裡面吧。”
  
  他靜了幾秒鐘。
  
  林淺以為他要說話,安靜地等著。誰知就看到他緩緩地、一點點又把頭低了下去。保持原來的姿勢,一點聲息動靜都沒有了。
  
  林淺:“……”
  
  “那……晚安。”她只好退回包廂,輕輕地帶上了門。
  
  天亮的時候,火車終於抵達拉薩。
  
  林淺早起洗了把臉,收拾好行裝。外頭是明亮狹長的走道,盡頭站著士兵,哪裡還有那位少校的身影?
  
  她想了想,從包裡拿起紙筆,留下自己的手機號,並寫道:“我想我們以後可能不會再見了。但如果你以後有機會來霖市,請給我打電話吧。我會是很不錯的導遊和朋友——林淺。”
  
  ——
  
  林淺買了最早一班機票。傍晚的時候,她抵達了霖市,打車直往目的地。
  
  筆直的公路盡頭,遠遠望見一片遼闊的工業園區。數幢整齊的白色高樓,漂亮而時尚。門口“愛達集團”四個鎏金大字,格外醒目。
  
  林淺讓司機把車停在距離集團數百米遠的一幢住宅樓前。
  
  房子是她一個月前就租好的。進屋之後,她先把行李箱往地上一丟,人直接往床倒下去。
  
  躺了一會兒,感覺緩過勁兒了,她才低頭看了看手機,果然如預料一樣,沒有新的短信和電話進來。
  
  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給男性留電話號碼。好失敗啊。
  
  她笑笑站起來,拉開窗簾。日落的金黃光芒一下子跳躍進來,而愛達集團的樓宇、廠房,還有廠房背後碧綠的原野,就沐浴在無邊的陽光下。
  
  林淺深深吸了口氣,心情變得格外的好。
  
  她想,這真是一個美好的開端:千萬人中擦身而過的溫暖邂逅,繁榮秀美的家鄉、還有她即將開始的新的職業旅程。
  
  ——
  
  通往霖市的高速公路入口。
  
  一列列軍用卡車停靠著,正要運送退伍軍人們返回家鄉。
  
  幾個軍官低聲交談著,剛要踏上一倆吉普,就見一個士兵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他跑到中間那名軍官面前站定,俐落地行了個禮,這才說:“厲少校,總算找到你了。中午收拾你的火車包廂,發現了這個。”他將一張寫有電話號碼和幾行字的便簽紙遞到那人面前。
  
  被喚“厲少校”的男人,面無表情地接過看了看。
  
  “沒必要給我。”溫涼而平靜的聲音。
  
  他看那張紙的時候並沒有遮遮掩掩,左右兩個軍官雖然站得筆直地等著,眼睛卻自然而然往紙上瞟。
  
  結果聽他這麼說,其中一人忍不住說:“林淺……就是那個遇險搭便車的女孩?我今天早上可看到了,挺漂亮的啊。你家不就在霖市嗎?怎麼不把人家號碼存下來?”
  
  周圍人全都目光熠熠盯著厲少校。
  
  他卻再次壓低帽檐,豎起衣領,第一個跨上了吉普。
  
  “不必。”他淡淡地說,“我和她,很快會再見面。”                 

Rank: 8Rank: 8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5-4-4 22:46:57 |只看該作者
2、少校其人

  時光倒流回林淺和厲致誠在火車上相遇之後那一天。
  
  進入新的第二章——
  
                    
  初冬的天色,陰鬱又清冷,車站裡到處是嘈雜的人聲、腳步聲和廣播聲。
  
  厲致誠還穿著呢子軍大衣,手裡提個小旅行袋,跳下一輛大巴。高挑挺括的身形,站在亂糟糟的人群裡,格外引人注目。他安靜而快速的環顧一周,目光停在車站入口的一輛凱迪拉克上,隨即邁開長腿,筆直的走過去。
  
  顧延之正靠在車門上,抄手望著他,似笑非笑:
  
  “哎呦,這是哪家的公子哥轉業回來了?”
  
  周圍人紛紛側目。
  
  厲致誠恍如未覺,直至走到他跟前。
  
  四目凝視,他淡淡開口:“你家的。”
  
  顧延之倏地笑了,伸手就把他肩膀攬住。厲致誠臉上也浮現一絲笑意,兩個男人緊緊抱在一起。
  
  轎車平穩行駛在二環路上。
  
  顧延之手搭著方向盤,手指輕鬆地敲著。車內溫暖又靜謐,他抬頭看了眼後視鏡,就見厲致誠坐得筆直,跟棵樹似的。他正看著窗外,臉色依舊冰寒冷漠,生人勿近。
  
  顧延之最討厭的就是他這一點:明明還是二十幾歲的小夥子,但若你不跟他講話,他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這麼繃著,冷得都快掉渣了。
  
  “又長高了啊。”他慢條斯理地打趣。
  
  厲致誠還盯著窗外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嗓音平靜而溫涼:
  
  “嗯。我從十二歲就比你高。”
  
  顧延之低聲失笑,方向盤沿著環路打了個彎,換了個話題:“先去集團還是療養院?”
  
  “集團。”
  
  顧延之笑笑沒說話。心道:這傢伙幾年沒回來,對老爺子的性子倒還是吃得挺准。知道所謂身體抱恙,只是催他回來的托詞。
  
  關鍵,還是那份家業。
  
  ——
  
  林淺站在愛達大廈的樓下,心情好忐忑。
  
  兩個月前她來面試時,不是這樣的啊。
  
  那時,金碧輝煌的大廈下,停滿了車,還有很多好車。衣冠楚楚的白領職員迎來送往,顯得業務特別繁忙。大廈後邊就是廠房園區,到處掛滿寫著激情口號的紅色橫幅,工人們忙忙碌碌——整個集團,就是一副欣欣向榮大展宏圖的景象。
  
  可現在呢?
  
  同樣氣派的大廈,同樣整潔漂亮的園區。可是大廈樓前冷冷清清,門可羅雀,只有兩個保安無所事事在發呆;後邊的生產車間,大多黑燈瞎火悄無聲息,不少工人蹲在門口抽煙閒聊,顯然已經停產了。而那些曾經紅得刺眼的橫幅口號,全都不知所蹤。
  
  哦,她看到了一條,半截還掛在牆上,半截掉在泥地裡……
  
  林淺正發怔,一輛低調而奢華的轎車,無聲無息從她身旁駛過。
  
  林淺抬眸望去。
  
  她意外地認出了駕駛座上的男人。
  
  雜誌和新聞都登過他的照片——愛達集團第一副CEO、董事長的親外甥,顧延之。
  
  真人看起來倒是比照片還要年輕俊朗幾分。不知道是不是像傳聞中那樣狡猾厲害?
  
  她的目光又移向後座,那裡還坐著個男人。只是隔著深色玻璃,看不清是什麼人,能讓大名鼎鼎的顧延之親自開車接送。
  
  ——
  
  顧延之也看到了車外的女人,隨意一瞥,倒是眼前一亮:女人很年輕,穿著黑色職業套裙,身段勻稱窈窕,五官標緻。她這麼娉娉婷婷走在深灰色的樓宇廠房間,倒走出了幾分清新脫俗的味道。
  
  一回頭,發覺厲致誠也看著她。顧延之頓時笑了:“怎麼,認識?”
  
  厲致誠面無表情地把目光收了回來:“不。”
  
  ——
  
  半個小時後,愛達集團人力資源部。
  
  人力資源經理看著手中的簡歷,再看看坐在自己面前的女孩,有些為難。
  
  簡歷上的資訊很清楚:
  
  林淺,女,25歲。工作經驗:3年。
  
  於兩個月前確認錄用,職位是CEO助理,預定的入職時間就是今天。
  
  可是……
  
  她抬頭望著林淺:“我記得你。只是這些天愛達發生了一些事,新聞也應該有報導,你不知道?”
  
  林淺稍稍有些羞赧:“我不太清楚。”
  
  她這個人,向來信奉“善待每一個人,更要善待自己”的準則。當初決定跳槽,自認為辛苦了好幾年,難得中間歇一歇,一定要玩個夠本才能重出江湖。
  
  所以拿到愛達的錄用通知書時,她找了諸多藉口,把入職時間定為兩個月後。因為愛達CEO對她特別賞識,也不是很急著用人,所以應允了。
  
  於是這一個多月她天南海北玩得不亦樂乎,還在西藏呆了一個多星期,過得猶如閑雲野鶴,加之之前在藏地又遇了險,倉促趕回來報到,還真不知道最近發生了什麼。
  
  人力資源經理微一沉吟,說:“集團的經營遇到一些困難。前任CEO在一周前,已經引咎辭職。CEO職位暫時空缺。”
  
  林淺:“……”
  
  求職技巧的書可沒教導過她,如果你應聘的職位是CEO助理,可CEO卻搞垮了企業,自己也下了台,你又該怎麼辦呢?
  
  ——
  
  頂層,副總裁辦公室。
  
  顧延之親自泡好了兩杯普洱,一抬頭,就見厲致誠立在光影斑駁的落地玻璃前,修長的眉頭輕擰著,望著下方廣闊的園區沉思。
  
  他已脫了大衣,裡邊穿的是件松枝綠的軍襯衫和長褲,顯得又高又瘦。許是多年軍旅生涯薰陶,就這麼簡簡單單往那裡一站,自有料峭清逸的氣場。
  
  顧延之微微一笑,走過去把茶遞給他。
  
  厲致誠開口:“情況有多糟糕?”
  
  顧延之在一旁沙發坐下,輕抿了口茶,道:“很糟糕。我們花了天價年薪請來的那位CEO先生,在海外市場虧了20億。關鍵他還特別擅長瞞天過海,比我還能!現在東窗事發,他完蛋,我們也完蛋了!”
  
  厲致誠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眉宇間只有淺淡的清寒之氣。
  
  “我們還剩下多少?”
  
  他措辭並不專業,但顧延之聽懂了:“你說市場佔有率?海外市場一塌糊塗,就不用說了。國內市場,因為當時為了發展海外,資源資金都抽離不少。結果其他競爭對手聞風而動,蜂擁而上搶地盤。尤其是司美琪,從我們這裡搶走的市場份額最多。現在愛達的市場佔有率,已經從20%下跌到8%。”
  
  厲致誠端著茶杯站在原地,並不吭聲,唯有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過青瓷茶杯光滑的邊緣。
  
  “知道了。”
  
  兩人都沒再說話,室內陷入平靜的沉寂,只有茶香陣陣縈繞。
  
  顧延之看著他,感覺其實也有那麼點陌生。
  
  誠然兩人從小關係極好,但這些年甚少相見,對他的近況的瞭解,也都只基於種種傳聞——
  
  傳聞歷次軍事演習,他的部隊總是成績卓越。這次他要轉業,部隊方面阻力很大;
  
  傳聞他用兵狠辣果斷、神出鬼沒,被稱為“西南之狼”,全不似他清秀內斂的外形;
  
  他如此年輕,除了軍事,從無別的愛好:金錢、女人、權力……跟他都是絕緣的。與這燈紅酒綠的時代相比,他就像活在另一個時代的古板乏味的男人。
  
  ……
  
  顧延之唇角輕揚。
  
  董事長怎麼會突發奇想把這個兒子叫回來管事?而他居然還同意了?
  
  雖然有句老話是“商場如戰場”,但那根本是兩碼事。商場要的就是爾虞我詐、奸猾厚黑。而他?
  
  軍人氣質雖然卓絕,對經商卻是一無所知毫無經驗。又是如此沉默冷傲,連跟旁人多講一句話都欠奉——這麼個人,到底要怎麼管理數千人的企業啊?
  
  這時,秘書敲門進來。
  
  是人力資源部送來了一份簡歷。
  
  顧延之揮手讓秘書出去,往老闆椅裡一坐,隨意翻了翻,說:“嘖嘖,都什麼時候了,這個月員工離職率都30%了,居然還有人跑來報到,有個性啊還是傻啊。”
  
  厲致誠依舊沉默著。
  
  顧延之繼續說道:“我們的前任CEO雖然操蛋,一些內部管理流程還是做得不錯,招聘的人才都還算精英。這個人是他給自己招的,想必應該不差。你反正也需要個助理,看看要不要留下?”
  
  “隨便。”清冷的語氣,顯然對他提到的人和事沒有半點興趣。
  
  顧延之又翻到簡歷上的照片,倒是樂了:“呦,這不是剛剛在路上看到的美女嘛。”沿著履歷欄隨口念道:“林淺,中X大經濟管理系畢業……”聲音稍稍一頓:“曾擔任司美琪公司市場部高級專員,連年績效成績均為優秀……”
  
  厲致誠轉頭看著他:“留下。”
  

Rank: 8Rank: 8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5-4-4 22:47:12 |只看該作者
3、千里顧盼

  當林淺聽到人力資源經理帶回的“領導意見”時,還蠻意外的。
  
  意外之餘,又有些感動。因為對方的話講得很誠懇很漂亮:“林小姐,我們愛達既然向你提供了這份工作,就不會因為一些臨時性的經營困難,違背承諾。如果你決定留下,薪水級別不變.至於職位,需要等新CEO上任後確定。如果你選擇離開,我們也祝願你找到更理想的工作。”
  
  在人力資源經理剛剛離開的這段時間,林淺已經用手機上網,百度了有關愛達的一切新聞。所以她想了想,也很誠懇地答:“謝謝,我回去考慮一下,明天給您答覆。”
  
  ——
  
  離開愛達時間還早,不到中午十二點。林淺慢慢往家走,先在社區門口小飯館炒了兩個菜,悶悶地吃完。這才上樓,打開窗,也打開音樂,然後走到陽臺,給林莫臣打電話。
  
  美國那邊正是華燈初上時分,林莫臣低沉的嗓音,仿佛也帶著曼哈頓特有的慵懶和倨傲:“你的電話,來得比我想像中晚。”
  
  林淺頓時有些喪氣:“你當然早知道了。”
  
  關於愛達的近況,全世界都知道了。這個在華爾街做金融投資的哥哥,又怎麼會不知道?
  
  林莫臣穿著鐵灰色手工西裝,正站在摩天大樓頂層的落地玻璃前,身後是還在埋頭做資料分析和投資報告的員工。
  
  窗外是璀璨如星光般的滿城燈火,哈德遜河就在兩岸摩天大樓的掩映下,緩緩淌向遠方。
  
  他輕笑一聲,問:“有什麼打算?”
  
  林淺語氣更悶了:“反正我是不會去給你打工的。”
  
  林莫臣在這頭,微不可見的蹙了一下眉頭,語氣卻依舊疏淡:“哦?那你去哪裡高就?”
  
  林淺答:“我在考慮要不要留在愛達。”
  
  平心而論,儘管愛達現在陷入困境,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們能否絕地反擊,還是個未知數。而且今天接觸下來,給她的感覺還不錯。
  
  “我感覺就這麼放棄,挺可惜的。”她又說。
  
  林莫臣望著對面樓宇頂上的星光,手指在一旁的桌面上輕輕敲了敲。
  
  “林淺。”他開口,“感覺,是最無用的東西。你是我的妹妹,理應用更加理智客觀的方式思考問題。”
  
  語氣有點冷酷,也有點傲慢訓人的意思。
  
  但林淺不為所動,而是順著杆子往上爬,軟軟地答道:“好嘛。那哥你給我客觀分析一下,究竟是否值得留下?”
  
  林莫臣沉靜了一瞬,林淺的心也稍稍提起來。
  
  “可以一試。”他不急不緩地給出答案。
  
  林淺頓時笑了。也不去問他更深的原因,因為他那些資產淨值啊收益率啊繁瑣的專業名詞,她聽著就頭疼。
  
  “謝謝哥!”
  
  這頭,林莫臣的唇角也微不可見地上揚了一下,又淡淡地說:“愛達董事長徐庸年老體衰,已經不管日常經營。大兒子徐以揚三年前車禍過世,以徐庸的性格,不可能再從外面請人。所以,最有可能接班的人,三個:一、顧延之;二、私生子徐澄晏,現在還在美國讀書;三、徐庸跟前妻還有個兒子,身份不詳。我會再查一查。”
  
  ——
  
  掛了電話,林淺把頭埋在胳膊裡,望著遠方發呆。
  
  過了一會兒,目光卻被吸引。
  
  那是一輛軍綠色的大卡車,沿著公路,穿過市區,停到了愛達集團門口。
  
  幾個穿著迷彩服的軍人跳了下來,都背著行囊。大卡車開走,他們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很快就有人出來,領他們進去了。
  
  是退伍軍人?
  
  說起來,那批退伍士兵,是她這些天來遇到的唯一的好事了。
  
  現在,他們中是不是也有人來愛達上班了?
  
  她也決定了,留下來。
  
  ——
  
  次日一早,林淺辦完入職手續,就被帶去見傳說中的顧延之了。
  
  集團四處都彌漫著一種無法言喻的頹喪氣息,所以當林淺走進這位權臣精緻奢華、敞亮大氣的辦公室時,難免覺得耳目一新。
  
  顧延之坐在漆光暗沉的大班桌後,也正打量著這位新員工。
  
  明明是厲致誠的助理備選人員,不需要他來見。可那傢伙昨天連夜就趕去療養院看父親了,這些事就只能丟給他。而且這位惜字如金的老闆,還淡淡地下達了一條指令:“暫不公開。”
  
  這個不公開,指的自然是他的身份和他的到來。
  
  顧延之就問:“為什麼?”他接手集團,遲早要跟全體員工見面,什麼時候公開有何區別?
  
  “我需要先瞭解情況。”厲致誠就負手站在窗前,眉眼淡漠地答,“以隱秘的方式。”
  
  顧延之微怔了一下,聽懂了。
  
  他講得高深莫測不動聲色,敢情……
  
  還是把這當打仗似的,想要自己先秘密“偵察”一番啊。
  
  想到這裡,顧延之忍不住笑了,抬頭看著對面的林淺,不緊不慢地說:“集團的情況,想必你也清楚。越是困難,越是用人之際。如果有才,自然會得到重用。但如果是個庸才,我們也沒必要留下增加負擔。一切就看你自己了。”
  
  很常見的恩威並濟的話,所以林淺也很平和地點頭:“我會努力的。”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心想,看起來也不像傳聞中那樣陰險精明難相處嘛。
  
  顧延之也沒什麼閒心跟她多聊,短暫交談一番後,當場拍板:她先去總裁辦呆著,把部門的一些日常工作承擔起來。
  
  ——
  
  林淺在愛達的職業生涯,就這麼在一片兵荒馬亂人心惶惶中,默默無聞地開始了。
  
  總裁辦聽著名頭漂亮,事實上現在包括林淺在內就三個人。其他兩個還是今年的應屆畢業生。
  
  人力資源部的職員這麼跟她解釋:“這個部門以前沒有,是前任CEO來了之後組建的,全盛的時候有十六七個人。後來陸陸續續都走了。”
  
  林淺既來之則安之,按照顧延之的秘書的提點,每天早上,她會搜集行業資訊和新聞,做成日報,供領導層參考;公司各個部門每週的工作計畫和總結,也會抄送給她一份,而她會整理成一份獨立報告;當然如果公司內外部臨時有什麼大事,她也需要第一時間匯總相關參考消息。
  
  一言概之,就是不停地寫報告、寫報告、寫報告……
  
  這種工作當然單調又乏味,離公司的實際運作也有一定距離。林淺是不喜歡的。可後來想想,自己初來乍到,還是從競爭對手公司過來的,要是一開始把她放到重要部門安排重要工作,那才奇怪吧?所以也就釋然了。索性每天專心致志寫報告,幾天下來,倒是對愛達的基本情況倒背如流了。
  
  只是每次報告送到顧延之秘書的桌上,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過。後來倒是讓秘書傳過一次話,讓她除了提交紙面報告,再發一份電子版到指定郵箱裡。林淺看那郵箱名:Apache2013@126.vip.com,“Apache”,是顧延之的英文名嗎?但不太像人名,可能是某個詞或者某句話的首字母簡寫。林淺心血來潮拼了半天,也拼不出個所以然。
  
  ——
  
  週末,林淺起了個大早,搭車去了城市另一頭的療養院。
  
  綠苑療養院是2010年後新修建的,無論房舍設施,都是全市最好最舒適的。林淺提著袋新鮮水果,在護工的帶領下,沿著綠茸茸的河堤走了一段,就見何清玲獨坐在一棵大樹下。
  
  林淺不由得放輕步伐,走到她跟前:“媽……”
  
  何清玲已經五十多了,尖瘦的臉上全是皺紋。臉色平靜地望著她:“嗯,回來了。”
  
  母女倆說了一會兒話,大多數時候是林淺在說,何清玲聽著。沒多久,何清玲就說困了要休息。
  
  “你工作忙,我就不留你了。”她說。
  
  護工推著她的輪椅走遠了,林淺站在原地,靜了一會兒,拿出手機給林莫臣打電話。
  
  “我在療養院。媽看起來氣色挺好的。”她頓了頓,“你要不要跟她講話?”
  
  林莫臣那邊大概已經是深夜了,聽著十分的靜,只有他平緩的呼吸聲。
  
  “林淺.”他說,“我不需要知道那個女人的近況。”
  
  林淺就沒做聲了。
  
  當年何清玲執意與丈夫離婚,各帶一個孩子。從那之後,林莫臣就沒叫過何清玲“媽”。
  
  ——
  
  下午,林淺就在療養院周邊的小鎮上轉了一圈,又去看望了住在附近的一個老同學。等她從同學家裡出來,已經是九點多了。
  
  她謝絕了老同學開車相送,也不想打車,一個人慢慢踱到公車站。郊區的夜晚,很深很靜。空蕩蕩的月臺上,只有路燈稀薄微黃的光芒。
  
  很快,末班車來了。
  
  林淺在車廂後部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因為是始發站,大概還沒到出發的點兒,司機朝她吆喝一嗓子:“姑娘,再等等哈,還有五分鐘。”然後就趴方向盤上打瞌睡了。
  
  林淺裹緊外套,望著窗外混沌的夜色,腦子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就在這時,前方車門處傳來腳步聲,一個個子很高的男人走了上來。
  
  林淺很隨意的轉頭,看了他一眼,又繼續望向窗外。
  
  過了幾秒種,忽然又把頭轉回來,看向他。
  
  車廂裡燈光挺暗,那男人穿著件深灰色衝鋒衣,黑色運動長褲,戶外鞋。林淺只消看一眼,就知道全是頂級品牌的經典款。他還戴了頂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只露出高高的鼻樑和線條簡潔的下頜。即使看不清臉,也讓人感到一種棱角分明的俊秀。
  
  林淺心裡咯噔一下。
  
  似曾相識的感覺湧上心頭。那個人的體型身高跟他完全相似,而且這種強烈而獨特的氣場,怎麼形容呢?俊毅、桀驁又孤傲,即使安安靜靜呆著,也令人無法忽略他的存在。
  
  這時他已經邁開長腿,朝這邊走過來。林淺立刻轉頭望著窗外。
  
  他的腳步很平穩俐落,很快從她身邊走過。林淺看著窗玻璃裡模糊的倒影,他在最後一排坐下了。
  
  車很快開了。
  
  月朗星疏,夜涼如水。唯有大公交“哐當哐當”地行駛著。
  
  林淺坐了一會兒,到底是好奇心占了上風,索性轉頭直接朝他望去——
  
  呃……
  
  他……又睡了。
  
  高高大大的身體就這麼端坐著,一隻胳膊枕在前排座椅靠背上,臉深深埋在裡面,另一隻手似乎很隨意的搭在膝蓋上。鴨舌帽徹底深扣在腦袋上,把面容遮擋得嚴嚴實實。因為每隔幾排,林淺甚至能聽到他均勻低沉的呼吸聲。
  
  Hi,大貓。
  
  林淺忽然有點想笑。
  
  她把身子向前傾,頭也壓得很低,想從下面看看他的臉,到底是不是。可車內光影幻動,只看到模糊的側臉線條……
  
  “你看什麼?”一道清冽低沉的嗓音,突然響起。
  
  林淺嚇了一跳,一下子直起身子,臉“騰”的熱起來。而他已緩緩從胳膊裡抬起臉,漆黑沉亮的雙眼,靜靜望向了她。                    

Rank: 8Rank: 8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5-4-4 22:47:30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ViolaKMK 於 2015-4-4 22:51 編輯

4、此女腹黑

  “你看什麼?”溫涼而低沉的嗓音。
  
  被抓個正著的林淺只臉紅了一秒鐘,立刻又反應過來——她心虛個什麼勁兒啊?
  
  扭頭,光明正大地與他直視。
  
  耳邊是公交行駛的陣陣嘈雜聲響,車內燈光橘黃而柔和。他已經坐直了,伸手扶正自己的帽子,抬頭看著她。
  
  毫無疑問那是一張英俊的臉。眉眼漆黑乾淨,就像深不見底的水面,只有暗色的倒影。
  
  顴骨有點高,顯得輪廓更加清晰。薄唇微抿,仿佛一如既往的懶於開口講話。
  
  整個人看起來眉眼挺秀而冷冽。
  
  林淺沖他燦爛一笑:“我在看你啊。”
  
  他沒有半點表情,唯有眸色依舊澄澈平靜。
  
  她又說:“你長得很像我遇到過的一個軍人。”
  
  講完這句話,林淺就等他的回答。誰知他抬起手,將帽檐再次往下一扣,像是終於失去了僅有的一點耐性,往椅背上一靠,仰面又開始睡覺了。
  
  林淺:“……”
  
  這時公交已經駛入市區,城市的燈火在車窗上投射著斑駁光影。陸續又有幾個人上車,車廂裡也熱鬧起來。
  
  林淺戴上耳機,也往椅背裡一靠,眼睛盯著窗外流光般的街景。但身後那人即使一動不動,你也不能忽略他的存在。他這麼仰面靠著,更顯得人高馬大,雙腿修長。因為帽檐擋住了眼,林淺也不知道他到底睡著沒有,還是跟她一樣也看著夜景。她當然也不好意思再轉頭,直勾勾地盯著人家瞧。
  
  過了一會兒,她摘下耳機,又扭頭看著他:“喂,到底是不是啊?”
  
  他靜坐不動,連眉眼都沒抬一下。
  
  “嗯。”低得像風一樣的聲音。
  
  林淺倏地笑了:“OK,謝謝。”
  
  她把身子轉回來,再不騷擾他了,也把大衣的帽子往腦袋上一扣,身子往椅子裡一蜷,閉上眼開始睡覺。
  
  一路無話。
  
  ——
  
  “終點站了啊!都下車,後面兩個別睡了!”一聲粗嗓門,把林淺從迷迷糊糊中震醒。她一睜眼,回過神來,只見公交已靜靜停在月臺裡,前方不遠處馬路對面,正是熟悉的愛達集團的大門。
  
  “呼——”她吐了口氣,又怔住了。隔了兩三步遠的車門那裡,高高瘦瘦的他正下車呢!
  
  林淺很意外,她以為他半路肯定在市區下車了呢。
  
  已經十點多了,這條路格外寂靜,燈光稀疏。他身形筆直,雙手插褲兜裡,走在前頭。林淺隔著十多步遠,走在後頭。長長的街道,只有兩人腳步的交錯迴響。
  
  他不會以為她專門跟著他吧?林淺有些好笑地想。
  
  這時他已經走到集團門口,忽的腳步一頓。林淺下意識也停步了。
  
  他轉頭朝門裡望去。
  
  因為正好站在燈的下方,帽檐遮住了光,在他那線條分明的側臉,投下一片暗影。而挺拔均勻的鼻樑下,嘴唇微微勾起。
  
  噯,他居然笑了?
  
  就在這時,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喧嘩聲由遠及近,幾個保安興沖沖地從集團大門裡走了出來。
  
  “營長!”“少校!”“你終於來了!”
  
  林淺微怔之後,也笑了。
  
  她繼續走自己的路,眼角餘光自然而然往他們那群瞟。只見他被昔日的下屬們圍在正中,薄唇輕啟,也不知道講了什麼,保安們忽然“哈哈”一陣爆笑。而他長身而立,唇邊也始終掛著淺淺的笑意。
  
  忽然,一個保安轉頭朝這邊看過來,發現林淺,微愣了一下。
  
  林淺也認出他了——正是火車上遇到的那個老鄉士兵。
  
  “那不是……林小姐嘛!”他驚歎開口,嗓門挺大,“營長,是那天火車上的林小姐啊。就在那兒!”
  
  林淺聞言微微一滯。
  
  大哥……你真的不用專門跟他強調。他其實比你們誰都清楚。
  
  這時所有人都轉頭朝林淺望過來。他也轉身,帽檐下一雙沉黑平靜的眼,沒啥表情。
  
  林淺大大方方地走過去:“你們好!”又特意瞅他一眼:“少校,你也好啊。”
  
  ——
  
  故人相逢,總是令人特別愉快。無論是對近日來頗為倒楣的林淺,還是這幫初來乍到的保安。大家熱絡地聊了一會兒(當然不包括始終安靜孤立在一旁的少校大人),林淺也弄清楚了,原來他們都被安排到愛達來上班了。
  
  至於他?其他人沒提,林淺也沒問。
  
  到底時間很晚了,一幫保安們簇擁著他,說要進去喝酒聊天。林淺租的房子在另一個方向,於是微笑朝他們道別。
  
  誰知剛走了幾步,就聽到身後有腳步聲追上來。
  
  是那個老鄉,臉上掛著寬厚的笑:“林小姐,我送你回去。”
  
  林淺:“啊,不用了,我住得很近,喏,就那棟。”
  
  他卻不依,跟她並肩往前走:“不行,是我們營長的……哦不,應該叫經理了。他剛才給我的命令,我得送。而且路上這麼黑,你一個女孩不安全。走吧。”
  
  林淺很意外。
  
  他?
  
  派人送她回家?
  
  她下意識回頭,卻只見他們那幫人已經走進了大門,不見蹤跡。
  
  林淺沖他笑笑:“他是經理?”
  
  老鄉答得爽快:“嗯!你不知道嗎?營長也來愛達上班。不過他軍銜高,我估摸著怎麼也是個經理,中層幹部吧。大夥兒都猜他會當保安經理。”
  
  ——
  
  晚上臨睡前,林淺躺在床上,心情十分的好。
  
  哥說得沒錯,女人就是感性的動物。想到水生火熱的愛達集團,會多這麼一幫人,她都感覺溫暖了好多。
  
  還有那位脾氣古怪的少校先生。
  
  剛剛老鄉都跟她講了:他叫厲致誠,今年才25歲,是大西南軍區最年輕的少校,雖然沉默寡言,在軍中卻十分牛氣。
  
  這麼酷帥拽的保安經理啊,簡直令人無法直視。
  
  ——
  
  林淺沒想到,第二天一上班,就聽到了個大噩耗。
  
  一大早,一條觸目驚心的新聞頭條,迅速引爆了整個網路:
  
  “高檔女包竟含致癌物,行業三強均牽涉其中!”
  
  墨菲定律告訴我們,事情總喜歡往糟糕的方向發展。林淺覺得愛達怎麼也跌到穀底了,誰知穀底之下,還有一片兇險的泥沼。
  
  ——
  
  夕陽斜沉,暮色黯淡。
  
  林淺抱著一疊報告,步出電梯,來到頂層。
  
  還沒走到顧延之辦公室門口,就聽到他破口大駡的聲音:
  
  “什麼玩意兒,寫這種不負責任的新聞!”
  
  ……
  
  林淺心頭微微一沉。
  
  “致癌醜聞”已經爆出兩天了。這兩天,非常的糟糕。
  
  致癌物的確是存在的,但質檢機構已經查證是面料的問題,而這批高檔面料,是由歐洲廠商提供的。
  
  然而國內消費者不會買帳。這幾天,在媒體、網路的大肆抨擊渲染下,越發群情激奮。包括愛達在內的幾家大公司,都遭遇了消費者大規模退貨,甚至已經有人宣稱要提起訴訟。
  
  政府相關機構給的壓力就更大了。
  
  一時間,整個愛達集團,仿佛都籠罩在前所未有的陰霾裡
  
  門口的秘書朝林淺露出無奈的笑容。
  
  林淺把報告放下:“這是這周的週報。還有這次的突發事件報告。”
  
  等她走回電梯口,卻聽兩個前臺小姐在嘀咕:“哎,剛才那帥哥是誰啊?”
  
  “顧總朋友吧,聽說是個退伍軍人。”
  
  ——
  
  林淺的報告被放在一堆文件裡,送到了顧延之的辦公桌上。靜靜地放置了很長一段時間,也無人問津。
  
  直至天黑的時候,才有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從這堆文件裡,把她的報告單獨拎出來,一頁頁開始仔細翻看。
  
  顧延之發了幾天脾氣,到現在才稍稍緩了口氣。但他的心情絲毫不能輕鬆。
  
  如今,競爭對手公司包括新寶瑞、司美琪等都保持集體沉默,大家都同樣艱難。而愛達到底應該如何應對這次事件,在公司的管理層間爭議都很大。
  
  有人建議主動站出來道歉、承擔責任。
  
  但更多的人認為應該保持沉默,因為“槍打出頭鳥”,畢竟現在比愛達實力更強的其他企業,都是這麼幹的。
  
  而顧延之作為那傢伙上任前的臨時負責人,無論出面做什麼決定,都會面臨極大的壓力。
  
  他一回頭,就見厲致誠靜坐在沙發上,眉目端凝,看得專注。
  
  扯下領帶丟在桌上,走過去:“看什麼?”
  
  厲致誠頭也不抬。
  
  比起幾天前初到辦公室時的沉默冷峻,此刻的他似乎對這個環境適應了很多。頎長的身子靠在沙發裡,顯得很放鬆。長腿甚至還輕輕交疊著,清冷中又帶著一絲隨意。
  
  “你沒看?”他緩緩地問。
  
  顧延之在他旁邊坐下,搖頭:“你知道我不喜歡看這種東西。對我而言,有價值的資訊是聊出來的,不是看出來的。一個關鍵甚至是不關鍵的人物,無意透露的一條資訊,有時候比100頁的報告還有用。”
  
  厲致誠不置可否,繼續低頭看報告。顧延之看他專門用筆劃出了一段話,也來了興趣,彎腰湊過去。
  
  這一讀,倒是微怔,然後就樂了。
  
  林淺的這份報告,提供的是對這次事件的應對建議。
  
  她的觀點,是認為愛達應該第一個站出來道歉,承擔責任。
  
  報告前面,大篇幅引經據典,舉出了商業史上諸多成功的危機公關案例,作為例證。同時也對消費者的心態進行分析。基本上算是詳實、清晰,中規中矩。
  
  而被厲致誠用筆標出來那段話,是這麼寫的:
  
  “愛達第一個站出來道歉,亦可令其他競爭對手陷入更加艱難的困境。
  
  他們如果不照做,就會成為輿論抨擊的焦點,面臨數倍於現在的壓力,成為眾矢之的。
  
  所以他們不得不做。
  
  但即使做了,在消費者心中,第一個站出來道歉的才是真誠意,而他們只是模仿者,是無奈之舉,信譽也會大打折扣。
  
  大家都蒙受相同經濟損失,換回的聲譽卻不同,愛達還可以借這次事件,有效地打擊競爭對手。”
  
  顧延之站直了,抄手摸著下巴說:“且不說她這觀點有沒有道理,看著挺甜一女孩,怎麼想的招還挺損的啊?淨想著坑競爭對手。”說完他就笑了。
  
  一旁的厲致誠也微微一笑,合上報告,丟在一旁的茶几上。
  
  顧延之又問:“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出來?”
  
  “這個事處理完,我接手。”
  
  ——
  
  第二天一早,一則公告下發到愛達各個部門。
  
  公司決定成立工作組,專門處理這次危機公關事件。工作組一共十人,都是各個關鍵部門的骨幹,要求自當日起,搬入集團宿舍封閉辦公。而“林淺”這個所有人都陌生的名字,赫然列在最後。
  
  林淺一接到通知,就回家收拾衣物等隨身物品。抽空還給林莫臣打了個電話。
  
  林莫臣反應挺冷漠的:“他們在試你。”
  
  他的想法是,一個初來乍到的員工,還是從競爭對手公司過來的,哪怕資質不錯,憑什麼進入如此重要的工作組?多半是在試她是否可用,是否是司美琪的奸細。
  
  林淺卻不以為然,答:“那也是我的報告打動了領導,否則連試的價值都沒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讓他們放馬過來唄。”
  
  林莫臣聽到她心高氣傲的話,倒是笑了。又淡淡道:“這麼個大集團,之前崩得那麼快。愛達內部,說不定真有奸細。國內一些企業,什麼下作的事做不出來?你好自為之。”

 —————我是提供商業小案例的分割線———————
  
  說到國內企業之間的奸細,咳咳,去年還是前年著名的涼茶廠商互設奸細案就不說了。說個我看到的很有意思的案例。有興趣的妹紙可以看一下,要耐心讀的哈。
  
  以下摘自某本商戰書籍的記載,未經官方證實,不代表阿墨的個人觀點~
  
  1986年人日本引進中國第一套火腿腸生產線的洛陽肉聯廠,其"春Du"火腿腸曾在90年代初風行一時,進入千萬百姓家。如今,卻被"雙Hui"後來居上,"春Du"失去了大部份市場。
  
  春Du集團宣傳部部長否定了"'春Du'火腿腸不如'雙Hui'的好吃"的說法。他認為同等價格的火腿腸,"春Du"要好於"雙Hui";而經銷商和顧客之所以產生"'春Du'不如'雙Hui'"的印象,是由於"雙Hui設了一個局,春Du掉進了這個局裡"。
  
  他說:1995年底,雙Hui打起了價格戰,他們把100克火腿腸中的豬肉成份,由85%調低到70%(其他成份為澱粉、油、鹽、味精等),價格也隨之由每根1.1元調低到9角錢,但仍有10%產品保持著原來的成份比例及原來的售價不變。由於火腿腸市場競爭激烈,廠家在競爭對手那裡都互設了"探子"。我們接獲安插在"雙Hui"密報後,立即也調低了自己的火腿腸豬肉比例以及售價,但我們是全部產品都調到了這個檔次,不像雙Hui還留了10%不動。雙Hui一看我們上鉤了,緊接著又往下調:60%、50%、40%,一直調到15%!價格也降到了最低:一根火腿腸5角錢!雙Hui每調一次,我們都忙著跟隨進,最終,"春Du"牌火腿腸的價格也降到了5角錢一根。
  
  但是我們怎麼也沒想到:雙Hui火腿腸裡的豬肉成分每調低一次,這種檔次的火腿腸產量就減少一些,由最初的90%變為80%、70%、60%……最後當它的價錢降到5角錢一根時,這種品質的火腿腸僅占10%,其他90%的火腿腸仍然維持在85%的成分比例及原來的價格上。雙Hui集團在廣告中大力宣傳這種低價、低質的火腿腸,但是你進超市一看,各種檔次、價格的"雙Hui"牌火腸都有,你想吃便宜的就買5角錢一根的,想吃好的、貴一點,你的選擇餘地也會很大。而"春Du"火腿腸卻全部降到了這種品質和價位上,顧客拿起一根一吃:"呸!"再拿起一根,一吃還是"呸!"很快就倒了胃口。"等於買'雙Hui'牌火腿腸,10個顧客頂多有一個說'不好',而買'春Du'牌火腿腸的顧客,10個人就有10個人都說不好!"
  
  後來我們醒悟過來了,趕緊恢復"高質高價"火腿腸的生產、銷售,但為時已晚-顧客已經不吃"春Du"牌火腿腸了!經銷商也不進我們的貨了!"春Du"高質高價火腿腸的銷售比例調到10%,再也上不去了。我們和雙Hui掉了個個兒:他們是10%的低質低價產品,90%的高質高價產品,我們是90%的低質低價產品,只有10%的高質高價產品,春Du的市場就這樣被雙Hui奪去了……
  

Rank: 8Rank: 8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5-4-4 22:48:27 |只看該作者

5、午夜相伴

  顧延之的確懷疑集團內部有奸細。
  
  但當他看到自家老闆的應對舉措時,還是嚇了一跳。
  
  冬日的陽光清透又溫煦,厲致誠穿著套淺色休閒服,站在他的辦公桌前,英俊又安靜。而桌上原本的文件、雜物都被整整齊齊挪到一旁書架上,取而代之的,是十多枚色澤幽黑的紐扣狀微型攝像頭。厲致誠手裡還拿著個形狀很奇怪的儀器,冷峻的長眉輕蹙著,十分專注地在調試。
  
  顧延之拈起一枚攝像頭,湊到眼前打量一番:“別告訴我,你打算把這些裝在工作組裡?”
  
  厲致誠眉目不動,修長的手指繼續靈活地擺弄儀器。
  
  “你說過,已經把懷疑物件放在工作組。”他的聲音平淡如水。
  
  這回答就算是承認了。
  
  顧延之向來是個膽大包天的主兒,想想也是,奸細就得快准狠的揪出來,不能拘小節。不過,他想厲致誠可能不太瞭解相關法律制度,於是直接說:“行。但這事兒我安排個人去辦,畢竟嘛……不一定合法,你我別沾手。”
  
  這回厲致誠動作一頓,抬眸,目光平移到他身上:“你認為我是無知法盲?”
  
  顧延之想了想,認真地答:“不確定。”說完就笑了。
  
  厲致誠丟了張紙到他跟前。
  
  顧延之低頭一看,好傢伙,原來是張平面圖。畫的正是工作組即將入駐的獨棟辦公樓和員工宿舍樓。安裝攝像頭的位置,已經被他標出來,大多是會議室、辦公區、偏僻的樓道拐角、進出口……還真沒有侵犯員工隱私的地段,只是分佈得非常密集。基本上,工作組成員只要離開自己的休息的屋子,就會處於360度全方位的監控下。
  
  “不是法盲,完全不是法盲。”顧延之改口誇他,又指著他手裡的儀器,“這又是什麼?”
  
  厲致誠將儀器往桌上一放,雙手插入褲兜:“信號檢測儀。”見顧延之依舊不解地望著他,才開口補充:“掃描半徑內,一旦有人使用手機、無線電等設備發出信號,就會被檢測到,並且在0.08秒內阻斷信號。”
  
  這下顧延之明白了。因為他已經下令,工作組成員要上交手機,全部使用指定電話。如果有奸細在這幾天偷偷往外傳遞消息,就能來個甕中捉鼈。
  
  只不過,高科技手段好是好,但是……
  
  顧延之靜默片刻,特別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好,很好。自從你來了之後,咱們集團的安全保衛工作已經上升到諜戰水準了。”
  
  這話多少有點打趣的意思,但厲致誠明顯不為所動,依舊低頭整理著他那些寶貝。
  
  顧延之也就由他去了。他還有會,剛要走出辦公室,聽到厲致誠低低地仿佛自言自語般的聲音傳來:“……”
  
  起初他沒聽清,走出辦公室幾步,才反應過來。那傢伙是在說:“兵者,無所不用其極。”
  
  ——
  
  林淺也在偷偷觀察,工作組裡有沒有奸細。
  
  這是工作組第一次開會。十來個人坐在間大會議室裡,等候掛名組長顧延之大駕光臨。
  
  除了林淺,都是職場老油條,彼此親熱地寒暄了一陣,林淺也做了自我介紹。只不過她看誰都挺正常的:行政部三十出頭的女主管、技術部的年輕技術員、生產管理部的中年經理……
  
  很快顧延之就帶著秘書來了,依舊是那副略顯傲慢的BOSS模樣。他也不囉嗦,簡明扼要強調了一下目前嚴峻形勢,表示自己會親自抓這次危機處理的全過程,而後又大肆勉勵了一番,表示只要成功渡過難關,大家都是功臣。
  
  聽完後,所有人都露出凝重而信心滿滿的神色——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
  
  最後就是分配任務。
  
  那位行政部主管是副組長,代為宣佈了分工。有人負責媒體聯絡,有人負責政府公關,有人負責軟文稿件……
  
  林淺是最後一個,分配到的工作是——雜務。
  
  ——
  
  第一天夜裡,工作組就熬了個通宵,甚至包括顧延之。經過一遍又一遍的激烈討論和修改,到了天明時分,初步危機應對方案敲定。
  
  顧延之力排眾議,堅持愛達第一個站出來道歉,並且召回所有問題產品、承擔損失。而且他設想的力度比林淺原以為的更大:事前絕對的保密、規模空前的新聞發佈會、措辭強烈的公開發言……必須做到一鳴驚人,令消費者們深受震撼,也直接把競爭對手打懵,打得措手不及。
  
  林淺對顧延之有些肅然起敬。
  
  在這個方針指導下,每個人都開始高強度連軸轉。
  
  ——
  
  第二天晚上十一點,林淺一個人在辦公室加班。
  
  誰都不是鐵打的,到了這天傍晚,顧延之終於放大家回宿舍休息,明日再戰。而林淺因為要將新聞發佈會用的宣傳冊複印裝訂完畢,所以留在最後。
  
  南方的冬夜,是一種冰冷浸骨的寒冷。辦公室又大又通敞,開空調也不是那麼管用,所以負責這幢樓的保安,早早就燒了盆炭火,供大家取暖。
  
  說起來那保安,就是厲致誠那個下屬,林淺的老鄉,叫高朗。這幾天還幫了林淺不少忙,訂餐送飯、換水搬資料什麼的。
  
  子夜靜悄悄,林淺坐在炭火盆旁烤著雙手。窗外夜色墨黑中透著陰沉,一片寂靜,唯獨列印影印機,發出低沉的連續的運作聲。但反而顯得諾大的辦公室更冷更靜。
  
  過了一會兒,倒是有人來了。
  
  是高朗,手裡拎個沉甸甸的袋子,呵著一口寒氣推門進來,走到她跟前:“怎麼還沒回去啊?”
  
  林淺沖他笑笑:“快了。”
  
  他把袋子裡的東西逃出來遞給林淺:是四個紅薯,個頭都不大,但圓滾滾的。
  
  “我老家送來的,很甜。你餓了吧?烤著吃!埋火邊上,很快的。”
  
  林淺驚喜得不行,她肚子還真的餓了,連聲道謝。高朗憨厚的笑笑,也不敢在這辦公室多停,轉身走了。
  
  ——
  
  厲致誠剛走到辦公樓門口,就聞到濃郁的香味。
  
  一轉頭,就見高朗那小子蹲在保安室裡,正大口大口吃著烤紅薯。
  
  厲致誠拉開門走進去,高朗跟彈簧似地蹦起來,將剩下的紅薯塞進嘴裡:“營長……哦不,經理!”
  
  厲致誠點點頭,也不多說,在他身旁坐下,從炭火灰裡拿起一個紅薯就吃。
  
  很快就幹掉一個。
  
  厲致誠抬頭望著高朗。高朗沒領會過來,也瞪大眼睛看著他。
  
  厲致誠:“還有嗎?”
  
  高朗“嘿嘿”一笑:“剩下的都給林淺送去了。”
  
  厲致誠抬頭望向還亮著燈的二樓:“她沒走?”
  
  “嗯,還加班呢。真辛苦,她一年輕姑娘。經理,你覺不覺得,咱們這公司的老闆肯定挺剝削挺摳門的。”
  
  ——
  
  林淺一個人等著印表機多無聊啊,就從包中拿出一本小說在看。
  
  看到一半,空氣中香甜的烤紅薯氣味越來越明顯。
  
  好了吧?她這麼想著,眼睛還盯著書,一隻手伸過去拿。圓滾滾的紅薯入了手,才後知後覺感覺到滾燙燎人。
  
  “哎呦!”她把紅薯一丟,眉頭瞬間皺了起來,在空中拼命甩著自己的手。
  
  尼瑪好燙啊!
  
  外焦裡嫩的紅薯滾啊滾,滾到門口一個人的腳下。然後被一雙修長的手撿了起來。
  
  林淺抬頭看著來人。
  
  他今天穿著件黑色衝鋒衣,這顏色更襯得他眉目分明,白皙的膚色透著清寒氣息(*)。跟棵修長的竹子似的,安安靜靜杵在那裡。
  
  “厲致誠?你來幹什麼?”
  
  厲致誠看她一眼,目光在她被燙得紅通通的手指上一停,然後面無表情地走到一旁,把紅薯放在桌上。
  
  “替顧總拿文件。”他答。
  
  其實他是自己想起要看幾份文件,問了顧延之,說這會兒辦公室應該沒人了,就拿了鑰匙自己來了。
  
  林淺瞅一眼他脖子上掛的胸牌,的確是准許出入這幢樓專用的。於是點點頭,剛要問他具體檔內容,忽然反應過來,手上還焦痛著呢!
  
  “不行,我得去水下沖一沖。”她站起來。
  
  此時接近淩晨,隱隱有風吹,得遠處的樹林嘩嘩作響,園區裡的建築大多熄了燈,黑黢黢一片。樓道裡更是陰黑洞深。
  
  林淺原本風風火火要往外走,只望了一眼,就有些膽寒了。
  
  她扭頭看向厲致誠。
  
  他站在原地不動,安靜沉穩。
  
  “你跟我一起去。”林淺神色自若地說。
  
  他靜靜地望著她。
  
  林淺的理由當然很充分:“雖然是顧總派你來取檔,但這裡很多機密資料,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呆在這裡。跟我走吧。”
  
  厲致誠看她一眼,轉身,率先走出了辦公室。林淺立刻跟了出去。
  
  ——
  
  走廊盡頭,就是一排洗手池。
  
  頭頂的燈,已經被厲致誠打開,暖暖黃黃的,照在光滑的池面上。而他雙手插褲兜裡,站在她身旁。
  
  林淺很滿意,伸手擰開水龍頭,水柱噴流而下,她把那根手指伸過去。
  
  “噝——”
  
  好冰。
  
  南方沒有暖氣,冬天水管裡的水溫,真跟冰沒什麼兩樣。林淺剛沖了一會兒,就覺得受不了了,把手往回一縮,就要去關水龍頭:“好冷,行了,回去抹牙膏。”
  
  “繼續沖。”一道低沉有力的嗓音,果斷在她耳邊響起,“最少五分鐘。”
  
  林淺微怔,斜眸瞟了他一眼。
  
  依舊面無表情,在燈下英俊挺立如雕塑。也許是因為講這句話時帶上了命令的口吻,他的眉宇間似乎也添了幾分淩厲。
  
  好較真啊……
  
  林淺沒吭聲,低頭看了看腕表,還真的又把手指伸回冰冷的水柱下,咬牙挺著。
  
  而厲致誠的目光,不動聲色從她輕蹙的眉頭,移到那根手指上。水流清澈閃動,女孩的手指十分白皙纖細,被燙傷的部分卻紅得像抹了顏料。
  
  厲致誠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開,投向廣闊的園區遠處。
  
  五分鐘後。
  
  林淺時不時看著表,時間一到,立刻伸手關掉水龍頭,沒有多一秒,沒有少一秒。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然後舉起來給他看,臉上同時綻放非常甜美的笑容:“謝謝你啊!真的很管用。”
  
  他掃她一眼,神色淡然地點了一下頭。
  
  林淺又說:“你看,完全凍僵了,感覺不到痛了。”說完又是甜甜一笑,也不等他回應,轉身就走向辦公室。
  
  厲致誠站在原地,看著她一邊走,還一邊暗暗屈動著那根手指。靜默片刻,冷峻的面容終究還是泛起一絲笑意,也不急不緩地走進了屋裡。
  
  ——
  
  回到辦公室,林淺謹慎起見,還是給顧延之打了個午夜電話:“顧總,很抱歉打擾了。我在辦公室,厲致誠經理剛才過來,想拿幾份文件,跟您確認一下。”
  
  那頭的顧延之聲音聽起來並無睡意,只是帶了幾分令林淺感到莫名其妙地笑意:“厲致誠……經理?嗯,是我安排的,給他吧。”
  
  林淺整理了幾份檔,交給站在一旁的厲致誠,又說:“宣傳冊還在印,等幾分鐘,我全部清點之後給你一份。先坐會兒吧。”
  
  厲致誠沒吭聲,在她對面坐下。
  
  屋內空蕩蕩的很靜,兩個人這麼面對面坐了一會兒,林淺開口:“我們把紅薯吃了吧。”
  
  厲致誠抬眸看了她一眼,眸色靜深。林淺以為他不想吃,剛要說那我自己吃了,就聽他低低的嗓音:“嗯。”
  
  林淺只有一根手指受傷,兩手並用剝個紅薯還是可以的。小心翼翼剛把紅薯皮剝完,抬頭望去,厲致誠已經吃上了。
  
  兩人是相對坐在炭火盆前,他還是那副人高馬大的模樣,唯有骨節清晰的大手裡,握著個紅薯,伴隨著咀嚼,耳邊的虎爪一動一動,看起來俊毅又斯文。
  
  林淺心頭一動。到底相交甚淺,雖然好奇,也不好問他為何離開部隊來到企業。只是狀似隨意地問:“適應新工作嗎?”
  
  他動作一頓,嗓音波瀾不驚:“還好。”
  
  林淺點點頭,也就不再問了。
  
  很快就吃完一個,林淺也飽了。見他也停住不吃,於是說:“我不吃啦,很飽了。剩下的你要是能吃就解決掉吧。”
  
  於是他沉默而迅速地把剩下兩個也解決掉了。
  
  林淺把所有資料整理完畢,打了個哈欠,再拿了份宣傳冊給他:“好了,齊了。”
  
  他單手拿著厚厚一疊資料,沉靜矗立不動,眼神疏淡地望著她。
  
  林淺眨眨眼:“還有事?”
  
  “我有燙傷膏。”清冽而略顯淡漠的嗓音。
                      
作者有話要說:  好啦,先上本文第一個小劇場——
  
  小劇場之投桃報李
  
  很久以後,林淺想起最初相識的緣分,問厲致誠:“喂,你那天晚上,為什麼主動提出借燙傷膏給我?”他那麼面癱面冷,偶爾的熱情,還真讓她受寵若驚。
  厲致誠正在看文件,抬眸看她一眼:“紅薯。”
  林淺不解:“什麼紅薯?”
  厲致誠又抬了抬眉,還算耐心的繼續解釋:“我吃了你的紅薯。”
  林淺微怔,終於明白過來。
  敢情……他只是恩怨分明投桃報李啊……
  “那要換了個人,給你吃了紅薯,你也會借他燙傷膏的對吧?”
  
  厲致誠臉上浮現一絲笑意,答:“當然。”
  
  林淺鬱悶了一會兒,又不鬱悶了。誰叫給他投紅薯的是她呢?這就是緣分嘛!
  想起另一個問題,又問:“你那時候為什麼不懷疑我是奸細?”
  “直覺。”
  林淺頓時喪了氣,這算什麼答案,好吧,跟這麼個寡言少語的男人朝夕相處,她也早習慣了。
  ——
  第二天上班。
  厲致誠和顧延之開完個短會,一起走回辦公室。
  厲致誠突然問:“你為什麼信林淺不是奸細?”
  這時,厲致誠和林淺還沒有在一起,所以顧延之口無遮攔,滿不在意地答:“這不明擺著的嗎?林淺她雖然鬼點子多,但一看就是個心高氣傲的貞潔烈女,怎麼會做奸細這種事?”
  厲致誠靜默片刻,慢慢笑了:“的確。”
  

Rank: 8Rank: 8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5-4-4 22:48:51 |只看該作者

6、前任現任

  司美琪公司太子爺兼總經理陳錚,這幾天心情總有些莫名的焦躁。
  
  就譬如此刻,他的右眼皮一直跳得正歡,也不知是為了什麼。
  
  他不信風水預兆,但是信自己的直覺。此時正值華燈初上,窗外燈火璀璨,看起來平靜又溫暖,粉飾著太平假像。他往老闆椅裡一靠,閉上眼,開始回顧這幾天的大事。
  
  “致癌物”醜聞,自然是最要命的事,但也不會嚴重到哪裡去。在這行業混的,誰都不是傻子。明擺著一來法不責眾,二來消費者本身就是很健忘的生物。只要沉住氣,等風頭過去,他們自然該買什麼還買什麼,業績很快會回來。
  
  與國內著名的明盛集團的採購專案,也洽談得很順利。雖然有新寶瑞這樣強勁的對手競爭,但他對這個大訂單志在必得。至於愛達?如果換以前,陳錚必然將其視為最大競爭對手。但現在……呵呵呵。
  
  還漏掉了什麼?
  
  想了一會兒,他叫來了助理。
  
  “給他們打電話,問問那兩家的近況。”他若有所思地說。
  
  助理心領神會,“他們”指的是埋在新寶瑞和愛達的探子。
  
  打給新寶瑞那人,很快接通了,說情況正常,新寶瑞該生產的生產,該行銷的行銷。只是暫緩了新產品的推出,以避“致癌物”醜聞的鋒芒。
  
  陳錚很滿意。新寶瑞是行業老大,這次姿態擺得不錯。
  
  又打給愛達那邊,這回關機了。陳錚神色一肅,坐直了。
  
  過了一陣再打,還是關機。
  
  助理遲疑:“是不是沒電了?我去查一查。”
  
  陳錚神色凝重,揮揮手讓他出去。
  
  在老闆椅裡又靠了一會兒,他拿出手機,從通訊錄裡翻出一個號碼。
  
  林淺。
  
  活了二十八年,林淺是第一個把他送出去的花,砸回他臉上的女人。
  
  聽說她去了愛達,職位還提升為CEO助理。這麼看,這個女人果然是完全不把他這個前任老闆放在眼裡的啊。
  
  陳錚扯了扯嘴角笑了,按下撥號鍵,把手機送到耳邊。
  
  “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陳錚把手機往桌上一丟,再次叫來助理,吩咐道:“愛達不對勁,最近可能有大動作。顧延之這小子如今得了勢,誰知道他會幹什麼。你馬上查。”
  
  ——
  
  夜色幽沉,天幕上沒有星光,唯有園區裡幾盞零星的燈火,靜靜閃爍。
  
  厲致誠走在前,林淺在後。隔著三四步的距離,朝相隔數百米遠的宿舍樓走去。
  
  水泥路面平整灰白,林淺的短靴踩在上頭,發出咯噔輕響。她抬頭望一眼他筆直安靜的身影,鴨舌帽又遮住了眼睛。
  
  “不知道今年什麼時候會下雪。”林淺自言自語。
  
  原以為他不會搭腔,卻聽到溫涼而低沉的嗓音傳來:“你希望下雪?”
  
  林淺抬眸望去,他依舊雙手插褲兜裡,步伐有力地朝前走,只是因為講了話,臉頰旁生出團團白氣。
  
  “是啊。”林淺笑著答,“我覺得下雪很爽,我很喜歡。”
  
  “明天會下雪。”
  
  林淺微怔,他已經走到宿舍門口,拉開門閃身進去。
  
  天氣預報並沒有說會有雪。
  
  這是不是軍旅中人那種神乎其技的野外生存技巧?看看天色就知道颳風下雨。
  
  不得不說,軍人這個品種,果然無論放在哪裡,都是實用又好用啊。
  
  ——
  
  兩人走進宿舍樓道裡。
  
  感應燈瞬間亮起,林淺身旁矗了個這麼高大的傢伙,倒感覺樓道都狹窄了不少。林淺的房間就在左手邊第一個。她搓搓凍得冰涼的雙手,掏出鑰匙插~進孔裡,忽的一怔。
  
  剛才她是不是眼花了?怎麼眼角余光瞥見前方走廊盡頭的角落裡,有個影子快速閃了過去?
  
  她立刻轉頭看著厲致誠,發現他的臉色已經變了,眸色沉厲地盯著前方。
  
  她沒看錯,是真的有人。這麼大半夜的,按說大家連續工作一天一夜,都該在房間裡呼呼補眠才是。
  
  林淺輕吸口氣,聲音壓得很低:“你去大門口守著,我過去看看。不要輕舉妄動。”
  
  剛要躡手躡腳朝前走,就感覺到兩道犀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厲致誠正看著她,眸光清亮逼人。
  
  林淺給他遞了個眼色:怎麼了?去啊!
  
  這個眼色還沒使完,就感覺到腰間被人一推。
  
  “安靜。回房。”耳邊傳來他簡潔有力的聲音,近在咫尺是他沉黑澄澈的雙眼。
  
  他完全不聽她指揮,還反過來給她下了指令。
  
  面前的門同時打開,她一個踉蹌,人已經被強行推進黑黢黢的屋裡。緊接著“哢嚓”一聲輕響,門在她身後關閉了。
  
  林淺愣了一瞬間,立刻轉身,趴在門口的貓眼上,一個勁兒地往外瞅。
  
  可厲致誠真是無愧於“大貓”的稱號,走路一點聲音也沒有,也不知道他走往了哪個方向。樓道裡靜悄悄,半陣沒有一點動靜。
  
  林淺維持這個緊繃難受的姿勢監視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累了,放棄。
  
  她踢掉靴子,走回床邊,倒下。
  
  過了幾分鐘,突然有人敲門。
  
  “咚咚、咚咚。”不輕不重,均勻而有節奏。
  
  林淺狐疑地又從床上爬起來,再次趴在貓眼上一看:鴨舌帽、黑色外套、大長腿……
  
  她立刻把門拉開。
  
  厲致誠就站在燈下,神色平淡,手裡一管藥膏,平平穩穩地遞給她。
  
  就像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
  
  可林淺心裡還掛著呢,左右看看無人,乾脆壓低聲音:“進來說。”
  
  厲致誠微微揚了揚眉,邁開長腿走進來兩步,看著她不說話,有點靜觀其變的意思。
  
  林淺輕輕關上門:“怎麼樣了?剛才發生了什麼事?你過去看到了什麼?”
  
  厲致誠靜了一瞬,答:“沒有人。”
  
  林淺不太信:“真的?”
  
  他看她一眼,轉身就要拉開門出去。
  
  林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我還沒說完!明天如果追查今晚的事,你要給我作證,我一直跟你在一起,沒什麼異動。”
  
  他轉頭看著她,嗓音低沉有力:“清者自清。”
  
  林淺“切”了一聲:“這是騙善良的傻子的話。”
  
  他盯著她不說話,眸色暗暗沉沉。
  
  他本就比她高一個頭,此刻兩人站得極近,他幾乎擋住了她頭頂所有光線。林淺被他黑漆漆的淩厲的眼睛盯得有點不自在:“怎麼了?”
  
  “還有事嗎?”他不急不緩地問。
  
  林淺:“……沒有了。”
  
  他立刻拉開門走了。
  
  他一走,林淺居然有松了口氣的感覺。
  
  這大貓,偶爾嚴肅起來的樣子,還挺滲人的。
  
  ——
  
  第二天一早,風平浪靜。沒有人被追究,也沒有人提起昨晚有異樣。
  
  林淺自然也不提。
  
  然而埋頭工作了幾個小時,卻被顧延之欽點去見駕。
  
  儘管是在臨時辦公樓裡,顧延之的辦公室依舊佈置得大氣雅致。水磨沉黑的老闆桌,旁邊還有扇大屏風隔斷裡外間。而顧延之坐在桌後,氣色很好,頗有些躊躇滿志的意味。
  
  林淺也有點被他的姿態感染。這次的危機公關,她也覺得把握很大。於是笑著說:“顧總,您找我有事?”
  
  他把一份文稿丟到她跟前:“看看,提提意見。”
  
  是他作為集團負責人,在明天新聞發佈會上的發言稿。這是整個危機公關環節的重中之重。林淺慎重地接過,剛看了幾行,就在心中贊了一聲好。
  
  發言稿非常簡潔清晰,直陳厲害。而道歉的部分又十分懇切樸實,沒有一點會讓人感覺到推諉虛假的用詞。
  
  林淺很快就看完了,抬頭看著他:“我覺得寫得很好。”
  
  顧延之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當然寫得好,難道我會用寫得差的稿子?我要的是建設性意見。”
  
  林淺也不扭捏猶豫,微一沉吟,說:“還有兩個小地方可以優化。”
  
  顧延之來了興趣:“說。”
  
  “一是示弱。譬如之前的三聚氰胺事件,大眾都指責乳製品企業,但是很少有人去責怪據說是罪魁禍首的奶農。因為大多數人的心理,包括消費者,都是不知不覺就會同情弱者,不會深究。
  
  我們也一樣。現在愛達經營困難是客觀事實,不妨將這個困境在發言稿裡講一講,主動示弱,一定能激起消費者的同情心,我們比其他家會更容易獲得諒解。”
  
  顧延之不置可否。
  
  林淺繼續說道:“第二。我看了污染品檢測報告,我們的女包的污染值,是最低的幾家之一。不妨將這個資料公開。”她微微一頓:“一旦我們公開了資料,消費者反應過來,一定會要求其他家公開資料。這樣他們……壓力會更大。”
  
  ——
  
  林淺離開後,顧延之拿著發言稿,繞到屏風後,丟給沙發上的厲致誠。
  
  儘管林淺講的兩點,與之前他倆討論的一些內容不謀而合。但顧延之還是忍不住微眯著眼感歎道:“我說這女人挺陰的吧,還陰得坦坦蕩蕩。人才啊。這樣的人才,司美琪居然給放走了。”
  
  ——
  
  在老闆面前“獻計”後,林淺感覺到自己的工作量明顯增多了。
  
  不僅僅是列印複印端茶送水跑腿,也開始讓她參與一些重要文檔寫作、對外聯絡。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推進,準備工作一點點完成,工作組的氣氛也越來越緊繃。林淺感覺忙得昏天暗地,但其實封閉辦公也只過去了三天。
  
  而這期間,她偶爾一兩次看到厲致誠或形影單只,或跟其他保安結伴,從樓前經過。旁邊有人也看到了,問她:“那人是誰啊?沒見過。”
  
  林淺:“那個應該是新來的保安經理。你不認識?退伍軍人,挺負責的挺好的,就是不太講話。”
  
  第四天早晨,在經歷了如厲致誠所說的一夜大雪後,終於迎來了新聞發佈會。
  
  ——
  
  發佈會地點,定在市中心的北海盛庭酒店。
  
  上午八點,媒體都還沒進場。會議廳裡已佈置得整整齊齊,燈光鮮花、攝像音響,嚴陣以待。
  
  林淺今天的任務,是配合行政部主管進行現場協調。她穿一身中規中矩的黑西裝,踩著中跟鞋,化著淡妝,一早上都穿梭於會場中。
  
  其他人也同樣忙碌。據說連顧延之都把自己關在酒店房間裡,演練一會兒發佈會的講話。
  
  林淺把現場設施又檢查了一遍,基本感覺差不多了,這才走向門口簽到台。這裡是她今天重點要負責的。
  
  剛一出廳門,意外地在走廊那頭,看到了厲致誠。
  
  不光是她注意到了他,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也有不少人側目。
  
  他今天有些不同。
  
  沒戴那頂標誌性的鴨舌帽,露出了烏黑柔軟的短髮,整張臉更加輪廓分明的露了出來。大而深的眼睛,飽滿的顴骨,輕抿的嘴唇,略白的皮膚。
  
  也沒穿運動感十足的衝鋒衣,而是穿著件黑色長大衣,裡面似乎穿了件白襯衣,越發顯得人高腿長。
  
  他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就這麼站在燈下。整個人看起來有點閃閃發光。
  
  而他的目光掠過林淺,稍稍一停,又沒什麼表情的挪開了。
  
  林淺“噗嗤”一笑。今天保安們都穿著黑西裝,他這麼穿是理所當然的。
  
  剛要走過去跟他講話,手機卻響了。
  
  因為已是發佈會當天,競爭對手再做任何應對都來不及,保密已沒有必要,所以剛剛大家的手機都已經發還。
  
  林淺看一眼號碼,靜了一瞬,才接起。
  
  很意外的來電——是她在司美琪工作時的直接上司,市場部經理。
  
  “蘇經理,您好。”林淺未語先笑。
  
  蘇經理是位三十餘歲長袖善舞的女性,語氣溫和而有力度:“林淺,最近好嗎?從你離職後,很久沒聯繫了。心裡挺過意不去的。”
  
  林淺能猜出她打電話是誰的授意。
  
  愛達今天這麼大的動作,不可能一直瞞住競爭對手。陳錚一定是吃不准愛達要幹什麼,派人來探口風。
  
  說起陳錚,一開始林淺對他印象真是很好。年輕的太子爺,意氣風發又果斷俐落。人人都誇他青年才俊。
  
  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入了太子爺的眼,大概是新鮮吧?他就開始了密不透風的追求,像是完全忘記了已經有了門當戶對、某某集團董事之女作為未婚妻。
  
  “跟我三年,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大多數東西。”他當時這麼說,簡直把林淺雷得裡焦外嫩。
  
  果然,聊了兩句,蘇經理話鋒一轉,問:“對了,聽說愛達今天要開新聞發佈會,是關於這次污染事件的?愛達打算怎麼表態?我們也好有個準備。”
  
  林淺頓了頓。
  
  前方幾米遠處,已經有記者開始陸續進場。身旁牆邊,堆滿了她負責印製的關於這次事件的宣傳冊。
  
  林淺清了清喉嚨,答:“我不清楚。我剛來愛達沒多久……”話音未落,就聽到那頭一陣響動,電話似乎被人拿了過去。
  
  然後陳錚的聲音就傳來,似笑非笑:“你不清楚?你不是那個工作組的成員麼?嘖嘖嘖,才離開幾天啊,就對愛達忠心耿耿了啊。”                    

Rank: 8Rank: 8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5-4-4 22:49:09 |只看該作者

7、BOSS你好

  直至今早收到探子的密報前,陳錚一直不相信,愛達敢站出來,站到整個行業的對立面。
  
  顧延之是老謀深算。但這種為達目的、不惜得罪全行業的手法,不符合他一貫圓滑的風格。
  
  此舉,多少有點初生之犢不懼虎的味道。
  
  這令陳錚懷疑,顧延之身後還有人。
  
  坊間傳聞,愛達董事長有意從另外兩個兒子中挑選接班人。
  
  陳錚很急切地想知道,自己的新對手是誰。這次的醜聞事件,對方這麼狠的打了他的臉,他怎能不找機會還以顏色趕盡殺絕?
  
  只是這個人是誰,探子也不清楚。
  
  所以他想到了林淺。
  
  一則,她是個機靈鬼。雖然初到愛達,但說不定已經探到蛛絲馬跡;二則,愛達現在搖搖欲墜,她不見得沒有二心。
  
  ……
  
  林淺:“是陳總啊,您這麼說我真不知道說什麼好。啊!他們叫我去開會了,實在不好意思先掛了啊……”
  
  手指在螢幕上一滑,乾脆俐落的掛斷。
  
  電話那頭,陳錚拿著“嘟—嘟—”盲音的手機,嗤笑一聲,丟在桌上。
  
  轉身的瞬間,林淺有片刻的失神。
  
  她有預感,愛達和司美琪之間,只怕很快會有更激烈的爭鬥。
  
  但這不就是商場麼?
  
  她神色淡淡地抬起頭。
  
  匆匆人流中,第一眼看到的居然還是厲致誠。他站在原地,手插在大衣口袋裡,似乎正看著這個方向。別說,他穿正裝大衣更好看,英俊乾淨又醒目。要是把他的照片發到網上去,絕對是史上最帥保安一夜躥紅。
  
  林淺沖他笑了笑,逕自轉身進屋。
  
  ——
  
  發佈會進展得非常順利。
  
  下午兩點整,顧延之一身筆挺的黑西裝,在主席臺正中就坐。
  
  台下,滿登登的都是記者,舉著照相機攝像機,屏氣凝神等待他的發言。林淺坐在會議廳最後的工作席,心也輕輕地提起來。
  
  聚光燈下,他噙著笑意環顧一周,開口:
  
  “對於最近大家廣泛關注的‘AD509款女士手提包檢測出污染物事件’,愛達集團公開作出以下聲明和承諾:
  
  一、我們已經檢測出污染源——是歐洲代理商提供的面料。愛達中止了跟他們的合作,並且提出了法律訴訟;
  
  二、無論訴訟結果如何,顧客只要從愛達購買了產品,愛達就會負責到底。所以我們決定:全面召回該批次產品,給予顧客全額退款。由愛達先行獨自承擔所有損失。
  
  ……”
  
  第一個問題是《霖市日報》記者提的:“您好顧總。據我所知,國內所有高檔箱包企業,都牽涉到這次污染事件裡。在整個行業保持集體沉默的情況下,愛達為什麼第一個站出來發言?”
  
  顧延之淺笑道:“對愛達來說,重要的不是跟別人比,而是是否踐行了對消費者的承諾。我們是第一個站出來的,但我相信,一定不是最後一個。”
  
  坐在最後的林淺,微微一怔。
  
  原來連記者都是安排好的啊……
  
  這一問一答,冠冕堂皇,卻一下子把競爭對手拖下水了。
  
  她抬頭看著主席臺上的顧延之——他可真陰啊。
  
  第二個問題:“愛達這幾年經營業績並不理想。這次承擔巨額損失,是否會令集團陷入困境?”
  
  這次,顧延之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略為遲疑了片刻。
  
  “的確有困難。”他神色沉重地答,“但我們不會把這個作為推卸責任的理由。”
  
  ……
  
  ——
  
  發佈會結束後,顧延之走到後臺,第一件事是跟秘書確認,記者的紅包是否到位。得到肯定答覆後,才意氣風發地找了個無人的角落,給厲致誠打電話。
  
  剛剛發佈會開始時,他還看到厲致誠的身影在門口出現,現在不知晃到哪裡去了。
  
  很快接通了。
  
  顧延之:“還滿意嗎,老闆?”
  
  “尚可。”不急不緩的聲音。
  
  顧延之卻笑了:“重磅炸彈我已經丟下了,你說你明天就接手,我現在可輕鬆快活了。我待會兒去跟那些媒體吃飯,你怎麼走?”
  
  “我開車回集團。”
  
  ——
  
  林淺一邊跟同事們收拾會場,一邊抽空用手機刷行業新聞。
  
  發佈會的效果比她預想的還要好。
  
  在這之前,行業熱度排名前三的新聞,是“致癌醜聞事件”、“新寶瑞CEO甯惟愷成為《財富》週刊封面人物”以及“新寶瑞、司美琪爭奪明盛集團大單”。
  
  而現在,“愛達新聞發佈會”,已經躋身第三名,且搜索量和關注度還在持續上升。
  
  所有人都有些興奮,林淺也是一樣。
  
  現場東西很多,林淺和幾個年輕同事留下,上上下下往停車場搬運。
  
  搬了好幾趟,她剛走回停車場的電梯口,迎面就見厲致誠從裡面走出來。
  
  這還是那晚他“瞪”了她之後,兩人第一次近距離接觸。
  
  兩人目光一對,他明明看到了她,卻冷著張臉,逕自繞過她,繼續往前走。
  
  正在做苦力的林淺卻是心頭一喜,立馬叫住他:“哎,先別走。”
  
  他腳步一頓。
  
  林淺求他幫忙,自然語氣殷勤:“厲致誠,厲大保安,上面好多東西搬不完。你能不能派幾個手下來幫忙啊?”
  
  厲致誠抬眸看著她,眸光沉沉。
  
  林淺雙手合十:“多謝多謝!”
  
  厲致誠:“……嗯。”
  
  等林淺上了電梯,厲致誠也走進停車場,坐上輛悍馬。
  
  發動車子的同時,拿出手機,打給顧延之。
  
  顧延之已經到了酒桌上,跟幾家媒體的負責人相談甚歡,突然接到他的電話,還有些意外:“有事?”
  
  “你派幾個人給工作組。”
  
  ——
  
  林淺沒想到,這晚還會有變故。
  
  工作組坐的是輛大巴,開回愛達集團門口時,天已經黑了。冬夜格外冷寂,路上行人很少。一行人下了車,手裡都搬著東西裡走。
  
  林淺是負責清點物品的,最後一個下車,其他人已經走遠了。她獨自一人剛走了幾步,忽然就感覺不對勁。
  
  然後就猛地聽到“咚”一聲巨響。
  
  她心頭一驚,緊接著就是“咚”“嘭”“嘭”數聲沉響,嚇得她一下子丟掉手裡的東西,抱著腦袋蹲在了地上。倉促間抬頭望去,果然無數石塊從暗處飛出來,砸在她身旁的大巴車和集團的閘門上。
  
  林淺剛要往邊上躲,就聽到“咚”一聲悶響,腳踝處被什麼東西狠狠一砸,瞬間麻木。
  
  麻木之後,劇烈的疼痛感立刻傳來。
  
  一切發生得如此地快,門口的兩個保安都傻眼了,一個箭步沖上來。
  
  緊接著,只聽幾聲尖銳沉重的引擎聲,幾輛重型摩托從暗處的樹蔭下開出來,嗖一聲就跑遠了,保安們追都來不及。
  
  “愛達坑害消費者!”
  
  “絕不原諒愛達假情假意的道歉行為!”
  
  遠處,竟有不少人一起喊道,然後又是一陣隱隱的打砸聲和喧囂聲。
  
  林淺著實被嚇到了,她的右腳踝疼痛無比,低頭看去,隱隱青紫一片,已經開始流血了。
  
  一個保安扶著林淺站起來,說:“沒事吧你們!靠,哪兒來的流~氓!”另一個保安也義憤填膺:“這些人怎麼回事!集團都已經道歉了也承擔損失了,還來鬧!”
  
  林淺忍著疼說:“他們不是普通人。”
  
  儘管前幾天,醜聞爆出後,也有消費者來集團或者下屬門店鬧過,但直覺告訴她,今天一定不同。
  
  一個保安說:“我馬上報警!”
  
  林淺立刻阻止:“先不要報警!等我請示過顧總再說。”
  
  一旦張揚開,明天的熱點新聞,只怕就會增加一條:消費者拒不接受愛達道歉,與愛達員工發生肢體衝突云云。
  
  原本的好新聞,也許又變成真相難辨、黑白混淆,甚至變成醜聞。
  
  ——
  
  五分鐘後。
  
  林淺在一個保安的攙扶下,慢慢走向集團的醫務室。
  
  剛才給顧延之打了電話,果然如她所料,顧延之沉吟片刻,問清沒有其他人和財物損傷後,說“暫時不要報警,低調處理”,又勉勵了她幾句。
  
  剛走了幾步,就見一輛悍馬從旁邊的便道經過。林淺起初沒在意,直至那悍馬在前方路邊停下,然後有人下了車。
  
  黑風衣、皮鞋、大長腿。
  
  厲致誠轉過頭來,顯然看到了她。
  
  林淺也瞧著他。
  
  他開的……悍馬啊。
  
  他只微微一頓,就邁開長腿走過來。
  
  對於他的突然出現,林淺並不意外。他不是保安經理麼?大概是保安跟他彙報了吧(事實上,是顧延之彙報的)。
  
  等他走到跟前時,林淺說:“我沒事。你注意今晚加強周邊的保衛。”
  
  厲致誠那線條分明的臉,在夜色裡如同安靜的雕塑。他只掃她一眼,旋即目光下移,落到她的腳上。
  
  然後他忽然蹲了下來。
  
  林淺只感覺到腳踝一緊,被他握住了。從她的角度望去,他正低頭看著她腳上的傷勢,眉目沉靜而專注,手指溫熱而力度適中。
  
  儘管林淺早習慣了他的面冷心熱,此刻還是有些感動。當然,見他盯著自己的腳看,臉也微微一紅,轉頭對身旁保安說:“你先走吧,謝謝啊,有你們經理在,沒事。”
  
  那保安的表情似乎有些訝異,但他的確還要負責大門守衛,沒說什麼,匆匆點頭走了。
  
  想著他是軍人,肯定是懂跌打損傷的——他大概什麼都懂吧。林淺大大方方讓他繼續看。過了一會兒,他站了起來,聲沉如水:“沒傷到骨頭。”
  
  林淺放下心來,沖他一笑,剛要說謝謝,就見他轉身,筆直地邁著大步走了。
  
  林淺瞬間震驚了:“等等啊,你怎麼能就把我扔在這兒啊?扶我去醫務室!回來!”
  
  夜色清寒,路燈將人影拉得又長又飄忽。
  
  林淺單手搭在厲致誠的胳膊上,慢吞吞地往前方醫務室所在的樓宇走去。
  
  一路無話。
  
  過了一會兒,林淺忍不住開口:“你不要板著個臉。我這也算工傷,你是負責集團安全保衛的,這也算是你職責範圍內的事。”
  
  厲致誠偏頭看她一眼,沒說話,目光沉黑。林淺發現,仔細看,他的眉眼雖然漂亮修長,但其實眉峰挺拔,也有幾分淩厲的意味。尤其這麼盯著人看的時候,有點讓你感覺……深沉難辨。
  
  “林淺,我什麼時候說過——”他忽然開口了,“我是保安經理?”
  
  林淺一怔。
  
  他卻不再說話,扶著她繼續朝前走。
  
  林淺側眸打量著他的臉色。
  
  她當然早知他和顧延之關係匪淺,否則不會進出顧延之辦公室,還替他拿機密文件。既然不是保安經理,她稍稍一想,就有了結論。
  
  要麼是顧延之的助理。要麼顧延之會安排他在其他部門?
  
  不過這段時間看到他晃來晃去,什麼正事兒也沒幹啊……
  
  “哦……那你的職位是什麼?”林淺問。
  
  這時他卻腳步一頓,看著地面。
  
  林淺循著他的目光望去,原來是一片積雪化出的髒水窪,面積很大。她無論如何過不去了。
  
  “怎麼辦?”她問,暫時把他的身份問題丟到一旁。
  
  厲致誠背對著她蹲下:“上來。”
  
  林淺稍稍有點意外他的主動,畢竟這種肢體接觸還挺親昵的。但略一想,立刻有了解釋——他是軍人嘛,發洪水的時候,肯定這麼背過無數災民。所以就自然而然的背她了。
  
  還是不得不再感歎一次,軍人真是放到哪裡,都是實用又好用啊。
  
  她也不扭捏,迅速地爬了上去。誰知剛握住他的肩膀,就感覺到他突然發力平地騰空而起,一個大步就跨過了那個水窪,只嚇得林淺低聲驚呼,旋即就笑了。
  
  “嚇人啊你!”林淺拍拍他的肩膀,“有你這麼伺候傷患的麼?”
  
  “有意見就下來。”
  
  林淺立刻不說話了,前方還有些水窪呢。
  
  又走了幾步,林淺電話響了,是林莫臣。
  
  隔著重洋,林莫臣的嗓音聽著依舊低沉有力:“我看到了新聞。”
  
  林淺頓時笑了:“不錯吧。”
  
  林莫臣淡淡一笑,又說:“那個資訊,我已經瞭解到了。”
  
  林淺心頭突地一跳。下意識看一眼厲致誠,他似乎聽不到手機的聲音,依舊平平穩穩埋頭行路。
  
  “你說。”她的聲音也變得凝重。
  
  林莫臣:“你的新BOSS,愛達董事長的二公子,很特別。是個退伍軍人,叫厲致誠。”
  
  林淺拿著手機沒說話,看著背著她沉穩行路的男人,只覺得太陽穴忽然開始突突的跳。
                      

Rank: 8Rank: 8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5-4-4 22:49:25 |只看該作者

8、圖窮匕現

  上午。
  
  陽光清淺如碎金,鋪灑在愛達大廈下方,寬敞潔淨的大理石坪上,折射出盈盈的光澤。周圍的花圃,修剪得整整齊齊,綠葉花瓣上還掛著剛灑上沒多久的水珠,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樓下,行政部經理帶著一群員工代表,手捧鮮花身著正裝,站在大廈門口,翹首以盼。
  
  樓上,幾乎每一扇窗後,隔著百葉簾,都有人時不時地往外張望。
  
  總經辦那兩個年輕女孩,當然也坐不住,一上午都在往外看。還低聲猜測,從未在公眾面前出現過的集團二公子,到底是何許人也。
  
  林淺被她們講得也有些心情浮動,下意識也總看向窗外。
  
  終於,預定的上午十點整到了。
  
  數輛黑色轎車,排成長龍從公路上駛來,為首的便是顧延之那輛凱迪拉克,後面最次的也是奧迪。他們一直開進集團裡,然後整整齊齊一輛輛停在大廈下方。
  
  這架勢令兩個女孩看得眼睛都直了。林淺用手托著下巴,也瞅著下方的動靜。
  
  很快,車上的人都下來,是各個部門的經理。顧延之也從凱迪拉克副駕下車,一身筆挺的西裝。
  
  然後,一名經理上前,恭敬地打開後座車門。
  
  “他”也下車了。
  
  純黑的西裝,白色襯衣,暗光埕亮的皮鞋。年輕男人有著烏黑的短髮,在人群中高挑而醒目。
  
  顧延之親率眾部門經理,簇擁著他,往大廈門口走來。一陣短暫的喧嘩後,那裡恢復寧靜——他們已經乘電梯直往頂樓。
  
  ——
  
  林淺今天手頭還有很多工作。
  
  新聞發佈會是開完了,但她還需要密切關注競爭對手的情況。
  
  新寶瑞不愧是行業老大,反應速度超乎預料。今天一早就宣佈,會在傍晚召開發佈會。而司美琪暫時保持沉默,據傳陳錚很快也會有表態……
  
  “愛達發佈會”的新聞熱度,已在一夜間攀升至行業第一位。也有負面的聲音,指責愛達作秀。但這只是極少數,不排除是競爭對手所為。主流媒體和網路上,全都是讚譽聲一片。
  
  林淺估計,這一次的事件,會令愛達頹敗的銷售業績,有一點起色。
  
  但真的只會有一點而已。
  
  一次成功的危機公關,就令企業徹底翻身的商業神話,不會出現。
  
  “林淺姐。”那個叫宋纖纖的女孩從座位上轉頭望著她,“聽說新老闆正在跟每個部門負責人,一個個談話呢。”
  
  另一個叫楊曦茹的女孩也說:“是啊,林淺姐,一會兒可能也會叫你去呢。”
  
  林淺手中的筆尖在紙面上一頓,抬頭笑望著她們:“唔,看情況吧,隨時等待領導召喚。”
  
  宋纖纖和楊曦茹都笑著點頭說是。
  
  其實從林淺入職那天起,她倆就有點唯她馬首是瞻的意思。林淺看著她們略顯期待的眼神,其實特別能理解她們的心情。剛畢業沒多久的職場新人,對一切都是茫然而似懂非懂的,很迫切地希望有人引導。她當年也是這麼過來的。
  
  自她從工作組放出來後,她倆就基本把她當上級了,事事向她彙報,從她這裡分擔工作。林淺看到她倆的殷勤,有點心軟,也有點小受用。於是就順其自然、盡心盡力地先帶著她們。雖然她工作經驗也只三年,但兩個剛畢業的小姑娘,她自認還是壓得住的。
  
  只不過她們此刻挑起“新老闆”話題,令原本聚精會神工作的林淺,又有點走神了。
  
  這一走神,自然又想到了昨晚。
  
  唉,昨晚。
  
  昨晚接到林莫臣的電話後,林淺趴在厲致誠的背上,只覺得天地之間,剩下一個聲音——她的心跳聲:“撲通、撲通……”
  
  “放我下來。”她說。
  
  傳聞中的BOSS腳步一頓。鬆手,讓她慢慢從背上滑了下來,然後直起了腰。
  
  她立刻往旁邊錯了一步,與他保持適宜的、不失禮的距離。
  
  昏黃的路燈下,他低眸望著她。俐落的黑色大衣,更襯得他寬肩窄腰筆挺修長。而那俊臉透著清寒之色,黑眸一片沉靜。
  
  林淺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
  
  他卻開口了,依舊是溫涼的聲線。
  
  “為什麼……”他不急不緩地說,“不用背了?”
  
  林淺腦子裡輕輕“嗡”了一聲。
  
  他問為什麼,他居然問為什麼不讓他背了。
  
  尼瑪他這到底是當兵見義勇為慣了,所以不理解她這個老百姓為什麼拒絕?還是剛剛已經聽到了電話,身為BOSS的他在試探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看著那黑黢黢的眼睛,林淺居然覺得看不透他。
  
  “因為……我突然想起還有別的事,傷口也不怎麼疼了,就不麻煩你了。”林淺找了個不痛不癢的藉口,朝他露出完全無懈可擊的甜美笑容,“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
  
  嗯……這麼措辭非常完美,無論當他是保安還是BOSS,都說得過去。
  
  他眸色淡淡地凝視著她。
  
  “嗯。”他把雙手插~進大衣兜裡,“明天見。”
  
  林淺笑靨不變:“明天見。”
  
  他轉身,邁開長腿,還是那冷峻又安靜的姿態和氣場,朝來路走去。林淺看著他的背影,臉上還掛著笑,突然就愣住了。
  
  他剛剛說“明天見”?
  
  之前他們也不會每天見面。他這句話到底是順口禮節,還是另有所指?
  
  林淺站在原地,內心再次淩亂。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想多了,被“沉默孤僻軍人保安”=“太子爺新總裁”這個事實衝擊得有點情緒緊張了。他一定沒有其他意思。
  
  結果今天一上班,就收到消息。不僅是她,所有部門全體員工收到消息——新總裁即將駕臨,爾等速速準備迎接。
  
  明天見,真的是明天見。BOSS說的是大實話,坦坦蕩蕩跟她打了招呼。
  
  ……
  
  ——
  
  “新總裁排場好大啊。”宋纖纖還在感歎剛才的盛況。
  
  楊曦茹也說:“是啊,感覺好牛。”
  
  林淺在一旁聽著,心想:當然要排場大,要是她也會故意這麼安排。現在集團搖搖欲墜,越是危機時刻,領導人越是要能架得住場子,端得高高的,才能給員工信心。
  
  想到這裡,腦子裡卻不由自主閃過那天夜裡,厲致誠坐在她對面吃紅薯的樣子,高高的個子,鴨舌帽,安靜的表情,嚼動的線條分明的下巴。
  
  顯然他不是個會端架子的人,頂多待人冷了點。
  
  但現在,不管他是個怎樣的人,都已經被端到那個最高的位置上去了,讓所有愛達人仰視。
  
  她也必須仰視。
  
  ——
  
  傍晚時分,在據說每個部門負責人都被接見完畢之後,林淺桌上的電話終於響了。
  
  是顧延之的秘書。厲致誠現在還沒有秘書。
  
  “林助理,厲總想見你。”
  
  再次踏上頂層高管辦公區,林淺的心“怦怦”地跳,內心有點小激動。
  
  對於厲致誠會不會欽定她為總裁助理這件事,她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輕敲深棕色桐木大門,裡頭傳來個熟悉而清冽的嗓音:“進來。”
  
  林淺推門進去,臉上已綻放堪比電視女主播的優美笑容。
  
  然而往裡踏了一步,卻是一怔。
  
  年輕的男人就站在落地窗前,窗外的夕陽垂落在地平線上,構成一幅磅礴又柔和的背景。而他的雙手插在西裝褲兜裡,整個人顯得格外修挺。而當他聽到腳步聲轉身,林淺就看清了他的樣子。
  
  不再有帽檐遮住他的雙眼,黑髮短而俐落。純黑精良的手工西裝、潔白熨帖的襯衫,襯得他的眉眼越發雋黑清晰。而當他這麼清清冷冷凝視著林淺,她的心又開始“撲通撲通”亂跳。
  
  這是一種與他穿著軍大衣,或者衝鋒衣時,完全不同的氣場。
  
  清凜、沉穩,似乎……舉手投足間還有幾分清貴氣質。
  
  林淺定了定心,噙著燦爛笑容開口:“厲總,您好。”
  
  這個笑容還是她昨晚專門對著鏡子練過的。坦蕩、真誠,還帶著幾分發自內心的喜悅,那喜悅的含義是——原來你就是新總裁,屬下我跟你還挺有緣的啊。
  
  當然,事實上,她內心深處的囧和尷尬,是遠遠多於喜悅的。
  
  誰知厲致誠就跟沒聽到似的,依舊用那黑漆漆的雙眼,定定的望著她。
  
  一室寂靜,他倆遙遙相對。
  
  林淺心裡頓時有些七上八下。
  
  “之前誤會了您的身份,真是過意不去。”她再次巧笑倩兮的說,斯斯文文,優優雅雅。
  
  這回,BOSS終於開口了,依舊是平靜而清潤的嗓音。
  
  但林淺萬萬沒想到,他會緩緩地說:“林淺,你不必……裝老實。”
  
  林淺的太陽穴,倏地又開始“突突”地跳了。
  
  他說什麼?“裝老實”?莫非她之前給他的印象很不老實很滑頭?
  
  我勒個去哦!
  
  他還是那副黑眸沉沉的樣子,林淺竟看不出他剛剛是不悅呢,還是跟她開個玩笑?
  
  還是真的非常誠懇實在地告訴她:不用裝老實,平常樣子就好。
  
  儘管內心燥亂無比,林淺臉上依舊是鎮定的笑容,答得很快:“厲總,其實這一面,才是我的本色。”話一出口,自己就被雷到了……
  
  果然,厲致誠眸中似乎閃過了一絲笑意,但似乎又沒有。
  
  他走過來,在沙發裡坐下。雙手搭在膝蓋上,修長、骨節分明。
  
  “坐。”
  
  林淺規規矩矩坐下。
  
  兩人又靜了一會兒,他抬眸看著她:“我現在的工作重點是什麼?”
  
  林淺微愣,立刻反應過來他在問什麼,心神一振。
  
  她很清楚,諸如總裁助理、總裁秘書之類的職位,雖然有崗位說明書,但真正能發揮多大價值,在企業裡獲得怎樣的地位,全看個人發揮。
  
  你自己沒能耐,自我定位得低,那就能低得跟小跟班似的,對領導沒有獨特存在的價值,很容易就會被取代掉。你若有能耐,把那些“低”的事情做好之餘,還能有“高”的閃光點,並且要時不時“閃”在領導關注的那些點上,那你就會變得不可或缺。而其他人,上至集團副總,下至普通員工,都會高看你一等。
  
  所以厲致誠問這個問題,她能不高興嗎?
  
  微一沉吟,按照早已打好的腹稿,開口:“厲總,這個問題我想過。曾經,新寶瑞、愛達、司美琪三分天下,愛達靠的是優質的產品品質。現在,我們雖然遭遇暫時困難,底子還是很好的,也不是沒有挽回的機會。不過以什麼樣的方式挽回,我的確有自己的觀點。
  
  市場從來都是先來後到,好的越來越好,差的越來越差。我們不能慢慢追趕新寶瑞和司美琪,那時他們從我們這裡搶走的市場份額已經頑固如鐵桶,我們根本追不上了。
  
  所以我認為,必須迅速地打一場翻身仗。這次成功的危機公關,是個很好的時機,而我們就要在時機中尋找到一個合適的契機,絕地反彈。”
  
  講完這段話,她就抬眸打量厲致誠的神色。可他還是老樣子,沉凜而淡漠。
  
  下屬最怕什麼?最怕不懂察言觀色,捕捉不到領導的心思。
  
  林淺覺得自己無疑是最悲催的一個,因為她的BOSS目測是個面癱。
  
  想了想,她決定最後厚臉皮一把,表表忠心,同時投其所好。於是說:“厲總,如果這是一場戰役,我願意做您的副官,身先士卒,一往無前。”
  
  果然,投其所好的方法永遠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軍事化的比喻,終於令BOSS有了反應。
  
  他微微抬了抬眉頭,盯著她的眸光,似乎也比之前清亮銳利。
  
  他的唇畔,甚至萬分難得地浮現了一絲淺淺的笑意。
  
  “嗯。今天先到這裡。”他說,“我會考慮你的建議——林副官。”
  
  ——
  
  這天,陳錚回到家,已經接近晚上十二點。
  
  他沒有回臥室,而是走到別墅樓上的書房,果然看到父親陳延民獨坐在裡頭,正拿著集團的財務報表在看。
  
  陳延民十多歲時給人做苦力、做工人,白手起家,摸爬滾打,才創下司美琪這份基業。雖然已經大富大貴,他的性格卻與兒子完全不同。五十多歲的他,從不愛美色,不愛豪車,甚至不愛任何事。
  
  他只愛錢。每天清點名下的財產賬務,是他最大的樂趣。而除了對兒子慷慨,其他人是休想從他這裡奪走一分私人財產的。所以他在業內又有個外號,叫“陳鐵公”。
  
  陳錚在父親對面坐下,扯開領帶,丟在桌面上,面色煩躁。
  
  陳延民從帳冊後抬眼看著他:“都處理好了?”
  
  他指的自然是致癌物醜聞。陳錚點點頭,低罵道:“愛達這次真是不知死活!”
  
  陳延民:“你打算怎麼做?”
  
  陳錚“呵呵”笑道:“他們造這麼大聲勢,必然是想借機東山再起。我等著。已經給分管行銷的副總下達命令了——愛達想在任何產品任何市場上突破,想奪回市場份額,我們都會不惜一切代價,徹底把他們打死。”
  
  誰知陳延民看他一眼,淡淡地說:“兒子,你守錯方向了。”
  
  陳錚一愣。
  
  陳延民微微一笑,又說:“看來你連跟愛達的戰場在哪裡都沒搞清楚。那個叫厲致誠的,這次敢鬧這麼一出,顯然是個敢想敢做的人。當然,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陳錚聽得入神。
  
  陳延民又說:“這樣一個性格的人,是不會跟你在終端產品市場上,慢慢搶慢慢磨的。他一口想要吃掉的,只怕比你預計的更多,你不能掉以輕心。而現在,行業裡又有什麼契機,是能讓他一口吃下,徹底翻身呢?”
  
  陳錚的臉色慢慢變了:“你是說……明盛集團4000萬的大單?”
  
  陳延民點了點頭。
  
  陳錚靜了片刻,慢慢笑了:“現在愛達的資產實力,連我們的五分之一都趕不上。還真就怕他們不來。只要他們來,很簡單,實力決定一切——我把最好的產品給明盛,價格降到最低,低到愛達完全扛不住。即使虧錢,也要把這個項目占住,不讓他們緩過這口氣。等他們死透了被踢出市場,我們再賺錢就是。”
  
  陳延民終於滿意了,點頭說:“很好。”

Rank: 8Rank: 8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5-4-4 22:49:40 |只看該作者

9、一個早晨

  要做好上級的“身邊人”,首先就要瞭解上級,最好比任何人都瞭解。
  
  林莫臣在商海浸淫多年,比林淺更深諳這個道理。所以這晚當林淺回到家時,一封郵件已經躺在她的郵箱裡。
  
  是關於厲致誠的個人資訊。一共只有寥寥數行,經歷十分簡單。
  
  厲致誠,愛達董事長徐庸的第二子,同時也是西南軍區某軍長最小的外孫——林淺了然,難怪富二代會去參軍,只怕原本商界的路,人家根本瞧不上嘛。
  
  短短數年,經歷輝煌。大學期間就有什麼“軍事建模比賽一等獎”,“全球大學生軍事論壇領袖獎”,更別提正式入伍後,一堆諸如“個人三等功”、“團體二等功”、“獵鷹對抗對戰行動突出貢獻獎”等等榮譽。
  
  除此之外,還有些很零散的資訊,也不知道林莫臣是從哪裡瞭解到的。
  
  譬如他用軍隊薪水資助過多名失學兒童,但拒絕跟孩子們見面。看到這裡,林淺就想起當初他在火車上把臥鋪讓給她,卻連跟她講句話都耐心欠奉。他是有多討厭跟人溝通啊,囧……
  
  譬如他沒有女朋友,而且似乎是從未有過——林淺暗暗咋舌,都25的男人了啊,軍旅生活果然禁欲又單調……
  
  直至次日上班的路上,林淺還在琢磨這些資訊:他是單身男人,所乙太棒了,她不需要像有些助理秘書,還要幫老闆打理亂七八糟的私生活。他現在還沒有秘書,這也是她要考慮的事,得讓人力資源招個精明能幹的。但又不能太精明,免得人家有了野心,來搶佔她的價值空間……
  
  ——
  
  林淺抵達辦公室時,天剛濛濛亮。
  
  這也是她刻意為之。助理當然要到得比老闆早,厲致誠以前是軍人,肯定習慣早起,誰知他會幾點鐘到。
  
  昨天他前腳找她談完話,人力資源部的任命通知後腳就送來了。林淺當即把所有東西打包,搬上頂層,總裁辦公室外的小隔間裡。宋纖纖和楊曦茹兩個小姑娘有些不舍,又有些羨豔。不過按照人力資源的通知,她的職位依舊放在總經辦,所以她倆還是暫時聽她調遣安排。
  
  輕推開辦公室的門,裡頭光線黯淡,一室清冷,了無人跡。
  
  林淺打開燈。
  
  這還是前任CEO留下的辦公室,裝修得精緻、奢華又雅致,燈光璀璨。但現在換了主人,高高的黑漆木書架幾乎全空,一旁的銀白色幾何造型檔櫃也是空的,偌大的屋子,顯得有些空落落的。
  
  桌面上散落著幾張報紙,林淺稍作整理;又把大班桌後的老闆椅擺正;再從茶櫃裡拿出上好茶葉,然後找茶杯。
  
  咦,茶杯呢?昨天她來時,還看到桌子上放了個……呵呵,超大號綠色軍用保溫杯。
  
  哼著歌在屋子裡找了一圈,林淺推開通往露臺的小門。
  
  一抬頭,卻是一怔。
  
  這露臺約莫也是前任敗家CEO修建的,一側是小小的綠色的高爾夫球坪,另一側放著把陽傘,幾張暗色籐椅。
  
  厲致誠正坐在其中一張籐椅上,西裝筆挺,只是未系領帶,襯衣領子微微敞開。他一隻手拿著本書,一隻手搭在扶手上。整個人看起來沉靜中又帶著一絲平時沒有的隨意。
  
  聽到動靜,他放下書,不急不緩地轉頭。
  
  而林淺看到這一幕,第一個念頭是:我去!他到底幾點起床的?所以她今後必須雞鳴而起,才能跟BOSS的步調保持一致麼?
  
  第二個念頭,就是快速將周邊環境打量了一番。
  
  嗯……軍用特大保溫杯果然擱在一旁小茶几上,裡頭色澤沉亮,茶香濃郁,原來他愛喝陳年普洱;手上的書……居然是《孫子兵法》?已經翻得很舊了,還是商務印書館版本。
  
  他的膝蓋上還放著幾張白紙,用鋼筆寫了字。林淺目光迅速一掃,字跡蒼勁有力、剛毅冷硬,寫了一堆什麼:請君入甕,借刀殺人,聲東擊西,城門立木,以逸待勞……
  
  林淺一抬眸,就跟他清冽幽黑的視線對上了。
  
  四目凝視,他緩緩將手上的書一合,那兩張白紙夾進書裡,然後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
  
  林淺察言觀色,再聯想到之前讀到的他的種種資料,瞬間就福至心靈了。
  
  莫非……他是在鑽研自己擅長的兵法,然後企圖用到商業戰鬥上?
  
  這時他已經朝她走來,林淺立刻微笑:“厲總早。”
  
  “早。”平靜冰涼的嗓音,他神色淡然地與她擦肩而過。
  
  林淺馬上轉身,跟進了屋裡。
  
  而對於自家BOSS看似寄希望於兵法來挽救企業的行為,林淺只能默默地在心中給他點一根蠟。
  
  要知道林淺涉世之初,本著廣納百川相容並包、取其精華棄其糟粕的學習心態,也曾經買過一大堆類似的商戰書籍,譬如《兵法36計決勝商戰》、《孫子兵法商戰秘笈》……最後唯一的收穫是:嗯,讀了一堆古代戰爭小故事,挺好玩的。至於那些所謂的將兵法應用於商戰的長篇大論——抱歉,她不認為讀了幾本兵法書,就能成為商戰達人。這中間還隔著千山萬水,非真刀實槍地去商場拼殺一番,不能達也。
  
  不過身為剛剛上任的下屬,林淺是不會直接指出領導在做無用功的,來日方長。
  
  現在,她要關心她應當關心的問題。
  
  眼見厲致誠在大班桌後坐下,林淺笑著問:“您吃早餐了嗎?樓下食堂這個點兒已經開了,小米粥和牛肉包都不錯。我也沒吃,要不給您一塊兒買上來?”
  
  這話講得進退適宜。“她沒吃,一塊買”,既不會顯得太過刻意的殷勤,又照顧到領導的需要。而且,他似乎也是個吃貨……
  
  誰知厲致誠抬眸淡淡瞥她一眼:“不必。”
  
  然後沉靜了一秒鐘,忽然站起來,邁開長腿走出了辦公室。
  
  林淺也不太在意,繼續收拾辦公室。
  
  二十分鐘後,林淺已經坐到自己的小隔間裡,書籍檔盒都整理完畢,最後把她養的一小盆花,放在桌面一角,滿意地拍了拍手。
  
  此時離上班時間還有一個小時,頂層領導辦公區自然還空蕩蕩的。林淺剛想起身下樓去吃早點,就聽到走廊裡傳來低沉平穩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
  
  林淺抬頭,不多一會兒,果然看到厲致誠又走了回來。高大筆直的身形,靜漠白皙的面容,一隻手插在西裝褲兜裡,另一隻手拎著個小塑膠袋,熱氣騰騰隱隱有香味飄來。
  
  林淺忍住不笑。
  
  所以……BOSS雖然不要她買,自己還是跑去買了啊。
  
  這時他已經拐進玻璃門裡,林淺維持禮貌微笑,靜候他走進裡屋。誰知他側轉身體,將手上的塑膠袋平平穩穩放在她桌上,然後轉身就要進去。
  
  林淺:“厲總,這個……”
  
  “我吃過了。”他淡淡地答。
  
  林淺這回真意外了,所以這是……
  
  “林淺。”他側眸看著她,神色清冷,“我不需要女人替我跑腿。即使是我的副官。”
  
  ——
  
  上午九點。
  
  飽餐了一頓的林淺,心情極好的在座位上整理著各部門剛剛遞交上來的、需要厲致誠御覽的資料。
  
  辦公室的門關著,顧延之在裡頭。兩人談了大概半個小時,他出來了,看一眼淺笑倩兮的林淺,把她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顧延之的意圖很直接,似笑非笑地說:“林淺,別的,我就不多說了,厲總第一次主持公司事務,按理說應該配一個經驗更豐富的助理。但我們姑且願意試試你。好好幹,把你那些小聰明用到點上——他需要的點上。”
  
  到底他已是商場老狐狸,一番話說得恩威並濟,似褒似貶。林淺聽得心頭微亂,但立刻鎮定下來,微笑答:“好的顧總,我也是這麼想的。”
  
  顧延之一怔,反倒笑了,擺擺手放她走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13 06:44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