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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鬼鬼夢游]惡人成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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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1 08:10:12
080章 開腹

  莊書晴看著她,“你們就看著?”

  朱珠一臉羞愧,“當時鋪子裡尚有其他客人在,向掌櫃領著客人去量尺寸了,曾燕正好將一個客人要的繡樣送去樓上繡娘手裡,我去攔時已經來不及了。”

  暖意的生意一直好,還有越來越好的趨勢,每個月她的三成利都厚實得足夠讓她這輩子不用為錢發愁,自然每天去鋪子裡的客人不會少,人手卻一直沒添,再趕個巧,可不就這樣了。

  這事還真不能怪他們大意。

  “你先和我說說,那人是怎麼個不好。”

  朱珠心細,出來時就留意了,不用多想就回話道:“兩刀都在腹部,傷口不小,血流得很多,光流血就能讓她失血過多而死,不過向掌櫃有些手段,應該能拖一拖。”

  向左確實有些手段,可也只能讓血流得慢點,大夫用了不少藥都沒能讓止住。

  莊書晴一進屋,誰也顧不上看就直奔地上躺著的人。

  女子側著頭,只能看到半邊臉,即使是面白如紙,虛弱得隨時要斷氣的樣子都是美的。

  可當看到另外半邊臉,同是女子,莊書晴也在心裡暗道了聲可惜。

  這一刀,從眼角到下邊。皮肉朝外翻著,便是傷好了這半邊臉也不能看了。

  當然,前提是她還活著。

  曾燕請來的大夫大概四十出頭的樣子。看她靠近去看傷口開口便斥,“如此莽撞,你……”

  不等他說完,三子就強行將他請到了一邊。

  莊書晴只是看了一眼就搖頭,“隔靴騷癢,這樣沒用,男人出去。青陽子來了叫他進來。”

  “我來了。”

  話音剛落,青陽子就一左一右背了兩個箱子進來。那股子興奮勁就別提了。

  “該出去的出去,關門。”

  戴上手套和口罩,莊書晴拿起剪刀哧啦一聲將衣裳剪開,沒了衣裳遮掩。傷口暴露無遺。

  “嘖,下手真狠。”

  “別廢話,按我之前的吩咐做。”

  青陽子不甘不願的也戴上手套和口罩,他真的一點也不喜歡這兩樣東西,戴著難受,可莊小姐說過,不戴就不許他搭手,他沒得選擇。

  “水。”

  準確的抓出一個瓶子遞過去。

  將傷口周圍清洗乾淨,莊書晴細緻的檢查。

  “曾燕。你有沒有看到刀口進去了多深?”

  曾燕比劃了一下。

  傷在這個位置,進去這麼深,很有可能傷到小腸了。若只是縫合外面的傷口並不難,難的是裡面。

  “之前那大夫怎麼說?”

  “說她命休矣。”

  莊書晴一直扣著她的脈膊,一時無法下決斷,麻藥已經有了進展,但是還沒有在人身上試驗過,如果只是達不到她要的效果也就罷了。可要是用了再醒不過來……

  “莊小姐,我們試試吧。”青陽子完全沒那些負擔。“眼下人都要死了,死馬當活醫,用一下也壞不到哪裡去。”

  真希望自己也能有這麼豁達,莊書晴有時候是真羨慕青陽子。

  青陽子看她動搖,已經將藥拿出來了。

  是的,是藥丸子,並非注射的液體。

  這方面,青陽子是天才,他就是自己琢磨出了配方,一直在藥的用量上做調整,現在的配方是他認為最完美的。

  這樣的手術,最好是在普麻的基礎上做局部麻醉,可是藥丸吃下去,哪裡還分局麻和全麻。

  莊書晴是真擔心這藥吃下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哪怕是治好了傷。

  “莊小姐,你不用擔心,這藥就算不起作用也死不了人。”

  莊書晴心頭閃過一個念頭,瞪向青陽子。

  青陽子還是笑眯眯的,他的無所謂是真正的無所謂,沒有半點心理負擔,“我不傷無辜。”

  所以用來試藥的,都是有罪的人,莊書晴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可心裡還是有些抵觸,畢竟她受的教育裡,這就是犯罪。

  女子的傷經不起耽擱,莊書晴沒有多少考慮的時間,索性心一橫,將氣息微弱的人喚醒,“聽得到我說話嗎?”

  女人眼神有些潰散,沒有反應。

  莊書晴見狀,在傷口上輕按了按,她身體下意識的顫了下,人清醒了些。

  “我……要死了嗎?”

  “我在努力不讓你死。”莊書晴直奔主題,“不過在治你的傷之前,你要先吃下一味藥,這藥的藥性我不敢保證,你吃下去後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我吃。”不等她把話說完,女人就勉強點了下頭,她很冷,這種冷很像是一個姐妹死前形容過的冷,蓋上幾床被子都沒用,她知道,她也快要死了。

  既然都快死了,她還有什麼可懼的。

  莊書晴不再猶豫,“喂她吃下去。”

  青陽子大喜,像是怕她反悔一般,迅速將藥丸送進她嘴裡,再灌了她一口酒。

  莊書晴捏著她的脈搏不敢鬆手,因為太過緊張,汗都出來了。

  微微側過頭,寶珠立刻給她擦汗。

  “去將那位大夫叫進來。”

  “小姐……”

  “去。”

  包括青陽子在內的人都是不贊同的,她們很清楚,莊小姐接下來要做的事不能讓普通人看到。

  莊書晴自己也清楚,可人手不足,她沒有辦法,青陽子要給她搭手,其他人只能幫些小忙。必須有個人看著患者的脈搏,隨時注意她的情況。

  沒有儀器的情況下,只能這樣。

  大夫進來就看到女子一截染了血的白生生的身體。下意識的背過身去。

  “大夫是哪家醫館的?擅什麼?”

  大夫並非沒有眼色的人,能讓那麼多一看就不好惹的大漢護著的豈會是一般人,雖然不解她為何問這些,並且一副要給傷者治療的模樣,也沒有打算得罪人,“我乃陳氏醫館的坐館大夫梁成樂,擅外傷。”

  “梁大夫平時遇上這樣的傷者會如何做?”

  “先止血。再上藥,不過之前我試過了。血止不住。”

  就算她用特殊的手法壓住傷口,血還是在流,只是量小了些,她最擔心的就是傷了動脈。現在她最該做的是給她輸血,可是條件還不成熟。

  要是能再給她兩個月時間……

  “請梁大夫過來幫忙看脈,有變動立刻告訴我。”

  梁成樂儘量不去看女子晃人眼睛的身體,垂下視線只看著自己捏住的手腕。

  實在經不起耽擱了,莊書晴深吸一口氣,在傷口周圍鋪巾,用穿心蓮水擦拭消毒。

  “手術刀。”

  青陽子準備無誤的遞過去,一刀下去,血噴散出來。

  “你……”梁成樂驚得差點彈跳而起。

  莊書晴完全不理會。“止血。”

  青陽子熟練的用止血鉗止血。

  腹腔被打開,裡面的器官微微顫動著露於人前,梁大夫背脊發涼。

  “脈象。”

  “……虛脈。”

  順著手口。莊書晴戴著手套的手牽引出一截小腸,清理乾淨污穢,刀口顯而易見。

  “持針鉗。”

  助手換成了寶珠,實在無人可用,莊書晴這段時間沒少訓練寶珠南珠兩姐妹,好在兩人心理素質都不錯。眼下雖然都臉色煞白,手卻還穩。心智也未失。

  像縫衣服一樣將小腸縫合好,莊書晴細細檢查,找出另一處同樣有刀口的小腸,縫合好後牽引開來,再沒看到其他受傷的地方才松了口氣。

  幸好沒傷到大動脈。

  “散脈!”

  莊書晴立刻將腸子放回原處,用蒸過暴曬過的棉巾清理腹部,“藥。”

  青陽子會意,從藥箱裡拿出一小包藥粉。

  莊書晴接過,將之撒在受傷的地方,腹部一經縫合總不能再打開,只能讓傷口慢慢吸收,青陽子一旦做出有用的藥,藥效絕對沒得說,這是莊書晴最大的倚仗,不然就憑她這點本事,她沒那膽子。

  可這時,傷者動了,神智未複,身體就開始下意識的掙扎。

  “壓住她。”

  氣急敗壞都不足以形容青陽子此時的模樣,“量小了。”

  “總比醒不過來好。”莊書晴反而松了口氣,“用力按住她,我要縫合傷口。”

  朱珠和曾燕一人按住一邊,南珠按住腿,讓人動彈不得,幾人都儘量給莊書晴留出空間,就怕礙著她。

  肚皮上的肉在不自覺的抖動,莊書晴當眼下的身體是死物,一針一針沒有絲毫停頓猶豫,就連外頭此時傳來的喧嘩聲都入不了耳。

  “微脈。”

  “藥。”莊書晴的動作更快。

  青陽子從藥箱裡拿出一個瓷瓶倒出兩粒藥丸喂進傷者嘴裡,入口即化開。

  梁成樂此時已經跌坐在地,眼睛卻盯著莊書晴的動作一眨不眨,他擅外傷,卻也只是在用藥上精細,再加上正骨上有一套家傳的手法。

  像這樣將傷口縫起來,卻是從不曾有過,更不用說給傷者再劃上一刀,這到底是救人還是殺人?

  可從脈象上來看,傷者的症狀並沒有加重。

  他很清楚,以他的那點手段必定救不回傷者,而眼前這個不知身份的姑娘,做到了。

  再次清理了腹部,不用吩咐,青陽子抹上一層透明的藥膏,不過幾息時間,藥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吸收,他又撒上了另一種藥粉。

  莊書晴脫了手套去把脈,雖然弱,卻尚算穩,一直緊繃著的精神這時才鬆懈下來,待要起身,人一歪險些倒在地上。

  “小姐……”寶珠眼疾手快的扶住。

  莊書晴苦笑,“腳麻了。”

  南珠示意青陽子壓住傷者的腳,自己脫了身去給自家小姐按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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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章 女人為難女人

  打女人耳光這一幕,本來沒打算用的,覺得男人打女人就掉份,可是白府的人都和白瞻一樣囂張,他們也從來沒被人欺過,我以他們的性子去想,他們真的會動手,在他們心裡,白瞻是不容侵犯的,而被自家公子護得跟個寶貝一樣的莊書晴當然也一樣!我真的是有認真考慮過的,所以不喜歡的人也別砸磚頭啦,鬼鬼玻璃心,易碎。

  “這是……這是什麼本事?”

  莊書晴抬頭,看向大概都不知道自己說了話的梁成樂,實際上,他沒暈倒沒有像逃離魔鬼一樣逃離她,她已經很吃驚了。

  “救人的本事。”

  是的,剛才就是用這種古裡古怪的方法救了人,鋒利的刀在肚皮上劃開,手在肚子裡攪動,冒著熱氣的,還在蠕動的腸子清晰可見,對,還用針像縫衣服一樣把破了的腸子縫起來,明明哪一個動作都該是要人命的,怎麼反而就救人了呢?

  梁成樂滿心都是不解,他想問,抓心撓肺的想問個清楚,話都到嘴邊了被最後一絲理智硬生生壓了回去,拼命用好奇害死貓的道理來說服自己。

  勉強自己站起來,梁成樂瞄了一眼那一截白生生的肚皮上像打了個補丁一樣醜陋的傷口,“醫館忙碌,在下先告退。”

  莊書晴若無其事的扯了扯棉布遮住傷口。也不留人,回頭揚聲道:“向左,把該給的酬勞給梁大夫。”

  “是。”

  梁成樂彎腰行了一禮。快步離開。

  南珠搬了張椅子過來,和寶珠一起扶著小姐坐上去,居高臨下的看向痛得頭髮都汗濕了的女子。

  “姑娘叫什麼名字?”

  “南枝,我叫南枝。”南枝恨不得暈過去無知無覺,可這劇痛讓她想暈都暈不了,而且,她也不能暈。臉上那一下先於肚子上的兩刀,她很清楚。她的容貌沒有了。

  做她這一行的,就靠一張臉,一副好身段,她兩樣都毀了。

  媽媽必定不會再留她。這是她之前盼了又盼的事,可絕不是以這般模樣,便是她之前豔名遠揚,眼下也沒有男人會再要她。

  以後要怎麼辦且不說,她首先要想的是怎麼最大可能的保住自己擁有的東西,那是她以後活下去的指望。

  而她能奢望的,就是這個雖然年幼,看起來卻絕不好哄騙的小姐。

  “你需要人照料,可有信得過的人?”

  南枝苦笑。越加顯得狼狽不堪,“平日裡不管去哪裡,我的丫鬟都會跟著。今日出來之前,她說肚子疼,走不動路,我便獨自一人出門,偏偏就這麼巧,今天我就出了事。她原也不是本份人,既然攀了高枝。我自然不敢再信她,其他人……做我們這種營生的,又哪裡還有人可信任。”

  那怎麼辦?莊書晴傻眼,要她養著?

  要是放個妓女在家裡,敏姐姐能念叨死她!

  “南枝得小姐救命之恩,本沒臉再求小姐幫忙,可是……”眼淚從眼角滾下,完好無缺的半邊臉看起來天使一般美,“我這副樣子必定會被捨棄,可我多年攢下的全部家當都還在樓子裡,若是沒人幫我,怕是會十不存一,求小姐幫我。”

  莊書晴很理解她此時心裡的想法,毀了容,以後就做不得這行了,嫁人也沒人要,要是再沒有點銀子傍身,死路一條。

  可是,“你想讓我去幫你把家當拿出來?”

  “小姐金貴,南枝萬不敢這般想,只盼著小姐能隨便派個人去一趟便好,南枝這些年也攢下不少,願付一半給小姐做診費。”

  “我不是那般趁火打劫的人。”

  “南枝不是這個意思……”

  莊書晴笑著搖頭,“這個忙我會幫,不然救了你你還是得死,毫無意義,還有你的傷。”

  苦惱的想了想,“你現在全靠一口氣在撐著,大概也撐不了多久,你這傷麻煩的在後面,要是感染了,我也就白忙活了,所以在你好之前,我只能先就近給你租一處地方,當然,租金由你來出。”

  南枝已經高興得泣不成聲了,忍著暈眩連連道謝。

  讓青陽子給她處理臉上的傷,莊書晴出門去了外面。

  “剛才怎麼回事?”

  向左據實以答,“秦少夫人來過。”

  “你們家公子懼不懼秦家?”

  “公子不懼任何人。”

  不管是向左還是三子,又或者是在場的任何一人看起來都是底氣十足,莊書晴也就信了他們不是逞強,頓時也跟著有了底氣。

  “三子,你派個人去一趟紅香閣,將南枝的金銀細軟都給她拿出來,另外,儘快在家附近給她租個宅子,她的傷還很險,先將人挪去我家裡。”

  三子雖然不以為然,還是立刻吩咐下去。

  莊書晴自是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不過是覺得妓女下賤,何必管她的閒事。

  這樣固有的觀念她沒資格去置喙,只是說了一句,“在我這裡,患者就是患者,和他們的身份,做什麼的無關,再者說,我也是女人。”

  雇來的馬車到了,曾燕和朱珠將南枝小心的抬上馬車,莊書晴正要帶著人回去做後續處理,就看到一群人氣勢洶洶的朝她走來,不用問,她也知道了這人是誰。

  向左和三子一人上前一步將人護在身後,其他人護在身側,寶珠和南珠想要扶人上馬車,莊書晴微微搖頭,這個一臉盛氣淩人,穿著盛裝的女人看著就不好相與,她要是避開了。人家當她怕了,只會更加不饒人。

  離她只有四五步距離時秦少夫人才停下腳步,微抬下巴。一臉傲氣,“你就是暖意的老闆?”

  “不是。”

  “看你這樣子也不像。”

  莊小姐被看低了就等於公子被看低了,白府的人都是囂張慣了的,哪裡能忍,三子上前就是一巴掌,清脆的聲音像是有回聲,連看熱鬧的都鎮住了。再沒有半絲議論聲。

  莊書晴也沒料到三子會說動手就動手,既然沒攔住也就算了。說到底,這些人都是白瞻的人,她能使喚他們幫忙做事,但是並沒有臉大的真將他們當成自己的下人。

  秦少夫人被打懵了。捂著臉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被打了,她家人都沒有動過她一個指頭,她被個下人打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秦少夫人崩潰的尖叫著下令,“都是死人嗎?打,都給我打,打死重重有賞!”

  說完,她自己卻是認准了莊書晴,直往她撲來。

  寶珠南珠姐妹不好動手暴露身份,曾燕和朱珠可沒這個顧忌。一推一拉就將人甩了出去。

  莊書晴連腳步都沒移動一下。

  其實剛才她心裡也有點怵,那爪子要真撓到臉上,她也得花臉。

  實力懸殊太大。對方撲上來多少人就飛出去多少人。

  向左揉著手腕冷笑,“將這些人全扔到秦家門口去,告訴秦令,公子回來後定當登門拜訪。”

  聽對方直呼公公的名字,秦少夫人心裡猛的一激淩,被怒火蒙住的心智終於恢復了些。

  人一清醒。想到的事情就多了,她記得。這個暖意,是公公曾提醒過多照顧生意的地方,之前只以為是哪個相熟家族的買賣,難不成來頭比秦家還大?

  還不等她想清楚,自己帶來的人全被打暈了扔上馬車,一個堆一個,直到沒地方塞了再換一輛,眨眼間,暖意門前就空了。

  倒是沒人來碰她,可她倒希望他們將自己也一起綁了,這樣怎麼著也能占些理,可現在……

  莊書晴只是看著,看沒什麼事了就踩著長凳上了馬車。

  “等等。”

  莊書晴回頭。

  秦少夫人只是下意識的喊住她,卻不知道能說什麼,想到這事的起因,火氣又起,不甘心的問,“不過是個做皮肉生意的賤人,你竟然護著她!為什麼?”

  “她不過是個賣皮肉的,男人不安份,沒有她也有別人,當有下一個出現,你又要去打殺下一個嗎?為了一個腦子長在下半身的男人,值得你雙手染血?”

  是啊,沒有她也會有別人,她心裡何嘗不知道這點,可是她不甘心啊!明明前不久他們還那麼恩愛,誰不羨慕她。

  既然給了她那麼甜蜜的一段,為什麼就不能給她多一點時間!

  只要她的心不再這麼火熱,她也能像大多數女人那樣認命,賢慧大度的為他納妾,為他侍候老小。

  可是,怎麼能是在成親才半年,在她以為兩人濃情蜜意時。

  她如何能不恨!

  她恨勾引他的女人,可她更恨的,是那個口口聲聲說心裡只有她的男人!

  落在女人身上的每一刀,都是她想加諸在男人身上的,她那麼恨,那麼恨!

  眼淚不知不覺流了滿臉,莊書晴有些可憐她,可她也只是歎了口氣,弓身進了馬車。

  她可憐被困住的所有女人,可她能做的,是讓自己活得和她們不一樣,不讓自己成為她們中的一個。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她想對所有女人說這一句,可一定沒有用,有時候人去爭不是她們想爭,而是不得不爭!

  “向左,將人放了吧,做買賣,和氣生財。”

  “是。”

  馬車緩緩離開,莊書晴撐著頭好一會沒有說話,心沉甸甸的,亂七八糟想了一堆。

  回到家門口,青陽子直接讓人抬進了他那邊,真讓一個妓女住進莊小姐家裡,他們沒那膽子,怕公子回來剝了他們的皮。

  南枝一直強撐著沒有昏過去,看到莊書晴眼淚流了下來,她都聽到了。

  她被人唾棄,她活得不高貴,可誰又願意如此?

  要是可以,她寧可生來只是一副平凡相貌,有疼她的父母,到了成親的年紀成親,生上幾個孩子,過最平凡的一生。

  她做夢都想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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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1 08:10:47
082章 甜的

  將南枝安置好,莊書晴把了下脈,還是弱得很。

  “凡是她要用的東西都得用穿心蓮水煮過,青陽子,你那藥膏給她臉上也抹一點,別捨不得。”

  青陽子還真是捨不得,那藥膏費了不少好藥材不說,還複雜得很,雖然白府對他的支持是沒有底限的,可對他來說,做出來的藥都是寶貝,恨不得全收著才好。

  掏出小盒子給她臉上的傷口淺淺抹了一層馬上又寶貝的收好,青陽子眼珠子一轉,湊近莊書晴低聲道:“莊小姐,我們試試消炎藥?”

  莊書晴斜睨他,“你已經在別人身上試過藥了是不是?”

  青陽子看天看地就不看她,這態度已經很說明問題了,被說幾句嘛,沒關係,不痛又不癢。

  “效果怎麼樣?”

  “咦?”不罵他?

  “說你有用?”

  沒用!

  青陽子懂了,頓時笑開了花,莊小姐最好的一點就是不管她有怎樣的原則,她都不會將她自己守著的那套原則強加到別人身上,要不是這是公子的人,他都想搶回家自己供著了。

  “那藥我改過幾回配方了,可是做出來的都沒有你說的那麼有用。”

  “那就還是失敗。”

  青陽子頓時有些懨懨的,他覺得莊小姐一定是故意打擊他。

  “不過,我想試試給她吊鹽水。”又摸了把脈。莊書晴有些擔心,“情況有些不太好。”

  凡是新東西,青陽子都很有興趣。生理鹽水是早有準備的,空心針也早就琢磨出來,羊腸的量每天都在增加,青陽子早就心癢癢的想試,可他不知道要怎麼扎針,也就只能忍下來。

  好不容易莊小姐說要試了,他生怕人後悔。不過眨幾下眼的功夫就將一應東西都準備妥當了。

  莊書晴看著,也不再猶豫。

  先用皮筋綁住手腕。再用穿心蓮水消毒手背,將兌換好用瓷瓶密封起來的生理鹽水倒掛著,一端的針頭從軟膠做成的封口進去,鹽水經過細細的羊腸進入另一端的針頭。放走氣泡,拍了拍手背,對準一條青筋乾脆俐落的紮了進去。

  瓷瓶不是透明的,管子不是透明的,什麼都看不到,兩人做過數回試驗,計算出了一瓶鹽水進入人身體所需的時間。

  可畢竟是第一回,既怕時間計算有誤,也怕這鹽水不對。進入身體會引起其他不可預知的反應,兩人都不敢大意,一直在床邊守著。

  最後比之前計算的時間提前半盞茶功夫收針。拔了塞子一看瓷瓶中的鹽水,兩人對視一眼,笑了,他們算得沒有錯。

  “繼續。”

  忙了一上午,莊書晴回家的步子邁得都有些無力。

  莊書敏看慣了她走路一陣風神采飛揚的樣子,甫一看到她這模樣張口就問怎麼了。

  莊書晴也沒瞞著。沒精打采的將事情說了。

  “你救的人?”

  “恩。”

  “就像早上那樣?”

  “不一樣,早上那個容易多了。”莊書晴回了神。“敏姐姐,我以為你會更責備我多管閒事。”

  “又不是頭一回了。”莊書敏本來就是忍著,看她主動提起順勢就說了,“早上你就莽撞了,又解男人衣裳又摸來摸去的,即便白公子縱著你你也得多注意些,被人中傷還不得你自己受著那些話。”

  “可我救了他的命。”

  “對女子來說,名聲就等於性命,你救了他毀了自己的名聲,也沒占到便宜。”莊書敏說著柔了眼神,“可是看你真幫別人撿回一條命,我也覺得很值,他那個年紀定然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沒了他指不定會如何,這麼一算,你救下來的又豈止是一條命。”

  說來說去還是贊同的嘛,莊書晴高興些了,只是還有點不得勁,“男人出去花天酒地,管男人就是了,毀了一個女人有什麼用,這天底下做皮肉生意的還少嗎?只要有銀子,哪裡去不得,可是看她那模樣又實在可憐,想想也是真有感情在的吧,不然怎麼會那麼想不過。”

  “你當每個女人都跟你似的敢做敢說啊,女人自懂事以來學的就是以男人為天,學的是內宅那些事。”想到曾經的自己,莊書敏歎了口氣,“我幸運,能遇上你,不然怕是墳上都長草了。”

  “怎麼說著說著又說到你身上去了,現在不就挺好。”莊書晴無奈,扯開話題,“我餓了,寶珠。”

  “是,飯菜已經上桌了,您洗洗手就能吃。”

  午飯吃得比平時晚,莊書晴擔心弟弟又和上次一樣提前出來,吃過飯就去了考場。

  原本還想在馬車裡眯一眯,可馬車還沒停穩就被圍住了,一道道聲音傳進來。

  “就是坐在這輛馬車裡的小姐。”

  “對對對,就是這輛馬車,太好認了。”

  “我早上見過,可年輕又心善的小姐。”

  “小姐,我是陳諒的弟弟,帶著侄子來謝您的救命之恩。”

  莊書晴沒打算出去被人圍觀,只在裡面道:“舉手之勞,無需言謝,令兄的心臟不太好,以後還是要儘量保持心情穩定的好。”

  “是,我一定轉告,陳青,給小姐磕個頭。”

  莊書晴在馬車裡保持了沉默。

  外面的人看她始終不露面,又有諸多護衛守著,也不敢靠前,只是目光時不時的掃過來,說的也都是早上的事。

  成了別人的談資,莊書晴哪裡還睡得著,這一刻,她無比盼著白瞻能快點回來。

  白瞻有一個本事,在別人來說再難的事到了他那裡都會變得輕而易舉。有他在,她心裡安穩的什麼都無需想,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他一直就是這麼說的。而她,也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他在的時候天天受著他的好還不覺得,不在身邊了才感受深刻,怪不得老話說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她這才失去八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好在她的失去不會是永遠。

  唔,以後也得用心些將人留住才行,這個男人。是她想要的,哪怕沒有信心能留住一輩子。至少也得努力過後才能認命。

  “一回來就看了場熱鬧。”人未至,聲音已在耳邊響起,再一抬頭,一身紫衣勾著嘴角進來的不是白瞻是誰!

  笑意頓時從心裡泛起。從眼裡透出,在臉上綻放,“有些人真不經想,一想就出現了。”

  看到日夜掛念的人本就心情大好的白瞻再聽到這話唇角的笑意明顯加深不少,在她身邊坐了,心滿意足的聞著她身上淡淡的藥香,人不自覺的湊得更近了些,“想我了?”

  “恩,想了。”

  被她坦率的反應哄得高興。白瞻乾脆將頭擱在了她肩上,這個姿勢只要再伸個手就將人抱在懷裡了,“想我什麼了?”

  “想你對我的好。然後覺得我對你不夠好,為了你不被對你好的人搶走,我決定要對你好一些,不讓你被狐狸精勾引走。”

  繞口令一般的話引得白瞻低笑出聲,聲音沉沉的響在耳邊,莊書晴耳朵尖都紅了。

  “發生了什麼事引出你這般感慨。我得好好謝上一番才行。”

  身體往後靠,男人的肩膀好像一直在等著。她稍一動就將人接住,莊書晴覺得連支持自己身體的力量她都可以省下來了。

  “就是覺得女人活得太不容易了,我現在能過得這般自在應該感恩,而不是肆意揮霍你的好,長覺悟了是不是?”

  “確實是。”白瞻笑著抵住她的頭,“我很高興。”

  “我也有一點點。”

  人回來了,心好像也有了地方安放,莊書晴一下子就睡過去了,完全信賴的姿態。

  白瞻看著,只覺得心軟成了一攤水,抱著人閉上眼,也睡了過去。

  莊書寒從考場出來,看到馬車快步走過來自覺的往上爬,三子忙伸手攔住,“二公子稍等……”

  “讓他進來。”

  三子退後一步。

  莊書寒挑眉,大步進入裡車廂,看到離開八天的白瞻坐在姐姐對面,兩人明明沒有逾越的動作,氣氛卻溫馨得不得了,他都覺得自己有點多餘了。

  “白大哥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不久,考得如何?”

  “後面兩場不用參加了。”

  “這麼自信?”

  “是!”莊書寒對上笑眼看過來的姐姐,“姐姐,我一定能過。”

  “信你,先過來吃點糕點墊墊,我們回家。”

  “恩。”

  對於家裡多了個前頭牌,白瞻連眼睛都沒多眨一下,只要不是書晴身邊多出來個什麼男人,其他都不被他放在眼裡。

  晚飯後,一屋子大大小小的人都識趣的離開,留下兩人述話。

  “秦家長能耐了。”

  “算了,三子那個耳光打下去就已經讓她丟盡臉面了,別和一個傷了心的女人計較,不用你做什麼她的日子也好過不到哪裡去,女人如果不在乎也就罷了,若是在乎,誰能容得下男人三妻四妾朝秦暮楚,白瞻,醜話說前頭,你要有那個心一定不能瞞著。”

  “害怕了?”

  莊書晴抿住唇,笑容淡了些,“恩,害怕了。”

  若非害怕,她不會這麼多話,她自己知道,白瞻也知道。

  只是她不願意示弱罷了。

  “若天下還有另一個莊書晴,倒是真有可能。”

  莊書晴瞪他。

  白瞻笑出了絲絲情意,“可天下只得一個莊書晴,配我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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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1 08:11:05
083章 可值得?

  有了莊書晴的勸阻,白瞻到底也沒有去為難秦家。

  倒是秦令誠惶誠恐的來請了一回罪,送了好些貴重東西,白瞻直接全部搬去給了莊書晴。

  南枝在次日就搬去了給她租的宅子,莊書晴每天上午會過去給她檢查上藥,再給她吊上三瓶鹽水,青陽子看得仔仔細細的,莊書晴索性將怎麼下針,為什麼要從靜脈進針都給他說了。

  青陽子學得很快,到第三天時就拿南枝當試驗品了,雖然一開始讓南枝吃了點小苦頭,找到竅門後也就順利了。

  莊書晴有時候會忍不住想,青陽子要是活在現代一定會是個天才醫生,有那麼多高科技的儀器輔助,不知能得多大成就。

  南枝現在沒有信得過的人,莊書晴做主給她買了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來侍候。

  小姑娘是吃過大苦頭的,現在吃穿不愁的,將南枝照顧得很好,只是膽子小了些,每回說話聲音跟個蚊子叫一樣,得湊近了才聽得清。

  南枝這會也醒著,勉強對莊書晴笑笑。

  “又發燒了?”

  “昨晚就開始燒,現在已經好受點了。”

  失血過多,免疫力降低,這幾天一直反反復複的發燒,降下去又燒回來,好在溫度一直沒有過高。

  號了脈,莊書晴看向青陽子,“補血的藥需得加大劑量。”

  青陽子不甘不願的應下來。

  “現在已經通氣了。可以適當吃點流食,我讓喻娘子每天給你弄點補血補氣的膳食,小蓮你在飯點的時候去拿。”

  小丫鬟忙應聲。

  青陽子勤快的去掛鹽水了。莊書晴待要再交待兩句,南珠快步進來低聲稟報,“陳總管差奴婢來和您說一聲,秦少夫人尋短見,怕是要不好。”

  莊書晴對那個年輕的婦人很有印象,她用盛氣淩人的態度和盛裝來武裝自己,明明有個潑辣名聲。卻做了這一點也不潑辣的事。

  不過,“來告訴我是為何?秦家沒請大夫?”

  “請了。”南珠頓了頓。繼續道:“上次的事鬧得很大,主城區都傳遍了,秦少夫人尋短見的消息傳出來,就有人說是公子逼的。連帶的您也……”

  “這髒水還真是想潑誰就潑誰,白瞻是什麼個意思?”

  “陳總管說白公子沒有任何吩咐,只是囑咐不讓他們瞞著您。”

  白瞻懂她,知道她不喜歡身邊的人打著為她好的名義替她做決定,她喜歡這種體貼。

  沉默片刻,莊書晴道:“這事與我們無關,隨他們去。”

  “是。”

  可是事情的發展總是出人意料,沒多久就有人登門求見。

  看著跪在自己面前哭泣的老婦人,莊書晴忍不住將腳往後收了收。“請我去?為何?秦家真想將這事賴我身上不成?”

  “老婆子萬萬不敢如此想,是少夫人冷了心自己不想活了,怪不得任何人。老婆子求上門來,是聽說莊小姐有一手神乎其神的本事,連沒了氣息的人都能救活,我們少夫人還有氣,莊小姐一定有辦法救她,請莊小姐垂憐。”

  原來如此。

  當日她救陳諒時那麼多人看著。傳開了也正常,只是不知道被傳得有多離譜。

  “我沒有外面傳的那麼厲害。那個人我能救,是因為他本來就沒死,你不如多請幾個老道的大夫去看看,他們比我本事大。”

  “沒用,沒用。”老婦人又開始抹淚,“會元府有名的大夫都請了,都說我家少夫人救不活了。”

  “她到底傷到了哪裡?”

  “我家少夫人……吞金了,誰也不知道她吞了多少,眼看著就要……”

  吞金?盛傳的富貴死法?莊書晴看向白瞻。

  白瞻掀了下眼皮,“隨你心意。”

  “我知道要怎麼救,但是……”

  “不確定就不救。”

  白瞻說得灑脫痛快,那邊老婦人已經跪下去直磕頭,“求莊小姐垂憐,求莊小姐垂憐!”

  “不是我不願意救,是……”莊書晴示意南珠將人扶起來,“有些話我說了你也聽不懂,不過我和你去一趟秦府,情況總要看過了才知道。”

  “是,是。”

  莊書晴起身,“去叫上青陽子,該帶的東西都帶上。”

  白瞻自不可能讓人離開自己眼皮子底下,丟開手裡本也沒看幾頁的書隨之起身,“備車。”

  秦家在會元府算是數一數二的家族,便是會元府主張華見到他也頗為客氣。

  可這會,他幾乎是小跑著迎向門口。

  “白公子,您怎麼來了?”

  想到傳到自己耳裡的那些傳言,秦令只以為白瞻是興師問罪來了,頓時一身冷汗,連連給秦家辯白,“就是有天大的膽子,我也不敢將事情往公子身上賴……”

  “我陪書晴過來,不是說人快死了?帶路!”

  秦令這時才敢看向和公子並肩的女子,莊書晴的存在他們都知道,可無人敢往她面前湊,今日他才有機會看清楚這傳了許久的莊小姐究竟長什麼模樣。

  要說多絕色卻也沒有,這樣的長相在會元府也能找出幾個來,可她身上的那股鮮活勁卻是少有人及,眼神流轉間全是活力。

  拋開其他不說,這樣的人看著實難讓人討厭得起來,尤其是上了年紀的人。

  更何況現在還盛傳她能讓人死而復生,也怪不得兒媳婦的奶娘要悄悄求上門去。

  可他從未聽說吞金後還能將人救活的。

  會元府有名的大夫現在都集中在一起商量,看到秦家主引了兩個年輕人進來也只以為是兩家的親朋,紛紛上前見禮。

  秦令看了莊書晴一眼,“劉大夫,情況如何?”

  站在最前面的劉大夫搖頭,“情況本就不好,令媳還不配合,我等實在是有心無力。”

  “莊小姐,你看……”

  有白瞻在身邊,莊書晴根本沒那許多顧忌,膽兒大得很,“我進去看看。”

  看她堅持,秦令自然不能攔著。

  走了幾句,莊書晴又回頭,“令公子呢?”

  一說起這個兒子,秦令也是氣得頭疼,可這會他也只能盡力幫著瞞,“他昨兒有事出城去了,家裡的事他尚不知道。”

  “其實你直說他約人出城取樂我也不會覺得意外,傻的人只有秦少夫人。”禮貌性的點點頭,莊書晴推門而入。

  秦令暗暗磨牙,對這莊書晴心下不滿起來,他秦家的事,他秦家的人,哪裡輪到她來置喙,真將自己當個人物了!

  什麼東西!

  “秦老爺,這位是……”

  “現在滿城盛傳能讓人起死回生的莊小姐莊神醫,你們沒聽說過?”

  “是她?”大夫面面相覷,都想跟進去看看她是怎麼個神法。

  秦令看出來他們的意圖,惡意的添了把火,“你們就不想知道神醫是怎麼治病的?門可沒關。”

  幾個加起來都幾百歲的大夫你望我我望你,不約而同的提腳邁步,真跟進屋是沒那個臉,豁出臉皮去在外面聽聽牆角還是做得到的。

  屋內,白瞻沒有走近,雙手抱胸倚著牆,他對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的人沒興趣。

  床上的人很安靜,偶有一聲痛呼也含在口裡,像是不想被人聽到,侍候的人都離得遠遠的,也不知是被趕走的還是如何。

  莊書晴走過去,居高臨下的看著床上躺著的人。

  面色煞白,頭髮散亂,眼神空洞的看著帳頂,往兩側滾落的也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

  感覺到有人走近,只以為是自己的丫鬟又過來了,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她就是不想活了,為什麼還要活著呢?她就像個笑話,死死抱著過去卻如何都想不開的笑話。

  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什麼都不用想了,心也不會痛了,多好。

  “看樣子我今天是要白走一趟了。”說著話,莊書晴在床沿坐下,自然而然的捏住她手腕號脈。

  秦少夫人根本沒想到會在死前看到這個給了她這輩子最大難堪的女人。

  “很意外?”莊書晴收回手笑,“其實我也沒想到,不過一個年紀大我一截的人跪在我面前相求,我說不出拒絕的話。”

  定定的看著她,秦少夫人突然道:“那個賤人沒死。”

  “是,我救了她。”莊書晴傾下身去行望診,“既然這麼想死,為什麼不吞大一點的金塊呢?要是你吞那種,根本不用拖這麼久,早就痛死了。”

  因為她不知道應該吞大一點的才會死得快!

  莊書晴自顧自的掀了她的被子,手在她肚子上一點點按,手才放到胃部,還沒用力就聽到了痛呼聲。

  在胃裡面。

  “那天我問你,為一個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雙手染血可值得,現在我也想問你,為了一個你尋死時還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男人送命,可值得。”

  “你這一輩子就是為了他活著的嗎?他不愛惜你,你就連命都不要了?”

  “你將養你寵你護你長大的爹娘置於何地?”

  “還有。”莊書晴撫上她的肚子,“你的孩子要被你折騰沒了,你可知道。”

  “孩子……”神智漸漸回籠,少夫人這時才感覺到下腹的漲痛,頓時什麼想法都沒了,強撐著坐起來一把扣住莊書晴的手,“我有孩子了?”

  “很快就要沒了,不用指望我,我救不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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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4章 吞金!

  秦少夫人呆了呆,身體往後一仰,眼淚滑落。

  她入秦家門半年一直沒有消息,在她放棄生命時有了,卻又沒了。

  “你現在滿心都是恨,就是有了孩子又如何呢?現在就這麼不甘,往後你還要不甘上幾十年,這麼痛苦的活著,還不如死了。”

  屋外聽牆角的人齊齊抽了臉皮,這所謂神醫到底是來救人的還是來催人快點死的?

  “要我說,你這般折騰,並非真的有多愛那個男人,你只是不甘心罷了,不甘心連個妓女都比不上,不甘心你在乎他勝於他在乎你,不甘心你處於下風,不甘心……你在他心裡並不重要,說白了,也不過是因為在娘家時千嬌百寵,剛嫁出門半年卻被輕賤至此,落差太大讓你受不了,聽人說你潑辣,我只覺得你色厲內荏。”

  “不是,不是這樣,你沒有成親,根本不懂……”

  “我當然不懂,這是你的生活,你將你的人生弄得一團糟,我為什麼要去懂。”莊書晴笑得輕鬆,改了個坐姿晃了晃腳,仿佛眼前的人根本不是生命垂危之人,“你之前的日子過得太好,一旦日子不那麼順心了你就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弱者所為。”

  “不是!我不是!”

  “你就是。”莊書晴說得斬釘截鐵,眼尾餘光瞟了眼她下身。那裡已經濕了,這個孩子,她探脈象知道的時候就知道保不住。

  “若你是個強者。你就應該把那個敢背叛你的男人治得服服帖帖,不該去的地方不敢踏進一步,不該做的事連想都不敢想,讓他的心裡只有你,讓他以你的意志為先……你做到了哪一點?”

  莊書晴搖頭輕笑,“你什麼都沒做到,只是讓自己失去了孩子。在床上痛得面目猙獰,想著那個不知道趴在哪個女人肚皮上快活的男人在這種時候都沒趕回來。你想死在他懷裡是不是?讓他記得你一輩子是不是?拿面銅鏡過來。”

  丫鬟不知道她要幹什麼,沒人敢動。

  青陽子怪笑著猴子一樣幾跳幾跳的拿著銅鏡過來。

  “給她看看她現在是什麼樣子,面色白得像鬼,臉上掛著的也不知是眼淚還是鼻涕。頭髮亂成死結,等到你快死的時候只會比這個樣子更難看,你還指望用這副樣子讓那個野了心的男人記一輩子?還想死在他懷裡,呵,就怕他擔心你弄髒了他的衣裳,根本不會讓你近身。”

  女子愛美,誰也不能例外。

  少夫人勉強抬起手來,哆嗦著擦了擦臉,又去撫頭髮。可怎麼都弄不服帖,莊書晴的話像被施了法一樣無孔不入,她更覺得自己現在醜得比那個被她劃花了臉的賤人還要難看。

  怔怔的看著銅鏡裡的自己。這是誰?

  這怎麼可能會是她!

  她是徐家麼女,掌上明珠,她不止有著高人一等的身世,還生有一副好相貌,出嫁那日,她明豔得能和皓月爭輝。揭開紅蓋頭的時候,那個男人眼睛都不會眨了。那時候她以為,她在婆家會和在娘家一樣幸福。

  可是不過才半年,她怎麼就成了這副模樣?

  雙眼無神,臉瘦得眼睛都凹進去了,兩個窟窿嚇死人,這樣的自己,自己看著都想移開視線,男人又怎會多看一眼。

  是了,若只是為了一副容貌,留住了人又能留住多久?

  她會老去,臉上會長皺紋,甚至都不用到那時候,只要她懷著孩子人變得稍微難看,那個男人就會棄她如敝履,哪會管肚子裡的孩子是他的,她是為他受罪。

  那個男人,就是這樣的。

  她沒有那個命擁有戲文裡情深似海的男人,或者說,世上本就沒有那樣的男人。

  夢,該醒了。

  摳住莊書晴的手,用盡她所有的力氣,“救我。”

  成了!

  莊書晴暗地裡長舒一口氣,可是後面同樣不容易。

  “你知道我是怎麼將南枝救下來的嗎?”摸上她的腹部,“那兩刀傷在這個地方,不止傷了肚皮,裡面的腸子也傷了,我從這裡切開腹部,將裡面的腸子縫好,不止一處,我都是如同縫衣一樣將之縫好,然後再將肚子上的口子縫好,這才保住了她的命,而你。”

  手往上摸,落在胃部,“你吞下去的金子現在在這個位置,這裡是胃,我需要在這裡開個刀口,再將你的胃袋切開,從裡將金子拿出來,然後將切開的地方縫合,你,能接受嗎?”

  少夫人聽著生生打了個冷顫,想說自己能接受,可嘴巴像被粘住了似的,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不用逼自己,你還有選擇的餘地,寶珠,請外面的大夫進來診治。”說著,莊書晴起身離開床沿,走到白瞻身邊站定,手偷偷握住他的,心裡頓時安穩。

  白瞻看她,“激將法,恩?”

  莊書晴連忙噓了一聲,她也很累的好麼,可不想白費功夫。

  每一個進來的大夫都先看了莊書晴一眼,那眼神,很有些怪異。

  莊書晴不解,只以為他們是看輕自己,也沒往心裡去,白瞻卻知道他們是因為聽了書晴那番話。

  便是激將法,有些話卻也是書晴心裡真正的想法,這一點,只要他一人知道就夠了。

  輪流號過脈,皆是搖頭,吞金到最後只能痛苦而死,他們還沒有聽說過能救的。

  若真如剛才偷聽到的那般……那到底是殺人還是救人?!

  這時,從外面匆匆進來一人,帶著一陣香風擠開大夫靠近床邊,對床上的人大吼,“你傻了嗎?”

  這是自己的丈夫,揭開蓋頭那一刻便放進心裡的男人,這會身上帶著脂粉味,衣領都沒系好,一眼就能看出剛從哪裡爬起來。

  而這個男人此時眼裡有怒,也有一絲擔心,夠了。

  到這裡,就夠了。

  “以後都不會傻了。”示意自己的丫鬟扶自己起身,看向不遠處和一個男人並肩而立的女子,“就按你說的辦法來,救我。”

  莊書晴點頭走近,“閒雜人等請出去。”

  真要那麼做?幾個大夫面面相覷,張口就要質問,白瞻先一步行動,“將人叉出去。”

  連秦公子在內的人都被請了出去,白瞻腳一勾,門當著眾人的面關上。

  秦公子倒是想進去,身為丈夫的他被關在外面,倒是無關的男人在屋裡,這算什麼事!

  可門前守著的人讓他怯了步,生在秦家這樣的人家,該有的眼色還是有的。

  正好秦令忙完事情過來,看到兒子在上前就是一巴掌,“你幹的好事!”

  隨後跟來的秦夫人連忙上前一通心肝寶貝的叫,怒視丈夫,“徐氏自己不想活,你怪兒子幹什麼,你年輕那會兒不也沒少荒唐,怎麼你行,輪到兒子就不行了?要是每個女人都像徐氏,天下女人還有活路嗎?”

  秦令被當眾揭了老底,臉上也有些下不來,沉下臉斥道:“他還有理了?都說慈母多敗兒,這話半點沒錯。”

  秦夫人到底不敢真讓秦令沒了面子,恨恨的哼了一聲,揚聲道:“要真死了,我秦家就準備發喪,便是徐家人來了我也占理。”

  簡易手術臺邊,莊書晴在戴手套,聞言斜眼看向床上痛得快受不住的女人,“聽到了嗎?就是為了這話,你也該活下來膈應死她們。”

  少夫人苦笑,向來是婆婆收拾媳婦,又哪有過媳婦讓婆婆不好過的,不過,秦家休想再不讓她好過。

  秦家,走著瞧。

  “保持住這股氣,青陽子,藥。”

  麻藥的配方又經過改良了,不過有了上回的意外,青陽子到底也不敢說這回就一定完美。

  “我閨名佳瑩。”吃下藥之前,徐佳瑩道。

  “佳瑩,我必盡全力救你,你自己也要爭氣,不要輕易放棄。”

  徐佳瑩看著她沉穩的拿出一樣樣她從未見過的東西,心有些懼,卻又奇異的安穩。

  如果她能熬過這一關,她要和這個女子做朋友,失去知覺前,徐佳瑩如是想。

  剪開衣裳,鋪好巾,鹽水也吊上了,莊書晴閉上眼穩下心神,再睜開時整個人都變得鋒利了。

  “刀。”

  “止血。”

  “鑷子。”

  不行,夾不住,徐佳瑩吃下去的是金裸子,個頭不算小,可也圓滾滾的夾不住。

  莊書晴直接上手,從裡掏出來七顆。

  東西拿出來,本來只需立刻將兩個處口縫合就完事,可莊書晴在知道吃下去的是金裸子就知道不好。

  這東西不像有淩有角的會卡在哪裡,圓的東西太容易往下走了,要是真能排出去也就算了,可這個頭恐怕不那麼容易,她不能冒這個險。

  縫合好胃,清理乾淨血污,“藥。”

  青陽子早就拿著藥在等,聞言立刻抹上藥膏,再撒上藥粉。

  莊書晴順著往下一點點摸,十二指腸裡沒有,小腸裡……在這裡!

  再往下摸,直至確定只有這一個下來了莊書晴才放下心來。

  側了下頭,額頭上的汗被拭去。

  她也沒注意是誰,將肚皮上的傷口劃開一些,俐落的在小腸上開了個口子,將金裸子拿出來,再以最快的速度縫上。

  然後是肚皮上的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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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5章 取金

  血水一盆盆端出去,屋外的人臉色越來越難看。

  就算是之前叫囂的秦夫人也不是真想才過門半年的兒媳婦這麼死了的,徐家,並不好欺。

  莊書晴覺得這回的手術很順利,可屋外的人,覺得度日如年。

  秦公子實在忍不住了,在寶珠再一次出來倒水時攔住人問,“屋裡到底是怎麼個情況?徐氏是吞金,又不是受了傷,怎麼這麼多血?你們這是殺人呢還是救人呢?”

  寶珠險些沒忍住將一盆血水全倒他頭上,既不滿他對自家小姐的不信任,也因為在手術臺上受苦的女子全是因為這個男人才落至那般境地。

  嘴一咧,寶珠冷笑,“公子不知道夫人有身孕了嗎?真可惜呢!”

  “有有有身孕?孩子呢?孩子怎麼樣了?”

  “你說呢?”寶珠走遠將水潑了,不再看其他人一眼,秦公子下意識的就要去拉扯住人問個清楚,寶珠哪會和他客氣,一個閃身再不著痕跡的勾了下他的腳,讓人臉著地跌了個狗吃屎,然後施施然的進了門。

  秦夫人氣得手指頭都在發抖,“這是哪裡來的野丫頭?當秦家是什麼地方?竟然這般放肆,來人,撞門,我兒媳婦指不定就被屋裡的人害了,撞門!”

  “住手。”秦令嚇得魂都要飛了,兒媳婦死了不是事。再娶一個進門就是,就是徐家,他也自信對方在他手裡占不到便宜。可裡面那個祖宗除外!

  要是惹得他不高興,當著眾人的面要了他秦家誰的命,他秦家也只能認!

  不去哄著人就算了,還上趕著去得罪,不是老壽星上吊是什麼?

  “老爺!”秦夫人只得這麼一個兒子,此時都快要氣瘋了,“你就這麼看著別人在我秦家耍威風?那是您唯一的嫡子!”

  “住嘴。”秦令恨不得捂住她的嘴。不讓她說出更得罪人的話,“來人。扶夫人回屋歇著去。”

  “老爺!”

  “還愣著幹什麼,快去。”

  小跑著進來的管家一看這情況也顧不得別的,一把拉住秦令道:“老爺,徐家來人了。”

  秦令一早就知道這事瞞不住。這個時候才來已經是出乎他預料了,畢竟兒媳婦在家有多受寵他也是知道的。

  可看到隨後進來的人,他便知道為何他們會來得遲了。

  徐家掌兵,一家三代的男丁都在軍營裡摸爬滾打,一身本事都是實打實的,他當時和徐家結親,就是沖著徐家的兵權能給秦家帶來的好處去的。

  可眼下好處還沒得到多少,麻煩就來了。

  看著一身戎裝,臉色冷厲得仿佛隨時準備拔劍的徐功茂。秦令不由得也挺直了背,“親家……”

  徐功茂根本不理會他,徑直走到秦公子面前就是一腳。隨之而來的另一個高大男人又補了一腳,將人踹出老遠。

  秦公子痛得直嚎。

  “泰兒!”秦夫人撲出去抱住兒子,抬起頭來瞪向動手的兩人,“徐家人好不講理,哪家的孩子沒有點風流事,為人妻者竟然以死來脅迫。就憑這一點,我秦家也能休了她!”

  “我只知道我好好的女兒嫁到你秦家不過半年就尋了短見!”

  眾人循聲望去。一個婦人被兩個年輕的婦從扶著從門口進來,大概是哭過,眼睛還紅腫著。

  “秦夫人說我兒不賢慧,當休,我倒想問問秦夫人,當年是誰一碗藥灌下去,將如夫人肚子裡成型的男胎流掉,只因為那個孩子要先于嫡子出世?”

  這樣的事哪個家族都不少,可沒人會掀開來說,並且是在這種場合,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是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徐夫人說的是誰。

  “若我女兒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兩家,誰也休想快活!”

  接二連三受氣,秦夫人身體晃了晃,往後一歪,人事不知。

  好在這裡什麼都缺,就不缺大夫。

  “秦夫人氣急攻心,醒過來就好了,無大礙。”

  秦令示意下人將夫人抬下去,看向徐家人的眼神很是不善,“徐功茂,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還我一個活蹦亂跳的女兒我們再來論誰欺人。”

  這事一開始確實是自家不占理,可先是兒子被打,夫人氣暈,這還是在他秦家,他要是忍了,以後他秦令就是全會元府的笑話。

  “別以為我秦家怕你徐家……”

  ‘吱呀’一聲,門從裡拉開,白瞻臉色不是很好的站在門口看著兩人,“要麼閉嘴,要麼滾。”

  徐功茂愣愣的看向白瞻,腦子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這不是他女兒的房間嗎?怎麼有個男人在裡頭?回去報信的不是說是請了也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莊神醫?

  難不成,莊神醫是白公子?

  這也不對啊,莊神醫不是說是女的?

  徐功茂完全淩亂了,徐夫人卻沒那麼多顧及,上前兩步就問,“裡面可是莊神醫?敢問一聲,我女兒如何了?”

  “沒死。”掃了那兩人一眼,白瞻又關上了門。

  放在平時徐夫人可能還會因為年輕人的不敬而不滿,可這會,她只覺得松了口氣,過來的一路上她最怕的就是聽到女兒的噩耗。

  沒死就好,沒死就還有活的希望。

  腿一軟,徐夫人差點跌倒在地,兩個兒媳婦忙上前扶住。

  徐夫人推開兩人,在臺階上坐下,她要在這裡等著,女兒一醒就將人帶回家,這秦家,不能呆了。

  她做了多年當家主婦。最是清楚這裡面的彎彎繞繞,她的女兒即便這回能保無恙,這秦家。也已經沒了她的立足之地。

  屋裡,莊書晴已經脫了手套口罩淨了手在一邊坐下歇著了。

  倒不是故意使壞要讓外面的人多擔會心,實在是對麻藥沒有信心,要是這會出去和人說人無礙了,一轉身就出了事,給人希望再讓人絕望,還不如讓他們先擔著心。

  上回南枝是在半途就醒過來了。這回卻是手術都完成了人卻絲毫沒有要醒的跡象,可別真的一睡不醒了。

  “莊小姐。鹽水還要繼續吊嗎?”

  “換加了葡萄糖的那種。”

  “好勒。”

  每天都能學到新東西,青陽子覺得這日子實在是太幸福了,身上滿滿都是勁。

  白瞻拉過莊書晴的手給她按摩,邊問。“就這麼等?”

  “恩,這麻藥我心裡實在沒底,青陽子,以後能不能不把麻藥做成丸子,所需的每種藥都做成藥粉,然後按照傷勢的嚴重程度來斟酌份量,這樣是不是會好控制一些?”

  青陽子稍作考慮就連連點頭,“這法子好,比這樣做成丸子好用。回去我就去試驗。”

  莊書晴也不問他往誰身上做試驗,起身去號了下脈,還算穩定。

  這一等。就等了將近兩個時辰,莊書晴都靠著白瞻迷迷糊糊睡著了。

  “動了,動了。”

  莊書晴一個激靈醒了過來,上前一看,徐佳瑩掙扎了一下,慢慢睜開了眼睛。

  “看得清我嗎?我是誰?”

  “你是頭一個說我是弱者的人。”聲音不大。但是語句通暢,不像是有後遺症的樣子。莊書晴頓時笑眯了眼。

  “死過一回的人,以後要活得像個強者,現在藥效還沒完全過去,你感覺不到傷口的疼,應該不用多久,你就能感受到你這回幹的蠢事要讓自己受多大罪了。”

  “受點罪才能記住教訓。”

  “你能這麼想這趟罪就沒白挨,寶珠,請外面的大夫進來,請他們開藥方。”莊書晴很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哪裡,半點沒有要逞強的意思。

  這麼長的時間裡,沒有一個大夫提前離開,一個個心思難言,硬是餓著肚子等到現在。

  看到門打開,聽到丫鬟的話,幾個人進門的腳步都很急。

  少夫人睜著眼,人還活著!

  再一號脈,竟然只是失了氣血虛弱了些。

  要不是理智還在,幾個年過半百的大夫都差點掀了被子去找秦少夫人身上是不是真有刀口!

  劉大夫沖著莊書晴抱拳,“不愧是神醫,老朽佩服。”

  “哪來的神醫,不過是另闢蹊徑罷了,煩請各位給少夫人開個方子,這方面我比起諸位來卻是要遠遠不及。”

  “此事不急,老朽有個不情不請,還望莊神醫成全。”

  “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麼。”莊書晴笑得雲淡風輕,“我幼時和一異人學得一手有別於諸位的醫術,走的完全是另一個路子,和諸位說了,諸位也未必會相信,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想多費口舌,請各位見諒。”

  “說穿了,你就是怕我們學了去吧。”

  莊書晴看向說話之人,“我倒是敢教,你們敢學嗎?”

  劉大夫止住還待說話的人,“真是在人身上動刀子?”

  莊書晴訝然,“原來大夫知道,就是如此。”

  幾位都想眼見為實,可秦少夫人的身子卻不是他們能見的,再心癢難耐也只能忍著,醫術一道於他們來說是琢磨了一輩子的東西,便是有人重利,碰上另一種有別於他們的醫術,他們也同樣好奇。

  “老朽再問,這是什麼東西?”

  看他指著的瓷瓶,莊書晴沒有隱瞞,“一種經過特殊處理的水,通過空心針送入人身體內。”

  將水送入身體?

  幾人瞪大眼,想問她是不是瘋了,怎麼可能將水送入身體後人還無恙,可是眼下的秦少夫人確實在好轉!

  這到底是個什麼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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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章 新醫術

  門一開就跟進來了的徐夫人一直忍著沒有出聲,這時候終於忍不住邁步上前,顫抖著摸向女兒冰涼的手,恨恨的拍了兩下又忍不住眼淚,“你怎麼這麼蠢,做出這樣的事來,你將疼寵你多年的爹娘置於何地,你怎麼能這麼狠心,想讓我們白髮人送黑髮人!”

  徐佳瑩抬起手來摸向娘並不曾被歲月優待的臉,“以後都不會了,娘,我想回家。”

  “好,回家,我們回家。”徐夫人轉身就要喊人進來抬人。

  徐佳瑩握了握她的手,望向莊書晴,“莊神醫,我這個樣子,可以回徐家嗎?”

  “不移動當然是最好的。”徐夫人立刻就有些動搖,莊書晴又道:“但是病人的心情最重要,心情好了,病都能好得快些,儘量穩妥些就是。”

  “哎,我馬上去安排。”徐夫人抬步就走,快到門口時才想起來自己從始至終都沒有向這個救回女兒性命的小姑娘道一聲謝,忙又折回來,語氣鄭重的道:“莊神醫的救命之恩,我們徐家記下了,不管什麼時候,我徐家大門都向莊神醫打開。”

  “別叫我神醫,心裡虛得慌,我不過是做了大夫的份內事,徐夫人不用如此。”

  徐夫人也沒多說,徐家,便是女眷也向來是重諾的,這話說出來可不是聽個響的。

  徐佳瑩吩咐自己的貼身丫鬟拿了張銀票過來。“這不是謝意,只是撿回我這條命的診金,莊神醫一定要收下。”

  莊書晴毫不含糊的伸手接了。看著那個數字心情大好的彈了銀票一下,眼睛裡都透出光來,讓人看著還以為這是個多貪財的人。

  徐佳瑩卻喜歡極了她這副不作偽的神態,便是清高自傲的人也是要吃飯的,要有體面的儀態去扮清高,這些都需得有銀子支撐,一副邋遢樣。天天為吃喝犯愁,哪裡還能清高得起來。

  視銀錢如糞土的人可能真有。只是她未曾得見,裝模作樣的倒是見得不少,於是才越發覺得眼前這女子的坦率難得。

  “我這傷怕是還得勞莊神醫來照應幾回,到時徐府會派人來接。請莊神醫一定要來。”

  “不用,我能找到地方。”莊書晴看向白瞻,“是不是?”

  “當然。”

  徐佳瑩看兩人的相處便知道兩人關係匪淺,只是這個年紀輕輕的大夫卻仍是一副未及竿的姑娘裝束……便是定有婚姻,這般明目張膽的出雙入對也是膽大了,可兩人卻像是完全無所顧忌。

  真是讓人羨慕。

  “不可能,徐氏是我秦家的兒媳婦,只要她踏出秦家門半步,以後休想再回來。”秦令的聲音頗大。且帶著火氣,讓屋裡的人聽得分明。

  徐功茂更是半分不讓,“我就怕我們今兒不將女兒帶走。明天就得看到一副棺材,我徐家的女兒在家裡是寶,在你秦家卻是草,沒道理你秦家不稀罕,還不許我帶回去自己寵著,老大媳婦。去準備,我倒要看看。今兒誰能攔我。”

  “徐功茂你好不講道理!”

  “和你不用講道理。”

  多好的父親,也許粗魯,卻是真心為自己的女兒,莊書晴有些羨慕,兩輩子她都不知道被父親護著是什麼滋味。

  手被人握入掌心。

  莊書晴抬頭對上溫熱的視線,眼裡重新燃起笑意,這個男人雖然不是她父親,可一般的父親和丈夫加起來怕是都沒他做得好,有什麼可羨慕的。

  要說羨慕,也該是別人來羨慕她才對。

  看鹽水吊得也差不多了,莊書晴乾脆拔了針,那邊幾位大夫也商量出了藥方,拿著墨蹟未乾的方子,徐佳瑩到底是被抬出了秦家。

  秦令黑著臉將人送出門。

  當然,他送的不是徐家人,而是白瞻。

  徐功茂再大老粗也知道不能無視白瞻,看女兒安然上了馬車才過來道別,“今日之事,多謝公子援手。”

  “和我無關。”

  順著他的視線,徐功茂看向正和女兒說話的小姑娘,莊書晴之名他自是知道,可見著人才知道原來才這麼點大,沖著她救下了女兒這事,他就覺得她配得上公子。

  要說白瞻對會元府這些人做過多狠的事,其實他也沒有,就是隨性了些,無意間許多人都被他折騰過,然後有人見識過他發狠的樣子,一傳十十傳百的,越發沒人敢惹了。

  再說皇上的態度擺在那裡,誰不得再多加兩分小心,徐功茂是大老粗,可要是沒點腦子,也掌不了兵。

  那頭,莊書晴從青陽子的藥箱裡翻出來幾種藥,不看他一臉肉疼的模樣,逕自放進徐夫人手裡,“一天用兩次藥,不要浪費,這藥不是有銀子就買得到的,還有這個。”

  又翻出個盒子遞過去,“少……徐小姐畢竟是女子,這藥雖然不能將刀口完全消除,卻也能淡去不少,現在不急著用,待到傷口長攏了再用不遲。”

  徐夫人一一收好,眼裡透出來的善意都能將人融化了,“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好,這藥都需要什麼藥材你只管說,徐家一定盡力找全。”

  莊書晴看向青陽子,青陽子臉上立刻陰轉多雲,爆豆子似的連著說出來七八味藥材,無一不名貴。

  徐家人覺得這沒什麼不對,好藥也得用好藥材才能做得出來。

  莊書晴卻撇開視線,就怕徐家人看出她的心虛,青陽子這傢伙完全是在趁火打劫,那些藥用的確實不是一般藥材,可也絕對沒有名貴到這程度!

  可她還不能捅了他的底!

  給他一個回去再收拾你的眼神,莊書晴實在是心虛得慌,匆匆再囑咐了兩句就告辭準備上馬車離開。

  一直在一邊等著的劉大夫連忙將人叫住,“莊神醫請稍候。”

  留著山羊胡的大夫比莊書晴大了好幾輪,她實在做不到不理不睬,只得停下腳步。

  “莊神醫……”

  “不要叫我神醫,受之有愧,我知道大夫對從未見過的醫術好奇,可如果只是好奇,我無法滿足。”

  “非是好奇,老朽活了一大把年紀,好奇心好勝心都早磨平了,一輩子都在這個行當裡打滾,救過的人不少,可無計可施的時候更多,有些病痛明明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我卻治不了,這才是最痛苦的,就比如秦少夫人吞金,我也知道金子會往哪裡走,可我當時只能想到命休矣,卻從未想過能在身上開個口子將東西取出來,祖祖輩輩傳下來的醫術裡,也不是沒有人膽大包天過,可是到底沒看到誰將這手藝傳下來,聽到莊神醫……”

  “莊大夫,叫我莊大夫。”

  劉大夫笑,因她對稱呼的這份堅持生出不少好感,“好,莊大夫,聽到莊大夫的救治辦法,老朽就忍不住想得更多,以前無計可施的那些病症,用莊大夫的辦法是不是就能成呢?還是說,只有在一些特定的地方才能動刀子?這裡,能嗎?這裡呢?還是說,任何地方都可以?”

  “可以,你指的地方都可以,其他地方也都可以,只是我的醫術不夠精湛,有許多需要的東西這裡也沒有,所以有些地方不能冒然動手,但是只要將所需的藥做出來,再找出可以替代某些器具的東西,未必就不行。”

  莊書晴這一刻完全沒有收斂她心底的渴望,也忘了她曾經的打算是將某些有可能會給她帶來麻煩的東西藏在心底一輩子,現在的她,正燃燒著大夫之魂。

  她想救人,柳三一直是她的心病,她想給柳三動手術,想救下她花一般的生命,還有更多可能年紀更小,承受了更多痛苦的人,她想救。

  若是能有人幫她……

  “今天我給秦少夫人動的是最簡單的手術,可就是這個手術,也是我之前幾個月一直在積攢,準備了許多需要的器具以及藥物我才敢動手,只要再麻煩一些,我都不敢下手,我怕一刀下去,手術臺上的人真就送了命,新的醫術,從無到有,並不容易。”

  這樣一雙說起醫術時熾熱的眼神,讓劉大夫相信她說的第一個字,在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時候,這個小姑娘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做了多少準備,為的,是救人,為的,是這一門無人所知的新醫術。

  “不知下次莊大夫施展醫術時能否讓老朽一睹。”

  莊書晴腦子不那麼熱了,可即便理智回來了她也沒想過要拒絕,若有人願意學,她絕不會敝帚自珍,前提是,他們無懼,他們不將她視為妖魔,他們能接受一種全新的醫術。

  在一個小小感冒都能要人性命的落後時代,要是有人學會了這門醫術,對她自己也是一個保障,她再有本事,也不會厲害到能自己給自己動手術的地步。

  可這種可能,未必不會發生。

  所以,莊書晴答應了。

  劉大夫抱拳一禮,“老朽寶合堂劉清君,只要莊大夫傳句話,老朽必到。”

  目送人離開,莊書晴回頭看向從頭至尾都沒有插言,卻站在她身後給與她依靠的男人,“我有沒有做錯?”

  白瞻牽著她上馬車,“我說過,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其他事不用管,有我。”

  是的,她不是孤身一人,她有依靠,她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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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章 董家現身

  莊書寒在門口踱著步,時不時看向通往主城區的路。

  “寒兒。”

  這個聲音……

  循聲回頭,莊書寒臉色絲毫未變,也不開口接話,就像面對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要是放在以前,莊澤良定是要大肆出口指責,可經受了兩姐弟回去對他的冷待,現在寒兒的態度並不讓他意外。

  走近幾步,莊澤良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慈父,“我看到衙門貼出來的紅榜了,恭喜你得中府試案首。”

  這就是莊書寒在這裡等著姐姐回來的原因,他想親口告訴姐姐這個好消息,想看到姐姐高興的樣子,沒想到姐姐還沒等回來,就等到了自己一點也不想見的人。

  想到姐姐的教導,莊書寒也沒有橫眉冷對,面色淡淡的頜首,“多謝掛心。”

  “應該的,應該的。”得到回應,莊澤良高興了,不由得又走近兩步,離兒子只剩兩三歲距離,這麼近看著,他才發現不過短短幾個月時間,兒子就長高了這麼多,身材挺拔,英姿勃發。

  不自覺的和耀兒做了個對比,莊澤良再次恨不得時間倒退,只要退回去一年他都有把握緩和和這對姐弟的關係。

  暗自悔了一會,莊澤良笑意並未從臉上退去,“我已經搬到會元府來居住了,住處離這裡很近……”

  “你無需告訴我,我不會登門。”莊書寒打斷他的話。他還做不到姐姐說的無怨無恨,只能努力讓自己將他們當作無關的人。

  “寒兒,我知道你恨我。我已經知道自己做得不對,以後爹會努力補償你,不管怎麼說,我總歸是你的血緣父親,還有你姐姐,一個無父母照看的女人嫁入誰家都得受欺負,我總能撐她一把。”

  “不用。姐姐有我就夠了,我比你管用。你走吧,姐姐快回來了。”莊澤良的話現在莊書寒是半個字都不信,私心裡他也不想讓姐姐和他打照面,倒不是對這個生父還有多少感情想護著他。他只是不想看到姐姐因為要保護他而變得尖銳的樣子。

  姐姐性子軟了那麼多年,若非被逼到極限,又怎麼會突然間變得厲害。

  那樣的姐姐讓他心疼,他會忍不住想,他要是哥哥就好了,要是娘親還在就好了,姐姐不用改變,只要做做針線活等著嫁人就好。

  越想越煩,莊書寒正待再出聲趕人。就看到他定定的看向自己身後,下意識的一回頭,那輛全會元府也只得一輛的馬車緩緩駛過來。壓迫感十足的停在兩人面前。

  先下來的是兩個丫鬟,放好長凳,白瞻從裡出來,再之後才是莊書晴。

  站在車轅上高高在上的看了莊澤良一眼,莊書晴扶著白瞻的手走下馬車,這樣的畫面因為看得多了。包括莊書寒在內都覺得平常。

  可落入莊澤良眼裡卻像是慢動作一般,他完全無法將眼前這個氣質高貴自信的女子和在莊家時軟弱的連說話都不敢大聲。只知掉眼淚的女兒聯繫到一起。

  一個人的轉變怎麼能這麼大呢?他有時候甚至有種這個女人不是他女兒的感覺。

  “你怎會來這裡?”

  莊澤良下意識的就回話,“我們搬來了會元府。”

  竟然……

  不過以那一家子向上爬的決心,倒也不算意外,莊書晴微一頜首,也就不再看他,攜著弟弟回屋,完全沒有要再搭理的意思。

  莊澤良正待將人喚住,對上白瞻的目光立刻萎了,直至人進了大門也沒再吐出一個字。

  “在外面等姐姐?”

  “恩。”莊書寒軟軟的應了,小下巴抬了抬,帶出些驕傲的意味,“姐姐,我又中了案首。”

  莊書晴停下腳步,滿臉喜意,“這麼棒?蘇先生知道了嗎?”

  “知道的,先生很高興,叫我努力拿下小三元。”

  莊書晴對弟弟是有期望,可她也未想過要養出個天才來,畢竟到七月,他虛歲也才十一歲,她擔心有點揠苗助長了。

  “姐姐不給你壓力,什麼小三元都是虛的,你放輕鬆,沒考過也沒關係,我們下次再繼續考。”

  “姐姐放心,我有信心。”莊書寒反過來安慰姐姐,“童試的前三名可以參加秋闈,先生說了,就算我中了小三元也不會允我下場,我底子雖然打得好,但是還不夠結實,還得再壓一壓,三年後才許我應考,再說我還有孝在身,童試規矩小些,再加上之前有打點,也沒人會說什麼,可鄉試卻不能再落人口舌。”

  她連有孝不能應試的規矩都不知道,去打點的是誰不言而喻,看了眼身後始終沉默的男人,莊書晴對他笑了笑,換來對方嘴角一個淺淺勾起的弧度。

  “姐姐也不懂那些,都聽蘇先生安排。”

  “是。”莊書寒邊側身走邊道:“先生想讓我住到他那,我婉拒了,不過到院試結束前,我恐怕每天要回得晚一些。”

  “要是太累住在蘇先生那也沒關係,姐姐放心。”

  莊書寒搖頭,他會因為擔心姐姐而睡不著的。

  也就是在這一天,姐弟兩人的名聲同時傳開了。

  一個是以稚齡繼縣案首之後又得中府試案首,不知道多少人在猜他會不會在院試再折桂,小三元加身。

  一個則是坐實了神醫之名,吞金的人都能救活,不是神醫是什麼?

  因兩人名字太過相似,有好事之人一查,還真確定了兩人就是親姐弟,羨慕之余,兩姐弟的名聲越傳越響。

  莊書晴一開始還擔心弟弟會受到影響,可看到他並沒有絲毫鬆懈,看上去還更用心上進了後,她也就收起了那完全不必要的擔心。

  反倒是她自己的麻煩事多了些,表現最明顯的是現在上門求醫的人多了。

  除了自己擅長的手術,她很清楚自己很多方面是比不得其他大夫的,她哪敢敞開來什麼病患都接,好在有白瞻鎮著,也沒人敢來硬的。

  不過漸漸的,話就朝著越來越難聽的方向去了。

  看白瞻黑著臉,莊書晴反倒心平氣和的安慰他,“悠悠眾口難堵,隨他們說去,我不怕人說,比起來,我更不能接受因我之故有人死在手術臺上。”

  “他們太不識好歹。”

  “是是是,他們不識好歹。”莊書晴順著捋毛,“我想去看看小老虎,一起去嗎?”

  自從小老虎回去後她就沒再見過,也不知道它那一身毛有沒有長起來,與其在這裡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糟心,倒不如上山一趟。

  “去。”

  那邊念念趕緊跳到她身上賴著,就怕又將它丟下了。

  可兩人剛起身,就看到寶珠拿了樣東西快步進來,“小姐,外面有人遞了拜帖,說是姓董。”

  董?是她想的那個董家嗎?

  莊書晴打開拜帖直接看向落款,“舅董明德,竟然還真是董家人。”

  白瞻抽過去掃了一眼,“要見嗎?”

  “人都到門口了,哪能不見。”莊書晴起身理了理衣服,“我去迎一迎。”

  白瞻習慣性的要跟,莊書晴搖頭拒絕,“雖然我一直不知道白家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家,可你沒有去迎的道理,再說我心裡還有點想法,你就在這裡等著就是。”

  “想到什麼了?”

  “等看到人就知道了,現在還不好說。”

  董明德是個留著兩撇小鬍子的中年男人,莊書晴不知道他在董家排行第幾,但是在看到他掛在腰間的那塊玉佩就肯定了他的身份。

  書寒脖子上掛的和這塊一模一樣。

  她從未見過這人,所以見到人後只是福了一福,然後理所當然的保持沉默。

  董明德倒是自來熟的很,並且有點超出她預料的熱絡,這不該是董家面對孤女該有的姿態。

  “和四妹年輕時長得真像,一眼看去,要不是我都老了,真要以為你就是她,只是沒想到我都還好好的活著,她卻……”董明德長長的歎了口氣,懷舊過後才開始做自我介紹,“我是你二舅,你娘有和你提起過嗎?”

  莊書晴搖頭,“娘心裡有愧,很少說及董家的事。”

  “她也知道有愧,做的那糊塗事讓娘在床上躺了幾個月,還讓爹娘承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不孝之極。”

  這事輪不到一個晚輩去置喙什麼,莊書晴垂了下視線便引著人往裡走,輕巧的帶開話題,“二舅怎知道我們姐弟在這?”

  “自從你娘離家,我們一直沒有放棄找她,好不容易找到涼山縣,卻聽說她已過世,只留下一雙兒女,你們離開時弄出的動靜不小,稍一查就查到了你們的去向,這不,我得知消息馬上就過來了,剛到會元又聽到你們大名,沒想到你學到了一手好醫術,得了個神醫的名聲,書寒只差一步就得中小三元了,這才多大點年紀,爭氣,都爭氣,不愧是我董家的孩子。”

  莊書晴不置可否,在快要進入正屋時留了個心眼,眼角餘光緊緊盯著董明德。

  白瞻也給面子的起身迎到門口,見到董明德拱手一揖算是見了禮。

  這姿態是很有些怠慢的,尤其面對的還是書晴的長輩,按理臉色怎麼都不會好看到哪裡去。

  董明德卻沒有變臉,莊書晴看得很清楚,他剛才眼中分明是帶著些興奮的,就像是確認了什麼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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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章 掀老底

  “書晴,這是……”

  莊書晴莫名的笑了笑,“這是白瞻。”

  “你們……”董明德眼裡閃過了然,眉頭卻皺了皺,“你們這是……”

  “白公子幫了我許多,二舅請坐。”

  白瞻看出她情緒不對,和平時沒有二樣的坐到她身邊輕問,“怎麼了?”

  “想到了一點事,一會再和你說。”余光看到董明德嘴角的笑意,莊書晴心裡更厭煩。

  抿了口茶,董明德道:“書晴,二舅來是想帶你們姐弟回京都的,出來之前你外祖父外祖母就有過交待,一定要帶你們回去,不讓你們在外面無依無靠的飄著,以後董家就是你們的家。”

  “二舅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並沒有去京都的打算,我們姐弟現在過得很好,書寒有名師指導,我也能做自己想做的事,銀錢上也寬裕,實在沒有去京都給董家添麻煩的必要,不過我和書寒會找合適的機會去看外祖父外祖母的。”

  “什麼話,你們本就是我董家的血脈,怎能叫添麻煩。”董明德看了一眼白瞻,“你的婚事也得長輩周全,哪有自己做主的道理?”

  莊書晴頓時起了壞心眼,“二舅的意思是,我不該和白瞻私定終身?”

  “二舅當然不是這個意思。”董明德幾乎是在莊書晴話音落時就反駁。“經過你娘的事,董家已經放開很多了,你既然和……白瞻有感情。我們也沒打算硬拆了你們,只是婚姻大事需由父母做主,你沒了爹娘,董家責無旁貸,有長輩做主,豈不是比你們私定終身好多了?”

  “倒也是這個理兒,不過二舅既然打聽過了就知道我娘過世才一年多。沒有在孝期議婚事的道理。”

  “話不是這麼說,做父母的都盼著孩子好。你若能定下一門好親,四妹泉下有知也當為你高興,再說也只是先定親,成婚自然得等孝期過了。你的嫁妝也需得有時間準備不是?”

  娘若是泉下有知她的親事被親人利用,怕是只會更心寒吧,莊書晴忍不住猜測,娘在最後都沒有回董家求助,怕不止是因為沒臉回去這麼簡單。

  “這事不急……”

  “當然急。”董明德一說出口就知道自己口氣太急了,忙又緩下來道:“書晴,不定下婚約,你不宜和白公子過於親近,像現在這種私下相處更是不能。舅舅不會害你。”

  白瞻聽不得這樣的話,張口就要將人堵回去,看到書晴遞過來的眼神才又險險忍了回去。

  不過卻再也沒了好臉色。

  董明德猶不知得罪了人。還在那裡一個勁的勸說,“書晴,你外祖父也是這個意思,你們既然互相中意,就先將親事訂下來,免得落人口舌。總比被人說私相授受好……”

  “二舅,您才到。就先不說這個事了,對了,二舅是直接過來的還是有了落腳之處?”

  被小輩打斷話,這在董家是絕無可能的事,董明德笑容淡了些,卻還是撐著沒有表露出不悅來,“在我出來之前就讓人快馬加鞭在這裡買了個宅子落腳,離這裡倒也不遠。”

  “二舅遠道而來,又是專為我們姐弟,按理我該多陪陪二舅,只是我每日需得去徐府給徐小姐換藥,所以……失禮之處還請二舅見諒。”

  這事上董明德倒是沒有半點怪罪,于董家來說姐弟兩個越有本事越好,家裡能出個神醫,除了對自家人是個保障,以後還會是董家的本錢,暗裡不知能為董家換來多少好處,傻了才在這事上去使絆子。

  “正事要緊,我也要先回去歇歇,到底是上年紀了,這一路顛簸就有些受不住。”

  從登門到離開,不過是一盞茶的時間。

  將人一送出門,莊書晴臉色就黯淡下來,她有點替董婉如不值。

  臨死前還在心心念念的娘家,其實早就知道她在哪裡,卻在她最難的時候都沒有伸手拉她一把。

  她和書寒過不下去的時候沒有找上門來,現在卻以親人的嘴臉出現了,若說不是有所圖,她不信。

  “他是沖著你來的。”莊書晴看向白瞻,“你能否告訴我,董家想從你這裡得到什麼?”

  白瞻這時才想起好像自己從未和書晴說過父親是皇帝的事,不是他有意瞞著,實在是他從不覺得有個皇帝父親和一個普通父親有什麼不一樣,父親給他的每一樣東西都不是必須品,不是他離了就活不下去的,至於父親給他帶來的權勢……

  他根本不需要,也用不上。

  換而言之,皇帝在他心裡的地位並不重。

  跟在他身邊的人都是跟隨他多年,和父親沒有任何關係的,父親派來在暗地裡保護他的人他壓根沒放在眼裡,說是保護他,倒不如說是他縱容了他們跟著,讓他們將他的行蹤報與父親知道。

  可這並不代表他不知道有心人通過他可以得到什麼。

  “大周朝的皇帝是我父親。”

  莊書晴好一會沒有說話。

  她想到了他可能是哪個權勢更大於董家的家族出來的,畢竟他的排場擺在那,他的吃穿用度也非一般人家能養得起,更不用說跟在他身邊的人無一不厲害。

  可她沒想到這個對她好得千依百順的男人是個皇子。

  有個這樣的身份她就想得通了,董家怕是認出了他。

  “前段時間我去了趟京都,無意中見過幾個人,應該是被人記住了,董家,沒安好心。”

  “何止沒安好心,你回來才幾天?董明德會過來得這麼快,只有一個可能。”莊書晴冷哼,“我娘在哪裡董家早就知道,我們姐弟的存在也早在董家的掌握,他們會這麼快跟過來,顯然是知道我身邊有個白公子,更有可能你的畫像都在董家人手裡,你在京都再和他們一照面,他們當然認得出來,你的身份,足夠他們生出很多想法了。”

  “就算沒有我,你們姐弟也早晚會被他們認回去,能給家族帶來好處的子息他們不介意提供庇護,大家族都是這德性。”白瞻身體往後一靠,眼裡全是漫不經心,“你打算怎麼做?”

  “拖。”莊書晴笑,“你手下的人能幹,將呼吸機做出來了,雖然簡單了些,倒也能用,我想去一趟柳家,柳三小姐的病不能再拖了,若是柳家同意讓我施刀,我哪還有時間理會他,他總不可能天天在這裡耗著。”

  “不想撕破臉?”

  “對我和書寒沒有好處,看在你的份上他們也不會主動撕破臉。”想起白瞻的身份,莊書晴突的想起來在暖意時他曾帶著他父親去過,那個老者豈不就是……

  原來她曾經那麼近距離的接觸過大周朝最大權勢的人。

  換成誰都不可能在知道白瞻的身份後還和以前一樣自在的和一個皇子相處,可莊書晴到底不是本地人,倒是好奇更多些,“皇子不都是生活在京都嗎?我記得大周朝沒有給皇子封地的做法。”

  “是沒有,會元府也不是我的封地,這是我和我娘生活多年的地方。”

  妃子不是生活在皇宮?莊書晴更不懂了。

  大概看出她的疑惑,白瞻努力將話說明白,“我娘沒有進宮,父親微服出來遊玩時兩人認識了,有了一段情,那時候娘不知道父親的身份,等知道的時候已經遲了,她沒隨父親進宮,得知自己有孕後也瞞了下來,獨自生下我將我養大,娘死後我才去見了父親,將娘親的遺言給他,那時他知道有我這個兒子。”

  “然後你就又回來了這裡生活?”

  “恩,這裡熟悉。”

  莊書晴又問,“白家人呢?他們對你好嗎?”

  “娘早和他們斷了關係,娘死後他們不知從哪得知父親是皇帝,倒是想粘上來,呵,做夢。”

  也是,以白瞻這性格,不找白家麻煩就是看在他娘面子上了,還想從他這裡得好處,真是做夢,已經對白瞻有所瞭解的莊書晴沒有繼續追問白家人的下場。

  “你父親對你……是個什麼態度?我上次見著好像還不錯。”

  “只要對對方無所求,誰也拿捏不到你。”白瞻太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向來是想要什麼就自己去奪,奪不來只能怪自己沒本事,不過眼下還沒有他奪不來的東西就是。

  “我不稀罕他,他自然就稀罕我了,每年都會在十一月左右過來住上幾天,有好東西也會往我這裡送上一份,關係倒也處得不差,至於董家……”

  白瞻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怎麼說明,解釋這活兒他不熟練。

  莊書晴卻大概理解了。

  無非是白瞻沒將皇帝當一回事兒,皇帝反倒對這個不同于其他兒子的兒子上心了,皇帝對誰好,下面的人自然是跟著上的,董家發現他們扔在外頭沒有理會的小輩居然和這樣一個平時想要討好都沒有門路的皇子扯上了關係,哪會放過這個機會。

  什麼孝期都先丟一邊,將親事定下來再說。

  莊家沾不上邊了,做為唯一的長輩,她的婚事便只能由董家來經手,這不,將丟了的人撿回去就和皇上攀上了親,這麼好的事上哪找去。

  一想明白,莊書晴對董家就更心淡了,回去?沒門。

  她就算再沒出息,也絕不會成為董家的跳板。

  “我明白了,董家,晾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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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章 再上柳家

  莊書晴沒有瞞著莊書寒董家尋上門來的事。

  “董家?”對這外祖家,莊書寒還是存了期待的,他也盼著有人能替他們姐弟撐起一片天,他心心念念的,還是不將姐姐的婚事耽誤了,不過他現在想得也不如以前簡單了,這時機挑得,太巧了些。

  先生之前便有和他講過,他越有出息來攀親的便會越多,便是隔了十萬八千里的都能找著理由攀上來,只是董家……

  “姐姐怎麼想?”

  莊書晴看他沒有迫切想認親的樣子,心也放下些了,將自己的猜測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莊書寒聽了好久都沒有說話,如果真像姐姐說的董家早就知道娘親在哪裡,知道他們姐弟吃的苦,為何當時不念血脈親情將他們拉出泥潭?

  什麼狗屁親戚!莊書寒只覺得背脊發涼。

  “沒事,不要怕。”莊書晴走過來,將眼眶紅了的孩子擁入懷裡,“董家本來就和我們沒有什麼關係,在我們最難的時候沒有依靠過任何人都走過來了,現在更用不上他們,只要我們對人無所求,他們就休想拿捏住我們。”

  後面這句有點耳熟,莊書晴沒有多想繼續道:“你現在每天早出晚歸,沒多少碰上他的機會,但是他都已經來了,肯定會要見你一見,不要怕,平平淡淡的當個沒有多少來往的親戚就是,不用撕破臉。也不用去質問他什麼,就是冷著他,知道了嗎?”

  被姐姐抱不是第一次了。莊書寒雖然覺得不好意思卻也沒有推開,他貪戀這種溫暖,他一直都知道,誰也不會像姐姐這樣真心為他,其他人,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我知道要怎麼做了姐,董家。也不過如此,我以後一定會比董家的任何人都有出息。”

  “那是當然。他們都在蜜罐子裡長大,沒有經歷過風雨,怎能和你比。”莊書晴拍拍弟弟瘦削的背,這孩子個頭抽得太快。身上就剩一把骨頭,好在骨架子勻稱,撐起衣裳來也不難看。

  從姐姐懷裡掙脫,莊書晴有些赫然,“姐姐,我會爭氣的。”

  “你已經夠爭氣了,莊澤良現在後悔了,董家,以後也會後悔的。”書寒會越來越耀眼。而她,即便不能和弟弟比,也定會走出自己的路。他們姐弟,不用仰人鼻息也能過得很好。

  “對了姐姐,你說白大哥是皇子?那你和他的事……”

  “這些你別問,擔這些心做甚。”

  “當然要問,這是大事。”莊書寒嚴肅了一張小臉,起身就要往隔壁去。“我去問清楚,他是皇子就能欺負人了?”

  “他能。如果他想的話。”將人按回原處坐下,“這事最是不能強求,你又能問出什麼來?書寒,我不在乎這個……”

  頓了頓,莊書晴灑脫的笑容裡帶上了些微苦意,“也不是不在乎,只是這種事情在乎也沒用,還不如放開了去,走一步看一步,如果有一天他看上了別人離開我,我也不會活不下去,可是說不定我們就一直走下去了呢?這種事啊,只能隨心,我還能勉強一個人只愛我不成,就算有一天你位極人臣,這件事也是你做不到的,心最是不受控制。”

  莊書寒抿唇,他知道姐姐說的有道理,可就是不甘心。

  “這事有什麼好強的,真是。”好笑的拍了下他的頭,像對待小孩子一樣,“以前怎樣以後就還怎樣,沒必要改變,你白大哥根本就沒把那個身份放在眼裡,你還當他是刻意瞞著這個身份呢?回屋去歇著吧,明天還得早起。”

  將人哄走,莊書晴試探著喊了句,“白瞻?”

  剛關上的門又打開,白瞻從外走了進來,“知道我在外面?”

  “猜的。”抱起念念,莊書晴看向坐到她身邊的男人,“你說董明德會在這裡呆多久?”

  “你要是不高興看到他明天他就會離開。”

  莊書晴想了想,“再忍兩天,若是他一直糾纏就不用客氣。”

  “書晴,你不需要忍耐。”

  這點面子她還是願意給董家的,莊書晴放鬆的往後靠,兩人離得極近,這會幾乎是肩靠著肩了,很逾越,兩人卻只覺得心安。

  “董家的情況你知道嗎?”

  “在京都聽父親說過一點,傳家數代,勢力不小,但是不得聖心,也沒出過驚才絕豔之輩。”

  “換句話說,也就是有點底蘊在,其他地方並不出彩。”

  “差不多。”

  莊書晴若有所思的點頭,不得聖心就足以說明一切了。

  次日一早,莊書晴去了柳家。

  因著柳四對白瞻的執著,莊書晴並不想讓他跟去,不過這回她沒能將人甩開。

  打著莊神醫的名號,莊書晴輕易進了柳家,白瞻沒有跟去柳三的院子,而是讓人帶路去找了柳老爺子。

  老爺子已經很少見外客了,可白瞻卻是他不能拒之門外的,“白公子登門,蓬蓽生輝。”

  白瞻根本不懂什麼叫客套,張嘴就直奔主題,“書晴要給柳三治病,你不要攔著。”

  “我那孫女的病能治?”

  “年前她來看過,那時候她就知道要怎麼做,只是需要的東西手裡都沒有,這幾個月她一直在準備,沒有一點把握她不會登門。”

  莊書晴年前來過他是知道的,柳四遭那個罪的原因他也知道個差不離,可知道也就知道了,他沒有多說半句,這個虧,只能吃。

  莊神醫的名頭傳到他這裡時,他正和瓊兒下棋,那是他頭一回看到瓊兒失態打翻了棋盤,然後用那種似哭似笑的語調道:“祖父,孫女說不定真有可能脫離苦海。”

  當時他是不信的,那才多大的丫頭。

  可眼下,他卻不那麼看了,要白公子為一個人說話可不容易,他說有把握,自然就是真有把握。

  那邊,莊書晴也見到了在床上躺著的柳三柳知瓊。

  瘦了,臉上更沒有血色,且五官也開始有了變化。

  “我一直在等你。”看到她,柳知瓊笑得清淡,手卻將手帕絞成一團,“便是身體好時,我也不敢出門見人了,每每看鏡子,我都害怕是不是又和你說的情況接近了一分,索性鏡子都讓人搬走了,免得嚇到自己。”

  莊書晴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了,抓住她的手號脈,邊道:“我答應過你會想辦法,現在總算有點把握了才敢上門來。”

  “莊神醫呢,你都不知道聽到這個稱號的時候我有多高興,我好慶倖當初去了涼山縣,心軟對你們姐弟搭了把手,結下這個善緣。”

  “所以說善有善報。”收回手,莊書晴笑,“情況比我預料的還要好一點,這些日子一直有按我寫的食譜來?”

  “當然,知道有活的希望,誰不惜命。”柳知瓊緊張的看著她,“我的病,要怎麼治?”

  “現在會元府應該有很多關於我治病方法的傳言了吧,就和他們說的一樣,需得在你身上開個刀口,將你身體裡的某個東西切掉,怕嗎?”

  “怕,可再怕也不會比眼看著自己以最醜的模樣去死更害怕,只要切除掉身體裡的某樣東西,我就能好嗎?和健康人一樣?”

  “身體裡比別人少了一樣東西,哪能完全不受影響,不過你是柳家小姐,本就保養得小心,問題不大,我要和你說的,是手術有可能出現的問題。”

  手術,好陌生的詞,柳知瓊卻聽懂了,“你說。”

  “手術是完全有別於你所知的醫術之外的另一種醫術,這種醫術需要很多輔助的東西,雖然我已經在努力準備了,可是依舊只能稱得上簡陋,只是你的身體已經等不起了,要是能再給我半年……不,可能三個月都夠,我把握要大很多,手術進行中會出現不可預知的意外,有可能會手術失敗,你有可能會在手術臺上再也醒不過來,可能會因為感染引發其他病症……三小姐,我必須告訴你,我只有三成把握。”

  “我病了十多年,你是唯一一個確切說出我的症因,並且給出治療方法的人,不要說三成把握,就是一成,我都拼了。”柳知瓊眼裡全是對生的渴望,“我這身體我心裡有數,如果你不給治,撐不過幾個月了。”

  “是,不會超過三個月,我一直估著你的情況,到今天才來已經是不得不來,再遲一些,這手術怕是做了也沒用了。”莊書晴定定的看著她,“你可以試著相信我看看,我必盡全力救你。”

  “自從上回來看過我並且給我承諾後,你就一直在努力吧,不信你我又還能信誰呢?死馬當成活馬醫也是一線希望。”

  柳知瓊握住對方並不比自己大的手,就是這雙手,能給她生的可能,“我信你,現在就動手嗎?”

  “如果你同意,你的家人也不阻攔,你這邊就需佈置起來,我回去也得做些準備,明天一早,我們就動手術。”

  “我在,莊神醫,我是瓊兒的母親。”來了有一會的柳二夫人忙扶著丫鬟的手進來,話語裡都帶著些顫音,“瓊兒真的……真的只有三個月性命了?”

  “或許更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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