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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鬼鬼夢游]惡人成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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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9 23:52:33
060章 變故生

  白瞻留下來不是為了說這個,“不管怎麼做,將莊書寒打磨成長,我不在乎他們出身如何,但是有個出息的兄弟,書晴也能高興些,她想看到莊澤良後悔,我就讓它實現。”

  “莊澤良是……”

  “生身父親。”白瞻冷冷一哂,“為了個妾室將正室折騰死了,寵著庶子庶女,差點沒將他們兩姐弟給折騰死,若非……哼。”

  蘇文才知道兩姐弟有這樣的經歷,沉默片刻抬頭道:“從書寒身上竟是半點都看不出來。”

  “才來會元的時候有,書晴引導的好,才有了現在的樣子,他們有打算明年初回鄉參加童試,你別攔著,以莊書寒的功底,未必不能拿個秀才回來。”

  “他虛歲才十歲!”蘇文不甚贊同。

  “十歲又如何,便是十五歲的學子都少有他的沉穩,何必壓著他,並且他也需要有個功名在身,我不怕他揚名,我就怕他不堪大用,讓書晴失望。”

  “我這輩子竟然還能看到你會維護一個人到這等程度。”蘇文歎息著搖頭,“既然你這般看好他我就等著看他是不是真的有你說得這般好。”

  白瞻背手而立,“走著瞧便是。”

  莊書晴不過胡思亂想著轉了幾個念頭,白瞻就回來了,“回去還是上山?”

  “我什麼都沒帶。得先回去拿,另外還要帶上些藥。”

  “藥都帶了,先送你回去。”

  這次上山。幾人都算得上熟門熟路,並且接下來直到除夕每天都走了一遭。

  每一次,莊書晴都不曾空手而歸,或者是年份足夠的藥材,或者是難得一見的野味,又或者是只有大冬天才有的水果,有一回更是給她挖了個超過五百年的野參。

  雖然沒少受嚇。也沒少受累,可收穫也大得超乎預料。比起這些價值不菲的東西,狼對她的親近感恩更讓她高興。

  年夜飯準備得很豐盛,飯桌上的大部分東西都來自白府,於是飯桌上也理所當然的多了個人。

  白瞻活到二十整。頭一回出入灶房,頭一回在灶房裡幫著打下手,頭一回看著一樣樣生食變得香飄撲鼻,頭一回覺得一個女人滿手油膩的時候都是美的。

  “這些菜都是有講究的,你可知道?”有些日子沒下廚了,忙活完圍桌而坐,莊書晴整個人都柔軟下來。

  白瞻也再不見平時的氣勢逼人,笑容軟和,指著那道整魚道:“我知道這叫年年有餘。”

  又指著炒年糕。“這叫一年比一年高。”

  指著餃子,“這是包住福運,大吉大利。我就知道這三樣了。”

  “我還道你只會吃。”莊書晴每指一道菜就說出一句吉利話,“吉祥如意,萬事順意,生活美滿,紅紅火火,歡聚滿堂……”

  “聽著好像所有的好聽話都被你說完了。”

  “要是真能出口成真。我能說出更多來。”給書寒乘了碗湯,手頓了頓。還是給白瞻也乘了一碗,最後才輪到自己,“起箸吧,餃子留著,子時再吃。”

  吃得半飽,莊書晴舉起茶杯,說著在現代已經說爛的祝福話,“以茶當酒,祝我們都新年快樂。”

  “我很快樂。”白瞻杯子裡裝的是酒,舉杯一飲而盡,“第一次明白團圓飯是什麼感覺。”

  “如何?”

  一時之間找不到詞來形象,白瞻將手放到胸口,“這裡,滿了。”

  莊書晴莫名濕了眼眶,忙偏頭去看弟弟,“書寒,你呢?快樂嗎?”

  “快樂。”莊書寒看著這一桌子菜,“上一個年,我們只能吃剩飯剩菜,擺著三副碗筷,留著娘的位置,沒有年年有餘,沒有大吉大利,更沒有餃子,我心裡不憤,偷偷去了陳氏的院子,他們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大魚大肉,桌子上都差點放不下了,一個個笑得很開懷,莊書耀看到我裝沒看到,卻笑得更大聲,他是故意的,可我還是……傷心。”

  從腦子裡翻出那一幕,哪怕並非自己所經歷,莊書晴仍是掉下淚來,兩個半大的孩子,在失去母親庇護的第一年那麼悽惶的過了個只有對方的年,吃著冷了的一點不好吃的飯菜……

  莊書晴起身,用自己的小胳膊將那個同樣紅了眼眶的孩子摟住,就如同上一個年的相依為命,不同的是,現在他們已經離開了那一家子,吃穿不愁,且有了一個明朗的未來。

  白瞻自斟自飲了一杯,走到兩人身後,成人男子結實有力的手臂伸展開來,將兩人都摟入胸膛。

  收拾那幾人於他來說不過是彈指間的事,可他什麼都沒做。

  和那一家人的恩怨,只有他們姐弟兩親手解決才會痛快。

  這一回,莊書晴沒有推開這個過份溫暖的懷抱,便是莊書寒,也因這一個擁抱接納了這個明顯努力想要成為他姐夫的男人。

  “好了,大過年的不說這些,吃飯吧,菜要冷了。”

  飯後,三人喝著茶消食。

  白瞻沒有離開,姐弟兩個也沒催。

  莊書晴從不過問白家的事,也不打聽他明明有父親健在,卻為何大過年的來了她這裡,對她來說,這些都不重要。

  “我打聽過了,縣試時間是二月十六,書寒,你可有和蘇先生說回鄉應試的事?”

  “說過了,先生說我年紀太小,需得有廩生保送方能入場,他會讓二師兄幫我寫保薦信。”

  “我原本最擔心的就是這個。”莊書晴笑,“那我們一月底動身,現在有錢了,我們坐船回去。”

  莊書寒自然沒有意見。

  “白公子,鋪子就要麻煩你幫我照看一二了,暖意所需的花樣子我會提前畫足了,定不讓鋪子裡斷了炊。”

  “小事。”

  暖意的生意很好,一開始確實是因他之故,後來卻是憑的鋪子本身的原因,十足精緻的繡功,新意十足的繡樣,雖然價格不便宜,卻正是因價格昂貴才體現出他們的身份來,互相攀比之下,生意反倒更好了。

  每個月的三成紅利都讓莊書晴拿得燙手。

  正因為每月有不菲的進帳,她才再無後顧之憂,東市的鋪子已經沒了存在的必要,現在畫花樣子已經有點費勁了,她在琢磨著是不是乾脆收了。

  白瞻直到吃了餃子才走。

  他倒是想死賴在這裡,還是想著不能讓書晴為難才為難了自己。

  初一,莊書寒帶著年禮先去給蘇文拜年,然後又去了陳家,兩家都只是稍坐了會,前後兩位先生知道他家裡只得家姐一個人,也都沒有留他用飯。

  原本整個一月都是假期,因著莊書寒打算一月底回鄉應試,初九便開始去蘇家接受蘇文的輔導,為了這個學生,陳賢遠也沒少往蘇府跑。

  莊書晴則在天氣好的時候去了山上一趟,確定狼的傷勢大好後便不再出門。

  在家她也沒閑著。

  年幼體弱沒辦法,底子不好卻得補回來,每日膳食全改為了藥膳,又讓大夫開了個補身子的方子,一天兩次的捏著鼻子罐,然後每天固定在家裡走上一個時辰,一段時間下來倒也看到了些成果。

  “明天動身?”

  “恩,已經和船家定下來了。”

  “我有船,無需去和別人擠。”為了一路能舒服些,船上的東西幾乎換了個遍,白瞻可從未打算讓人離開他眼皮子底下。

  莊書晴根本沒想到他會隨行,搖頭道:“不用折騰,坐商船也沒什麼不好。”

  “不想讓我去?”

  莊書晴反應過來,心裡偷偷生出些歡喜,漸漸的喜意浮上眉稍,透露出些許她不自知的期待,“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太過興師動眾。”

  白瞻笑了,“我甘願。”

  這三個字用在哪裡都是動聽的,這種時候當成情話聽也使得,莊書晴臉飛紅霞,卻也坦坦蕩蕩的並不扭捏,“那我就享受一回了,也免得書寒被折騰。”

  “嗷嗚!”這段時間長得飛快,那個小袋子已經裝不下的念念從外飛奔進來,直往莊書晴身上撲。

  這熟悉的動作讓莊書晴心裡生出不好的感覺,該不會是它的族人又出了什麼事吧……

  就像有些人一著急就結巴一樣,念念一著急就表達不清,莊書晴溫柔的給它順毛,“念念,不急,不急啊,放鬆,放鬆。”

  這樣的安撫很有作用,念念很快就緩過來了,叫聲還是很急促,卻不像是之前那般亂了章法的模樣。

  不過聽著的莊書晴卻瞬間變了臉色,“什麼時候的事?”

  “嗷嗚!”

  白瞻走到她身邊輕拍她背,“發生什麼事了?”

  “山脈的那一邊是什麼地方你知道嗎?”

  白瞻搖頭,“是那邊出事了?”

  “那條山脈被山裡的凶獸劃分成幾個地盤,其中佔據一處的是一公一母兩隻老虎,念念說他們產下了一個老虎崽,和它差不多大,不知怎麼的被人偷走了,他們追著味道找過去,在一個村子裡找到了全身都沾著虎崽味道的獵戶,可老虎崽已經不在了,老虎一怒之下咬死了那個獵戶,然後就發了瘋,念念說那個村子裡已經咬傷很多人了。”

  “沒人管?”

  莊書晴搖頭,“不知道,念念知道的就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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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9 23:52:51
061章 共騎

  要是換做平時,這樣的事白瞻不會多問一句。

  他不是父母官,百姓死活不關他的事,真要他說個好歹,他會覺得那是他們自找的。

  猛獸再凶,也從來都是避開人群,是人類自己撚了虎須去抱走人家的幼崽,能不找上門來?咬死也是活該。

  可這是在平常。

  書晴不是到處派發同情善良的人,卻不會對傷者無動於衷,對傷者伸出援手對她來說就像是本能一樣,如初見時的狼崽子,前不久的狼群,對動物都是如此,對受了傷的人態度也變不到哪兒去。

  看她這會一副心神都飛走了的樣子就知道。

  “要準備些什麼?”

  “恩?”莊書晴眨了眨眼,反應過來,“你……”

  “你想去,那便去,不需要考量其他。”

  “我考慮的是自己。”莊書晴苦笑著伸出雙手,“這雙手能救人,也能救動物,可動物會感念我的好,人卻未必,我並不需要他們怎樣來表達感激,卻不想被人推到對立面去,會元府的柳三小姐你知道嗎?頂有名的病秧子,只要條件夠了,我能救她,讓她不在最美好的年華失去性命,可即便是到現在我也不敢真讓她成為我的病人,開膛剖肚卻能治好病,誰會信?怕是要將我當成妖怪,綁起來一把火燒了吧,人對於未知的恐懼能淹沒一切,哪怕我是在救人。”

  “沒人敢燒你。”書晴在害怕。這個認知讓白瞻心裡不舒服極了,“沒人敢燒你,你有我。我便看著,誰敢動你分毫。”

  站起身來,白瞻眉眼間的傲氣幾欲淩天,“我們現在就走。”

  “書寒……”

  “我讓人護送他先回去,那邊的事了了我再陪你回溪水鎮。”

  莊書晴吐出一口濁氣,心裡的負擔盡去,既然有人都敢給她這樣的承諾了。她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帶上青陽子,叫他多備些藥。”

  “放心。”

  白瞻一離開。莊書晴就去了弟弟的屋子。

  莊書寒正在看書,看到姐姐進來有些訝異,不是有什麼事,姐姐一般都不會來打擾他。

  “姐姐有事?”

  “恩。”莊書晴小心斟酌著語句。“突然發生了一點事,我明天可能沒法和你同行,你……”

  “沒關係,時間還寬裕,我等姐姐一起。”

  “不是這個話。”起了個頭,後面的話也就好說了,“你明天坐白公子的船先走,事情一了我就追上來,一定不會錯過你的大事。”

  合上書。莊書寒板起了小臉,“發生了什麼事還非得將我撇開?”

  “哪裡有要將你撇開。”莊書晴哭笑不得,“你的事對姐姐來說比什麼都重要。一定不能耽誤了,不用幾天,姐姐一定會趕來的。”

  “到底是什麼事。”

  看著執意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人,莊書晴想了想,擦著邊的說了一點,“有人受了傷。和山裡的動物有點關係,我決定去看看。不一會就要走。”

  “白公子隨行?”

  “……恩。”

  莊書寒也就不問了,這些時日他也看出來了一點,那個男人不好惹是真的,對他們姐弟的維護也是真的,先生說過,若非收了他這個弟子,他休想從白公子那裡摳來哪怕半兩茶葉。

  也是從先生那裡知道,那茶葉並非平常,市面上根本沒得賣,聽都不曾聽聞過,卻是真正的好茶。

  於是他也不敢告訴先生,他在家裡天天都喝的這種。

  “回去後說話注意著些,不該說的別說,要是有人執意要問出個結果,你就往我身上推,到時由我去應付,你只管準備考試就是。”

  “我知道的,姐姐。”若是連這點事都應付不了,他何言要擔起這個家,他很高興姐姐對他的保護,卻不會真就躲在姐姐身後,凡事都要姐姐出頭。

  他是個男人。

  交待完弟弟,莊書晴回頭又交待了月明好些話,大概真是什麼樣的主子帶出什麼樣的下人,月明不過跟了書寒短短幾月,那性子竟是和書寒越來越接近了,明明長了張包子臉,卻要板著個臉裝大人,讓她時不時的想捏捏。

  盤算了一下家裡的人,莊書晴讓寶珠跟著弟弟,自己帶了南珠在身邊,總不好時時去使喚白瞻的人。

  從櫃子裡拿出一個特製的箱子,比放獸醫器具的那個要稍大些,裡面放著這套已經基本齊活卻一次都未曾動用過的器具。

  “還真有種重見天日的感覺。”莊書晴拿出手術剪靈活的耍了會,順手極了,為了適應這套新工具,一個人的時候她沒少擺弄。

  白瞻準備妥當帶著人過來時,那姐弟兩人等在門口,身後南珠手裡那個箱子很是醒目。

  “怎麼在外面等?”摸了摸她的臉,冰涼一片,白瞻有些不高興的橫了南珠一眼。

  “剛出來。”莊書晴也想瞪人,在大門口動手動腳的,她的臉都沒法要了。

  莊書寒忍著沒有上前拍開那雙礙眼的手,咳了一聲提醒白瞻自己的存在,“白公子,我姐姐的安危就交給你了,請你一定要護她周全。”

  說著,莊書寒深深做了一揖。

  白瞻扶起他,“盡說廢話,我不護她護誰。”

  這話要怎麼接……莊書寒看向姐姐。

  莊書晴險些失笑,“行了,天冷,進去吧,幾天後姐姐一定完好無損的出現在你面前。”

  “姐姐一定要做到才好。”

  打發了越發操心的弟弟,莊書晴看了眼白瞻身後。確定只看到了馬,沒看到馬車。

  “我不會騎馬。”

  “我會就夠了。”白瞻滿意的看了陳元一眼,他的軍師出的好主意。“我們抄近路,馬車過不去。”

  走近路好,莊書晴沒有異議,不就是被人抱一把嘛,她一現代人,能接受。

  不過,“我的丫鬟怎麼辦?”

  “她有人帶。走吧,不耽擱了。”

  莊書晴真就放心了。她沒發現,其實她遠比自己以為的要信任這個男人。

  白瞻翻身上馬,往下傾身伸出手來,莊書晴將手將上去。身體騰空而起,毫不費力的到了馬背上。

  還未等她看清楚眼前便一暗,白瞻的聲音傳來,“風大,你臉嫩會受不住,安心交給我就好。”

  腰上被有力的手臂緊緊扣住,不讓她疼,但讓她有種她一輩子都休想掙脫的感覺。

  身下坐著的馬鞍很軟,下意識的一摸。果然軟得過份,這不像是白瞻會用的東西,再摸到後面一點。果然,只有她坐著的地方才有。

  感覺到她的動作,白瞻解釋道:“你沒騎過馬,頭一回會磨得難受,墊著能舒緩一些。”

  莊書晴心裡一暖,輕輕恩了一聲。身體往後靠了些。

  發現她難得的親近,白瞻咧了嘴。將人攬得更緊,一夾馬腹,馬長鳴一聲,小跑幾步後速度越來越快。

  被厚厚的斗篷裹著,明明有呼呼的風聲入耳,莊書晴卻感覺不出半點寒意,也不害怕,身後傳來的融融暖意讓她安心。

  不知跑了多久,馬終於慢了下來,眼前一亮,涼風拂面。

  “就在前面了,還好嗎?”

  莊書晴回答得實誠極了,“應該沒有破皮,但是有點痛。”

  “青陽子帶著藥,一會讓南珠去給你抹一點。”

  “恩。”莊書晴看著前邊,“好像有公差在?”

  “應該是得到消息了,這裡屬丹陽縣,有公差趕來說明這事發生的時間不短了,陳元,去問問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陳元打馬前去,白瞻勒了下馬頭,馬的速度更慢了。

  青陽子夾著馬腹追上來,神神秘秘的道:“莊小姐,那個麻藥有進展了。”

  “真的?馬上就能用嗎?”

  “不怕死人的話當然能。”青陽子根本沒看到自家公子涼絲絲的眼神,興致勃勃的繼續道:“也不見得會死,我找人試過了,還活著。”

  就是像個活死人,青陽子摸摸鼻子,到底知道這話不能說出口,可莊書晴卻不那麼好騙。

  “活著的意思是沒醒,還是永遠都醒不了了?”

  “……沒醒。”

  “有沒有醒過來的可能?”

  “……莊小姐,他是今年秋天要問斬的人,身上背著一家老小七條人命,他並不無辜。”

  白瞻將人往身前攬了攬。

  “我不是要站在道德制高點來指責你什麼。”莊書晴拍了拍腰間的手,笑容有些淡,卻很是豁達,“只是我受的教育不允許我不把生命當一回事,大夫的手是治病救人的手,如果失去對生命的敬畏,就不適合再當大夫,我的老師曾經說過一句話,就算殺父仇人倒在我們面前,身為大夫都先要將人救活了再讓他受到律法的制裁,哪怕他的結局仍是死,那也是來自於公平的審判,而非大夫的意志,當然,這些規矩只適應於我,道長不在此限。”

  青陽子和白瞻其實很像。

  同樣的不在乎世俗看法,不將他人看在眼內,沒有確切的是非觀,區別只在於青陽子癡迷於練藥,在遇到莊書晴之前,白瞻連自己都隨時能捨棄。

  這會他也只是想了想,發現這些規矩確實不適合自己,而莊小姐也沒怪他,並且沒打算讓他也遵循後立刻就笑開了,“莊小姐只管治病救人,這些孽債由我這個方外之人來背。”

  莊書晴笑了笑,什麼都沒有辯駁,這裡並非文明社會,她只要自己不違背自己曾經的誓言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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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9 23:53:07
062章 賣子

  陳元疾馳回來,臉色不是很好看,“公子,老虎還在村子裡,衙役接到的命令是不讓老虎離開村子去往他處。”

  “這裡的人死活不管?”

  “屬下聽著是這個意思。”

  犧牲一個村的人攔下兩頭老虎?白瞻吊起眼角,“要是攔不住呢?”

  公子的意思是放走兩隻老虎?陳元偷偷瞟了莊小姐一眼,在莊小姐面前,公子應該不會這麼幹吧,雖然他是很想將兩頭老虎扔到縣衙去。

  “吼吼!”虎嘯聲傳來,莊書晴坐直了身體。

  白瞻低頭,“它在表達什麼?”

  “它在喊孩子。”莊書晴側過頭抬高視線,“我猜它是希望人類能用它的孩子去換村子裡的人,為了它的孩子,它也不會將村子裡的人都咬死,只要將老虎崽找來,這個村子裡的人就不會枉死,若是一直這樣僵持下去,讓它們以為它們的孩子已經死了……”

  白瞻了然的點頭,“想進村?”

  “……恩,想去看看,一個人造的孽沒有全村陪葬的道理。”比起雜念太多的成年人,她更擔心無辜的孩子。

  做了多年大姐姐,將孩子護在身後已經成了她的本能。

  “那我們就進去,陳元,你派人去尋尋那幼虎落在了誰手裡,要是還活著就帶過來。”

  “是。”

  村口圍著不少穿著灰衣圓領。腰間掛著大刀的衙役,有人在拽著脖子往村子裡瞧,也有人冷得兜著手直跺腳。或者蹲在一起捲煙葉子抽上兩口禦寒。

  聽到馬蹄聲,不管在做什麼的都紛紛看了過來,有人已經將手按在了刀柄上。

  “來者何人。”

  “讓道。”白瞻懶得廢話,夾了下馬腹,馬小跑起來,攔路的不由自主的讓開路,一行十餘騎輕易就進了村。

  莊書晴訝然。“就這樣的戰力,能攔得住老虎?”

  “攔?老虎真跑出去。他們一定會是跑得最快的,以他們的本事也就能嚇唬嚇唬百姓。”白瞻看到了那兩頭老虎,身上沾著血跡,大的那頭爪子下還按著個人。

  不遠處躺著約莫六七人。有老有少,最小的看著估計也就四五歲。

  莊書晴也看到了,“放我下去。”

  白瞻抱著人一躍而下,莊書晴腿有點軟,不由得靠在了男人身上。

  南珠抱著箱子過來,“小姐。”

  莊書晴盯著那兩隻老虎沒有回頭,“你先在這裡等著,我叫你再過來。”

  “是。”

  “我記得白公子你的身手很好。”

  白瞻理所當然的點頭,“沒人是我的對手。”

  “那好。一會老虎要是攻擊我,你得保護好我。”

  “沒把握就不要過去。”將她話裡的怯意聽得分明,白瞻緊緊扣住她的手腕。“這些人就是死光了也怨不到你身上來。”

  莊書晴確實在害怕。

  以前她也只在籠子外頭見過老虎,那是圈養起來的,凶性和野生的沒法比,而現在,她要在沒有鐵籠困住的情況下面對失了孩子的野生虎,由不得她不害怕。

  當然。她可以立刻轉身就走,可是……

  看著不遠處躺著的哭得聲音都嘶啞了的孩子。她挪不動步子。

  她會忍不住想,老天讓她附加一個技能,是不是就為了應對眼下這種情況?

  手上一暖。

  莊書晴低頭,男人擁有這樣一雙手真是罪過,瑩白如玉,十指纖長,每一個指節都不甚明顯,若不是比一般女子的手要大,說是女人的手都不為過,她的手被襯得像個做粗活的丫鬟的。

  “安心便是,若是兩頭畜牲都對付不了,我早死了。”

  莊書晴沒有掙脫,平緩了心跳,輕聲道:“不要表現出敵意,我來。”

  對於白瞻來說,將主導權交出去是一件很新鮮的事,不過因為是書晴,反倒讓他覺出了些許被保護的意味來,連心情都好了些。

  公老虎警告般的對走來的兩人吼了一聲,莊書晴停下腳步,開口時因為緊張聲音有些啞,“你的孩子有人去找了,我不敢保證一定能完好無損的找回來,但是一定比你們這樣胡來管用,你們暫時不要再傷人,尤其是孩子。”

  “吼!”

  “我知道是人類傷害你們在前,可孩子無辜。”

  察覺到對方一個人類居然能聽明白它們的意思,兩頭老虎不由得走近了些,吼叫聲連連,一聲比一聲急。

  白瞻要將人護到身後,莊書晴察覺到了,連忙用力握了握兩人交握的手,白瞻這才按捺下來。

  “我知道,我知道,你們別急,我的朋友都是很有本事的人,只要你們的孩子確實是在這裡的,他們一定能找到。”

  此時老虎離莊書晴只有三步距離了,她聲音壓低了聲,“白狼一族年前遭難,我給他們治過傷,只要你們的孩子還活著,我一定也會盡力救治。”

  “吼吼!”

  “是,是我。”

  直到這時候,莊書晴才松了口氣,回頭對白瞻道:“它們聽說過我,我好像在那一片山脈裡揚名了。”

  白瞻眉目不再那般淩人。

  他想起了風雪中聚精會神救治一地白狼時的情景。

  老虎主動讓了路,莊書晴會意,忙小跑到那個已經沒了動靜的孩子面前。

  伸手探了探,還活著,一時半會應該不會有事,莊書晴松了口氣,伸手要解下自己的披風,被白瞻按住,示意陳元過來。

  自從知道今兒是過來幹什麼的,陳元就帶了兩件備用,可不,現在就用上了。

  披風折了兩折蓋在小孩身上,莊書晴抬頭看向四周。

  這是在一處老榕樹下,到了夏天應該是個納涼的好地方,可眼下卻是一地血跡斑斑,樹的周圍零零落落的躺了七個人,有的沒了聲息,不知是死是昏,有的開始大聲嚎,“救救我,救救我!”

  一直門戶緊閉的各家各戶這時陸陸續續的打開門,走出來的每個人手裡都拿著襯手的工具。

  一個老者被人扶了過來,聲淚俱下的大喊,“大人救我等!”

  這裡沒有所謂大人,所以沒人理會。

  莊書晴看著圍過來的人問,“這孩子是誰家的?”

  “我家的,我家的。”一男一女哆嗦著在人群裡答話,卻不上前,那男的揚著脖子看了幾眼,“小姐,娃兒還有氣嗎?”

  “還活著,只是傷得不輕……”

  “那不治,不治。”男人縮了回去,那女的倒是抹了把淚,卻沒有任何動作。

  莊書晴心寒得打了冷顫,她知道古代的人命不值錢,只要能生的,哪家哪戶都有一串孩子,可是……怎能放棄得這般容易,她只是說傷得不輕,並不是治不好。

  老虎丟了孩子,寧願和人類為敵也要找回來,人呢?

  低頭看著面上都生著凍瘡的孩子,也不是被風吹的還是心冷的,莊書晴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冷,“他還活著。”

  這時孩子掙扎著睜開了眼睛,黑漆漆的眼珠子看著莊書晴。

  “殘了拖累一家,還不如死了,小姐,不是我們做爹娘的心狠,娃兒傷成這樣,要吃藥,要侍候,家裡窮,實在是養不起啊,小姐要是看他可憐就要了他吧,只是孩子是娃兒他娘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們將他養到四歲也不易,您看……”

  孩子傷痕累累的在眼前,他非但不心疼,反而想將他賣了換點錢,大戶人家就算買下人,又哪裡會要這只剩半條命的孩子。

  以為她是養在深閨,善心過剩的大家小姐,想著用捨棄的兒子從她這裡敲一筆?

  他怎麼敢!

  “你這樣的人,怎麼沒被老虎給吃了呢?是了,老虎也嫌你髒。”

  老虎聽得莊書晴提及它們,邁著步子走了過來,站在前邊的人連忙往後退,後面的退之不及摔倒在地也沒人扶,被踩的嗷嗷叫,亂成一團。

  莊書晴看都不看他們一眼,示意南珠和青陽子過來。

  最開始說話的那老者推開扶著他的人對著白瞻跪了下去,“大人,您一定要救救我們這兩百多口人,偷老虎崽的人已經被老虎咬死了,它已經報仇了,總不能因為找不著老虎崽就叫我們全村人賠命。”

  “哦?你想我怎麼做?”

  老人看他沒有拒絕,頓時面上一喜,高聲道:“請大人拿下這兩隻凶獸,為我村裡受傷斃命的人報仇!”

  “死得太少了。”

  “恩?大人剛才說……”老者抬起頭,是他耳朵不中用了,聽錯了吧?

  “全死了都活該。”

  “大人……大人怎能這般說,老朽等都是良民……”

  “很快就不是了。”風向變了,白瞻換了個位置給書晴擋住風。

  老者還要說,被人捂住嘴拖遠,公子不想在莊小姐面前殺人,今日還是不要破例的好。

  莊書晴聽得心裡痛快極了。

  這麼多人,竟然沒一個關心受傷的人是死是活,只擔心這兩個老虎會傷害他們,迫切的希望能把它們除掉,她不知道是生活逼得他們如此麻木,還是本性便如此心狠。

  親人死了,傷心難過很正常吧?便不是親人也是同村,世代為鄰,去看看還有沒有救很正常吧?明明還活著的,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救助應該是本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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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9 23:53:25
063章 尋生

  恩,有一件事徵詢一下大家的意見,如果我做一下防盜章,你們會不高興嗎?

  可是,竟然沒人理會!

  這讓她覺得恐懼,這種恐懼幾乎戰勝她的信念,讓她丟下這些人跑掉。

  完好的人尚且自私到這種程度,地上躺著的又能好到哪裡去!來之前的擔心有太大的可能變成事實!

  只是想想就覺得頭皮發麻。

  低頭對上小孩帶著濕氣的眼神,明明痛得臉都扭曲了卻死死忍著不吭一聲的倔強,莊書晴最終也只是歎了口氣,她要是轉身走人,和這些麻木不仁的人又有何區別?

  她不要變成自己討厭的那種人。

  摸摸小孩的頭,莊書晴態度和緩下來,“你不會死,但是會很痛,想活下來就要忍住。”

  孩子過了一會才點頭。

  打開層層疊疊的箱子,莊書晴拿出剪刀打算剪開孩子受傷地方的衣服,冰涼的空氣提醒了她,左右打望了下,指著離這裡最近的房子道:“把傷者都搬那屋裡去。”

  順著她指的地方看去,頓時有婦人大喊,“那是我家!”

  沒人理她。

  “我來抱。”白瞻接過於他來說沒什麼份量的孩子,也不顧那血跡給他的衣裳染上了暗色。

  莊書晴則小心的用心拖著孩子受傷的腿。儘量不造成二次傷害,邊吩咐打算搬人的陳元等人,“都小心些。儘量不要加重傷勢。”

  沒走幾步,明顯是一家人的老少幾人擋住了他們的腳步,皆是一臉悍樣,“你們不是官老爺,不能霸佔我們的房子。”

  莊書晴看著他們,一時覺得語言無比匱乏,甚至忍不住想。要是傷的是動物,哪來這麼多破事!

  “這些人。是你們同村的村民,我不過是要借用你們的屋子而已。”

  “借用可以,十個銅板……不,二十個銅板一個時辰。”

  這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莊書晴有些茫然。

  “砰!”

  “啊!”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白瞻都沒客氣,一腳一個踢得用力,抱著孩子的手臂卻沒動分毫,“不用和他們費口舌,外面冷,進屋。”

  被踢開的婦人掙扎著還待纏上來,趕上來的陳元補上一腳,抖動著身軀再爬不起來。

  其他人再不敢動,滿場只剩呼呼的風聲。

  “不要拿別人的仁慈當你們耍賴的本錢。你們付不起那個代價。”

  兩百多號人齊齊後退,再後退。

  陳元冷笑一聲,也就莊小姐有她的堅持。換成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只會把人都綁牢實了送到老虎嘴邊上去,還要催著它們快吃。

  拆了一張門搭了個簡易手術臺,鋪上厚實的斗篷,再把孩子放上去,莊書晴迅速拋開其他心思進入了狀態。

  “南珠。你去燒水灌幾個湯婆子,這天氣。孩子會受不住,再看看可不可以在這屋子裡燃幾個火盆。”

  “是。”

  “白公子和道長給我打下手。”

  “沒問題。”青陽子在看到那個層層疊疊的箱子時就興奮了,“真的不用麻藥?”

  “大人都受不住,孩子更容易出意外。”從箱子底層拿出三副手套,兩人接過著學著莊書晴的樣子戴上。

  這也是白瞻找人做出來的,很貼合,只比現代的稍厚一點,據說還在改進,莊書晴覺得白瞻手下的能人真不少。

  孩子身上有兩處傷口,一處在手臂,一處在大腿,好在沒傷著大血管,不然光是流血這孩子也早就失血過多死了。

  “要縫合?”

  “恩,傷口太大,不縫合不容易好,不過他手臂的骨頭斷了,得先正骨,這個我雖然學過,速度卻慢,青陽子,翻翻你的藥袋子,給他喂幾丸藥,正骨時你們幫忙按住他。”

  邊說著,莊書晴邊翻著自己的工具箱,把煮過,消過毒,裁成長條卷好的棉布拿出來,還有幾瓶子的蒸餾水,這都是她一個人廢了老大的勁才做出來的,可眼下卻肯定不夠用。

  “沒有消炎藥,傷口很有可能會感染,這才是我最擔心的,白公子,你讓人給我準備些木板,就像朱七準備的那些一樣,我要用來固定斷骨的地方。”

  白瞻出去吩咐了一聲。

  此時陳元也帶著人將還活著的四人抬了進來。

  對著一看就不好惹的男人不敢多說一個字,可對莊書晴他們卻本能的知道這個人會救他們,一見著人就嚷嚷開了,“我傷得最重,小姐,你行行好先救我吧,我疼得就快要死了!”

  “我傷最重,小姐,你看……”

  “誰再多說一個字,哪來的回哪去。”莊書晴並不奇怪他們的反應,他們要是不這樣她反倒會覺得奇怪,這一村子人,都自私到了極限。

  “都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依我看這一方的水土實在沒有存在的必要。”莊書晴諷了一句,看到南珠拿著湯婆子過來,她指揮著放到幾處地方,拿起剪刀哧溜一聲剪開孩子左手臂的袖子專心開始忙活。

  那幾人再不敢說話,疼得受不住的哼哼聲都隱忍在喉嚨裡。

  沒有儀器說明,斷骨只能靠摸的,好在當時曲老教得用心,她學得也上心,此時才勉強夠用。

  好一會後才將骨頭盡可能的複了位,用木板托住下面讓青陽子端著,“拿穩些,我要先縫合傷口後才能固定。”

  “看我的。”

  這孩子的忍性是真好,她手法不夠嫺熟,正骨的時候肯定疼。他冒了一額頭的汗,卻硬是忍著沒有喊一聲疼。

  準備縫針時,莊書晴卻有些下不去手。

  這種疼。只會比剛才更甚,要是他稍有移動,之前正骨受的疼就白受了。

  白瞻明白她的顧忌,在孩子身上幾處地方按了下,“這種手段是用來上刑的,最多只能用半刻鐘,不然會傷及根本。”

  再不用說什麼。莊書晴半點不敢耽擱,用上了自己最快的速度。那動作看著就像是將皮肉當成了衣服在縫,看得另外幾個村民頭皮發麻,該不會一會在他們身上也要如此吧。

  “快解開。”

  白瞻輕拍了兩下小孩就醒了過來,只是那模樣看著像是累極。

  “不用擔心。不到半刻鐘,養養就會好。”

  上好藥,將手臂用木板固定,莊書晴看著小孩大腿上的傷口,這裡骨頭沒斷,可傷口更深更大,一樣是要縫合的。

  “還能用嗎?”

  白瞻搖頭。

  莊書晴咬牙,那就硬來。

  清理好傷口上好藥,莊書晴拿起針。“壓好他,手尤其不能動。”

  白瞻輕鬆將人按住,連手腳頭都沒能動一下。但是身體像打擺子一樣的抖動也足以說明這個過程有多痛。

  一聲聲壓抑至極的痛哼聲讓青陽子眼裡都升起不忍之色,最後孩子疼昏了過去,身上濕得像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莊書晴的手依舊很穩,動作和之前一樣俐落,只是汗濕的後背和額頭上大顆滾落的汗無一不說明她也不輕鬆。

  用蒸餾水擦試傷口,撒上藥粉。再用處理過的棉布纏好,莊書晴脫力的按住木板才沒有一屁股跌坐在地。

  “南珠。用熱水給他擦擦身,找衣服給他穿上。”

  “是。”

  白瞻扶著人坐下來,給她擦掉臉上的汗,接過陳元遞來的精緻水壺喂她喝了幾口。

  “味道有點怪,放了些什麼?”

  “補氣的,怪也再喝幾口。”

  莊書晴順從的又喝了幾口,味道再怪,和這份用心一比就算不得什麼了。

  然後白瞻往她嘴裡塞了一塊糖,莊書晴含著,只覺得一直甜到了心裡。

  有了白瞻這番充足的準備,莊書晴恢復得很快。

  對四個大人莊書晴可沒對孩子時的客氣,指揮著往手術臺上一放,沒有任何顧忌的動作俐落。

  正骨的時候那叫聲就跟殺豬一樣,竟然還比不得一個孩子,白瞻嫌吵,直接將人打暈了事,再醒再打暈。

  這樣下來倒節省了不少時間。

  處理到第三個人時外面傳來老虎悲憤的吼叫聲。

  陳元出去了一會回來稟報道:“三子將幼虎找回來了,不過情況看著很糟糕。”

  看書晴抬頭,白瞻吩咐道:“叫他進來。”

  “是。”

  跟著白瞻的好像少有年長者,三子是個很精神的小夥子,看著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手裡抱著血肉模糊的一團。

  莊書晴當即就丟開手裡的病人湊過去看,躺在手術臺上的人敢怒不敢言,眼裡卻帶出了憤恨。

  青陽子一巴掌呼他傷口上,笑眯眯的道:“要是老虎崽死了,信不信你也活不了?你還別說,就你這條命還真沒老虎崽重要。”

  男人痛叫著畏縮著再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滿,那窩囊的樣子讓人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這時,兩頭老虎跟了進來,低低的吼著,想碰碰自己的孩子又不敢,眼巴巴的看著莊書晴。

  和這個村子裡的人對生命的漠視相比,老虎的態度讓莊書晴心底柔軟,示意三子將幼虎放到手術臺的另一頭,邊安撫道,“傷得是很嚴重,但是它還活著,活著就有生的可能,你們不要著急。”

  “吼!”

  “我知道我知道,我會盡力的,地方小,你們先出去。”

  兩頭老虎戀戀不捨的看了眼自己的孩子,退出屋子後也不走遠,就守在門口,好不容易失而復得的孩子不放在眼皮子底下如何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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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9 23:53:42
064章 扔火裡去!

  幾個月大的小老虎大小和貓差不多,遠沒有父母的威風凜凜不說,現在的樣子稱得上是淒慘。

  身上燒傷痕跡明顯,毛幾乎被燒沒了,處處血泡,嚴重的地方血糊糊的皮肉粘在一起,四隻爪子全是血肉模糊一片。

  人狠毒起來,萬物都抵不過。

  莊書晴低低咒罵一聲,更加放柔了動作,邊呼著氣給它緩解痛苦。

  白瞻看向三子,三子會意,解釋道:“老虎在易邊村發威的事已經傳開了,得到幼虎的是縣令的幼子,他還有點腦子,知道丹陽縣離會元府近,鬧大了對他爹沒好處,屬下趕到的時候他正打算將小老虎燒死來個死不承認,可惜屬下還是去的晚了一步,小老虎是從火堆裡撈出來的。”

  “人呢?”

  “屬下……只顧著將小老虎抱回來,是屬下沒顧周全。”

  “你再去一趟,他怎麼燒老虎的你就怎麼燒他,老虎被燒了多久就讓他也在火裡呆多久,攔著的人同罪。”

  莊書晴動作頓了頓,然後繼續,沒有多發一言。

  狠嗎?當然狠,在文明世界這麼做是犯法的,可在這裡,端看誰有本事!

  白瞻做的就是縣令幼子對幼虎做的,那個人,並不無辜。

  她接受多年文明教育。可這裡並非給她教育的地方,她沒資格將自己的觀念強加在他人身上,要求對方按照她的要求來。這一點上她一直將心態擺得很正。

  強者決定一切,掌控弱者,理所當然。

  她必須適應。

  白瞻一直注意著書晴的表情,結果讓他很滿意,雖然不管書晴怎麼樣他都喜歡,可他仍希望他的女人能在某些時候和他並肩。

  三子同樣很歡喜,若是白府未來的女主人空有一顆柔軟的心。他們也會很頭疼的。

  唯獨苦了手術臺上因為離得太近把這些都聽在耳裡的男人,他只恨不得能昏過去。當什麼都沒聽到。

  可在那個男人眼皮子底下,他連昏過去都不敢,就怕惹惱了他把自己也扔火裡燒了了事。

  離開之前,三子遲疑了一下。問,“公子,您看是不是要往會元府送個消息?”

  “無需,要是離會元府這麼近的事都能將張華瞞住,他也不用坐在那個位置了。”

  “是。”

  天色有些暗了,白瞻看書晴眼睛費力的都快要貼到小老虎身上去了,吩咐人將能找到的燈都找了來。

  影影綽綽的,屋裡是亮堂一些了,可這畢竟不是無影燈。同樣讓莊書晴不好受。

  “不行,得搬到外面去,趁著天色未晚要將傷口處理好。”

  這事容易。只是外面起了風,白瞻親自出去找了個背風的地方讓人搭了個檯子。

  先是騎馬,後又站了好幾個時辰,莊書晴只覺得腿漲得厲害,不走動時還能忍受,一走動簡直想跪。

  白瞻抱著人坐下。蹲下來抬起莊書晴的腳放在自己身上,有序的按揉幾個穴道給她解乏。邊語氣溫和的說著警告的話,“若是你不能先考慮到自己的體力問題,以後無關緊要的人就不要救了。”

  “大夫救的多是無關緊要的人,誰的親人朋友還會整天受傷不成。”莊書晴捶著大腿歎氣,“我也不想弄成這樣,連走個路都費勁,可做這事得全神貫注,我哪裡還能想到那些問題,以後你提醒我一些就是。”

  最後一句話莊書晴說得無心,白瞻卻被哄高興了,他喜歡以後這兩個字。

  “好,以後我來提醒你。”

  青陽子看得牙齒都倒了,張嘴就要抖酸,被陳元一個用力扯了出去,將人都扯了個踉蹌,“你要是壞了公子的好心情,老子把你按糞坑裡去你信不信。”

  青陽子苦著臉點頭,他其實也不想去撚虎須,不是腦子不夠用嘛!

  沒一會,莊書晴抱著身上纏了一半布條的小老虎出來了。

  “青陽子,藥還夠不夠?”

  青陽子提著藥袋子踮了踮,“夠。”

  “那你量用大一些,小老虎這傷比屋裡看著的要嚴重。”

  “好勒。”

  白瞻看這裡暫時用不上他,索性走開去做安排。

  等完事已經天黑,要回去當然也回得去,只是……回去他也不能在莊家過夜,急巴巴將人送回去做甚!

  書晴對大人寒心,可那個已經被父母拋棄的孩子和小老虎她一定掛心,以他們眼下的情況要帶回去卻不可能。

  要留下書晴,太容易。

  “陳元,搭帳篷,吃食備得豐盛些。”

  這點事自然攔不住萬能的陳總管,等莊書晴腰酸腿漲的忙活完,一抬眼就看到一處圓頂帳篷,很氣派,有點像電視裡曾見過的王帳。

  “去裡面看看?”

  莊書晴倒是想,可看著自己這一身又是血又是髒汙的,自己看著都難受,“我先將自己清理清理。”

  南珠忙上前扶住她往之前那處屋子走,“小姐,水已經燒好了,就是條件不夠家裡好,您只能擦擦。”

  “這都不是問題。”莊書晴低頭看了一眼,“擦乾淨了還得穿這身才糟心。”

  “小姐不用擔心,白公子幫您帶了。”

  想到之前他讓人備下的披風,莊書晴覺得自己一會應該好好道句謝,她沒想到的他全替她想到了,難為他這般上心。

  帳篷裡收拾得遠比莊書晴以為的要舒適,甚至稱得上豪華,這麼點時間,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找來的這許多東西。

  柔軟的不知什麼品種的皮毛鋪滿每一個角落,中間燃了一盆碳燒得正旺。

  左邊擺了張小桌,上面是熱氣騰騰的飯菜,至於右邊那張床,莊書晴選擇性的當沒看到,不說多彆扭,就是這會她餓得也完全沒空去想那些。

  “先來吃飯。”

  “我都不知道是該受寵若驚還是感歎白公子好算計。”莊書晴坐下,抬眼看向給她布菜的男人,“大概是被人這般護著的感覺太好,其他的我好像也不那麼在乎。”

  “本就無需在乎那些,人也好話也好,與我們有何干係。”

  他們兩個人,到底是誰被誰同化了影響了,還真是不好說。

  只是莊書晴自己清楚,比起之前的小心謹慎,她現在步子邁得大了許多,並且,膽大了許多。

  也沒什麼不好不是?至少,她過得痛快了。

  飯還沒吃完,莊書晴的腦袋就開始一點一點,將人抱到床上,留下南珠侍候,白瞻親自拉了道簾子隔開,他占了另一半地方。

  在這樣民風算不得良善的地方,他不親自守著人不放心。

  可到底,白瞻還是給了莊書晴足夠的尊重。

  外面風吹得嗚嗚作響,最厲害時那呼嘯聲有排山倒海之勢,帳篷都被吹得稍有些傾斜,陳元領著人在外頭搗鼓了一陣才又還原。

  但是就算如此,莊書晴也未曾醒來,天快亮時風停了她卻睜開了眼睛。

  “小姐,天還早,您再歇會。”南珠就在床邊打的地鋪,莊書晴多翻了個身她就醒了過來,見狀忙披了衣裳坐起來,從暖壺裡倒了杯還帶著余溫的水侍候她喝下。

  那邊白瞻的聲音傳來,“怎麼就醒了?”

  “昨晚睡得早,睡夠了。”莊書晴一點也不吃驚他在,實際上,床上只躺了她一個人已經很叫她意外了,“什麼時辰了?”

  “寅時三刻。”

  確實還早,莊書晴也不想鬧得別人睡不好,又躺了回去,“你們也再睡會。”

  聽她悉悉索索的真又躺下了,白瞻正打算也再躺會,就耳尖的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以及一聲咳嗽聲。

  是青陽子。

  白瞻翻身而起,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帳篷。

  “公子。”青陽子見著人忙迎了過來,“那小孩兒半夜起就高熱不退,喂的藥全吐了,這會已經燙手,怕是要撐不住了……”

  想及書晴很喜歡那個孩子,白瞻當即道:“你先回去留神看著,我們馬上過來。”

  “哎,好。”

  白瞻邊走邊將披著的衣裳穿好,走回帳篷後也沒藏腳步聲,直接走到床邊道:“那孩子快不行了。”

  莊書晴臉色一變,立刻坐起來汲上鞋子。

  南珠拿了衣裳過來利索的給她穿上,白瞻拿著斗篷等在門口,看她過來抖開給她系上才牽著她出門。

  外面只得一點濛濛天光,清冷清冷的,相牽的手卻是暖的。

  心也就漸漸安穩。

  她曾見過太多的死亡,那種只能看著人咽氣的無力感卻始終無法習慣,現在,這種感覺又來了,好在,這一回不用她一個人面對。

  “你盡力了。”

  是的,她盡力了,她對得起自己的心。

  用力回握住對方的手,莊書晴加快了腳步。

  昨天借用的那屋子門開著,透出點光亮來。

  幾大步跑進去,莊書晴以超乎別人預料的沉靜邊問情況邊做檢查。

  “大概子時開始發熱,我用你教的方法給他降溫,一開始確實有用,可後來又燒回去了,然後就再也沒有降下去。”

  沒有強光燈,檢查做不到位,可光摸著這溫度就知道不好,莊書晴估摸著怕是有四十一度了,可能還不止,再這麼下去留下命來也得留下後遺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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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9 23:53:58
065章 投奔

  還有其他辦法可想嗎?

  莊書晴拼命回想,退燒最好的辦法是吊生理鹽水,可是不要說現在條件不具備,就是有也治標不治本。

  一個人的力量太弱了,就算她在用心準備,可要用到的東西那麼多,能準備的也有限,這還是白瞻手下能人多幫了不少的情況下。

  要是能給她一個團隊……

  搖頭將這不實際的想法甩出腦海,莊書晴轉頭問南珠,“會炒鹽嗎?”

  “小姐是想……”

  “粗鹽不能用,得制出精鹽,會不會?”

  “婢子試試。”

  “儘快。”

  戴上手套,莊書晴將兩個創口仔細看過,“感染的是腿上這一處,手上的好點,但是也有了炎症,對了,另外幾個人情況怎麼樣?”

  青陽子聳聳肩,“昨晚就將人抬到樹底下沒再理會,他們怕死,嚎著讓家人抬走了,要不是他們嚎得厲害,照我看他們那些親人沒一戶想要他們的,嘖,這一村子人真是絕了。”

  “真抬回去,以他們的秉性想活命反倒難了。”莊書晴錯開話題,“箱子裡最下麵那層有一小瓶烈酒,你拿過來。”

  青陽子拔出蓋子。頓時滿屋酒香,“這得多烈,我嘗一口……”

  白瞻眼疾手快的將瓶子截住。就這一小瓶,大概也就幾口的量,聞著就知道是極純的酒,還不知道書晴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弄出這麼點。

  拿棉布蘸了酒輕輕按在手臂上的傷口上,有細小的泡泡泛起,小孩沒醒,人卻在抖動。

  不用她吩咐。青陽子就將人按住了。

  “這得多痛,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嗎?”

  “有。只要你將消炎藥做出來,就不用受這樣的罪。”

  青陽子有些洩氣,他以前覺得自己在這方面無所不能,可先是麻藥讓他受挫。消炎藥也遲遲沒有進展,他都快對自己失去信心了。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雖然比不得消炎藥,但是能拖住不讓傷勢更加惡化。”

  青陽子下意識的就問,“又是什麼藥?”

  “不是藥。”莊書晴又蘸了點酒,始終沒有抬頭看人,“也算是藥,但沒那麼難弄,首先需要最好的鹽。最好是海鹽,用我工具箱裡的那種蒸餾水按比例兌換,然後要一種空心針。從這裡送入人的身體。”

  在小孩的手腕靜脈處指了指,莊書晴繼續道:“原理一時半會說不明白,這是和你所知道的醫學完全不同的另一種醫療體系,而且做起來也沒有說的這麼簡單。”

  “但是有用。”

  “對,有用,並且見效快。但缺點也同樣明顯,治標不治本。”

  青陽子若有所思的點頭。“它治不好炎症,所以只能拖住,不讓傷勢更加惡化。”

  “差不多是這樣。”莊書晴說得鎮定,沒人知道她手心裡全是汗,拿著瓶子的手得用力些,免得它滑落。

  “公子,我打算離開你投奔莊小姐。”沉默間,青陽子突的語不驚人死不休,說完又一皺眉頭補上一句,“不過你們既然遲早是一家,以後我要的藥材你還是會給我的吧?”

  莊書晴手一顫,力氣用大了些,小孩哼哼兩聲,竟然緩緩睜開了眼睛。

  剛才聽到的話頓時拋在了腦後,莊書晴傾身上前,柔聲問,“看得清嗎?還認不認得我?”

  小孩看了她好一會,點頭,啞著聲音說了一句讓人意想不到卻又心酸的話,“你會要我嗎?”

  “你想離開這裡嗎?”

  小孩毫不猶豫的點頭。

  “那我就帶你離開,但是你得活著,不管多困多累,黑暗中有什麼吸引了你,你都要想著只要你活著就能離開這裡,你要是死了,那就一輩子都離不開了,聽懂了嗎?”

  小孩費力的想了想,半懂不懂的點頭,其實他只聽懂了第一句和一輩子離不開那句。

  憐惜的摸了摸他的頭,“姐姐帶你去看外面的世界,姐姐還有個弟弟,他比你大,你見到他要叫哥哥,他很會做學問,到時姐姐叫他教你認字,你要是想讀書,姐姐也送你去讀書……”

  看著他精神越來越不好卻強撐著不閉上眼,臉上滿是對她所描述的未來的憧憬,莊書晴低頭壓下淚意,哽著聲音繼續道:“哥哥才十歲就要下場應試了,姐姐相信他一定能考中,他會成為年紀最小的秀才,秀才你知道是什麼嗎?”

  小孩勉強搖了搖頭。

  “姐姐告訴你,秀才就是見了官不用下跪的讀書人,家裡田地不用交稅,姐姐都想好了,等他考上秀才,姐姐就買上百畝良田做個地主婆,到時你就是地主婆和秀才的弟弟,誰也不敢欺負你。”

  之前的家裡上面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下面還有兩個弟弟,爹娘疼大哥,也疼姐姐疼弟弟,再分不出更多的喜歡來給他了,他想要被姐姐和哥哥疼,那一定比吃得飽飽的還讓他覺得舒服。

  小孩點了下頭,又點了下頭,像是擔心自己表現得不夠好,用盡力氣用他最大的聲音應了個,“好。”

  眼淚再也忍不住滾淚下來,滴在小孩臉上,小孩眨了眨眼,覺得這個姐姐實在是好看極了,比他見過的人加起來都要好看。

  “不,疼,不,哭……”

  莊書晴咬住唇死死忍住不讓嗚咽聲脫口而出。

  他在發高燒。按醫理他這會不止傷口疼,還會頭疼,會有噁心感。身上沒有一處得勁的地方,大人都忍受不住的難受,小孩更會吵鬧不休,他卻沒有一滴淚,還反過來安慰她,這麼小的孩子,怎麼能這麼讓人心疼。

  白瞻從後面摟住她的肩。一下一下輕輕拍著,沒有一聲安慰。卻已給出所有。

  小孩此時眼睛已是半睜不睜,莊書晴連忙用力握住他的手,“不能睡,睡過去就醒不過來了。一定不能睡知不知道!”

  “恩……”小孩聞言立刻努力睜大眼。

  莊書晴後悔得不得了,蹭著身後的人哽咽,“我要是把那根野山參帶上就好了,要是帶著就好了。”

  青陽子聞言立刻掏藥袋,“我沒有五百年的,用一根兩百年的做過藥,對,就是這個。”

  莊書晴大喜,“快。喂他吃下去。”

  小孩已經吞不下去東西了,青陽子抬著他下巴幫著順下去,又小小喂了點水。

  莊書晴將人稍微抬高一些。邊在小孩耳邊囑咐,“不要吐出來,忍著,不要吐。”

  小孩難受得厲害,胃裡翻騰著排斥進來的東西,他聽姐姐的話。閉著嘴巴拼命忍著,幾次到了喉嚨口又被用力吞了下去。

  他不要死在這裡。

  他不要埋在這裡。

  他不愛說話。爹娘從來就不喜歡他,哥哥弟弟也不喜歡他,他已經被賣了,他馬上就能離開這裡了,他不能死!

  姐姐說了,死了他就一輩子只能留在這裡了!

  他不要!

  因為用力,小孩牙齒都磨得咯咯作響,看著他幾番吞咽的痛苦模樣,青陽子都轉開了視線。

  莊書晴哼著語不成調的兒歌,希望能給他減輕痛苦,哪怕只能給他一點點幫助,也好。

  “小姐,您看看這樣的行不行。”南珠終於一頭汗的從灶房出來了,用木勺舀著一點細白的鹽送到莊書晴面前。

  莊書晴舔了一點,已經沒了苦味,顏色也對了,最主要是孩子要撐不下去了。

  “就用這個,藥箱最下面還有最後一瓶沒有動用的水,用那個兌換,這樣的勺子用兩勺鹽,快一點。”

  “是。”

  此時天已經大亮了。

  一點點熬的時候覺得時間過得那麼慢,可這會,她又有種竟然過了這麼久的感覺。

  儘量省著的用鹽水清洗傷口,青陽子也沒吝嗇,忍著心疼用上了自己最好的藥,再用酒兌換了水擦拭身上幫助降溫,莊書晴盡她所能的用上了她能用的辦法,甚至給小孩放了一次血。

  也不知是老天爺終於開了回眼,還是小孩意志堅強,離開這裡的心堅定,溫度竟然慢慢降了下來,雖然還燒著,但已經比之前要好了太多。

  拍著小孩睡了,莊書晴蹲下身去,這回是笑著落了淚。

  沒有哪個做大夫的希望病人死在自己手裡,能留住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對他們來說遠比家屬給的紅包要讓他們愉悅。

  白瞻跟著放鬆下來,攬著人坐下來,示意陳元將吃的送進來。

  “現在能吃得下東西了吧。”

  “好餓。”

  莊書晴是真餓了,喝下兩碗粥的時間連抬個頭都不曾。

  白瞻剝了個雞蛋放到她手邊,接過她的碗要去裝第三碗。

  “吃個雞蛋就差不多了。”莊書晴放下碗搖頭,掰了一塊蛋白送進嘴裡,看向邊吃東西邊圍著小孩轉圈的青陽子,“你之前說要跟著我?”

  終於提起這茬了,青陽子頓時來了精神,一屁股坐到下首勇敢的表達自己的想法,“莊小姐您看啊,我能做藥,你又總能說出一些我之前沒做過的藥來,這不是天作之合……哎呦!”

  “天作之合?恩?”

  “公子,您知道我不會說話,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有那心也沒那膽啊!”

  “有那個心?”白瞻陰惻惻的看著他,“哪個心?”

  “公子饒命!”青陽子恨不得再長出一張嘴來給自己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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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9 23:54:13
066章 官來,人走

  最後還是吃完一個雞蛋的莊書晴救了他,“我這裡沒有白府那麼好的條件,你真願意來?”

  “整個大周朝也只有這麼一個白府,不管我做出來的是多派不上用場的藥,我要的藥材公子沒短過我半兩。”青陽子感歎了一句,“我這輩子做得第一件最對的事是拜了我師傅為師,第二對的,則是跟了公子,我相信我現在做的決定將是我這輩子第三對的事。”

  莊書晴喝著茶,將滿口蛋黃沫子沖下去,側頭看向連吃個雞蛋都能吃出優雅的男人,“我自是求之不得,但是得看白公子是否願意成全。”

  喝掉最後兩口粥,白瞻擦了嘴,起身道:“青陽子跟我幾年,只有一句話說得最得我心。”

  不用多回想,那句話就飄在了腦海裡,沒辦法,實在是印象太深刻。

  “既然我們遲早是一家,跟我跟你沒有區別。”背著手看向難得斂了笑的青陽子,白瞻卻難得對他溫和以待,“還和以前一樣,你需要什麼列個單子給陳元就成,他不敢短缺你的,用心將書晴所需的藥做出來,我之前說的話全部算數。”

  青陽子咧嘴,“公子說話從來算話,這點我從不曾懷疑過。”

  輕飄飄的看他一眼,白瞻出門而去,他已經聽到外頭有動靜了。

  都到了這個時辰,是該來了。

  莊書晴低頭笑了笑。意料之中的順利,她心裡好像一早就認定,只要是她要的。他一定會給她。

  這麼短的時間,竟然會讓她生出這種認知,該說她太空虛寂寞還是對方段數太高?

  這個男人,一直都是說得少做得多。

  可做的每一件事都暖進了她心裡。

  她是沒習慣事事依靠別人,但她願意從現在開始習慣,哪怕只能擁有一段時間,也是好的。

  “等我從涼山縣回來。你就搬過來吧,青陽子。”

  “不不不。莊小姐,公子早就說過你那宅子只有他能進,女人能進,其他人大門都不許邁。”

  “……”抿了抿頭髮。莊書晴覺得這個這樣的規矩也不錯,“那你繼續住在白府?這和之前有何區別?”

  “莊小姐你放心好了,公子會有安排的。”公子都恨不得將整個白府連他自個兒都給你了,這點小事還不是順手就能解決。

  瞄了外頭一眼,青陽子皺眉,“有人嚷嚷,我去看看。”

  外頭此時熱鬧得很,公差簇擁著一個穿著官服的男人氣勢洶洶的從村頭進來,看到兩頭老虎非但不退。反倒指揮身後的鋪快上前將老虎團團圍了起來。

  他今兒過來可不是為了找老虎晦氣的。

  動物對人的惡意最是敏感不過,母老虎護著好不容易尋回來的孩子,公老虎站起來示威似的連連吼叫。在圈子裡來回踱著步。

  它走到哪裡,哪裡的人便後退,便是人多,也無人敢去撚虎須。

  著官服的男人哼了一聲,逕自往白瞻走去。

  他知道自己不會找錯人,有些人。看著就是人上人。

  可是這裡,是丹陽縣!

  是他夏立陽的地盤!

  你要是皇親國戚。是那些盤根錯雜傳家百年的世家大族,那他自然不敢惹,可這麼個窮得連他這個縣令都不願意來的地方,怎會有那些人出現!

  他倒要看看,這是哪來的蔥在這裡裝大蒜!

  想及這會還在床上哀嚎的兒子,夏立陽火氣更是壓抑不住!

  “你便是在這裡管閒事的人?”在離對方幾步時,夏立陽站定昂著下巴問。

  陳元幾乎想背過身去,哪種人惹得,哪種人要避著走都看不出來,這般沒有眼色的人竟然能做一縣父母官!看他這樣兒,分明是將這裡當成他的地盤,他要稱大王的架勢!

  可他眼前的才是真大王!

  白瞻攏了攏披風,漫不經心的落出輕飄飄的話,“還能來這裡撒威風,看樣子你兒子沒死。”

  陳元這才想起這事自己還沒彙報,當著夏立陽的面就道:“三子昨夜回來的,說那人燒傷了背部和臉,雖然傷得不重,留下印子是肯定的。”

  “你們……”夏立陽頓時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污辱,“來人,來人!”

  身後著暗紅公服的捕快按著腰刀上前,還沒將人圍住便以比上來還快的速度倒飛出去。

  “大膽!大膽!就沖著你們對公差動手,本官就能將你們就地處決!”夏立陽退後一步,“上,死活不論!”

  白瞻轉身就走。

  夏立陽還以為他是怕了,正要出口諷刺,就發現他手底下這幫平時很好用的人這會全成了沙包,一腳一個,沒一人有一合之力。

  更要命的是,人全是往他這裡踢來的!

  想躲已經是慢了,被第一個壓住時他還只是痛了一下,壓了第二個時還能喘上氣來,到第三個時覺得呼吸困難,第四個第五個……

  滿場都只剩下他的慘叫聲!

  然後,就沒了聲息。

  “大人!大人!”

  陳元拍了拍三子的肩膀以示表揚,“趁著我家公子現在心情好,趕緊滾。”

  眾捕快看向他們的頭兒。

  捕頭擦掉一管鼻血,嗡聲道:“撤。”

  來的快的人離開得更快,轉眼間村子裡又安靜下來。

  在平時,在這丹陽縣,他們向來是想怎樣就怎樣,今兒過來知道是個硬茬子,將衙門幾百公差全帶來了,可沒想到在對方面前,人數多也占不到便宜。

  從門縫裡偷看的村民輕手輕腳的重新將門關好,本來還有些想法的人都歇了心思。

  連官老爺都敢打跑的人,他們惹不起。

  莊書晴就站在門口看著剛才那一幕,待白瞻走近了就問,“縣老爺?”

  “大概。”白瞻看了眼屋內,“情況如何?”

  “孩子嗎?還未醒。”轉身進屋,莊書晴也不過問外頭的事,“我想把這孩子帶走。”

  “那就帶走。”已經被丟棄了,留在這裡也是多餘的,“現在就走?”

  “我確實不想呆在這,天本來就夠冷的了,這裡更讓我心寒,只是他的傷不適宜騎馬。”

  “我讓人去準備馬車。”

  想著能離開這裡,莊書晴立刻就有些歸心似箭,雖然這時候書寒肯定已經走了,可這地方她是呆的真不舒服。

  不過,“青陽子,你去看看昨天那幾個傷者情況怎麼樣,有沒有出現其他反應,要是有人傷口感染了,將那些方法告訴他們的家人。”

  青陽子正蹲在她那個藥箱面前,聽得她這麼說忙站了起來,走到門口又退回來,“莊小姐,能幫我也弄一個那樣的箱子嗎?用來裝藥我看著肯定比我這個袋子好。”

  青陽子那個袋子有點像乞丐的八寶袋,裡面有十來處暗袋,可和這箱子卻是沒得比的。

  莊書晴爽快點頭。

  青陽子比預料的回來得慢。

  “怎麼了?”

  “恩?”

  莊書晴起身,“你看著和平時不太一樣。”

  青陽子搓了把臉,“我自認不是多善良的人,可我對我師傅是真的敬,他病了,我心甘情願的跑前跑後侍候,他死的時候我難過的都想跟著他去算了,免得他到了地底下一個人,磕著碰著也沒個人能扶一把,連我這樣的人都有這份心,怎麼到了這裡,竟然有人因為自己的父親會拖累他而將人捂死了呢?”

  莊書晴下意識的用眼神去尋白瞻,臉上盡是茫然。

  她是不是一開始就不該救人?就那麼死了也好過死在自己親生兒子手裡!

  白瞻站到她身後給她依靠,“沒氣了?”

  “身體都冷了,怕是昨天回去沒多久就……”是他堅持將人送回去讓家人照顧的,青陽子不覺得自己有錯,他只是沒想到這裡的人會這麼狠。

  那是他爹,是給了他一半生命的人!不是無關緊要的人!不是別人!

  “另外三個如何?”

  “活著,冷茶冷飯冷被窩,精神還沒有昨天好。”

  “我們走吧,離開這裡。”莊書晴突然開口,冷靜的透出些淩厲來,走到自己的工具箱前拿出最後一卷布條,將小孩的手又綁了一道掛在胸前,“走慢些應該沒關係。”

  青陽子看到公子點頭立刻出去傳話,這地方他也不願呆了。

  白瞻按住書晴的手,示意南珠去將孩子收拾好,他拉著人出了屋子,“不是所有的人都像這裡的人一樣,不是這樣,只是這裡出了問題。”

  “我知道。”莊書晴看著這個死氣沉沉的地方,“要是天底下全是這樣的人,我不可能離開莊家,只是,心冷,這樣的地方呆久了,我怕我會受到影響變得和他們一樣。”

  “你不會。”白瞻給她緊了緊披風,“不喜歡這裡,你就會離開,就和當初離開莊家一樣。”

  沒等他們將帳篷收拾好,白瞻就先帶著一部分離開了,帶著一個孩子,以及大小三隻老虎。

  走的依舊是來時的路。

  一路上,莊書晴將自己扔進身後溫暖的懷裡,什麼都不去想。

  她不想得出一個自己做的都是多餘的這麼個結論,那等於完全否決了自己,所以乾脆什麼都不想。

  不是所有人都這樣,只是這裡的人有問題,對,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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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章 不虧心,就夠了

  回到自己熟悉的家裡,手握茶盞,茶香撲鼻,喝上幾口,莊書晴深深吐出一口氣。

  白瞻接過南珠遞來的手爐子替換了她手裡半空的茶杯,“好些了?”

  “還是家裡舒服。”莊書晴將小小的手爐貼在胸口,“沒什麼好不好的,我有救人的能力,卻沒有一定要救下誰的義務,誰願意被我救我自是會拼命全力,要是病人自己都不想活了,我又何必多管閒事,有那時間還不如多琢磨琢磨怎麼提升自己的醫術,怎麼把需要的東西都給變出來。”

  “我還以為你會想不過去。”

  “我原本也這麼以為。”莊書晴笑,“可是我現在比任何時候都輕鬆,那些原就不該是我該想的,我只是大夫,不虧心就夠了。”

  白瞻眉眼間也染上清淺笑意,“就憑你這幾個人能弄出什麼來?和我說會有用點。”

  “我也這麼覺得,以後我不會客氣的。”莊書晴眨眨眼,討好的主動給白瞻添茶,她已經占了人家不知道多少便宜了,那便乾脆多占點,只占這一人的,到時肉償也不是不可以。

  她本就不是真的莊書晴,何必將自己框死在那裡。

  “書寒已經出發了,我不想在這裡多耽誤,等孩子好點就追上去,就是那頭小老虎……”莊書晴有點苦惱的皺眉,“放在家裡沒人照顧,還回去又怕在野外傷口會感染。帶在身邊好像也不合適,怎麼辦?”

  “傷很麻煩?”

  “恩,燒傷本來就麻煩。更何況小傢伙幾乎全身都燒傷了,好在是這樣的天氣,要是在夏天,我恐怕都要束手無策。”

  也幸好是只老虎,以後毛長出來遮一遮也就遮過去了,長大後還是只威風凜凜的百獸之王,要是人。燒成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

  “你要是實在不放心就帶著,反正那兩老虎也信你。”他頭一回看到兇猛如老虎會主動將自己的孩子往人懷裡送。自己還不跟著,那種信任是打心底裡的放心。

  也怪不得書晴心裡不得勁,辛辛苦苦救了人沒一個人來道聲謝也就罷了,人還被親兒子捂死了。就差沒指著她鼻子罵她多管閒事。

  野獸卻願意將孩子託付給她,人在這方面竟然還不如畜生。

  “別為這些小事傷神,不值當。”白瞻安慰孩子一般摸摸她的後腦勺,“我將旁邊的宅子買下來,趁著離開的這段時間修整一番,再在兩個宅子之間開道門,以後來往也方便。”

  莊書晴斜眼看他,“方便誰?”

  “方便我。”

  “哼。”

  白瞻托著下巴笑,“放心。只有我敢走那道門,當然,你隨時能過去。”

  “將白府搬過來?”

  “部分。那些人太吵了,讓他們在那邊府裡折騰就行,青陽子的藥房會搬過來,有你給他指個方向也好,每個月少浪費一點藥材。”

  想到青陽子的德性,莊書晴忍不住笑。“他都做了些什麼藥?光做不往外賣?”

  “他的藥房等閒不讓人進,哪會往外賣。”再說有些藥也得有人敢買。壯陽一類的藥他倒是做得勤,全讓他拿來賄賂府裡的人了,以陳元為最。

  “藥材管夠,隨他去折騰,還不要求他創造利益,也怪不得青陽子要說跟著你是他一輩子做得第二對的事了。”

  “別人缺的我都不缺,你也可以放手去折騰,我供得起。”

  霸氣的男人太帥了!莊書晴眼神晶亮,“不會半途撒手?”

  “不會。”

  “不會因為我要的東西太過怪異而拒絕?”

  “不會。”

  “擊掌。”

  白瞻毫不猶豫的舉起右手,手心向她。

  “啪!”

  “我要空心針,要裝藥水的針筒,還有導藥管,我畫給你看。”莊書晴小跑著將紙筆拿過來,根本不用過腦子,不用停頓不用想像就下筆如神的將所需的東西一樣樣畫出來。

  白瞻看著這些奇形怪狀的東西沒有多問一個字,他並不覺得這有何不對,天下之大遠超人的想像,便是有些特殊經歷也不算稀奇。

  比起那些,他更願意將心思用在其他地方,比如,怎麼離得她更近些,怎麼讓她更依靠自己,怎麼將她要的東西送到她面前。

  他不要像母親那樣,想著一個人到死,也不要像父親那般,有一後宮的女人,卻不能在任何一個人面前說上幾句知心話。

  他要的,就只有一個人,要時時刻刻能看到能摸到,是哭是笑,任何情緒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睡在一張床上,吃一個鍋裡的飯一個盤裡的菜一個壺裡的水,死了睡同一張棺木埋在一個坑裡,如此而已。

  他能擁有,也必將得到。

  將圖畫好,莊書晴又在每一張畫的邊上寫上對東西的要求,邊道:“只要能把東西做出來並且達到我的要求,在這上面自由發揮也是可以的,說不定會比我畫的還要好用,如果實在做不出來我也不強求。”

  “他們會做出來的。”白瞻拿起一張張細看,心裡生出幾分期待,要是他將這些東西送到書晴面前,她一定會笑得很開懷。

  南珠踮著腳進來稟報,“小姐,孩子醒了,想見您。”

  實際上是一張開眼睛就到處找人,要不是她攔著,答應會將人帶到他面前,這會已經滿屋子找去了。

  “終於醒了。”加快速度寫好最後一張,莊書晴放下筆邊擦手邊往西邊廂房走去。

  白瞻將墨蹟吹幹,一張張折好拿在手裡,施施然的也跟了過去。

  一進屋就聽得書晴在輕聲說話。“還有點低燒,傷口的感染倒是穩住了,南珠。你叫喻娘子趁著空閒多炒點鹽出來,越精細越好,對了,買鹽的時候問問有沒有海鹽,那個更合適。”

  “是。”

  小孩的眼睛跟著莊書晴走,醒來時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他心慌得不行。以為自己被扔下了,看到這個漂亮的小姐才安了心。

  現在再打量這房子。他就覺得自己真是太蠢了,他家裡窮得四處透風,哪裡有這麼好看。

  “喜歡嗎?”在南珠搬來的圓凳上坐了,莊書晴等他看了一圈才笑眯眯的問。

  小孩很老實的點頭。

  “那以後你就住這裡了好不好?”

  當然是點頭。

  “只有我的親人才能住在這裡。你願意嗎?”

  這次小孩的頭點得就跟那雞啄米一樣,又快又急。

  莊書晴鼻子有點酸,笑容越加溫柔,“姐姐也不問你以前叫什麼名字,重新給你取一個好不好?”

  “好。”以前的名字他也不想用了,他們丟了他,他也不要再和他們有關係。

  莊書晴回頭,看向倚在門口的男人,“我取不出好名字。你來。”

  白瞻走過來站在她身後,像個靠背一樣給她靠著,“跟你姓?”

  “我的弟弟當然跟我姓。”

  “還是書字輩?”

  莊書晴回頭看向小孩。給他一個安撫的笑,“我並不在乎是不是書字輩,但是他懂事後一定不希望和我和書寒有不同,那就書字輩吧。”

  將手搭在書晴肩上,白瞻輕輕頜首,“那就叫莊書顧吧。”

  顧。既有看顧眼下之意,也是存了止於過去的意思在裡頭。挺好,莊書晴拍板,“就叫這名了,這回回去順便把他的名字記入族譜。”

  “莊家能同意?”

  “我和書寒過繼的這一支已經絕戶了,他們雖為尊,卻也沒有事事站在我們頭上指手劃腳的道理,再者說,就沖著書寒十歲就有膽子下場應試,他們也會顧忌一二,欺老不欺少的道理他們懂。”

  莊書晴有這個信心,白瞻自然更不將之放在眼裡,“何時動身?”

  “再過三天吧,書顧這樣子……”

  “如果只是他的原因卻不必,一路坐船,然後是馬車,傷不到他。”

  莊書晴想了想,“那就再耽擱一天,後天動身。”

  次日,莊書晴去了和老虎分別的地方,兩頭老虎並沒走遠,在白瞻清嘯一聲後很快就從森林深處走了出來。

  莊書晴抱著小老虎走上前去,在兩虎面前蹲下身來,“我要出遠門一趟,可能得一月左右方能回,你們若是放心,我就帶著它一起去,若是不願意,你們就把它留在身邊,我會安排一個人每天過來給它換藥,不論如何,絕對不會不管它的傷。”

  兩頭老虎蹭了蹭幼崽,不舍之意溢於言表。

  就在大家都以為它們要留下孩子時,母老虎拱著孩子往莊書晴懷裡推,低低的吼著。

  莊書晴抱起貓崽似的小老虎,“你們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它,到時還你們一個活蹦亂跳的孩子。”

  “吼。”

  “我會努力對得起你們這份信任。”站起身來,莊書晴試探著摸了摸大老虎的頭,它們都沒有躲開。

  離開時,全身被棉布纏滿的小老虎懨懨的叫了兩聲,像是道別。

  次日一早,在比莊書寒晚了兩天后,一行人也往溪水鎮而去。

  白瞻難得的帶了不少人出門。

  他的大總管說這是去莊小姐的娘家,以前莊小姐的處境並不好,雖然族人並沒有排斥他們姐弟,卻也不一定會有多好,這個排場一擺,不管那些人是個什麼心思,對姐弟兩都要高看兩分。

  說不得在莊書顧上族譜這事上都能助力一把,不讓莊小姐多費神。

  想及陳元每回出的主意都挺有用,白瞻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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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章 回莊家

  一路順風順水,第三天中午就到了涼山縣。

  莊書晴在碼頭上四顧,心裡竟然隱隱也有了興奮之意。

  家鄉這兩個字承載的感情太多太深,哪怕她對這裡並沒多大印象,也沒多少好感,可這具身體還記著,記得很清楚。

  “在想什麼?”碼頭上風大,白瞻將斗篷的帽子給她戴上。

  “時離開的時候我在心裡發狠,總有一天要風風光光的回來這裡,讓莊澤良悔不當初,讓陳嬌娘去我娘墳頭磕頭賠罪,讓他們眼睜睜的看著我們姐弟過得比他們好,讓他們羨慕嫉妒我們姐弟卻什麼都不能做不敢做,當時我就是撐著這股氣離開的,沒想到這麼快就回來了,沒有衣錦還鄉,卻也心情安樂。”

  “他們會後悔的。”

  “我也這麼想。”看著她曾經坐過幾回的加長馬車從船上架起的板子那裡滑下,莊書晴臉皮有點抽抽,只要要求放低點,涼山縣也能租到很好的馬車,何至於費這麼大力氣。

  一行人沒有在縣城多做耽擱,直接往溪水鎮而去。

  至於這輛馬車在涼山縣引起多大的波瀾,卻不關他們的事了。

  溪水鎮是個很安靜的地方,這裡的田地大多是良田,只要沒有天災,幾乎戶戶家中皆有餘糧,在涼山縣是有名的富裕地方,且民風淳樸。也曾出過幾個舉人老爺,莊澤良就是其中之一。

  而這兩天,平靜的溪水鎮因為莊書寒的歸來多了不少談資。

  莊家老七幹的那些事早就傳開了。雖然都暗地裡咒罵莊七沒良心,可這是人家的家務事,他們管不著。

  現在可好,離開不到半年的孩子回來了,而且是回來參加縣試的!

  他才多大?這麼小就下場,要麼就是被莊七逼瘋了,要麼就是真有本事。

  想到莊七娶的那個大戶人家的女兒。他們更相信這娃兒是真有本事。

  這不,連過年都只讓管事來送了年禮的莊七現在不也回來了嗎?

  “要我說那莊七可夠不要臉的。都斷絕關係了,眼看著兒子要有出息了就又舔著臉想要回去?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

  “你又知道他一定能考上?這才多大的娃兒。”

  “我要是他,如果沒這本事就不會來做這丟人的事,既然敢來。心裡定然是有譜的,不信走著瞧。”

  “說起來,那姐姐呢?不是兩姐弟一起離開的嗎?好像只有弟弟回來了。”

  “小娃兒有小廝丫鬟侍候,還有好幾個牛高馬大的家丁護衛,有什麼不放心的。”

  “……”

  鎮上的茶樓內一眾鄰里說得正歡,有人從外面飛跑著進來,氣喘吁吁的道:“鎮上來,來貴人了。”

  “貴人?哪?”

  “剛進鎮。”那人端起桌上也不知是誰的茶杯一口喝盡,“那馬車。比縣老爺的還氣派。”

  這人以前就在茶樓裡吹噓過曾在縣裡見過縣老爺的馬車,這會說這話,聽著倒像真的了。這麼想著,就有人留下茶錢往鎮口跑去。

  溪水鎮一年到頭也難得能看回熱鬧,很快茶樓就沒剩什麼人了,茶樓老闆索性關了門去追趕大部隊,這熱鬧他也是想看看的,不然以後說起這事。他連句話都接不上可不丟人。

  “公子,莊小姐。到了。”

  莊書晴扶著南珠的手步下馬車。

  莊家的門房還以為這馬車停在這裡可能是來問路的,他家祖孫三代在莊家,很清楚莊家沒有這樣的貴親。

  但他還是迎了上去,就算是問道的,他也該為對方指條道才是。

  可是他一抬眼,看到從馬車裡下來的人頓時驚呼出聲,“十二小姐!”

  莊書晴微一點頭,“書寒回來了吧,什麼時候到的?”

  “九公子前天天黑才到的。”門房一拍腦袋,回頭朝探頭探腦的小子喊道:“快去通報一聲,十二小姐回來了。”

  “哎,是。”

  門房瞄了眼豪華無比的馬車,眼神飛快的在那高大的公子身上掃過,心裡正琢磨,就聽得十二小姐道:“這是白公子。”

  “是,小的見過白公子。”

  白瞻掀了掀眼皮,“免。”

  門房心裡一緊,頓時更恭敬了些,他雖然只是在莊家這樣的人家做門房,可該有的眼光還是有,十二小姐這是……

  也不知道進去通報的小子怎麼說的,莊家人出來得出乎意料的快。

  莊澤民氣息微喘的走出大門,然後是莊澤良,再之後,是莊書耀。

  沒看到弟弟,莊書晴眉頭皺了皺,很快又撫平,人在這裡,總也丟不了。

  上前幾步下拜,“書晴拜見大伯。”

  “快起來,快起來。”莊澤民忙虛扶了一把,心裡連連轉過許多念頭,面上卻半點不顯,親切又不顯得急切,“聽書寒說你會晚兩天到,還以為不會有這麼快。”

  莊澤民一拍額頭,“看我,書寒在做學問,我這一高興將他給忘了。”

  “大伯也是惦記我。”莊書晴看向莊澤良,微微一福,禮節半點不缺,面上卻是淡淡,“看樣子您過得挺好。”

  莊澤良此時心裡百味雜陳,這本是他的女兒,十歲便要下場應試的是他的兒子,可他親自斬斷了他們的關係。

  但不管如何,他們始終是自己的兒女,血緣上的親情是斬不斷的。

  這麼想著,莊澤良便咽下了被女兒輕慢的不滿,溫和無比的道:“我很想你們姐弟,回來就好了。”

  莊書晴似笑非笑的看著眼前臉皮可比城牆的男人,“您可還記得上回這般輕聲細語的和我說話是在何時?五年前?還是十年前?需要的時候你不曾給與,現在您這副樣子又是做給誰看?還是覺得給個好臉我就得感激涕零?”

  “莊書晴,你放肆……”

  “你才放肆!”莊書晴冷眼看向莊書耀,想起除夕那日書寒說過的話,“你的不甘心是因為書寒比你出色,還是不甘心已經將我們丟棄的你的父親重新注意到了我們姐弟?要是前者,你得不甘心一輩子,如果是後者,你可以說服你的父親離開這裡,正好,我也不想看到你們。”

  莊澤良臉一陣紅一陣白,低斥道:“書晴!你到底是我的女兒,子不言父過,就算我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你也不應該說這般忤逆犯上的話。”

  “早在我交出銅匙的那天就不是了。”看著從裡跑出來的弟弟,莊書晴笑了,“用娘替我置下的嫁妝斬斷我們的關係,這個買賣,合算,書寒以後就算有本事做到官居一品,你也休想因他得半點好處,這話,到我死的那天都有效。”

  “當今聖上以孝治天下……”

  莊書晴懶得再理他,錯開兩步迎向弟弟,“姐姐說話可算話?”

  莊書寒用力點頭,眼裡透出歡喜,在這裡兩天,所有人對他都很客氣,下人也不曾慢待半分,身邊還有寶珠月明跟著侍候,可他依舊不安樂,時時盼著姐姐出現,現在好了,姐姐來了。

  看他衣袖上尚沾著墨,莊書晴笑了笑,回頭才想起剛白瞻晾在了一邊。

  “大伯,這是白公子,在會元府的這些時日常虧得他照應才沒有吃虧。”

  兩姐弟沒有去都城,而是留在了會元府莊澤民是聽侄子說了的,這時也只能瞪她一眼,拱手作禮,“我們鄉下粗鄙人家,也不知道要如何言謝,還請白公子在莊家住上幾日,給我們表達心意的機會。”

  白瞻早將這一家人的情況摸熟,知道這人是莊家族長,當時就是他幫了書晴,對他的態度也就軟和上了兩分,至於莊澤良,書晴的親身父親,卻是連個眼神都未給。

  “莊族長無需客氣,我為書晴做什麼都是應當。”

  這話裡的意思……

  雖然早在看到書晴跟個男人一起回來莊澤民心裡就隱隱有數,只是書晴尚有孝在身,這般做為,怕是要引起族中老者不滿。

  看了兩人一眼,皆是坦坦蕩蕩的模樣倒也讓他覺得安心了些許,正要引人進門,就聽得莊書耀尖著聲音道:“莊書晴,當時是誰說我們應該給嫡母帶孝,還抓著這事發作了一通?現在你還在孝期卻和男人私通……啊……”

  莊書寒收回腳,臉是冷的,聲音也是冷的,“再詆毀我姐姐半句,我要你的命!”

  大庭廣眾之下被莊書寒一腳踢在肚子上,莊書耀要氣瘋了,張嘴就要說出更難聽的話來。

  莊澤民見狀,忙示意管家將他的嘴捂住,狠狠瞪向沒有半點動作的莊澤良,他這是想幹什麼!這樣的時候能只看著?

  莊澤良立刻抬起手給了莊書耀一下,看著重,落在他身上其實就和摸差不多。

  他這會心裡正懊惱不已,他本想著等耀兒再說兩句就教訓他,好緩和自己和姐弟倆的關係,沒想到書寒動作會這麼快,壞了他的打算。

  “耀兒,怎麼能對姐姐這麼說話,快道歉。”

  莊書耀氣得要死,哪裡會道歉,反倒因為父親不幫他而更加氣得冒火。

  莊書晴看著眼前這一幕鬧劇,連生氣都覺得掉份,懶得再看那兩親父子,逕自對莊澤民道:“大伯,我們進去吧。”

  莊族長隱下怒氣,勉強笑道:“讓白公子看笑話了,裡面請。”

  白瞻微一頜首,再自然不過的走在莊書晴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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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9 23:55:00
069章 不要臉

  被無視的莊澤良臉色變了幾變,看人都進門了咬牙抬腳跟了上去。

  “爹!”

  莊澤良回頭,看到平日寵愛的兒子滿臉都是不甘心,再想及寒兒,他心裡生出些後悔來,都是兒子,當初怎麼心就偏成那樣了呢?

  要是當時待他們姐弟稍微好點,現在也不至於會鬧至如此地步。

  歎了口氣,莊澤良到底是心疼這個兒子,走到他身邊語重心長的低聲開解,“耀兒,別做蠢事,他們敢回來自然有所依仗,不管他們的依仗是什麼,只要對我們有好處,便是忍一時之氣又如何?那個白公子的排場你看到了,你要能和他交好才是有本事。”

  “可是……”

  “耀兒,圖口舌之利並不能讓事情變得對你有利。”抖一抖衣袖,莊澤良抬頭看向莊家掛了好幾代的門匾,“寒兒已經和我離心,我做什麼都是為你好,為我們這個家好,你遇事也多用用腦子,別只知道隨性行事。”

  莊澤良一走,莊家大門外就只剩莊書耀一個人,一陣風吹來,他打了個冷顫,只覺得身冷,心也冷。

  莊書晴等人已經進了正堂。

  早有管家吩咐機靈的下人去稟報老太爺,此時莊平志便著一身嶄新衣裳居首位而坐。

  看到一行人進來雖然起身相迎,卻並沒有表現出巴結諂媚的姿態,倒是讓白瞻高看了一眼。

  莊書晴上前磕頭。

  “回來了便安安心心住著。沒人能為難你。”

  “書晴多謝伯公回護。”莊書晴起身,將身邊的白瞻介紹了一番,還是之前那番說詞。

  就像莊澤民所擔心的。莊平志果然皺起了眉,不過好在沒有當場發作。

  看在書晴份上,白瞻彎下腰拱手以禮,“問莊老太爺安。”

  莊平志年輕時也曾去過不少地方,看他這般做態就知不是平常人,便是心裡有了疙瘩這會也不會給客人難堪,“我們這鄉野地方。沒有那許多禮節,白公子快請坐。”

  白瞻更不是注重禮節的人。他也不去坐主坐下首第一個位置,而是挑了個離莊書晴最近的地方坐了,那理所當然的樣子讓人有種自己大驚小怪才有問題的錯覺。

  “咳,晴丫頭。聽寒小子說你們並沒有去京都,這是為何?”

  “就和我不願意留在溪水鎮一個道理,我雖是女子,卻也不願寄人籬下,伯公也看到了,我們姐弟過得很好。”

  “可你……”看了白瞻一眼,莊平志到底沒有將話說全,意思卻都表達出來了。

  莊書晴並不生氣,“白公子確實幫我良多。但我並未成為他的附庸,需得依附他才能生存,我靠我自己的本事養活我們姐弟。書寒也是靠自己爭氣拜得名師,好叫伯公知道,上一屆解元乃是書寒的師兄,這一次便是由他保舉,書寒方能以稚齡下場應試。”

  聽得這個消息,莊平志哪還記得其他事。興奮得臉都紅了,站起身來確認。“當真?”

  “千真萬確,書寒的先生乃是會元府官學的山長。”

  莊澤良一進門就聽到這麼一句,先是一愣,旋即大喜,快走幾步來到莊書寒面前急聲的問,“真是蘇山長?”

  莊書寒退開一步,“我的事早和你沒了干係。”

  “你……”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掃了面子,莊澤良又氣又羞,可想到搭上這條線的好處,只一會就將這氣壓了下去,溫聲道:“你能拜得蘇山長為師,爹自然要去拜謝一番,不然豈不是要讓人說爹不知禮節。”

  “我的父親,是已經故去的莊四莊澤海。”莊書寒眼神如刀,一刀一刀淩遲著這個讓他噁心的男人,“需要我請父親出來嗎?”

  莊澤良還待說,那邊莊平志已經厲聲開口,“澤民,帶你七弟去說說話。”

  莊澤民自是不願這時候離開,卻也不敢忤逆老父,心裡暗惱老七不幹人事,和管家一起幾乎是半強迫的將人帶離正屋。

  “寒小子,你這性子還需得好生磨一磨。”

  莊書寒抿唇不語。

  莊書晴看了弟弟一眼,接過話來,“伯公說得是,他畢竟年幼,情緒收斂得還不夠好,等年紀漸長就不會了。”

  “比起去年離開時,他已經好多了。”莊平志深深的看了這侄孫女一眼,能在這短短幾月時間讓寒小子成長至此,這姐姐當得好,就說她自己,和那時的隱忍相比,如今也是鋒芒畢露,莊家有這對姐弟,未來可期。

  “當時你哪怕付出代價都要斷了和老七的關係便是想到了會有今日之事?”

  “您也看到了,我不得不防,我也沒有防錯,他得知書寒的先生是蘇山長,首先想到的不是替書寒高興,而是想要借此去拜訪攀附,我很慶倖我當時做出了那樣的決定。”

  莊平志人老成精,自是看得出來老七想做什麼,他倒是想替他遮掩一二,可晴丫頭都當場點破了他再說什麼都多餘了,“寒小子還有半個月便要下場,還需以此事為重。”

  “我也是這個意思,書寒不能分心,請伯公愛護,不要讓無關緊要的人去打擾他。”

  “我知道了。”心裡有了打算,莊平志自然不會在這事上和他們姐弟過不去,爽快的應承下來,轉而又隱諱的提醒了一句,“他們要回莊家,我也不能將人趕走,你不要讓他們抓著什麼話柄的好。”

  白瞻輕笑一聲,“老太爺想岔了,小子的心意確實無遮無掩,便是我家中長輩都知道,書晴尚有兩年孝期在身,我要做的,便是在這兩年裡好好跟著她,不讓她吃苦受罪被欺負,等孝期一滿立刻將人娶回家。”

  笑意漸斂,白瞻的聲音輕飄飄的仿佛沒什麼份量,可落進人心裡,卻如重鼓擂,“她之前吃的苦頭已經夠多了,那時候我不知道,所以無能為力,現在,以後,我都捨不得她再吃半點苦頭,老太爺只管放心,我護得住她,若有人不長眼,我便讓他沒了眼珠子,嘴巴不老實,就拔了他舌頭,心裡算計她,我挖了他的心喂狗,誰生來也不是被人糟蹋的,書晴尤其是,她比誰都有資格過得好。”

  滿屋皆靜。

  有那膽小的呼吸都放輕了,就怕自己表現得像是對莊書晴有不滿被人記住。

  莊平志幾欲張口將話圓過去,卻硬是接不上一句合適的話。

  他知道,這個男人說的就是他敢做的。

  並且他真的能做到。

  這樣的人,晴丫頭怎麼招惹上的!

  幾乎滿屋子目光都落在了莊書晴身上,莊書晴像是沒感覺到,笑得依舊坦蕩,“伯公您也聽到了,他說能護得住我,我又有何懼?娘的孝期我定然會守滿,但是若有人因此來對我指手劃腳,我卻也不會接受。”

  莊平志歎了口氣,到底是默認了一般沒有再多說半句。

  回頭還得交待下去,這對姐弟的事,禁議!尤其是莊七那一家子。

  “對了伯公,書晴還有一件事想求您幫忙。”

  “什麼事?”

  莊書晴示意陳元抱著人上前來,“書顧,給伯公磕頭。”

  莊書顧掙扎著下地,有模有樣的拜了一拜。

  “這是……”

  “姐姐一會再給你細說。”莊書晴先安撫了弟弟一句,“這是我撿來的一個孩子,現在還有傷在身,我給他取名莊書顧,想請伯公同意將他記入族譜。”

  莊平志皺眉,“非得記入族譜?你若有能力,想養幾個都沒有問題,便是姓了莊也無礙,並非一定要記入族譜。”

  “這個孩子要記入族譜,請伯公成全。”

  “一個姑娘家怎麼就這麼個倔性子。”莊平志搖頭,在心裡幾經權衡到底還是點了頭,“只這一個,以後不能再有了。”

  “是。”回來的其中一個任務完成,莊書晴高興了,連語氣都俏皮起來。

  莊平志看著心情也跟著輕鬆了幾分,連對個外人都能軟下心腸,以後對族裡人想必也不會吝嗇伸一把手。

  就算以後有出息的是寒小子,以他看來晴丫頭都會是做主的那個。

  更何況……

  莊平志看向白瞻,他雖然不知這人到底是什麼身份,有多大能量,可他相信自己的眼睛,有這樣一身氣勢的人,不會是普通人。

  只要晴丫頭有本事讓這人一直將她放在心上,在他閉眼之前,說不得這莊家還能有點蹦頭。

  莊家是沒有分家的,人一年年增加,宅子一年年擴建,便是有些磕磕碰碰也還是住在了一起。

  莊四的院子在絕戶後本是收了回去的,現在有了撐起門戶的人,這院子自然就還給了這一房的人。

  白瞻理所當然的跟來了,莊平志也不知是忘了還是如何,竟也沒有給他安排客房。

  這幾乎是等同於默認了兩人的關係。

  “老爺子算得挺精。”

  “對撐起一個家族的老人來說,家族永遠是第一位的,我能理解,他雖然有私心,對我們姐弟卻也真心愛護,這就夠了。”

  白瞻一想,倒也認同,這老爺子確實也算是個合格的長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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