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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絞刑架下的祈禱]老身聊發少年狂[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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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9 23:33:36
    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他後悔當年沒有早些覺醒,若是他當年能發現他們家是如何的舉步維艱,早早的就開始幫著兄長,是不是兄長就不會那般辛苦,父親也不用拖著病軀處理各種瑣事?

    是不是,一切的結果都會不同?

    李茂一下子陷入了深思,連飯也吃得是魂不守舍。

    顧卿和幾個孩子注意到了李茂情緒突然一下子不對了起來,但都體貼的選擇了不說。

    李茂作為一家之長,出府就要做出一副「頂天立地」的樣子,他們都知道他的壓力有多大。哪怕只是從他所說的「官場之道」裡,也能感覺的到那些明槍暗箭,陰謀陽謀,是多麼讓人防不勝防。

    回到了家中,才算是到了可以放鬆下來的地方。否則,這個家又有什麼意義?

    顧卿看著一直只吃著面前一個菜的李茂,覺得這個「大人」也挺可愛的。

    平日聽下人們「老爺老爺」的喊著,顧卿總覺得這李茂是個長輩,再加上他蓄了須,更是讓她把他當大叔看待。可是現在一想,這也不過是三十多歲的青年,偶爾有些迷茫、有些困惑,有些恐懼,都是正常的,也在情理之中。

    誰不是在一邊否定自己中一邊成長的呢?

    她看了看幾個孩子,又看了看李茂。

    其實,她才是這個府裡最平庸之人。她是後宅婦人,也管不到府外的亂七八糟。

    可是,只要她守好這府裡,讓所有人回家時,都能放鬆自己,可以將他們的迷茫、困惑、悲傷都發洩出來,然後再從中汲取動力,繼續前進……

    她就不算糟蹋了邱老太君留下的這副軀體。

    中午的家宴散了,今日李茂特意告假一天,所以李茂下午是在持雲院裡過的。

    唔,過得很開心,很……童趣。

    顧卿自上次看到「三國殺」如此受歡迎,一下子得意之心大起,恨不得把後世和朋友們一起玩的玩意兒都搬到這裡來。

    只可惜這裡是古代,太驚世駭俗的如改良版的「真心話大冒險」之類的,怕是只能讓李茂弄到家裡開的那間「高級夜總會」裡去玩。而一些老少皆宜的遊戲,平日裡自己在家消遣消遣,或呼朋引伴玩樂一番,也是快事。

    顧卿在和其他人一起打發無聊時間這點上,從過去到現在,向來都熱衷於牽頭。

    尤其馬上李銳就要進宮了,李鈞也還不知道落到何處,到時候一票陌生人,怎麼才能快速融入集體?

    唔,找準機會一起吃吃飯喝喝酒玩玩遊戲,自然就能很快熟起來啦!

    古人的娛樂生活很貧乏的好嘛!到了晚上除了造人都沒什麼娛樂消遣!

    這個時候,就要靠奶奶她出馬啦!

    於是顧卿想了想自己以前玩過的許多遊戲,又讓家人給弄出了幾種來。

    今日下午無事,正好拿出來給他們玩一玩,看看這些古人能不能接受。

    比較經典的「天黑請閉眼」自然是搬過來了,不過她沒起這個名字,到底叫什麼也沒想好。她叫來了花嬤嬤、蘇嬤嬤,還有幾個大丫頭,一起玩起這個。

    原本的警察變成了捕頭,殺手變成了大盜,她自己當著主持的人,按照規則叫他們睜眼就睜眼,閉眼就閉眼,這遊戲本就簡單,沒一會兒大家就都會了。

    尤其是李銘,特別喜歡抽到角色牌。一到大盜或者巡捕的時候就興奮,晚上胡亂殺一氣,白天裝著平民把李鈞和下人們說的是頭暈眼花,頻頻襲擊捕頭。

    可憐李茂有一回連抽了三次捕頭,都是第二天交代下遺言就掛了,後來一知道居然是兒子在「弒父」,連連搖頭,笑著大罵自己兒子心狠手辣。

    顧卿見這些古人玩這些也毫無障礙的樣子,得意地在心中叉腰大笑。

    殺人遊戲美名其曰考驗推理,其實就是一群人誰更缺心眼,誰更有說服力……

    此乃交友必備之好幫手!

    等這殺人遊戲給他們玩熟了,以後她再推出「狼人殺」和各種「殺」法。至於其他後世風靡的桌游「一愚驚人」、大富翁、飛行棋等等各種遊戲,想要改成古代版不要太容易!

    要不然,找家人乾脆開個賣這些玩意兒的商舖算了?

    顧卿總算找到點她在古代的價值了!

    她是沒什麼過人的本事,可是說不定改變這個社會的娛樂風潮。有她在後面源源不斷地提供各種玩意兒,何愁他們幾個孩子以後沒有好人緣!

    說不定還能徹底讓那家青樓變成古代的桌游室啊哈哈哈哈!

    見幾個孩子玩得如此開心,顧卿高興極了。就連李茂這樣的大人都能聽她鬼扯,以「你得帶領兩個孩子學會如何查找真相」這樣的理由放下身段,陪著玩了一個下午還意猶未盡,可見她的東西絕對是能獲得成功的。

    就是古人忌諱「玩物喪志」,他們家裡是規矩疏鬆,人也隨便,老的小的能坐在一起玩,可要是在外面推行這些玩意兒,怕是不太容易,只能靠不顯山不露水的慢慢露出來,先讓他們自己愛上才好。

    顧卿當下就兩眼冒金光地看著李鈞,笑得極其燦爛。

    李鈞成了貢生,和齊邵等人同科,等他晚上去赴宴的時候,讓他把東西交給齊邵,請齊小哥幫著宣傳宣傳,肯定能普及開來!

    當年那「三國殺」不就是從學子中先傳播開來的嗎?

    貢生們玩的遊戲!提高人智力的遊戲!聰明人才玩的遊戲!

    後世那些高考效應帶來的可怕效果,顧卿真是看的不要太多!

    李鈞,不要再埋怨自己不會說話了,奶奶給你找到了好法子!

    奶奶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到了傍晚,李鈞被顧卿塞了一套「捕頭大盜平民」的牌和一封信,莫名其妙地去赴了晚上的「及第宴」。

    「及第宴」是成了貢生的學子們集資辦的宴席,過了殿試,還有瓊林宴、金榜宴。這些貢生從上榜開始,到殿試結束,一直要參加各種宴會,直到最後開始吏選為止。

    這次的「及第宴」在平康裡辦了,而且恰恰就在吳玉舟所開的「雲夢閣」。

    會選在這家,概因這雲夢閣是個「清館」,辦的極為雅致,妓子們也不俗氣,各個都才貌俱全,貢生和參會的司考官們都覺得辦在這裡,方才不辱斯文。

    只是他們出資所辦的「及第宴」只是單純的宴席,若是要做其他的,就得自己掏腰包。

    當然,若是姑娘們慕上了這些天之驕子們的才華,願意委身的,自然更妙了。

    許多人都沒進過這家京城裡一流的青樓,各種興奮緊張激動都有。只可憐李鈞身患恐女症,一看到「雲夢閣」是個什麼地方,差點沒有暈過去。

    他還以為「雲夢閣」是個酒樓!!!

    說好的酒樓呢!

    李鈞驚魂落魄地進了雲夢閣,見看到了被眾人所圍的齊邵,連忙擠了過去,將手中的匣子和信件遞給他。

    齊邵身邊等人大都是國子監學子,都和李鈞相熟,見他過來,也都熱絡的和他攀談了起來,一時十分熱鬧,引起無數人側目。

    齊邵打開信,一見那字跡,先是皺了皺眉頭。他家年方八歲的幼弟寫出來的字,都比這封信上的要好。可待他一看開頭的內容,馬上就又展開了眉頭。

    李銳曾說過他祖母這兩年才開始跟著他識字寫文,一個老人家兩年時間能寫成這樣,已經是十分了不起了。

    齊邵看完書信,拍了拍李鈞的肩膀,感歎道:「邱老太君對你如此慈愛,讓人羨慕地緊啊。」

    李鈞被拍的莫名其妙,只能連點頭。

    這一夜,眾多上榜的貢生們自然是意氣風發。推杯換盞之中,人人都喜笑顏開,先開始還有許多人端著一些姿態,到後來也就漸漸放開,所有人都拿著酒杯互相亂竄,熟悉一番。

    李鈞雖然出身不高,但他家堂叔位高權重,又和齊邵相熟,自然是一直在齊邵那個圈子裡的。齊邵是會元,又是國子監掌議,隱然是這屆學子之首,所以人人都過來與他們這邊的人敬酒,就連齊邵都有些頭疼,而李鈞喝了無數杯,卻渾然無事,齊邵見李鈞如此能喝,眼睛大亮,壞笑著想辦法把自己的酒也讓李鈞代了。

    這些人裡有許多自詡千杯不倒,可是真像李鈞這樣能喝的,倒真沒有多少,於是李鈞引得學子們一片叫好,到後來,不用齊邵介紹,人人都認識了李鈞其人。

    酒足飯飽之後,自然是你懂的。

    許多學子喝倒了被攙著去了樓上的房間,就算是不再參加下面的活動了。

    有些有家室比較自律的學子,還有有些家裡如齊邵這般家教甚嚴的,就依舊留在樓下,玩玩投壺、行行酒令,或做些其他遊戲。

    就在這個時候,齊邵對不知為何躲在角落裡的李鈞招招手,把他叫了過來,又拿出了那個匣子,對著身邊圍著的一圈好友同年笑著叫道:

    「來來來,我們玩個新鮮玩意兒!」

    「李鈞,快教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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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作者:我們來玩真心話大冒險吧。

    請問各位最難以啟齒的事情!

    顧卿:我尿崩。

    眾人:呆滯。

    李銘:我被鴨子叨過!

    眾人:這……小意思吧?

    李茂:我曾想養廢侄子。

    眾人:哦~哦

    李鈞:我怕女人!

    眾人:難道不是打呼嚕磨牙腳臭嗎?

    李銳:我經常抱我奶奶大腿求饒。

    眾人: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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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9 23:34:22
第99章 顧卿傳藝

    李鈞不會說話,不代表他是個笨蛋。

    一聯想到堂祖母近日帶了他們玩了一個下午,晚上突然又塞了這些東西給他,而齊邵看到信以後突然喊上許多人一起玩這遊戲,李鈞一下子就知道了堂祖母的想法。

    想到這兒,李鈞的喉頭一苦,鼻子也酸了起來。

    他也有祖母,但他那個祖母卻從來沒有把他當做孫子過,就連過年的歲錢,也從來只肯給他下人的那份。

    像這樣為他著想的長輩,只有他爹。可即使是他爹,也是藏著掖著,生怕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對自己好的。

    堂祖母的一番好意,他不能辜負了!

    打起精神想要和這些人結交的李鈞,開始教起了他們玩這「捕頭大盜平民」的遊戲。他並不參與,而是像他堂祖母那般做起了「法官」的任務,負責主持所有人遊戲。

    作為主持者,只要能做到命令清晰,不偏不倚就行了,不需要多麼能言善辯。而在做一個法官的過程中,也能比其他人更容易看到所有人的表現。

    只有法官是睜著眼的,知道誰是兇手,誰是好人,所以很快的,他就知道了那些白天能睜著眼睛不停下陷阱誤導別人的「聰明人」是哪些人。

    李鈞確實在這個遊戲裡看懂了不少東西。

    比如齊邵行事滴水不漏,從來不讓人抓到一絲錯處;比如趙聃分析極為犀利,常常能以平民百姓的身份揪出真兇。比如某學子擅長下套,不停的讓平民互相猜疑……

    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看遊戲的開展,這實在很有趣,以至於後來玩這個的學子們看他一直站著做主持者有些過意不去,想要替代他的時候,他都搖手拒絕了。

    他現在是需要多聽、多想的時候。

    又過了幾日。

    不出顧卿意料,「捕頭大盜平民」受到了許多人的追捧,而她拜託齊邵宣傳的「聰明人玩的遊戲」這一口號,也迅速地傳播了開來。

    在李茂的示意下,吳玉舟讓雲夢閣名義上的閣主「流雲」捧著禮物求見李鈞,想要購下那套遊戲的「刻板權」。此事李鈞自然不能做主,只好去問顧卿。

    顧卿是知道這「流雲」是什麼人的,也知道這雲夢閣就是自家的產業,此番如此作態,怕是掩人耳目的,所以假作考慮一番後,還是欣然同意了。

    她不但同意了,還委託李鈞將其他幾種遊戲也交予了「雲夢閣」。

    一時間,雲夢閣成了京城的熱門之地,甚至有許多人去那裡多找些妓子,不是為了消遣,而是為了人數不夠的時候能湊幾個人來。

    有些能言善辯的被吳玉舟訓著做了「法官」。由這些聲音婉轉的美人兒來做主持之人,當然比小伙子扯著嗓子喊「天黑請閉眼」要讓人舒暢的多。

    而顧卿弄出來的幾款帶有十八禁色彩的遊戲,更是讓人想入非非,又求之不得,為許多清倌的石榴裙下平添了眾多追求者。

    吳玉舟這段時間樂得闔不攏嘴,而信國公府又開始門盈若市了起來。

    雖然下個月就是殿試,可殿試是不會落選的,只是根據排次而決定每個人不同的前程而已。更何況信國公既領著一品國公的爵位,還是兵部的主官,聖恩日隆,根基卻不深厚,人人都知道他就缺人才,這些貢生有的藉著和李鈞吃過一次酒席,壯著膽子來攀交情,也就能夠理解了。

    無論是抱著什麼心思踏上信國公府大門的,李茂和顧卿都讓李鈞與他們好好相處,這些人未來究竟如何,誰也不得而知。李茂原本就是以「性格和善」示人的,此時要突然擺出嚴厲的樣子來,反而令人生疑。

    這一日,張寧休沐在家,讓家中下人來請李銳。李銳和幾位先生以及家裡人打過招呼,帶了四個伴當,去了舅舅家。

    張寧這段時間也很忙,忙到休沐的時間都沒有。

    他雖不是禮部的主事,但科舉是為了選吏而設的,殿試裡除了狀元、榜眼和探花是由皇帝定下的官職,其他人還是要參加吏部的考試才能去上任。

    今年科舉入選的國子監學生居多,總有些同僚或者他家的親朋好友拐著彎兒來想法子給家中子侄謀個好位置,讓張寧煩不勝煩。

    到了他這個位置,又是這般立場,行事須是謹慎再謹慎。無奈江家那邊派人來傳了消息,說是世族一系不希望京官裡出現太多寒門子弟。寒門子弟若要官職,最好外放為官,去遠一點的地方。

    可他看皇帝的意思,恰恰是看重了今科幾位貧寒出身的舉子,準備要留下來重點培養的。

    他心中糾結,這幾日都寢食難安。

    李銳到了舅舅書房的時候,他正在翻著什麼宗卷,見李銳來了,也不招呼他,只叫他先找一個地方坐下。等張寧把手中的卷宗看完了,這才疲累的揉了揉眼眶,對著李銳說道:「你從汾州回來以後,就沒上過舅舅家的門了。」

    李銳沉默了一會兒,終是解釋了原因。「小舅在汾州時,想私藏兵符,謀劃我的叔父。」

    張寧揉著太陽穴的動作一滯,放下手來。「你說什麼?兵符?」

    李銳點了點頭,把當初在涼州如何從馬賊窩裡救出羯人,然後羯人的兵符如何被馬賊帶去都尉府勒索,張致想要瞞下兵符,拖延救援的時間等等說了出來。他不能和舅舅說祖父信裡有遺言「張府不可信」,也不好解釋這陣子的冷淡,只得將涼州之事拿出來提了一提。只是李銳這麼一重述當時的情況,越發覺得小舅在當時不知道叔叔那封信的時候,偷藏起了兵符的舉動十分奇怪,於是一邊描述,一邊用眼睛的餘光看著大舅,希望能看出什麼不對來。可是他這位舅舅的臉上只有凝重。

    「你小舅是家中庶子……」張寧歎了口氣,「從小雖然養在你外祖母的房裡,可畢竟不是如我和你娘這般教養的。他私心重,又有些武人常有的自以為是,所以後來他投生行伍,我們家裡沒有人反對,畢竟軍中還有你祖父照拂著,不會太給他苦頭吃。」

    「此事我會修書一封去斥責他,你也不必掛懷在心上。無論如何,你小舅總是為了你好的,也不願意拂你的意思,可見是真的疼你。」

    李銳沒有說他當時已經動了以死相逼的念頭了,只是點了點頭。「外甥知道。」

    「我喚你來,是聽你屋裡伺候的人說,你此番回來,身上多了許多傷口,這又是怎麼回事?你路上遇襲了嗎?」

    他身上有傷,在浴房伺候的下人都知道,他祖母也知道了。舅舅能知道,並不奇怪。可他心裡還是升起了一絲不安來。

    「外甥在去涼州的路上,遇見了刺客。可到了涼州境內後不久,那些刺客就消失了。」

    張寧詳細的問了李銳遇襲的情況,撫著鬍鬚疑惑道:「聽起來,倒不像是用錢收買的刺客,倒像是很多世家大族中從小培養的死士。」

    「世族?」

    張寧點了點頭。「即使不是世族,也不會是一般的人家。像你們府上這樣的人家,想要培養出這種死士來,都是極難。會將這樣的死士用在你一個沒有爵位的孩子身上,真是匪夷所思……若是那自盡用的毒藥能帶回來驗一驗就好了。」他沉吟了一會兒,又追問道:「你可有和什麼達官顯貴人家結過怨?」

    李銳想了想,除了當年被前吏部尚書的公子打破頭,他極少和人爭執。後來那劉尚書犯了錯,官降一級,他舅舅頂了人家的職,已經算是對他家最大的報復了。

    還有就是在燈節上……

    咦?燈節?

    「我曾打過項城王之子楚應元。」李銳努力回憶,「那時他曾叫囂著和我沒完,我只當他是輸了不服氣喊喊的,完全沒放在心上。除此之外,我想不到還結了什麼恩怨。」

    「項城王不會有這麼強的勢力。他父親被封在桂州偏荒之地,當年岐陽王造反都看不上這個弟弟。後來他繼承了其父的項城王之位,更是拮據的連王府的下人都遣散了一半……」

    「他沒有養死士的本錢。」

    「而且此人生性謹小慎微,平日裡做事也唯唯諾諾,生怕做錯,我看若是能讓他現在回封地去,怕是讓他做什麼都願意。這樣的人,是不會為了自己的兒子去為難你的。他怕出錯。」張寧直接否定掉了項城王的嫌疑,又多問了句。「你那嬸母后來可有和誰聯繫過?有沒有再為難過你?」

    李銳心裡一驚。大舅這是什麼意思?是說他嬸嬸有嫌疑嗎?

    李銳想起叔叔的交代,搖了搖頭。「巫蠱之事後,我祖母把她關在了錦繡院裡,封了二門,嬸母平日裡連出院子都極少,更別說為難我了。」

    「是嘛,那就也不是她……」張寧想了想,「你死了,能得到好處的只有你那堂弟,而你嬸母有些瘋魔,是做的出這樣的事情來的。可是這些死士絕對不會是花錢買兇就能買到的,此事還真讓人費解……」

    李銳低著頭不說話。

    「對了,那神婆的來歷我已經打聽到了。」張寧輕輕敲著桌子,低聲說道。「我套了你嬸母那兄弟的話,他說是欽天監裡的一位五官靈台郎推薦的。」

    李銳心裡一驚。五官靈台郎,莫非是……

    「那個叫做徐公齡的五官靈台郎過年返家,到現在也沒有回署,派人給吏部報了病假,說是在家中突生急病,不能回京。」張寧看見李銳如釋重負的神色,挑眉問道:「怎麼了?」

    李銳先前還以為是張玄捲入了此事當中,嚇了一跳。

    他真心不希望那位道長是個心懷不軌的惡人。

    當他聽說是另外一位五官靈台郎,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沒什麼,只是外甥也認識另外一位五官靈台郎,所以……」

    「你說的可是張玄?」

    「正是張玄。」

    張寧不可置否地笑了笑。「他是正一派的嫡傳,怎麼看的上這些楚巫乩童。方氏的弟弟原本想要請的,確實是這位在京中享有盛名的道長,只是不知道怎麼卻和徐公齡碰上了,徐公齡便給他推薦了這個據說極其靈驗的楚巫。」

    「我已經派人去他家鄉打探,我派出去的人還沒有回來,若有結果,再喚你來。此事背後頗有疑點。其實若你嬸母不是這般惡毒的婦人,讓她回娘家問問那劉嬤嬤的身份來歷,自然也就容易探查下去,只可惜她對你不懷好意,你祖母又將她禁足,更不可能讓她和娘家通氣,給你府上找麻煩。這事也只能這樣曲折迂迴的查探了。」

    李銳露出非常悲痛的表情來。「是外甥命不好,不怪嬸母厭惡。」

    「笑話!」張寧一聲訓斥。「你是開國公李碩之孫,前平章政事李蒙之子,現任國公兼兵部尚書李茂的侄兒,你身後有我這個吏部尚書,有你小舅這個涼州都尉,你若是命不好,那些凍死在路邊的貧民又算什麼?」張寧見不得他這喪氣地樣子,眉頭緊蹙道:「好男兒應該往前看,你已得了許多人求都求不來的造化,不要被後宅婦人的惡念亂了心神!。」

    「舅舅教訓的是,是外甥說錯話了。」李銳連忙低頭認錯。

    「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不要讓我這番辛苦白費吧。」張寧歎了口氣。總覺得這個外甥出去一趟,回來後有些畏首畏尾了。難道是被那些死士嚇到了?又究竟是誰要置他於死地呢?照理說,李銳沒有什麼值得別人刺殺的地方啊。

    張寧問了問李銳最近的生活,聽說他還在和兩位先生繼續學習,不由得點了點頭。

    齊耀和杜進是他好不容易找來的怪才,李銳根基淺,跟著他們努力學習是對的。至於這些陰謀詭計,暗箭傷人,不該是李銳現在過多關注的東西,他應該想的是如何充實自己,讓自己有拚搏之力才對。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聊著聊著就聊到了最近風靡開來的「大盜捕頭平民」。

    這遊戲在京城的年輕人中盛行,可像他們這樣的人是不怎麼碰的。三國殺這樣有制衡有計策有配合的遊戲還好,這種閉著眼睛賣弄自己才學的遊戲,像他們這些穩重之人都是不屑一顧的。但是這玩法確實新奇,而且又是出自信國公府,所以他就好奇的問了問。

    「這是我祖母在家無聊琢磨出來的。起先只是跟丫頭婆子們玩,略打發下時間。後來我和堂兄堂弟見有趣,便學了來。我堂兄和同年聚會,一來二去,這遊戲就從我們府上流傳出去了。」

    「又是太夫人想出來的?你祖母這位老太君真是個奇……妙人。」張寧本來想說是奇人的,又覺得這麼說有些不恭敬,只好說是妙人。

    邱老太君整天在家裡不出門,即不怎麼料理家事,也不幫著府裡多多交際交際那些命婦貴人,一天到晚就坐在家裡琢磨著怎麼玩。

    三國殺是她弄出來的,孔明燈是她弄出來的,這次又弄出個抓賊的遊戲……

    虧得他這外甥已經移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原本他還覺得邱老太君深明大義,一定會將李銳教養得極好,現在想想看,沒在持雲院裡被養得玩物喪志,已經是萬幸了。

    「說到我的堂兄……」李銳躊躇了一會兒,還是開了口。「我這堂兄生性秉直,又心思簡單,他的吏選,若可以的話,還請舅舅給他找個清閒點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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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9 23:34:45
    這就是在替李鈞求情了。

    張寧納悶地看著李銳,「你和你這堂兄關係很好?」

    李銳還從來沒因為自己的什麼事來求過他。

    「畢竟是我堂兄。」李銳沒正面回答好還是不好,「全靠他上次阻了嬸母找來的神婆,我們府裡才沒有釀成大禍。他性格爽朗,雖是庶子,卻沒有什麼阿諛勢利的毛病,外甥覺得可以幫一幫他。都是李家人,他落了選,我們府裡的面子上也不好過。」

    「你當你舅舅是鐵面郎君不成!」張寧被李銳的話逗樂了,「就看著他是信國公的堂侄,吏部也不會怎麼刁難他的。只不過他到底能去哪兒,還得看殿試時的名次,若是一甲,那可不由得我們吏部指派。」

    一甲,就是狀元榜眼探花。

    「若是能中一甲,您就當外甥這話沒說,他也用不著外甥來求情了。只是我這堂兄,怕是離一甲……」李銳嘿嘿笑了一聲。「舅舅說了這話,外甥就當您應啦!」

    「你這小子!就算他不是一甲,各部主官也都盯著這次的貢生呢,我能做的實在不多!」

    「您是吏部尚書,您做的不多,那其他人更做不了什麼啦!」

    「你居然擠兌你舅舅?」

    李銳在張府呆到晚上,和舅母等人用過晚飯,這才打道回府。

    他出了張府,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臉,回頭看了一眼張府門前那面「詩禮庭訓」的匾額,這才騎上自家的馬,往內城而去。

    不知叔父可回家了,今日舅舅所說之事,務必要和他通通氣。

############################

     持雲院裡。

    李茂天天都要去兵部坐班,李鈞三不五時就被同科的舉子們叫了出去,李銳不在家,李銘日日上課,顧卿處理完家事後,竟然無事可做。

    這後宅的日子就是這麼無聊,一旦家裡孩子們不來,閒的蛋疼。

    花嬤嬤和孫嬤嬤看她悶著,好意給她找些事做,便問道:「老太太,今日天氣挺好,不如去歸田園居種種菜?」

    顧卿並不是真的邱老太君,對種菜一點興趣都沒有。歸田園居自兩位小少爺不怎麼來了以後,鴨子和菜都徹底失寵。有些鴨子老到廚房連煲湯都嫌肉硬,那些菜也都是下人照顧著。

    說到了菜田,顧卿有些心虛。

    她仔細想想,她快有多久沒去種田了?

    呃,四個月,還是五個月?

    「好吧,不如就去……」

    「太夫人,欽天監的五官靈台郎張玄張大人求見。」門口有人來報,「說是來向您學藝的。」

    這來人一報,顧卿莫名其妙地回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上元節時遇見的那個奇怪的青年道人。

    那人大過年的穿著一身抓鬼似的的衣服在街上遊蕩,然後和她了說些奇奇怪怪的話,還請她教她做孔明燈。

    後來她還以為對方頂多過個幾天就會登門學做孔明燈,因為他當時看起來似乎非常感興趣的樣子……

    結果這個道士後來一直沒來,倒是隔三差五就送些拂塵、經書等物給她,讓她莫名其妙。

    難道這裡道教弟子要和佛教的弟子搶信徒?

    可是她也不信佛啊!

    儘管一腦子霧水,顧卿還是讓人把他請到雕弓樓去。

    持雲院裡丫頭太多,帶一個成年的道士進後院不太合適。雕弓樓靠近西園,四周又都有窗戶,在那裡接待外客也方便。

    最主要的是,做孔明燈的東西雕弓樓裡都有。上次上元節府裡那盞孔明燈,她就是在雕弓樓做了以後放掉的。

    再說張玄。

    張玄自中元節見了邱老太君一面以後,從此驚為天人(好像有哪裡不對),日日陷入了如同初戀一般的熱切和彷徨之中。

    有心立刻去問道吧,擔心太急切了顯得自己輕浮。

    可是過一陣再去吧,又怕時間隔得太長,這真人忘了自己是誰。

    所以他一邊保持著「我很淡定」的姿態,一邊隔三差五就將自己珍藏的道藏秘本和師傳法器,托著信國公府的下人贈與邱老太君,不時地刷刷存在感。

    一是表明自己虔誠的向道之心,二是……

    嘿嘿嘿嘿,收了他這麼的東西,怎麼也會多照顧點是不是……

    好不容易見信國公府這段時間是喜事連連,張玄終於帶著忐忑的心情上門求見。

    果不其然,他早上找的黃道吉日是對的!今日很順利的就被信國公府的家人引著進了雕弓樓。

    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他在門口悄悄地開了天眼。

    待他見到端坐在那裡的邱老太君,只覺得那功德金光亮的要閃瞎了他的眼睛,比上次更盛幾倍,直驚得他大叫一聲,摀住眼睛納頭便拜。

    他這一叫,讓顧卿吃了一驚,還以為這道士什麼惡疾發了!

    正準備叫下人去看看,這個叫做張玄的道士就對她跪下來叩拜了。

    「你這年輕人,怎麼見我就跪,快起來快起來……」顧卿連忙讓人去攙。

    「真人……老太君功德無量,貧道要為受您恩惠的萬民拜上一拜。」

    「你說什麼渾話……你們站著幹嘛,快扶道長起來啊!」

    好不容易把張玄扶了起來,顧卿和他相顧無言,誰也不說話。

    本來就是,都不認識,又沒有什麼交情,說什麼啊!

    顧卿見氣氛有些尷尬,在心中慘叫了一聲。

    媽蛋啊!這人到底來他們家幹什麼來了!

    要不是看他送了那麼多東西,真想叫人送客啊!

    過了片刻,張玄方才小心翼翼地說道:「上次老太君說過,會教我……」

    道家真傳什麼的……

    「哦,你說的是上次的……」孔明燈嘛!她就知道這道士來是為了學這個的!看她多周全,人都給他找好了!「我雖知道其中的道理,但我老眼昏花,親自教你,精力未免有些不濟。」

    為了教塔娜,她都快把自己教傷了了,若這個又是個笨的怎麼辦?還是找專人來教吧!

    「我喚了府裡一位師傅過來,他會教你該如何去做。」顧卿對孫嬤嬤吩咐道。「讓楊師傅過來吧。」

    張玄心裡一驚。這天君的意思是說,他還不值得她親自傳授,所以找了另外一個地位較低的天人傳他道家的法門?難道這位天君下凡,還帶了其他仙官不成?

    張玄懷著激動的心情,看著一個……

    彎腰駝背的老頭子進了屋子?

    這這這……如今天君下凡,都流行附身老人家身上嗎?

    「這是我府裡工坊的楊師傅,手藝最是精湛。」顧卿笑著向張玄介紹著,又扭頭和楊師傅說:「這位道長想要學做孔明燈,你教教他如何做這燈。」

    張玄僵硬地看著這個老頭子。

    楊師傅?學做燈?不是藉著做燈的名義傳道嗎?

    不……不會的……

    天君一定是另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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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張玄:可知我為了出場一次,送了多少寶貝!

    作者:討好了讀者們,各種寶貝我都給你。

    張玄:我不要寶貝,我要飛昇!

    作者:畫風不對,投胎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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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張玄悟道

    張玄出身望族,少時天資聰穎,後來龍虎山的天師將他帶回龍虎山,他也是一直不負厚望,以年幼之身超越他的師兄師姐,成為正一派嫡傳中的核心弟子。但無論怎麼說,他還是個年輕人。

    換句話說,執念沒有斷乾淨。

    他到龍虎山的第一年,他的師兄就帶著他遊遍整片山林。

    「師弟請看,這是XXX師祖飛昇後留下的煉丹池……」

    「師弟請看,這是XXX祖師飛昇後留下的石穴……」

    「師弟請看,這是XXX祖師飛昇後留下的……」

    這一切給張玄留下了一個印象,那就是「飛昇很容易」。

    後來張玄靜心修道,正一派講究入世救人再出世修心,他也就學了許多其他的東西,然後入世去救人。

    然而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都已經二十多歲了,依然沒有看到龍虎山有任何人有飛昇的希望。

    所以張玄又去問了師傅。

    這位天下道宗的宗主撫了撫他的頭,歎息著說:「道家失去真傳已久,留下的都是方術,自然是不能飛昇。你若有有機緣遇見高深的修道者,切記要向對方討教真傳之道。道家飛昇,就在乎『機緣』二字。」

    張玄點了點頭,開始遊歷中原。

    這一遊歷,讓他發現了自己的機緣。

    正在信國公府上。

    果然天人救世,都是潛移默化,潤物無聲的!

    顧卿看著這位道士小哥一下子皺眉,一下子展顏,直盯著楊師傅滿頭大汗,心中慶幸自己沒有親自教他。

    不然,被一個這麼年輕的道士給看臉紅了,傳揚出去,邱老太君的名聲就真是……

    晚節不保了。

    張玄靜下心來看著楊師傅如何做孔明燈。這老師傅用竹篾做好燈架,又在中央做好燈座,才開始糊四面的燈罩。

    張玄見這燈和平常的燈沒有什麼區別,詫異地問道:「老太君,這燈能飛起來,有何道理?」

    顧卿眨了眨眼,決定和這道士科普下科學知識,免得他走火入魔,入戲太深,真成了個神棍。

    「其實,按道理,所有點燃燈火的燈,都能飛起來……」

    其實,按道理,所有人都能飛昇……

    張玄一聽,終於開始講道了,連忙恭恭敬敬地做洗耳恭聽狀。

    顧卿指著這孔明燈,解釋道:「火焰燃燒,會讓燈中的空氣受熱,熱氣比空氣要輕,所以往上升,將燈內的較重的空氣從下方排出去。若燈的重量比較輕,空氣就可以把它托起來,一直朝著天空中飛。」

    「何謂空氣?」

    「這解釋起來很複雜。你就當是流動在我們之間無形無影的東西,它動起來的時候,會產生風。」

    「原來是陰氣和陽氣。」張玄恍然大悟般一擊掌。「妙哉妙哉!被點燃後的氣去除了雜質,逐漸上浮,是為乾;被排出去的濁氣不停下降,是為坤,此乃乾坤交泰之真理!」張玄眼睛晶晶亮地看著顧卿。

    天君,看我如此聰慧,多講一點吧。

    顧卿被如此專注的眼神看的渾身一麻,定了定身,繼續說道:「這世上有燃燒之物的燈,其實都能飛起來。它們飛不起來,全因燈身重量太重,空氣已經托不起來它們;若是重量重又想飛起來,產生的升力足夠也可以,可是僅憑蠟燭燃燒,產生的升力也不夠。因為蠟燭燃燒的時間是極短的,不可能一直持續著讓升力產生……」

    張玄心頭恍如被重擊了一般,猛然跳了一跳。

    在他的理解中,邱老太君說的是下面這樣的:

    『這世上的人,已經不能再飛昇了。全因這世間的靈脈仙氣已經不夠用,天道也無法托著他們飛昇。若是你們自己的修行夠了,借助自己的仙力飛昇也可以;可是就算你們再怎麼努力,也達不到飛昇的境界,因為人生是很短暫的,沒有修行到那個地步,就已經死了。』

    這……這事實何等殘酷!

    「老太君,就沒有能讓所有燈都飛起來,照亮天空的法子嗎?」

    顧卿歪了歪頭,像看得了癔症的人一樣看著張玄。

    「理論上,只要讓燈的燈芯燃燒的時間足夠長,或者和籠罩著燈的外殼非常輕就可以了。」

    「但我問你,燈是留著給世間照明的,所有燈都飛上了天,地上一片漆黑,人要用什麼?就算天上有那麼多燈,亮的過月亮?亮的過太陽?老天已經給了最好的照明之物,燈就該乖乖的呆在低處。孔明燈最大的作用在於寄托思念和希望,而非照亮天空啊!」

    「這位小道長,你的想法很有趣,可是太過奇怪了。」

    『要麼你足夠長壽,要麼你修行自身,讓自己『輕』下來,否則飛昇都是無望。但得道之人留在世上,就是為了傳教傳藝,普化蒼生的。所有得道之人都飛昇了,人間無德無恥,就會陷入黑暗的境地,為何要所有得道之人都飛昇?就算地上的人飛昇了,會比天上的神君境界更高嗎?天道已經確定了天上有這些神君統治,修道之人就該乖乖的在人間救濟蒼生,待他們集聚了所有人的德行和想法,就可以飛昇。但飛昇,也別想有什麼不同,還得修行……』

    『這位小道長,天道是不會讓所有人都飛昇的。』

    原來這就是真相!

    原來這就是自漢末以後再無人飛昇的原因!

    張玄泫然若泣,心內大悲,恨不得撲在地上好好哭上一場!

    天道不仁!天道不仁啊!

    顧卿看著露出悲痛神色的張玄,使勁回想自己的話是不是說的太重了。

    這位張小道長說不定只是童年期過去的比較晚。就和我們小時候一直以為真有個多啦A夢,或者真以為是聖誕老公公在給你的襪子裡放東西,然後長大了就知道了這是假的一樣。

    他想要讓所有燈飛上天,也許只是源於某種夢想而已。

    結果自己直白的告訴他,他真是神經病,燈是用來照亮的,都上天幹什麼……

    呃,是不是打擊了他的某種夢想?也許他的夢想就是讓所有燈都飛上天什麼的?

    這麼一個二十多歲的漢子,看起來被她打擊的都要哭出來了。

    一想到這個,顧卿就有些不好意思的找補:「其實,也沒必要讓所有燈都上天是不是……你跟著楊師傅學會了做孔明燈,以後就能隨時隨地的把自己手中的燈放上天,這才是正理。你怎麼知道其他的燈就想上天呢?也許這些燈的夢想就是替人照亮黑夜……」

    顧卿看著漸漸抬起頭來的張玄,覺得自己的心靈雞湯灌得沒錯。

    果然,這種思維和其他人不一樣的「文藝青年」,就只能用心靈雞湯灌溉啊!

    「小道長你看,無論多黑,只要有一點點的光,就能讓人一直走下去,正是這看起來微不足道的光抵抗了整個世界向我們侵蝕而來的黑暗。在黑暗中的燈,豈不是比白日飛天的燈更加有意義?」

    『小道友你看,反正你們飛昇到天界,也無非就是庸庸碌碌做一小仙,你怎麼知道所有的得道之人都是想要做神仙的?若是留在世間,就能為人間正道,豈不是比在天界功德更大,也更有意義?」

    「所以,您下來了是嗎?」張玄一臉敬佩的說道,「您悟得了這個道理,所以來了?」

    「呃……你在說什麼?」顧卿已經有些抓狂了。「什麼下來了?」

    無論是誰,快來救命啊!救命啊!!!!

    女漢子和文藝小青年談哲學什麼的,那簡直就是要人命的節奏啊!

    完全不在一個腦迴路上啊!

    張玄聽了顧卿的話,已經對自己能夠飛昇不報什麼希望了。但正如顧卿所說,若他多行善積德,施醫贈藥,撫慰人心,他這盞「明燈」若能驅逐掉一絲絲的黑暗,就能讓其他人有了希望,繼續前行,不能飛昇,但也有了他存在的價值。如此,才不枉身為人身。

    更何況,這位天君也沒說的太死。她也說了,若是寄托了眾人的思念和希望,便能飛昇,說不定,他功德夠了,也是可以感念天地的。

    張玄跪坐在地,一臉肅穆地說道:「玄,恭聽老太君講道。請繼續教誨與我。」

    花嬤嬤和孫嬤嬤對視一眼,搖了搖頭。

    聽說正一派講究「頓悟」,會向世間萬物尋找道義的真理。這位張道長怕是覺得她們家老太太不是俗人,來找「頓悟」來了。

    若說他們家老太君,還真不是俗人。俗人是做不出這麼多古怪事的。可是要老太太能說什麼道家真意,那也是笑話。

    今日,恐怕她們都要陷在這裡無法自拔了。

    「講道?講什麼道?」顧卿疑惑地問。

    「請講這孔明燈飛昇之道。」

    「我已經講得很明白了。」顧卿看了眼旁邊已經做完了孔明燈的楊師傅。

    他的表情就像是被牽到了牛圈裡教一頭牛做燈,然後那牛還強要問「為什麼會飛呢」這樣的道理一般。

    哎,這位老人家也可憐。

    顧卿叫煙雲拿了一些散錢給楊老師傅,給他壓壓驚,又讓煙雲將他送出去。

    屋子裡,張玄還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地上,等著顧卿開口。

    顧卿從穿越到現在,還沒看到能有一個人跪的像他如此好看的。

    此人劍眉星目,外表瀾清,跪坐下來的時候,動作不徐不緩,氣質如松如柏,十分動人心弦。

    若是她不知道這位道長有這麼脫線,說不定還會小小的花癡一番,可是見了他的言行,也只能把他當做一個長得好看的怪人了。

    反正她也閒著無聊,這人來陪她打發時間,她也就隨便聊一聊好了。

    「你要問孔明燈,我就說孔明燈。」顧卿叫丫頭把那孔明燈遞給他。「這盞燈贈你吧。」

    「謝老太君所賜。」

    「我已經告訴了你這孔明燈能飛的原因。你還要聽些詳細的,我就說說這燃料,這骨架。孔明燈的骨架是竹子所制……」

    顧卿在所有下人昏昏欲睡的表情中開始說起「一個孔明燈的生命」。她說的是口乾舌燥,沒話找話之下,就差沒說出「親,你看這紙,是比紗還薄的上等之紙喲」,「親,你看這燈油,是非常非常輕的火油喲!」這樣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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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蛋!她又不是淘寶賣孔明燈的!

    「……所以說,燈的材質固然也重要,可實際上,能飛起來,用的是內裡產生的升力。而升力這種東西,肉眼都看不見,於是人看到這個燈的骨架,以為是燈飛起來了。其實是錯的,飛起來的是燈裡的熱氣,而非燈本身。燈只是一個載體而已……」

    「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

    張玄靜靜閉上了眼睛。

    他已經進入了一種玄之又玄的奇妙境界。「有」和「無」的道義從來沒有如此清晰的出現在他的心頭。

    他覺得他就要「悟」出「道」了。

    花嬤嬤一看張玄這種已經「出塵」的樣子,心裡大叫一聲邪門!

    她們聽得都要睡著了,這人怎麼好像真的「頓悟」了!

    花嬤嬤低下頭,輕聲在顧卿耳畔說道:「太夫人,我看這位道長似乎是和那些得道之人一般『入定』了。聽說道士頓悟的時候,若是把他吵醒,他所得的東西就全部跑了,魂還會飛了。您看,我們是不是悄悄地離開,把這個屋子讓給張道長比較好?」

    顧卿正好坐的屁股都痛了,而且說了半天的孔明燈,真是口乾舌燥,聞言連忙使勁點頭。恨不得馬上就走。她掃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張玄,為他喝了一聲彩。

    不愧是前輩!這種上課上的跪著都能睡的境界,已經秒殺了她們這些後人!

    算了,還是給他留些面子吧。

    都是過來人,她懂的。

    「花嬤嬤,我們走,輕輕的。」

    顧卿被花嬤嬤和孫嬤嬤攙著,用極慢、極輕的速度離開了雕弓樓。她身邊伺候的下人是從小培養的,走路悄然無聲,動作起來不驚動主人,這些是最基本的素質。所以當她們刻意放緩動作,放慢腳步之時,真的是如同一群幽靈飄過,連風都不會帶動一下。

    偌大的一個雕弓樓,唯有張玄還跪坐在那裡,一腦子「竹篾」、「燈油」、「乾陽之氣」在亂舞。

    「是了,燈身是『有』,房子是『有』,人身也是『有』。熱氣是『無』,房子裡分割出來的空曠之地是『無』,魂靈也是『無』。『有』支撐一切,而我們在用的,也是最有用的,卻恰恰是『無』的部分。『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便是這個道理」

    「如此淺顯的道理,為何我悟了這麼久才明白?飛昇是『有』,修身是『無』。『無』到了,『有』自然能成。」

    「是我想左了,一切以『飛昇』為目標,反倒摸不到飛昇的竅門!」張玄驀地睜開了眼睛。「朝聞道,夕死可矣!哈哈哈哈,我已經悟了!多謝老太君……咦?」

    人呢?

#########################

     話說顧卿悄悄的回了持雲院,用過了午飯,正準備午睡一會兒,突然想起了張玄來,就問了問下人:「那道長還在雕弓樓嗎?」

    雕弓樓裡雖然沒有人了,可是雕弓樓外還是有人守著的。府中規矩多,自然是不可能讓客人亂跑的。

    那婆子彎腰回報:「太夫人,張道長還在。」

    顧卿拍了拍心口。幸虧她聽花嬤嬤的回來了。不然要和傻子一樣坐在那看著他睡覺,還要等到哪一時!

    「我午睡一會兒,若是張道長醒了,過來辭別,你就和他說直接去吧,別等我了。真要拜謝什麼的,下次再一起拜了就是了。」

    「是,太夫人。」

############################

     話說張玄從雕弓樓出來,滿懷感激興奮之情,要去向天君道謝,卻被信國公府的家人告知老太太已經睡下,讓他自行出去,不用道謝了。還說若是拜謝,下次一起拜了就是。

    這才是天君風範吶!

    而且說下一次一起拜了,豈不是表示看他悟性尚佳,願意再做指導?

    張玄對著持雲院拜了再拜,遂請這幾個下人帶他出去。

    他跟著幾個信國公府的下人從雕弓樓外的遊廊往邊門方向走,偶遇了下了課,正要去持雲院的李銘。

    只是這次見這孩子,卻有些不對。

    張玄又開了天眼,往李銘望去。

    「張道長,你盯著我幹嘛。」李銘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好嚇人誒。」

    張玄雖開了天眼,可是只能看,不能明說,更不能試圖改變天道,否則都會報應在其他地方,只會讓人更加難以接受。

    可是這信國公府上下功德無量,就連李銘這小小的孩子,身上也沾染了些功德之光。他既然已經擺脫了早夭之命,為何頭頂又有這些黑氣呢?

    黑氣沖煞百會,乃是血光之相。

    張玄雖然開了天眼,可是並沒有能掐會算的本事。他注視著李銘,猶豫了片刻,還是對著李銘認真叮囑道:「你若信我,最近不要出府。」

    「張道長,為何不要我出府?再說了,我也很少出府。我課業很重吶!」

    「你只要記得不要出府就行了。若是可以,多陪陪你祖母。」

    邱老太君身上的功德可以鎮壓一切災厄,若是李銘一直在邱老太君身邊,這種危險可能會化解。

    命相也是會改變的,等這種黑氣漸漸散去,信國公府這位小公子也許可以逃過一劫。

    李銘聽著張玄隱晦的提醒,鄭重的點了點頭。

    他覺得這位道長特意停下來使勁看他,應該不會只是覺得他好看而已。

    這位據說曾經成功的預測過地動、雪災、雹災,兄長也對他特別推崇,說他德才出眾,是個奇人,也許他留下這樣的話,有什麼原因的。而且,他也感受到他話中的善意。

    張玄看這孩子是真的聽進去了,不是敷衍,也欣慰的點了點頭。

    李銘目送張玄離開,又繼續往持雲院去。

    待聽得祖母正在午睡,李銘只得在外間自己打發時間,順便等奶奶醒。

    最近他娘的食慾好多了,有爹在,晚上也睡得安了,聽爹說,他娘會慢慢變好的,只是要給她時間,他現在還小,多的就是時間,可以慢慢等。

    他和兄長和睦,奶奶又最喜歡他,李銘覺得自己幸福極了。就連無聊的坐在奶奶的房間外背書,都覺得十分安逸。

    顧卿這一覺沒有睡多久就醒來了。她晚上睡眠不好,可是白天的睡眠也淺,實在是非常煩惱。她試過點安神的熏香,晚上睡覺前喝一杯熱牛乳,也試過白天不睡,試圖晚上能睡得久一點,可惜都沒什麼用。

    這是生理上的原因,只能慢慢調養,一時急不來的。

    當她起了床,聽說李銘來了有一會兒了,在外面自己呆著,連忙披衣起身,叫下人們趕緊給她梳洗。

    「銘兒,下午不是要上課嗎?你翹課了?」顧卿看了看天色,這個時候他應該在上課才對。

    「沒有,齊先生的兄長今日生辰,齊先生一早就告假出了府。杜先生要替堂兄準備殿試的時務策卷子,這幾天下午都不得空,我就先回來了。」李銘生怕祖母以為他懶惰,連忙解釋道:「我看難得清閒,便想著過來陪陪奶奶。」

    「還是我家銘兒最乖。」顧卿笑的臉上都開了花。

    李銳現在年紀越來越大,李茂有心讓他多接觸些東西,偶爾家中莊子裡或商舖中有什麼事,會叫他帶著管家一起去處理。此外,他現在的交際也漸漸多了,在府裡呆的時間也越來越少,相比之下,確實是李銘來持雲院多些。而且李銘是個非常乖巧懂事的孩子,經常會把上課時的趣事和他聽來的笑話講給她聽,逗她開心,也讓她越來越疼愛這個孩子。

    無論怎麼說,這種被人時刻掛念在心上的感覺是非常讓人滿足的。

    李銘和顧卿回報了母親最近的情況,現在胎兒快有五個月了,方氏也漸漸顯懷,不再疑東遺西。只是她娘還是如以前那般瘦,也特別容易被驚著。而且,她始終不相信宮裡太醫的方子,所以一直是胡家醫替她診的脈,開的平安方。

    李銘一點點的說著錦繡院的事情,顧卿也一一聽著,好言好語地安慰他。

    這孩子心裡面盛著事,過的也實在是辛苦。

    一說就說到剛剛看到了張玄的事情。

    「我看張道長紅光滿面,一定是有什麼好事。只是他看了我,仔細叮囑我最近不要出門。奶奶,你說奇怪不奇怪,我本來就不怎麼出門,就算我要出門,家中那麼多下人丫頭陪著,還能讓我怎麼樣嗎?」

    「呃,這張道長是有些神神叨叨的,人看起來倒不是個壞人。他說著,你就聽著。」顧卿摸了摸李銘的腦袋。「反正也沒什麼損失,最近你就不要出去了,在家玩吧,啊。」

    「我也是這麼想的,奶奶。」李銘甜甜地笑了一下,快把顧卿的心都融化了。

    啊啊啊!為什麼孩子們都要長大啊!長大了就不好玩了!

    李銳小時候多元氣啊,現在變聲期還沒過去,人倒成了一個悶葫蘆。李銘小時候是個傲嬌呆萌的孩子,現在漸漸往「好班長」那種類型的孩子發展。

    雖然依然都是好孩子,可是有時候她還是有些悵然若失,總覺得一下子就錯過了什麼的感覺。

    這種連戀愛都沒談過,就已經養大了兩個孩子的滄桑感,究竟是怎麼回事喲!

    晚間,李銳從舅舅家回來,問過門子叔叔在府裡以後,直奔東園。

    此時李茂正在「集賢雅敘」和吳玉舟商議召集昔日幕僚的事情,突然聽得李銳來報,連忙叫他進書房來。

    「銳兒來的正好,我給你引見一下,這位正是你祖父的幕僚之首,你父親賴以重用的客卿吳玉舟吳先生。府裡人以前都喊他吳相公,你就喊他吳先生吧。」

    「其實你可以喊我吳爺爺,吳老爺子都行。」吳玉舟看著李銳,忍不住感慨道:「一晃過去,我竟已經看了李家三代人。你長得肖似你父,實在是讓人不勝唏噓啊。」

    李銳恭恭敬敬地對吳先生行過了禮,然後看了眼叔父,「我從舅舅家來,是說上次嬸母那件事……」

    「你但說無妨,巫蠱之事,我已經和兩位先生說過了。」

    於是李銳將在舅家得到的消息說與兩位長輩聽,重點說了李銘的舅舅如何去找欽天監的張玄驅鬼,結果沒找到張玄人,卻找了另一個小官,得了推薦找到那楚巫。還有就是劉嬤嬤的家人都在方府,劉嬤嬤有個侄孫被弄到了他們府上,現在還在西園做一個書房裡的書僮等等。

    「劉嬤嬤和那神婆的事,我去與你嬸母說說,讓你嬸母去問。若是你嬸母問的話,他們一定會細細分說的。」李茂安慰李銳道,「那徐公齡的事情,我也會派人去查探。只是這些事都已經發生了,你再多想也無益。家裡還有我這個大人頂著,你就好好讀書習藝就行。等春闈過了,你就要入宮了,倒時候若是肚子裡一點貨都沒有,傳出去也是笑話。」

    「叔父教誨,李銳記下了。」

    今天一天他就到處聽各種教誨了。而且兩邊長輩說的都差不多。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什麼的……

    真是憂傷。

    李茂讓李銳先回去休息,順便去持雲院看看祖母,他聽說張玄今天來過了,也就和侄子略提了一下。

    李銳一聽,連忙告退,一溜煙跑去持雲院了。

    持雲院裡,李銘也在,正跟在顧卿身邊各種撒嬌賣好。

    他這個弟弟,什麼都好,就是小時候是個小馬屁精,大了是個大馬屁精,實在讓人無奈。

    「奶奶!孫兒來啦!」李銳一聲輕喚,成功的吸引了一老一小的注意。

    咳咳,趕緊固寵,他是兄長,這弟弟怎麼就不明白「孔融讓梨」的道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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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天監,官員所住的郎捨。

    張玄興沖沖地趕回來,生怕今日所悟的道義會被忘掉,連忙先焚香沐浴,然後拿出一本空冊,慎之又慎地在書皮上寫下「玄妙」二字。他落紙雲煙,開始將今日的所悟一點點寫下。

    「余今日拜領天人所授之道,其獲頗深。聞君以燈為喻,則知『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其理。天人又雲……」

    張玄心中滿滿都是感悟,以前所學的道家經典,頗有許多不能融會貫通之處,如今也豁然大開,讓他觸摸到了另一層境界。

    他筆走游龍,洋洋灑灑,連續寫了幾個時辰,亦然不能抒發完心中的所思所感,空冊也用了一本又一本,恍如瘋魔一般。

    張玄這一寫一直寫到月入中天,方才完成。

    待寫成,他將毫筆一扔,趴在桌上,抱著這幾冊名曰「玄妙」的冊子,決意去會一會周公,問問他,自己悟得的道義,究竟真是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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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這位天下道宗的宗主撫了撫他的頭,歎息著說:「道家失去真傳已久,留下的都是方術,自然是不能飛昇。你若有有機緣遇見高深的修道者,切記要向對方討教真傳之道。道家飛昇,就在乎『機緣』二字。」

    張玄點了點頭,開始遊歷中原。

    眾弟子:師父好棒!果然薑還是老的辣,終於把師弟給忽悠走了!

    天師(撫鬚微笑):有個老愛問『為什麼』的弟子傷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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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9 23:36:19
第101章 家和陸家

    顧卿並不知道自己的三言兩語造就出一位真人來,也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一段話,就被張玄寫進了書裡,成為他的至寶,每日都要拿出來讀上一讀。她最近又陷入了管家的煩惱之中。

    李鈞過了春闈,當上了貢生,雖然他並不是自己家直系的主子,但是從上到下還是要封賞的。春天也快過去了,下人們要備下新的夏衣,莊子上春天安排了耕種,這請勞動力的佣金也要支付。

    顧卿管了家才知道,李茂的那點俸祿,連他自己都養不活。他的車馬隨從,還有支付幕僚的費用就可以把他的俸祿花得乾乾淨淨。若不是她家還有國公的爵位和祿田,還有老國公以前置辦下來的莊子和商舖,就算方氏再會管家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更別說顧卿了。

    顧卿最近已經學會了打算盤。她曾經用過筆算,但是沒有算盤來的快。而且她擔心還要和別人解釋阿拉伯數字是怎麼來的,這種事情太煩了,她都已經差點被方氏當做邪魔驅過一次了,再寫個阿拉伯字母,給什麼有心人得去了,說不定還誣賴她畫符咒人呢。

    她不冒這個險。

    顧卿一筆筆地算著開銷。宮裡因為李茂平定了汾州之事,賜下來不少東西,裡面就有許多貢料,這些要給幾個孩子再新做些衣服。許多衣料不能擺的時間太長,放久了就沒有新的鮮亮。加上他們哥倆長得快,去年的衣服今年已經是不能穿了。

    下個月李銳要進宮侍讀,還有李鈞,馬上要去殿試,穿那一身也不合適。

    她已經開了自己的私庫,拿了幾匹好料子,再加上這次賜下來的,吩咐家中針線房的娘子們,給他們再新作幾身出去做人的衣衫鞋襪等物。

    花嬤嬤和孫嬤嬤現在已經是持雲院乃至整個府裡的女僕之首。尤其是花嬤嬤,威望日重。

    原本花嬤嬤是不怎麼出院子的,顧卿來之前,是如同隱形人一樣的存在。府裡人都不知道她的厲害,只知道錦繡院的劉嬤嬤。

    直到劉嬤嬤被老太太辦了,徹底沒有了蹤影,國公夫人又懷了孕養胎,花嬤嬤開始輔著老太太理家,府裡才知道這位曾經的宮中女官,實在不是他們這些家生子能比的。

    許多偷奸耍滑、或者想要拿捏主子的,各個都被調教的沒有了脾氣。

    至於劉嬤嬤,有的人說她已經被打死了,有的說太夫人不是這樣的人,應該是攆回去了。還有人說劉嬤嬤貪了許多錢,已經被悄悄送到官府裡去的。

    他們極少有人知道,劉嬤嬤還有個侄孫在這裡,而且還在擎蒼院裡做著一個書僮。

    原先裡,給大少爺做書僮,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差事。因為府裡的人都知道大少爺不會繼承爵位,成年後怕就要離府別居的,到時候若是官職不好,這些下人連月錢能不能像現在一般都不知道。而且看那時候大少爺的樣子,也不像是能有成就的。

    顧卿沒來那會兒,李銳的小廝像是流水一樣的換,家中的老奴們是情願打斷自家孩子的腿,也不願意把他送到李銳身邊去辦差。方氏又不敢用外面的下人,只能用知根知底的,於是李銳身邊的下人是越換越差,越換越差,都是些素質太差熬不出頭,又不願被送去做粗使下人,來碰碰運氣的家生子。

    這劉嬤嬤的侄孫劉東,乃是劉嬤嬤堂兄家的孫子,劉嬤嬤自己一生沒有嫁人,家中也無兄弟姐妹,只有這一個親戚在京城。

    劉嬤嬤失蹤了以後,這劉東在府裡一下子沒有了依仗,他不是家生子,是被劉嬤嬤以其他名義給塞進府裡來的,自然是進不了家生子的圈子;可是李銳身邊那一群人精一樣的外來子,各個都是張寧找來的,也是自己自有一個圈子,一直防備排斥與他。

    這劉東在擎蒼院時間呆久了以後,不免有些心灰意冷,後悔聽他爹的進了這公府。

    他家雖然不富裕,但也絕沒有窮到需要自己賣身的地步,而且他進府之前就識得字,是準備以後能讀書考舉人,光耀門楣的。

    過完年一直得不到假,好不容趁休假的時候回家過一趟,劉東抱怨起姑奶奶不見了,好像還是犯了什麼事,他在府裡呆的不快活,想要他爹出錢把他贖出來。

    結果他爹不知道為何豬油蒙了心的非要他在府裡再熬熬,說是沒有幾個人知道他是他姑奶奶的侄孫,影響不到他,等熬出頭,就有出息了。

    任憑他說破了嘴,他爹也覺得公府這種富貴人家是好的,他回來了才叫糟蹋了。不但如此,他爹還對他問東問西,尤其是他姑奶奶的事,問的更是仔細。

    等他回了府裡,只有一肚子怒氣和對父母不慈的怨懟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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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公子,劉東今日裡出府了。」伴當擎霜對正在練著射箭的李銳輕聲說道。

    李銳拉著弓弦的手猛然一鬆,長箭疾射而出,正中靶心。他呼出一口氣,放下長弓,將弓箭丟給一旁的擎風,這才問道:「他去了哪兒?」

    「我偷偷跟著,看著他去了西城一間小院,應該是劉嬤嬤那堂兄的家。只是劉東出來以後臉色很不好,應該是有什麼不愉快的事。」擎霜盯著這劉東許久了,有意邀功,又說道:「我去找了西城的王油子,仔細查了這戶人家。聽說他家夫妻兩個都沒有做什麼營生,也不怎麼出門,但是日子過得還可以。據說是六七年前變賣了家鄉的祖產,到京城裡投奔親戚的……」

    「哦,那祖產挺多的啊。」李銳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公子哥,杜進也經常和他說說外面的民生。在京城這種地方,夫妻兩個都沒什麼營生,家中還有一個要讀書的孩子,這日子過了六七年,而且還沒引起什麼人注意,只能說手頭上是不拮據的。不然早就拆東牆補西牆了。

    「再查吧。叫貂衣、鐵衣幾個不用排斥劉東了,現在可以賣賣好,套套近乎,孤立了這麼久,可以收線了。」李銳歎了口氣,「這小子怕是什麼都不知道,若是他家真的不知情,回頭就找個理由把他趕出去吧。若是他家知情,就拿他做質,逼他爹倒些東西出來。」

    作為主子,對這劉東,他用也不能用,只能多養個閒人,費錢。而那劉東作為僕人,得不到主人的信任,又沒有什麼好差事,現在年紀小還好,年紀再大一點,就算是廢了。

    若真是不知情的,趕出去反倒是對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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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擎霜只負責看著劉東,王油子卻得了信國公府的吩咐,一直盯著西城的劉家。

    這戶人家確實是七八年前搬來的,一來就買了這處西城的小院。年後受災的時候,他家院牆被砸塌了,屋子卻沒倒,他們家既沒有去其他大戶家躲災,也沒去領過信國公府和國子監學生們的粥,只是等朝堂開放救濟的時候,領了些錢糧,略修了修屋子和院牆。

    光這一點,就很引人懷疑了。西城住的人家,大部分是有便宜不佔王八蛋這種類型的,房子壞了不去避難還住在裡面,有粥能領不去領,豈不是有問題?

    他去京兆府查過黃冊,這些人原都是通州的戶籍,來京的原因是「謀生」。

    若是來謀生的,自然要找個謀生的行當,結果這兩夫妻一「謀生」就謀了這麼多年,除了出門採買採買東西,就是送兒子去私塾讀書,和街坊鄰居都不怎麼來往。

    街坊鄰居只知道他有個親戚似乎是哪個府裡的管家娘子,所以一直靠管家娘子接濟。

    王油子把消息傳回,李銳冷哼了一聲。

    這人家果然有鬼。

    劉嬤嬤死後,他曾經帶著下人搜過她的屋子,除了衣物被褥首飾以外,這老婆子藏的金銀也不少,除了他嬸母賞的那些,還綽綽有餘。

    就算她藉著職務的便利,得了那麼多的錢,也不可能貪得無聲無息,下人們都看不出問題。若真是貪的,還接濟著這堂兄一家,那真不知道搜刮了多少,就憑這一項,都是死不足惜。

    「李大公子,我查這劉家的時候,發現他家以前被盜過。」王油子靠在邊門的牆角,低著聲音和李銳說道:「他們沒有報過官,卻出去找過許多次,應該是丟了什麼要緊的東西,又不能對人說的。這城西的慣犯我都認識,回頭我再細細打探一番,看當年是誰幹的,都拿了什麼東西。」

    李銳一聽這話,心中實在是感激,這王油子雖然坑過他一次,可是後來一直幫著他不少,為人又義氣,在草莽之中,實屬少見。當下他就對王油子一拱手,「真是謝過王大俠了。若是你日後有什麼要幫忙的,和我說一聲,我一定鼎力相助。」

    李銳拿出準備好的銀餅和金葉子出來。「你找人打探,也要破費,這些錢你拿著,不要推辭,若是需要吃酒用人的地方,儘管取用。」

    找人打探消息容易,可是像王油子這樣的地頭蛇,卻不是用錢就能買來用的。李銳和王思柳也算是相交一場,「王油子」知道李銳的心性,是不把他當成草芥看待的,所以他贈金,倒不會讓他反感。

    王油子大大方方的收了李銳的錢,也對他拱了拱手。「我也不求李大公子幫我什麼,他日我王油子若是有難,求李大公子救我一命。」

    李銳不知道王油子為何說出這種話來,但他對王油子很是欣賞,便點了點頭,又從身上摸了摸,找出一塊玉珮來。「若是真有那一天,你托人拿著這個來找我,我一定盡力相救。」他將玉珮遞給王油子。「這玉珮並沒有我府裡的標記,也不是什麼宮造之物,若是你一直沒有危險,又缺錢救急,就當了它換錢,也能換不少。」

    王油子聞言哈哈一笑,接過那塊玉珮。

    入手生溫,顯然是一塊好玉。

    這些王孫公子,像這般的好玉送出去也只是做個憑證的,他那仇富的心略微動了動,又被壓了下去。

    「大公子的話倒是有趣。您的玉我收下了。」他把玉珮貼身放好,準備回去就找個繩子掛脖子上,「希望沒有用得到它的一天,還能留著傳家。」

    李銳聽了心情總算開朗了一點,也哈哈大笑了起來。

    「還有就是江家……」王油子看著江家有一陣子了,越看越是害怕,不得不直言。「李大公子,江家那邊我要收手了。這不是我們這些地位卑微之人能一直盯著的。那江家名義上沒有出仕,可是往來之人,各個不是巨賈,就是世族高官。而且,他家那些護院,也不是普通的家丁。要不是我底下的弟兄閃得快,好幾次差點被發現。這種人家,若是發現有人盯著,是要……」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李大公子,他家連菜都不是從兩市裡買的,而是直接從城外的莊子裡送來。倒夜香都不找外人。我也沒辦法進去打探。那女人進了江家以後,這麼長時間都沒出來過,看樣子是家養的探子,輕易不會出門的……」

    「我明白了,你們辛苦了。」李銳聽了王油子的話,心裡訝異的很。

    這江家到底是什麼來歷,怎麼會如此可怕?

    到了下午,李茂回了家,李銳去見叔父,把白天王油子的事一說,又把心中疑問提了一提。

    李茂一陣意外,也不知李銳從哪裡結交的這個朋友,竟能打探出許多他派人打探都打探不出來的事來。他沉吟了一會兒,和李銳交代江家的事會交給吳玉舟那邊處理,王油子不跟了正好,免得打草驚蛇,又將這江家的來歷細細道來。

    這「吳中江氏」是和「吳中陸氏」並列江南兩大世家的累世大族,家中莊園良田無數。當年胡人入侵中原,到了吳中地區,愣是連江家的莊園都攻不進去,若有心圍吧,怕是胡兵餓死了,江家都餓不死。

    倒是陸家遭了大禍,死了不少人,到現在還沒有恢復元氣。

    後來老晉國公張允襄助先皇,先皇的隊伍勢如破竹,連奪三州,這江家對楚軍是要錢給錢,要糧給糧,也派出不少家中的子弟相助,只是沒出過兵丁,除了破費一點,還是沒傷元氣。他們這種大族,錢糧實在不算什麼,人才是最重要的實力。

    正因為這江氏的族長並沒有直接加入楚軍,所以後來先皇立楚,進行封賞的時候,也就沒有封這江氏的族長。老族長死後,他的嫡長子江道奇當了吳中江氏的族長,雖不拘著家中子弟出仕,但因他父親都沒有官職在身,也不知是他的心裡有怨氣,還是不願意越過他父親去,也沒有出仕。

    先皇一直不放心江家和陸家,因為吳中這兩大家,財帛實在是驚人,又經營著不少茶廠和絲綢的鋪子。他們的家人都擅長經營,又謙和處世,竟是連錯都找不到。

    先皇當年點了江道奇、陸元皓兩位家主進京,要讓兩人做官,就是不願這兩人留在江南繼續經營。

    陸元皓雖然為人古怪,但家中確實需要先皇的支持,便沒有推辭,留在了翰林院,後來李蒙從翰林院掌院院使升任平章政事,那掌院之位就由陸元皓領了。

    而先皇幾次委任江道奇為官,他都辭而不受,最終只領了國子監一個經學博士的閒差,說是博士,其實一個月也去不了一次國子監,純粹是自願為質,留在京城的。

    江家不但和晉國公府有親,他家是綿延幾百年的大族,和大楚許多大的世族都通過婚,就連他家為白身的嫡次子向李銳的舅舅求親,張寧也不好拒絕。

    因為從門第上來看,張家其實是高攀了的。他家與身為勳貴的李家結親,其實受到了不少老牌世家的臧否,對他自己子女的聯姻也有影響。若是再拒絕了江家,以後他幾個兒子就真的找不到什麼像樣的人家為妻。

    現在所謂的勳貴,不少祖上連種田的都不是,張寧怎麼可能看的上!

    再說這江道奇沒有出仕,但江道奇的弟弟江道異卻在戶部任著侍郎,家中子弟也多在戶部、工部以及各地任官,江道奇的長子留在京中,但是和李銳表姐結親的那位嫡次子卻是在吳中老家的。

    「所以,上次你說那探子是江家派來的,我一點也不奇怪。若是我在朝中的政敵,反倒不敢留下什麼把柄。只有這些人,和我對立一方的勢力有千絲萬縷關係的關係,又沒有直接利害的,方才敢伸長手腳去做。」李茂歎了口氣。他家裡還不知道有多少探子呢。「只是不知道你舅舅在其中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情況,知不知道江家在做什麼。這聯姻之舉,是世家延續的命脈,真的是不可估摸。不過單單因為結親,也是算不得什麼的。我們家裡不是也和陸家結了親嗎。」李茂說的是李銳從小訂下的親事。

    李銳的臉隱隱的紅了紅,小聲咕噥著說:「說是親家,都沒有怎麼往來過。」

    那位陸大人,似乎只有他爹娘去世的時候,上門來吊過喪,對他談不上多親切,和其他來弔喪的人家並無什麼不同。還有就是府裡出孝和年節時,他也都有回禮,但是聽奶奶說,並沒有和其他交好的人家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既沒有重一些,也沒有什麼特殊的。

    李茂偏偏聽到了李銳的咕噥,微微一愣後,無可奈何地說:「你那婚事,是先皇強行做的媒。你父親當年和陸元皓頗有交情,因為這事還鬧了不愉快。陸元皓被召進京中,原本就不高興,我家的門第……」

    李茂每說一句,李銳的臉色就黑上一分。他一直以為陸家沒怎麼來人是因為避嫌,結果原來還有這樣的原因。

    「你也知道,世族結親是不看重親家的錢財和權勢的,他們看重的一定是根基和人脈。我們家是大楚第一大孤臣,陸元皓和你父親有私交是一回事,但個人算個人,家族是家族。他為了這事,族長之位都移給了他的弟弟,怎麼能有好臉色。」

    「哎,這幾年,若不是家裡還有孝,我都怕他突然上門退親了。反正陸家的女兒不愁嫁,她家就算退了親,也有大把人要的。」

    李銳那被祖母和叔父慢慢養大的自尊心,一下子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這種被人家嫌棄的不甘之情,讓他心中極其煩悶。

    「他要來退親,就讓他退了好了。大丈夫何患無妻!」

    李銳最喜歡的三國人物是「常山趙子龍」,此時叔父說出那陸家的關係,他心中一起,嘴裡就把趙雲說過的話給冒了出來。只是說的灑脫,嘴裡卻暗暗發苦。

    李茂好笑地搖了搖頭。「哪裡有那麼簡單,畢竟是先皇做的媒。而且翰林院裡有許多上屆科舉留下的庶吉士們,經過這麼多年的學習,只要新的進士一進翰林院,他們或者『散館』成為天子近臣,或者進入六部或外放為官,這掌院就是他們的恩師,地位崇高。」

    「而且,自古翰林院的掌院院使,要麼進一步任平章政事,要麼退一步做去禮部的尚書,無論進退,總是要職。先皇打壓陸元皓已久,就是留給當今聖上施恩的,我看這次殿試一過,你家未來的岳丈就要任新的禮部尚書了。你這門親,對我們家很重要。」

    李銳「哦」了一聲,不再多言。

    禮部尚書有什麼了不起的!他舅舅是吏部尚書,他叔父是兵部尚書,他爹以前是平章政事,再進一步就是宰相了!

    他家,他家居然……居然敢嫌棄他……

    李銳感覺頭髮都要站起來了。

    好吧……

    他洩了口氣。

    誰叫他沒爹沒娘呢。若是他爹還在,就算陸家再嫌棄,也不會連門都不登。

    一時間,李銳對這陸家一絲好感也沒有了。就連作為少年人偶爾升起的那種對未婚妻的好奇之心,也被潑了一頭冷水,熄的乾乾淨淨。

    他一肚子苦水,恨不得馬上奔到持雲院去,對著顧卿吐個乾淨。

    嗚嗚嗚嗚,奶奶,孫兒,孫兒被嫌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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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李銳把玉珮給了王油子之後,送走他以後。

    回去的路上,李銳的腳步一頓。

    那啥,他剛才送出去的玉珮是什麼樣子的來著?

    算了,那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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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9 23:37:00
第102章 邱老太君出山

    聽見李銳的抱怨,顧卿聽的是心裡樂開了花,真想找個沒有人的地方躲起來笑一笑。

    關於陸家的事,她是聽花嬤嬤說過的,當時花嬤嬤說,這家人對這婚事非常不滿意,若不是貿然退掉親事,對李銳這個遺子會有「落井下石」的名聲,實在是不好聽,怕是陸家早就已經上門退親了。

    只是她先前見李銳似乎都沒有表現出對這岳丈家有多好奇,也沒有多難過的樣子,她還以為是這小孩還沒開竅,所以對所謂的「未婚妻」一點感覺都沒有。

    搞半天,他不是沒感覺,而是一個人在心裡偷著樂,還以為人家家裡矜持,要避嫌!

    噗啊!

    兩個孩子當年才多大,避什麼嫌啊!

    而對於李銳來說,對於這個未婚妻,他曾經是滿心憧憬的。

    他從小就知道自己定了親,而且其他人說起這門親事,都頗有羨慕之色。陸氏出美女,他未婚妻又出身累世的大族,這讓被李茂的信開啟過「人倫」教育的李銳,開始對女性產生了一絲絲的好奇。

    剛剛開始對異性有了些概念的李銳,偶爾看到那些丫頭時,也會想一想自己那位素未謀面過的未婚妻。

    會不會很好看,脾氣會不會很好,是不是很賢淑,以及會不會……

    喜歡他。

    顧卿對李銳的教導無疑是成功的。她無意中不停灌輸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和「你要和你的妻子相敬相愛」這樣的想法,已經深深地烙印到了李銳的價值觀中。

    小孩子的價值觀是從進入青春期開始徹底進入成熟階段的,李銳被顧卿教的很好,無論在哪一方面,當然也包括——愛情觀。

    只是,他受到的灌輸全都是「你要對你妻子好喲」,「你要疼惜你的妻子喲」這樣的,可是卻沒有人告訴他,遇見的如果是「我不喜歡你」或者「我不想和你在一起」的時候,該怎麼辦。

    李銳感覺到了整個世界的惡意。

    對於這個,顧卿也是沒有想到的,或者說,她沒有意識到在這個世界,十四五歲的小孩子已經可以成親了。所以當她看到十分鬱卒的李銳時,只能乾巴巴地安慰著:「這世界上的事情哪裡有這麼十全十美的,你有了一個什麼都好的未婚妻,還要她在沒見到你的情況下對你抱有好感,豈不是天下的福氣都給你一個人佔全了!」

    「再說了,是人家家裡嫌棄你,不一定就代表人家姑娘嫌棄你。你會嫌棄沒見過的阿貓阿狗嗎?」

    李銳的臉色更黑了。

    呃,她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

    「總之,等以後你們有了機會相處,就能讓那個姑娘知道你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了。你有相貌,品性好,人緣也不錯,我們家的家世雖然比不上那些累世大族,但也是大楚數一數二的人家。如果你再足夠優秀,哪怕是寒門出身,也會有大把姑娘愛慕你,更何況是和你從小定親的姑娘!」顧卿只好使勁誇自己這個乖孫子。

    「若是真的只看家世的淺薄姑娘,你又何必傷心呢……」

    「現在這些都不是你考慮的問題,你還努力先讓自己變成一個優秀的人吧。」 顧卿覺得安慰一個連戀愛都沒有開始的小孩子,實在是太辛苦了。「優秀到,那個姑娘連嫌棄你,都覺得是自己無理取鬧的地步吧。」

    李銳聽了奶奶的話,那抑鬱之情稍稍散去了一點。其實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股鬱氣為什麼會一直縈繞在他心頭,揮之不去。但正如奶奶所說的,這世界向來不是你不樂意,就能圍著你轉的,日子該怎麼過,還是得怎麼過。只不過,要加倍努力才行了!

    顧卿目送著似乎平靜下來的李銳離開了持雲院。看著李銳的背影,這個孩子剛剛十四歲,已經有一米七以上的個子了,還有那因為練武而變得逐漸寬闊起來的肩背,就以他的發育速度來說,李銳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個大人了。

    顧卿歎息著搖了搖頭。

    她這兩個便宜孫子,雖然不知道未來前途如何,但就心性上來說,都是一等一的好孩子。不是她護短,她是真的覺得他們配哪家的閨秀都夠了。至少,這個時代的女人,尤其是上層圈子裡的女人,是很難碰到李銳和李銘這樣被她從小以現代「一夫一妻」觀念影響的好男人的。

    他們都有責任心,有上進心,又沒有任何不良的嗜好,就連長相,都明顯超出了老李家的平均水平。

    一想到未來李銳和李銘都要娶妻,而她真的要徹底退居二線了,她就有些寂寞呢。

    那話怎麼說的來著,新婚的炮竹一響,一個孩子白養……

    「其實,太夫人……」花嬤嬤看著這位祖母有些惆悵的表情,突然開了口。「您應該要開始重新進入京城上層人家的貴婦圈子了。」

    「哈?」

    花嬤嬤立在顧卿的身側,注視著一臉呆滯表情的邱老太君,又補了一句。「就像你當初為了現在的國公老爺去做的那樣。」

    「哈?」

    這話,堵在花嬤嬤肚子裡很久了,若不是銳少爺今天過來對著邱老太君訴苦,花嬤嬤遲早也是要勸的。

    兩個孫少爺和國公老爺都覺得邱老太君非常慈愛,是個好長輩,這點她也承認,可是作為一府的老封君,光靠慈愛是沒用的……

    她每天看著邱老太君躲在家裡過自己的快活日子,心裡一直都在替兩個孩子著急。

    這樣做,雖然過得快活,可是也太過自私了一點。

    國公夫人現在是明顯靠不住也不能靠的樣子,銳少爺今年已經十四,如果沒有定親,一般家中的女長輩在孩子這麼大的時候,就已經頻繁的在各家女眷中交際了。

    一切都為了能夠給家中晚輩相到合適的姑娘。

    而且,就算銳少爺是訂了親的,太夫人也得多交際交際,多少瞭解下銳少爺那個未婚妻的風評。銳少爺是遺子,以後嫁過來的媳婦是要和銳少爺一起立業的宗婦,出身固然重要,更重要的多方面的才能。

    這樣的大族女子,不是小門小戶拘著養的閨秀,是不可能一點名聲都漏不出來的。其他的不說,若只是問問長相,也是隨便就容易問到的。

    再說銘少爺。作為國公府板上釘釘的未來繼承人,他的姻親關乎著整個信國公府未來的前程和命脈。信國公的嫡妻地位,幾乎和信國公一樣重要。

    嫡子是她所出,她會開始參與皇后主持的各種命婦的宴會,她還代表了丈夫兼顧後院的能力。

    方氏犯了那麼大錯,皇后和老太太也不敢隨便伸手讓李茂把她給休了,還要小心翼翼地給她找各種理由「休養」,就是為了怕影響到李茂、李銘和公府未來的前程,從這種局面,就已經可見這嫡妻的位置有多麼重要了。

    邱老太君關起門來,只顧著自己家的一畝三分地,固然是快活,可是若陸家真的退了親,到了適婚年齡的銳少爺該怎麼辦?

    要是做為嫡長孫的銳少爺一直都遲遲沒有結親,那銘少爺也是不可能成親的。

    如此一來,府裡兩個大好男兒,說不定以後婚事都要被蹉跎。

    萬一是方氏這肚子裡是個女兒,連這個嫡女都難嫁了。

    花嬤嬤身受信國公府大恩,基本上又是看著這兩個孫少爺長大的,自然是不希望府裡的幾位小主子要受到這樣的挫折,所以她才敢趁著這次銳少爺抱怨,顧卿為自家的孩兒委屈的時機,要斗膽提上一提。

    花嬤嬤見邱老太君一點都沒意識到她的作用不僅僅是管家而已,忍不住把自己的顧慮說個詳盡,又在顧卿滿臉震驚地表情中勸道:「太夫人,我知道你不喜歡交際,也久不在外走動了。可是您今年才五十有餘,不是七十有餘,就算是晉國公家的老封君,年紀那般大,也沒有一天到晚守在家裡,或者不讓人上門拜見的道理。」

    花嬤嬤平時幫著顧卿處理各種瑣事,自然是知道許多詳情。正是因為她處理的多了,越發覺得自己的這位女主人,實在還是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但她只是外人,這些話,也只能點到為止,否則,反而招人厭煩。

    「您想想看,您一年到頭,到底推掉了多少人家的帖子?除了張府的大姑娘及笄,您去主持了一回,您還去過哪個府上?以前還能說沒有出孝,是身上有重孝,離不得府,也不能迎人。可是如今都已經出孝一年多了……」

    「太夫人,您什麼約都不赴,就連皇后娘娘的大宴你都不和別人多交際,這麼久了,京城的交際圈子裡,怕是早就沒有信國公這一家了!」

    顧卿睜大了眼睛,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完全沒想到這上面去過!

    作為一位穿越人士,她對於自己「奪舍」的這種事情,是非常心虛的。而且她自認不是演技超強或者心智過人之輩,對於把整個後宅玩的風生水起這種事,別說沒有自信,想都不敢想。她不是魂穿到某個小孩身體裡,若是那樣,還能慢慢學習。她來的時候,萬事都已經塵埃落地,再學也都徒讓人恥笑而已。

    這樣的她,又怎麼會讓自己投入更大更複雜的環境裡去?

    她只能選擇做一隻鴕鳥,把自己的頭埋在沙子裡,當做整個世界只有皇宮、外面、家中這三個地方。

    而外面有多大,她是不想知道,也不願意瞭解的。也許偶爾會去看看燈節,瞧瞧熱鬧,那也都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去聽,去看,去想。

    可花嬤嬤現在這一棍子,徹底把她給打醒了。

    往日裡她不願多管閒事,不願意理家,不願意處置人,不願意這個,不願意那個,可如今,方氏一倒,她還不是都一樣樣的都做了?

    如今她已經可以面不改色地對管家連消帶打,說的人家面紅耳赤的熄掉那些小心思,也可以將算盤打得和賬房先生一樣好,她甚至已經開始漸漸嘗到當年剛穿過來時大手大腳的苦果,也瞭解了方氏當年為什麼一到過年就對著她愁眉苦臉。

    不用做,不代表就不會錯。恰恰,不做,就是最大的錯誤。

    只要她還當著這國公府的老太君一天,她遲早就要把這個身份貫徹到底,避是避不掉的,也只會造成更大的遺憾。

    她是超一品的國公太夫人,是整個大楚最高品級的誥命夫人。她若想要去做,會比許多拚命擠破頭想要進入上層圈子裡的婦人們容易千百遍。

    只要她想。

    這是個婚姻包辦的年代。李銳和李銘平日裡能接觸到的姑娘,不是親戚,就是丫頭,等長大以後,能隨便見到的,恐怕也不是什麼良家女子。

    若是她真天真的以為能讓兩個孩子「戀愛自由」,怕是連合適的對象都找不到。

    找親戚?

    近親通婚的缺陷,作為一個兒科的醫生,她比這個時代的任何人都要瞭解透徹。

    戀愛自由?

    若來的是狂蜂浪蝶,或是像張靜那樣,別有用心,該怎麼辦才好呢?

    再製造出下一代人的悲劇嘛?

    一時間,顧卿陷入了深思之中。

    片刻後,她苦笑了一下。

    她恐怕,要從此過上努力勾搭「小姑娘」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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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國公府。

    若說顧卿和李銳的煩惱,都屬於成長必須經歷的「陣痛」的話,如今的晉國公張諾,就已經是痛得刻骨銘心,痛的透徹心扉了。

    他的父親到了大限了。

    老晉國公張允自五年前起,就開始不停的消瘦下去,到後來,消渴又引發了心病和各種疾病,這位世族最倚重、一直執牛耳者的老國公,就真的徹底的倒下了。

    這麼多年來,他的身子一天差似一天,身體不能動彈,猶如風中之殘燭,隨時都可能熄滅。張允自知命不久矣,從去年開始就漸漸用起了虎狼之藥,就為了多給後人留下些安排,多給自己的兒子爭取些時間。可是這一天,總還是要來的。

    張允的臥房裡,宮裡來的四位御醫最後一次會診,都搖起了頭。

    黃御醫更是直白地對張諾說道:「我會對老國公施針,府裡再取一片老參與老國公含著,若有什麼話,盡早交代吧。」

    此時的張允,已經因為心臟衰竭的緣故,連話都說不口了。

    張諾一點都不想給父親施針,他根本無法接受父親已經要離去的事實。門外跪著一大堆直系的子弟,可他就是不想動彈一下,更不想出去和他們吩咐可以準備後事了。

    此時,老晉國公張允的嘴裡開始咕噥出「針」、「針」之類的話來,張諾再怎麼難以接受,也只能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跪坐在父親的床榻邊,請幾位御醫施針。

    府裡的下人拿來了早就準備好的百年老參,張諾取了一片,讓父親含著,幾位御醫開始在頭頂和腳心各處施針,只見張允猛然一顫,原本迷濛著的眼睛突然又有神了起來。

    張諾已經是泣不成聲了。

    這應該就是人之將死,會耗盡所有心力的迴光返照吧!

    黃御醫等人見老國公有話要與張諾說,非常識相的帶著一堆醫官下去了。張諾的心腹也將所有的下人全部都趕了出去,再帶著人在門口把著門。

    此時張允微微嚼了嚼參片,感覺氣力上來了一點,這才開口道:「我曾和李老國公,與先皇……」他一張口,自己被自己沙啞的嗓音嚇了一跳,頓了一下後,又繼續說著,「……與先皇,和天下人下了一盤棋。」

    「世族要得到發展,只能在天下承平之,之時。」他猛吸一口氣,竭力讓自己的氣不會斷掉,一鼓作氣的說完自己要說的話。「大楚,絕不可以亂。可牽制,可平衡,不可亂。」

    「不要怪張若,你弟弟當年不是故意那般做的,我與先皇將他做了棋子,準備平衡世族內部的激進派和守成派的勢力,結果被人先發制人。你弟弟從此成了廢人,而後先皇又被刺殺,連李蒙都死了……」張允說出了當年的秘聞,也是不勝唏噓。「我與先皇、李老國公的聯盟,被徹底擊了個粉碎,方造成了如今朝堂上爭執不休的局面……」

    「那幕後之勢力極可怕,而且妄圖奪取江山社稷,你要處處小心。大楚一亂,聖上若有不測,世族必遭反撲。皇后娘娘……不要太依仗她,她從小心大,不是任人擺佈之人,但也不是狠戾惡毒之人。你若什麼都不管,太子之位反而能早早落定,也能和她繼續好好相處下去。」張允閉上眼,他已經感覺全身麻木起來了,舌頭也越累越硬。「不爭,就是爭。平衡,平……」

    「父親大人!父親大人!爹!爹!!!!」

    三月二十一這天,老晉國公張允薨,謚號「文正」,取「經天緯地」之意。

    現任晉國公上折奏請「丁憂」,皇帝批准,並未「奪情」。

    從這天開始,注定晉國公府要淡出朝堂三年,就如當年的信國公府一般。

    這三年,晉國公府的子女按禮須持喪三年,其間不得行婚嫁之事,不預吉慶之典,除非出現攸關國家安危之事,家禮服從國事,張家方可在孝期復出。

    這對世族無疑是一次巨大的震動。尤其是在勳貴一派的信國公府正如日中天,而京中的世族還沒有哪一個能達到晉國公這般的高度之時,世族一下子失去了朝堂上的領袖,就差沒有去指著那些御醫的鼻子罵沒用了。

    但這個情,確實是無論如何都奪不了的。

    當年信國公府守孝,整整守足了六年,李蒙加上李老國公,李茂從二十出頭守到而立之年,幾乎是足不出戶,到如今,連嫡子都只有那一個。勳貴一派最重子嗣,連年紀輕輕的李茂都能做到,同樣是國公,李茂一個年輕人都守了,張諾有什麼理由不守?

    再拿孝道和言論來說,孝道上,小孩初生,三年不離父母,時刻都要父母護料,因此父母亡故後,兒子也應還報三年,這是古制,從聖人到皇帝再到平民,都是如此。若張諾因為一時的權勢不守了,則會得到全天下人的反對和嗤笑。

    張諾原本就沒有想過皇帝會奪情,就算皇帝腦子壞掉了奪了情,他也是不會接受的。

    老國公張允去世的第二日。

    老晉國公去世,朝中大臣和晉國公府中的親友紛紛攜家眷去弔唁,信國公府也不會例外。

    就連從來沒有出過門的邱老太君,此次都必須要出門了,方氏懷孕,是不能去弔喪的。而作為信國公府現在唯一能出門的女眷,顧卿必須代表信國公府的女眷,去安慰晉國公府的女眷們。

    顧卿從來沒有參加過古代的葬禮,對禮儀也一竅不通。花嬤嬤一邊叫人給她換衣服,一邊一點點的和她詳細說該如何去做。以前花嬤嬤就曾教導著顧卿入宮赴宴,一點差錯也沒出,一想到花嬤嬤也會跟著去,顧卿連心都安了幾分。

    另一邊,李茂也換上了白衣白巾,帶上了笄冠,準備帶著兩個孩子去信國公府弔喪。其實按照禮儀,只要他和母親去就行了,但是當年他父親去世,晉國公府是老國公、現任國公和數位子弟一起來的,他這次便不可失禮,要把孩子全部帶上。

    帶上喪儀和寫好的悼詞,李茂騎著白馬,跟在母親和孩子們的兩駕馬車旁邊,一起往隔著兩條街的晉國公府駛去。

    兩駕馬車都繫著白綢,換了白馬,李銳和李銘兩個孩子坐在後面的那駕馬車裡,沉默地看著窗外的景色。

    「我不喜歡那樣的場面。」李銳悶聲道,「我已經見過兩次了,實在不想再見。」

    「我們都在的,況且,也不是我們家的喪失啊。」李銘看著哥哥,輕聲地說道。

    李蒙去世時,李銘還小,未曾記事;李碩去世時,李銘朦朦朧朧有了概念,但也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想起來,對於那段時日,一切也都是模模糊糊的。

    比起當年靈堂上的場景,李銘倒是對後來數年內滿府都是白色,以及來往丫頭下人身上毫無顏色的情景記憶猶新。

    那時候,是連笑都不能大笑的。他爹更是吃了數年的素,守足了三年的孝,奶奶整日都在魂遊太虛。

    若不是他被送去了外祖父家,在家裡慢慢長大,怕是會養成一個沉悶的性子吧。

    兩個孩子還沒有進入朝堂,對於晉國公府與自家府上之爭,並沒有那麼殘酷的認識。尤其是小小的李銘,在他心裡,這晉國公府和他家一樣,也要無聲無色的度過這三年,一時間還生出了不少的同情。

    倒是騎在馬上的李茂,心情更為複雜些。

    晉國公一生傳奇,即是自己兄長的恩師,又是自家父親的好友,雖然後來漸漸離心,但從未撕破過臉皮。就連他和張諾在朝堂上相爭,也更多的是為了身後之人的利益,就他們自己相處時,也還是客客氣氣,絕沒有到吹鬍子瞪眼的地步。

    如今晉老國公也退出了大楚歷史的舞台,執牛耳者的晉國公府也要淡出三年,這大楚,真的是要漸漸聽憑陛下的心意而開始運轉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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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裡,皇后張搖光褪去了華服,換上一身素淡衣服,坐在房內獨自發怔。

    她如今貴為皇后,想要為自己這位伯父穿上一身麻衣,都已經不行了。這世上還從來沒有主君為臣子戴孝的道理。

    她這一生,原本非常不幸,生在破軍之年,家中又遭胡軍劫掠,雖然別人面前不說,但在背後,都說她身上有煞氣。後來家人帶著她去了晉陽,投奔了她的伯父,她才算漸漸過上了平和的日子。

    她能登上這皇后之位,也是全依仗著伯父的權勢。否則,她一從小喪父的孤女,就算家裡有些錢糧,又何德何能,可以得到陛下的青睞呢?

    若說是她的才貌驚人,她自己第一個是不信的。就如今的後宮中,比她容貌更美的妃嬪,都能拉出好多個來。

    要忍得,要豁達。

    她一想到伯父當年的敦敦教誨,一下子悲從中來,忍不住直掉淚。

    就在此時,外面突然有人來報,皇帝駕臨了坤元殿。

    張搖光連忙抹抹眼淚,帶著女官們出門去迎駕。

    楚睿也穿著一身素色的常服,他父親的老臣,身為開國公的宿老去世,他也是必須要表示一二的。

    待他看到來迎接的皇后,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臉上猶有淚痕斑,身上全無鮮艷色。他這妻子,怕真是傷心極了。

    也是,她從小喪父,老國公對她來說,和父親已經沒有什麼兩樣了。

    想到這裡,楚睿心裡一軟,執起妻子的手來。「莫哭,朕來,就是帶你去晉國公府弔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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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她恐怕,要從此過上努力勾搭「小姑娘」的生活了。

    整個大楚的名門閨秀們,齊齊的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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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李銘被劫

    晉國公府裡,來了無數來弔喪之人。信國公府的馬車剛到了晉國公府的坊口,就有許多身穿麻衣,頭纏白帶的下人出來相迎。

    信國公府與其他許多人家不同,自然是從不同的門進去,直接穿過了二門,進了晉國公府設的靈堂。

    「國太夫人邱氏,攜信國公李茂,孫李銳,李銘來唁!」

    顧卿按照花嬤嬤的教導,帶著兒孫幾個進了靈堂,靈堂的地上跪著許多披麻戴孝的張氏子弟,男丁在一邊跪著,女眷則在另外一邊跪著,堂裡設著火盆,一片悲哭之聲。

    其實顧卿和兩個孩子都差不多,也是見不得這樣的場景。她當年在醫院,一遇見有小孩夭折,心裡都會難受幾天,可後來次數多了,慢慢也鍛煉出來了。

    雖說這裡去世的是她並不認得的老晉國公,但從邱老太君的記憶裡,她也能翻出不少李老國公與他早年相交愉快時,暢飲達旦的場景。僅憑這一點,就值得她以邱老太君的身份好好的哀悼一番。

    李茂進了靈堂,晉國公張諾親自來迎,李茂和顧卿先點上香,他們是信國公府裡男主人和女主人的代表,代表著全府上下的家人對去世的老國公叩、拜、贊、敬,晉國公的家人也在一邊哭著回敬。

    禮成之後,李茂示意兩個小輩去祭拜,走到張諾面前對他安慰道:「請節哀!我也曾先失兄長,後失慈父,能夠理解您的悲痛,但作為先人,都是希望兒女能過的更好的,作為晚輩,要及早振作起來,方才是孝道啊!」

    張諾兩眼已經哭的紅腫,無法再多言語,只能執著李茂的手,鄭重地點了點頭。

    顧卿那邊也是如此,她跪坐在女眷那邊的地上,對著女眷們一一安慰,勸解眾人哀痛之情。晉國公府的女眷們也紛紛低頭回禮。

    她們之中有些不是誥命之身,平時裡參加不得皇后的大宴,是以連邱老太君的面都沒有見過,此時見到這位極少出府的老封君前來弔唁,她們之中也有些大膽點的,趁著這個機會,悄悄地打量了下這位信國公府的老封君。

    李銳和李銘兩個孩子作為晚輩,不但身著弔喪所需的孝衣,李銳還恭恭敬敬地對著老晉國公張允的靈位三拜九叩。

    他的父親曾是老晉國公的弟子,晉國公府可以算得上是他家的「師族」,雖然後來造化弄人,兩府並沒有如同以前那般和睦,但他在這種禮儀上,是絕對不會也不願意出錯的。

    張諾此前從未見過信國公府的兩個孩子,只是對曾經「千里救叔」的李銳有些耳聞。

    待李茂帶著兩個孩子一進靈堂,他就已經認出了誰是李蒙之子。

    實在是太像了!若不是這孩子的眉眼比他父親的更陽剛一些,他都幾乎以為是李蒙魂魄有靈,得知父親去世,前來迎接一程了。

    「李蒙之子,今年十四了吧……」張諾唏噓道,「其父若在泉下,看到兒子如此長進,又是如此才德,應該也會含笑把。」

    他家因為今年入孝,家中適齡去伴讀的晚輩已經無法再進宮了。他家入孝,不但在前朝受到影響,子弟的前程也會多有波折。

    一想到自己的嫡幼子每日苦讀,就為了能夠進宮侍讀,而父親病逝後,這孩子不但悲痛欲絕,難免還有些黯然神傷,此刻也正趴在地上,木愣愣地看著李銳。

    李茂聽到張諾在誇他侄兒,謙虛地說道:「正是我那侄兒。說到我這個侄兒,其才德還在我的親生兒子之上……」

    李茂正在介紹著自己的侄子,突變陡生!

    李銘不需要叩九個頭,此時李銳還伏在地上繼續叩拜,他叩完頭後卻已經站了起來,準備轉身去火盆那燒上幾枚紙錢。

    說時遲那時快,旁邊一個正在站著準備上香的綠衣官員突然上前幾步,從後面一把拉住了李銘,三兩步拖到了供桌旁,背靠著巨大的供桌,從懷裡掏出一把短刀架在李銘的脖子上。

    這一下發生的極快,連李銘都沒有發覺是怎麼回事。

    李銳立刻站了起來,一聲暴喝:「你是何人,快放了我弟弟!」

    李茂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張諾更是臉色大變。

    若是李茂的獨生子在這裡出了什麼事,他這輩子就別想與勳貴一派善了了!

    「放下手裡的利刃,你有何等要求,且說說看,我們若能滿足,一定想法子周全!」張諾一邊安撫著那綠衣官員,一邊將手放到身後,擺了擺。

    這是叫四周家人不要輕舉妄動的意思。

    靈堂四周也布著不少孔武的家人,但是這是防止弔唁的人太多,衝撞了人的。信國公府的馬車進來的時,靈堂已經清了一遍,這人一定是在李茂之後進來的。

    只是七品官大部分都是在門外弔唁的,只有相交甚好的人家才會進來。

    這個綠衣官員究竟是誰?又是誰放他進來的?

    「我不要什麼東西,我只求李茂老狗償命!」那綠衣官員臉色通紅,手中的短刀捏的死緊。他情緒激動之下,拿著短刀的手一抖,李銘的脖子上立刻出現了一道口子。

    「李茂,我要你償命!」

    李茂心疼兒子,擔心的眉頭緊皺,冷聲道:「若是你要我償命,就衝我來就是,放了我兒子,我過去做質。」

    此話一說,滿室嘩然。

    大楚最重「孝道」,有兒子替父親死的,還沒有這般說出「我替兒子」死的話來。君主有難,臣子抵擋,也是如此。君臣父子,已是禮法。

    此時若是危急到李茂的性命,他那幼子因此而死了,也不會有人說李茂什麼,最多惋惜下李銘的命運多舛罷了。

    顧卿見李銳情況有些不對,悄悄地站起身,走到了李銳的身後,拍了拍他的背。

    李銳此時雙手握的死緊,似乎隨時都會衝上去的樣子。

    顧卿擔心一下子賠進去兩個孩子,一邊壓抑住心裡的震驚和恐懼,一邊走過來安撫李銳。

    李銳回過頭,顧卿對他搖了搖頭,又點了點耳朵,做出一個「你聽」的表情。

    「我不要你做質,我要你在這裡自盡!」那綠衣官員大吼一聲,「你死了,我就放了你兒子!」

    「信國公,此事萬萬不可。若是你有個萬一,他也不放你的兒子,你豈不是白死?」張諾在一邊低聲說道,「你設法穩定住這個賊人,我們再想法子。」

    李茂微不可見地點了點。「你要我死可以,至少讓我做個明白鬼。我李茂自認從未謀算過忠良,手上更是未沾一點人血,為何你要叫囂著讓我償命?」

    「你沒殺過人,可是逼死的人還少嗎?」那綠衣官員眼淚潸然而下,「我父親是有錯,我亦無法替他辯駁,可我身為人子,若不能替他報仇,我父親豈不是白生我一場!」

    靈堂裡此時還有許多其他與晉國公府交好的官員親友,遇見這種事情,驚呆了的有之,見勢不好連忙出去報訊的有之,還有些屏息靜氣,仔細觀察失態發展的。

    李銘被刀架著脖子,勉力保持冷靜。他知道自己這時不能妄動,更不能激怒身後的歹人,否則自己會有危險。可是當他聽到父親毫不猶豫地說出「我過去做質」的話語時,眼睛裡一陣刺痛。他知道,這是自己忍住不眨眼睛後的那種酸痛,他擔心眼淚流下來滴到這劫持自己的歹人手上,讓他以為自己害怕,就會更加有恃無恐。

    事實上,他並不是害怕,而是怨恨而已。怨恨自己弱小無力,怨恨自己成了父親的把柄。

    若是這歹人執意要父親去死,他也只好豁出去掙扎一番。

    拼著命不要了,也不能讓他得逞!

    和那官員對峙著的李茂,注視著那官員的眼睛,盡量讓自己不要表現出驚慌失措來。他慢慢地向前邁步,嘴裡問道:「你父親是誰?」

    「你還記得王德林嗎?」那官員。

    李茂心中咯登一下。

    此事很難善了了。

    王德林正是那汾州馬場的牧丞,此人汾州馬場之亂時,見事情敗露,自盡而亡,還下毒毒馬,差點燒了整個馬場,可謂是罪大惡極。

    「王德林私養戰馬,謊報馬數,後來又焚燒馬場,本來就該伏法。更何況,他是自盡而亡,我自認並未有過逼迫之舉。」李茂向前又走了一步。

    「你不要過來!」那綠衣官員用害怕的語氣,尖銳地叫了起來。「你,你不要動!不然我就割下去了!」

    糟糕。這根本不是警告,而是發狂啊。

    顧卿嚇得一口氣都快吸不上來了,她這具身子經不得事,一受驚嚇,心臟跳得快要躍將出來,她捂著心口,只能靠在李銳的身上。

    李銳原本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著那綠衣官兒的刀子,指望著能有一個瞬間可以過去奪刀。可是他沒等到那個瞬間,卻等到了祖母壓下來的身子。他用身子支撐著祖母,心中恨不得把那個綠衣官員千刀萬剮。

    李茂見到母親的失態,心中也是暗暗發苦。

    等他聽到那官員的凶悍叫聲,立刻往後退了一步。

    「王德林只有一妻一子,其妻其子已經押進京中,你是他哪個兒子?」李茂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不要放在自己的兒子身上。

    李銘脖子上已經血紅一片,看起來很是嚇人,張家的孩子們受到了驚嚇,紛紛被乳母抱到了後面去,張諾口中發苦,都不知道此事該如何下台。

    「我母親並沒有進王家門……但這麼多年來,我父親並沒有虧欠過我!他犯下這等大錯,也是因為我在京中為官的緣故!」那官員滿臉淚水,「我和他抱怨過,說京裡什麼都要錢,炭敬冰敬交完,俸祿一分都不剩了,我還要養家,還要打點上官,想要謀個好職位……」

    「從那時候起,他就托人給京中的我們送錢,先是送的很少,後來越來越多……」他抖得像是秋風中的落葉一般,「都是你們這些狗官!我只是個小官而已,為了做穩官位,每年還要侍奉你們這些上官,就是你們逼死了我父親!你們都要死!李茂,你若不自盡,我現在就殺了你兒子!」

    「那你為何不辭官呢?」被緊緊勒在他的懷裡,還被刀架著脖子的李銘突然說道:「若是無法承受這種開銷,又覺得上官不仁,為何還要繼續做官呢?如果覺得上官所要孝敬這是不正當的事情,為什麼不想著改變呢?你受了你父親的銀錢,心中有惑,為何不問問這是不是不義之財呢?」

    「明明是你害死了你的父親,為什麼要我父來償命?」

    「你明知你父的錢財來的不正,卻不勸阻,實為不忠;你父親畏罪自殺,說明是認為自己有罪的,他想要掩護你,你卻自己跳出來送死,實為不孝。你執意為了報仇,挾持我這種小孩子,實為不仁;你……」

    「閉嘴,銘兒!」李茂一臉冷峻地表情,叫出聲來,「不要逞口舌之利!」他害怕自己的兒子做傻事。他還是孩子,一旦衝動,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若是這時候腦子裡有了「我還是自我犧牲了吧」的想法,叫他以後如何自處?

    像這官兒這樣,已經決意鋌而走險的人,早已經想好了死路了!

    那綠衣官員被一個孩子說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正準備將刀再捅的深一點,已經舒過了一口氣的顧卿卻突然推開李銳,往前站了出來。

    「你若真要有質,換老身吧。李茂逼死了你的父親,你要報仇,怎麼能殺他呢?他的父親已死,你應該殺了老身才對。」

    顧卿慢慢地走上前去,李銳和李茂驚惶地看著顧卿,張口大叫。

    「母親,你又湊什麼熱鬧!」

    「奶奶,不要!」

    這時候,張諾府裡出去打探的人已經回來了。

    此人是太常寺的博士,從七品的小官,姓王,管著宗親和大臣們婚喪嫁娶的祭祀與禮儀教導一職,晉國公張允是一品的國公,位同親王,太常寺派他過來協助喪禮之事,所以府裡的家人才沒有戒備,反倒請了他進堂。

    他是京城人士,履歷上是父親從小去世,靠母親養大,今年三十一歲,有一妻兩女一個兒子,府裡派人去他家時撲了個空,顯然他來之前,早就已經把妻兒老小全部送走了。他應該不是臨時起意,而是蓄謀已久,就等著機會就要報仇的。

    「你……你又是誰?」

    顧卿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老邁又可憐,能夠降低他的防備心。「老身是開國公李碩之妻,現任信國公之母,你手裡抓著的那個孩子的祖母。你父親因老身之子而死,怎能殺了他如此便宜?你應該讓他也嘗嘗失去至親的痛苦才是……」

    「我殺你做什麼!冤有頭債有主,我要李茂死!」

    「那你傷害我孫子做什麼!你直接去刺我兒子啊!」顧卿眼睛都氣紅了,「你父親為了你不要命,冒著謀反的大罪為你籌謀錢財,為了不連累你,甚至不惜自盡身亡,此刻我在做的,我兒子在做的,豈不是和你父親做的是一樣的事嗎?這是為人父母都會做的事情,你父親明明是為了你,為何你不能明白,卻認為是我的兒子殺了你的父親呢?」

    「你若真覺得做錯了事的人不用受到懲罰,反倒是伸張正義的人需要去死,那你就殺我好了,只有殺了我,你才算是報了仇!你自己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顧卿已經非常接近那綠衣官員了。

    而那官員被顧卿說的兩眼迷濛,顯然已經陷入了混亂當中。

    就是現在!

    顧卿猛然上前一步,用手抓住了刀刃就往外拉,剎那間,鮮血迸發出來,噴了李銘一臉。顧卿忍住手指上的劇痛,給了李銘一個「走!」的表情。

    李銘兩眼噙淚,他覺得自己臉上溫熱的液體都要在他臉上燃燒起來了。他的身子瘦小,顧卿拉開了一個口子,李銘立刻頭往後一仰,像水漏了出來那樣彎下腰跑了出去。

    只是瞬間,綠衣官員抓著李銘和李茂對峙的情形,就變成了顧卿死抓著刀刃,那官員想要用刀繼續行兇的魚死網破之態。

    這情況如此凶險,在場已經有許多女眷尖叫了起來。李茂鬚髮皆張,衝上前去,李銳和綠衣官員身邊一直在蓄勢待發的晉國公府家人也一擁而上,一舉制服了那個綠衣官員,把顧卿救了下來。

    「奶奶,奶奶?大夫呢!貴府有沒有大夫!」李銳抱著奶奶趕緊跑到另外一邊,焦急的看著顧卿。

    顧卿的手掌上全是血,她兩隻手是被短刀割傷的,拉扯中又撕開了幾道口子,此時已經是血肉模糊,痛得滿頭是汗。

    她自己就是醫生,儘管痛得渾身打顫,還是開口看著靈堂到處懸掛的布條,對身前的李銳說道:「先,先拿布把我的傷口堵起來,先止血,還有你弟弟……你弟弟也要止血!」她沒有辦法檢查李銘的刀口有多深,但看見李銘說話無礙,應該只是皮肉傷。

    她自己略微動了動手指,又檢查了下手掌,發現肌腱和骨頭都沒事,只是傷口重了點,但若一直讓血這麼流下去,就算沒有傷到肌腱和骨頭,怕也有麻煩,此時也顧不得傷口感染了,先止了血,其他的聽天由命吧!

    李茂和李銘圍了上前,李銘剛才被歹人劫持都能忍住不哭,此時卻大哭了起來,他臉上又是血又是淚,看起來倒像是在泣血似得,極其嚇人。

    李銳也顧不得有沒有褻瀆靈堂了,連忙扯下幾條布條,將顧卿的手掌整個纏繞起來。顧卿忍住劇痛,雙掌合十,按壓住傷口,只是她從小沒受過這麼大的罪,還是痛的慘叫了一聲。

    所有人都不知道,只不過是信國公府來吊個喪,怎麼會變成如此可怕的場面!

    晉國公張諾讓家人把那王姓官員捆的嚴嚴實實,又在他嘴裡堵了東西防著他咬舌自盡。這才回過身來,準備對信國公府一家道歉。「實在對不住,是我家中不察……」

    「國公大人!皇帝陛下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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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9 23:38:14
第104章 邊關有變

    皇帝皇后親來臣子家中弔唁,這是無上的榮光。若是遇見這種情況,應該是闔府受寵若驚,欣喜若狂才是。

    可是當楚睿和張搖光帝后攜手而來的時候,看到的卻是晉國公府的家人倉皇失措,四處奔散的樣子。

    更是有許多來弔喪的官員跪求他不要進入靈堂,以免被刺客衝撞,傷了御體。

    刺客?

    楚睿和張搖光心驚的對視一眼,連忙詢問是何原因。

    這些官員裡有幾位是從晉國公的靈堂裡撤出來的,而如今靈堂四周為了防止那綠衣官員逃逸,已經被悄悄的圍了起來,他們大部分只能說清剛開始的情況,不知道後來已經如何。但只是前面部分,就已經足夠駭人聽聞了。

    楚睿一聽說是前來弔喪的信國公府嫡孫被劫,劫持的歹人要求李茂自盡抵命,驚得瞠目結舌。

    這裡是晉國公府,怎麼會讓外人混入!那綠衣官員又是誰,為何要劫持信國公府的公子?他是有備而來,還是臨時起意??

    張搖光則擔心的是這個件事裡有沒有晉國公府的參與。

    這時候混入一個身為官員的刺客,實在是太巧了。她的堂兄剛剛要丁憂,若是李茂在這裡出事,豈不是依舊是世族一家獨大?況且能調動官員冒著殺頭抄家的危險行刺,也只有世族才有這麼大的手筆。

    她覺得自己的堂兄不是這樣急躁無智之人,但也不能說就沒有著急的世族自以為是,試圖扭轉局勢的。

    皇帝皇后心中都又驚又憂,即不願意聽這些大臣的回宮去,可是也不會冒著遇刺的危險進靈堂去一探究竟。

    先皇遇刺那件事,到現在還是楚睿心頭的陰翳。

    所以楚睿下令隨行的宮中禁衛悄悄把靈堂外的無關人等全部清了出去,禁衛也替代晉國公府的家丁守住了靈堂的正廳四周,張搖光又讓太監回宮去請御醫前來,以防有人受傷。

    如此佈置了一番後,皇帝和皇帝才在禁衛的保護下,悄悄地站在廳堂外,側耳聽著裡面的動靜。

    楚睿和張搖光到靈堂外的時候,顧卿正在厲聲說著「此刻我在做的,我兒子在做的,豈不是和你父親做的是一樣的事嗎?這是為人父母都會做的事情,你父親明明是為了你,為何你不能明白,卻認為是我的兒子殺了你的父親呢?」

    這一席話,讓楚睿和張搖光心中無限唏噓。楚睿和張搖光都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一下子無法竟言語,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腦子想著的全是往事。

    然後就是奪刀的驚呼聲,靈堂裡控制歹人時發出的嘈雜聲,李茂和李銳、李銘發出的悲呼聲,以及邱老太君那一聲慘叫。

    邱老太君一聲慘叫,差點驚得楚睿將頭伸出去看個究竟。若不是他還牢記著身為天子應有的儀態和風度,怕真的已經竄出去了。

    一個禁衛悄悄摸過來,低聲奏報道:「陛下,裡面的歹人已經被俘,邱老太君和信國公之子受傷,其他人無礙。」

    楚睿連忙對著旁邊的宦官打了個手勢。

    「國公大人,皇帝陛下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楚睿和張搖光邁步進入靈堂中,只見邱老太君滿手是血,坐在地上抽著氣,李茂跪在地上攙扶著她,邱老太君身邊另有一男子低頭在為她包紮。

    李茂身邊跪著一個孩子,想來就是那被劫持的李銘。這孩子脖子上有傷,又滿臉血淚,看起來是觸目驚心。

    宦官一唱之後,滿室皆驚,嘩啦啦跪下來一片。

    張諾已經先得到了家人悄悄回報,知道聖上和皇后就在外面,所以雖然也跪了下來,卻並無驚色。

    所有人都伏下身去,顧卿已經痛得只有抽氣沒有吸氣了,還要彎腰下跪,不由得在心裡暗罵一句「倒霉」,就要去低身子。

    「眾愛卿平身。邱老太君,你有傷在身,就不必行禮了。我已經傳喚了宮中御醫,片刻就到。」

    楚睿看著顧卿滿頭的大汗和手中包裹著厚厚的布條,立刻就推斷出是什麼情況,連忙讓所有人都起來,安撫人心重要。

    待所有人都站起身來,楚睿笑著正想誇獎邱老太君膽量驚人,卻猛然間見到她身邊立著的那個男子,除了那梳著雙髻看起來有些不太相符,怎麼看都是……

    楚睿腦中赫然炸開,脫口而出:「李蒙!」

    一時間,他甚至以為自己看到了好友的鬼魂。

    難道這位老晉國公關門的弟子,得知了師父的死訊,專門從地下趕來相迎了?

    李茂和張諾一見聖上失態的樣子,心下都是瞭然。

    李茂一拉李銳的袖子,又跪了下來。「啟稟陛下,此子並非臣的兄長,而是臣兄長的遺子李銳。」

    這一下,驚訝的換成皇后娘娘了。她兩年前見過李銳一次,那時候李銳胖的連自己站起來都不行,五官也被臉上的肥肉擠的看不清眉目,而如今這孩子長得這般高大,也全然沒有了當年的癡肥。

    這才兩年時間……

    信國公府是請了哪路神仙,給這李銳脫胎換骨,伐毛洗髓了嗎?

    楚睿的眼睛一直沒辦法從李銳身上移開。李銳不敢直視君顏,只能垂著眼簾,可即使是這樣,他也能感到那道緊迫的審視目光。

    顧卿見一時間所有人都陷入了寂靜,自己的孫子被皇帝看得頭都抬不起來,刻意的大聲呻吟了起來。

    這下子,所有人總算是驚醒過來了。皇帝收回了目光,仔細詢問邱老太君的傷勢。顧卿痛得說話都不耐煩,只能胡亂的點頭或搖頭。楚睿見這老太太實在是受了大罪,也不再寒暄了,讓她在一旁養神,轉而向其他人詢問此次事件的原委。

    張諾是此間的主人,又是當事人之一,連忙原原本本的奏報了起來。

    話說李茂一家人剛剛聽到顧卿的叫聲時,就紛紛一臉焦急的圍了過來,絲毫沒有關心張諾對著皇帝說了什麼。對他們來說,邱老太君的安危才是第一位的。

    聽完全部過程的楚睿移步到那綠衣官員身邊,掃視了他一眼。

    「朕記得你,你是貞元元年恩科的進士,朕那是還是太子,跟著先皇在殿試上見過你。一晃已經十來年過去了……你為何會走到這般境地?」

    楚睿的話一出,那綠衣官員一臉羞愧驚懼,他全身被捆著繩索,直挺挺的跪在那裡,聽到皇帝的話,立刻往前一撲……

    唰!嗡!

    「護駕!」

    楚睿身邊的禁衛們齊齊地拔出了兵器,護住了楚睿。

    那官員並不是要行刺,而是借一撲之力五體投地,不停以頭觸地敬拜。他的嘴被麻布堵住,只能發出「嗚嗚嗚」的聲音,但就從這個表現來看,應該是得遇天顏,心中激動,絕不會是什麼不好的話。所有人都長舒了一口氣。

    顧卿一看那綠衣官員的表現,心裡暗罵一聲。

    媽蛋啊!要是知道皇帝的一句話就能讓他這麼激動,皇帝早出來一步多好啊?她磨破了嘴皮,也只是讓他稍微晃一晃神,手都要廢掉了好嗎?

    皇帝出來一聲大喝,說不定這貨就立刻丟刀俯首認罪了哇!

    顧卿就在這種幽怨的表情裡,被宮中趕來的黃御醫包紮完畢。

    和顧卿推斷的一樣,沒有傷到肌腱和骨頭,只是比較嚴重的皮肉傷。而且顧卿止血及時,也沒有造成什麼二次創傷,此番清理創口,好好休養,雖然耗費的時間會長些,但總會恢復如初的。

    因為刺殺之事事關李茂,所以李茂留下來處理後續事務,而顧卿則被力氣驚人的李銳一把抱起,帶著自己的弟弟李銘,在兩家的家人簇擁下,打道回府。

    嗚嗚嗚,人生中第一個公主抱是孫子抱的什麼的,而且還是個十四歲的孩子,這實在是淒慘到不堪回首啊!

    晉國公府裡,楚睿和張搖光因為刺客之事,就只是上了個香,提了句悼詞,就匆匆返回宮中。那刺客由大理寺派人來提走,他將會在大理寺的牢獄裡受到審問,直到事實真相全部查清為止。

    在返宮的路上,楚睿想到剛才那個孩子,忍不住嗟歎道:「李蒙的兒子,實在是太像李蒙。」

    張搖光並沒有接口,因為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此刻只是抒發心中的想法罷了,不一定就需要別人的應和。

    「皇后先前說,這李銳胖到不忍直視……」

    「是,臣妾兩年前在如是庵遇見他時,他胖得需要別人攙扶才能站起身。一晃兩年,世事多變,想不到這個孩子已經變成了這般模樣。」

    「可見李蒙的子嗣還是好的,只是先前被耽誤了而已。幾年內就能由極胖轉為正常的食材,此子應當吃了不少苦。他的毅力和忍耐力由此可見一斑。」楚睿愛屋及烏,溢美之詞毫不吝惜,「先前朕還在想,能馱著李銳千里救叔的馬,說不定真是什麼百年難遇的良駒……」

    張搖光一下子沒忍住,笑出聲來。她摀住了朱唇,肩膀不住抖動。

    「你莫笑,朕真是對那匹馬動過念頭,想要李茂帶進宮中給朕看看……」楚睿見妻子總算是笑出聲來了,心中也是欣慰,故意再多說一點。「如今看來,還是不要了,朕已經知道了其中的緣由。」

    他回想起當年。

    當年他在信國公府的營帳中見到的那個少年,那個一臉倔強,沉默寡言的少年李蒙。

    那時他還沒有李銳大,身量也沒有他那般高,可就是這個倔強又瘦弱的少年,一點一點的改變著自己,也改變著大楚。

    是他積極上書,重推科舉;是他力排眾議,讓寒門子弟也能入國子監讀書;是他帶人修撰了《大楚律》,以為國之準繩……

    李家眾人中,他是最優秀的,也是最不幸的。

    「朕,真是很期待下個月侍讀的遴選啊……」

    李茂在晉國公府遇刺一事,震驚朝野上下,眾多言官紛紛彈劾太常寺和晉國公府,認為他們有管理不嚴、識人不清、御家不嚴的罪責。勳貴派更是義憤填膺,認為這是晉國公一派的陰謀,妄圖以重孝為引,一舉摧毀信國公府的希望。

    誰都知道信國公府一門就這麼一個成年男子,若是這位信國公也來個「英年早逝」,豈不是如同詛咒一般?

    李茂若要倒了,公府裡兩個孩子要成才至少需要十年。十年,多少事情都已經塵埃落定了,哪還有他們再立足之地!

    這股紛爭,最後還是由李茂親自上折平息的。這件事,最終以太常寺卿,也就是和信國公府上有過矛盾的項城王楚濂,被罰俸一年告終。

    而晉國公府,僅僅是被斥責了一番,並未傷筋動骨。

    這番舉動,總算是安撫了眾多世族官員的心。

    而且,從那位被抓的太常寺博士王琨的家裡,還發現了不少其父多年來和他來往的信件,其中有重大線索。

    這位馬場的牧丞,當年是得到原任兵部尚書的那位老尚書的賞識,才被委以重任的。此事時隔已久,是以無人記得,但在王德林的信中,卻對這位老尚書頗多感激之詞,甚至有「賜我天大的機遇,得以發家」之類的話。

    楚睿立刻派出專人去告老還鄉的兵部尚書家中,將他押解回京。

    此事過了三四天後,大楚又出了大事。

    西軍和中軍被派出去前往北面的定北軍中,捉拿那有重大嫌疑的王泰和。這支隊伍遭遇王泰和的反抗,定北軍五軍六軍一萬餘人叛逃,與王泰和一起出了邊關,往北面去了。

    西軍追蹤了數日,在關外失去了這支部隊的蹤影。定北軍七軍八軍在鎮北將軍袁羲的勸說下就地投降,並聲稱此前完全不知王泰和謀反之事。

    如今王泰和的舊部由西軍和中軍看管,不知如何處置。而鎮北將軍袁羲由此次隨軍的御史中丞周青陪同回京,這王泰和在他眼皮子底下動作了這麼多年,若不是神機弩裡的字跡被發現,還不知道何時能抓到他的把柄。這袁羲也是老將,可此番出了這種事,想來仕途也就到此為止了。

    北面定北軍鎮守的關防失去兩員將帥,而且皆是早年東征西討的宿將,整個北面都動盪不安起來。

    這一下子,大楚的將門紛紛摩拳擦掌,無數已經在家閒的只能射鳥的武將們,希望此番能夠填補北面的空缺,再立功勳,重振家門。

    那跑走的王泰和,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反撲回來,此時北面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誰能坐上鎮北將軍那個位置,誰家的子弟就有了新的機遇。

    信國公府的門檻又一次被踩破,只不過這一次不是學子,而是老信國公李碩的舊部們,因著李茂如今的兵部尚書位置來求見的。

    李茂這陣子被煩得不堪其擾,在和顧卿和方氏說明了自己的難處後,進宮向皇帝哭訴這陣子的煩憂,楚睿遂下了一道恩旨,言明需要與李茂商談軍國大事,點了李茂留宮伴駕,直到袁羲回京。

    這下子,李茂白天上朝,晚上宿在宮城裡專門為官員準備的郎舍,信國公府的家中只有老幼,這些人也就不再上門了。

    一時間,一干武將紛紛都在心裡大罵李茂滑頭,卻也無可奈何。

    人都跑了,他們難道還能到宮裡面去追不成?

    又過了幾天,前往前任兵部尚書家中的御使回報,老尚書就在他們前去的三天前,已經病死在家中。他們找了當地的仵作驗屍,確認死於中毒,並非得病。於是乎,御使押解老尚書回京的任務,變成了押解他的家人回京,實在是憋屈。

    王泰和和於此事有嫌疑的前兵部尚書一死一逃,事情的真相又石沉大海,岐陽王餘孽究竟藏身何處,又是從何時開始謀劃的,這種種因由,一下子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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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國公府。

    李茂為躲避武將們的遊說,離家逃進了宮中;顧卿傷了雙手,什麼都不能做,連穿衣吃飯都要下人們伺候著,郁卒的要命。

    好在李銳和李銘除了上課,其他時間都留在了持雲院裡,顧卿雖然覺得自己倒霉至極,但這陣子過的卻不無聊。

    「奶奶,張口。」李銘站在顧卿身邊,拿著一個小碗,專門替她夾菜。顧卿說要吃什麼,李銘就飛快的夾來,餵給顧卿。而李銳則是手持飯碗,負責餵飯。

    遇到顧卿要喝湯的時候,兩個孩子就差快要打起來了。

    李銘說湯是「菜類」,應該是由他餵,李銳說李銘人小,他是長兄,理應能者多勞,這湯應該他來餵食。

    顧卿一口飯,一口菜,再笑瞇瞇地看著兩個孩子為了誰餵湯而打嘴仗,心裡樂開了花。

    為了獲得她的喜愛而爭寵什麼的,實在是太帶感了!

    「奶奶,你的手什麼時候才能好啊?」李銘不甘心地看著哥哥把湯勺送到顧卿的嘴邊,臉都快嘟成了個包子。

    「怎麼,這麼快就覺得伺候我煩了?」顧卿喝了一口湯。

    唔,左擁右抱的感覺真好。

    「怎麼會啊!」李銘瞪大了眼睛。「只是您的手要一直不好,馬上就是清明了,沒您帶著我們和家裡人放紙鳶,多沒意思啊!」

    「呃。」顧卿不敢說差點把這個給忘了。

    當年胡人報復,他們家的祖墳已經被糟蹋得一空。如今老家裡只有邱老太君兩個死去的女兒之墓。就這兩個墓,還是因為邱老太君一力堅持才立下的。

    古時候未成年就夭折視為不孝,是不能埋入祖墳之中的,連墳塋都很少立。李茂兩個姐姐的墓,一直都是另外有信國公府裡的家人打理,此外,李鈞的家人也多有整修。

    所以信國公府裡並不回老家掃墓,只是在清明那天會開家廟祭祀一番。老國公和李蒙都沒有葬在老家,李碩葬在京城郊外的靈雲山上,李蒙也是在那裡,有家人看管墳墓。

    這裡的清明除了掃墓以外,基本就是找個由頭出去踏青,所以大人孩子都對此很是期盼。去年清明他們去靈雲山掃墓,因為中途下了雨,風箏也沒放,也沒有能郊遊成,掃完墓就匆匆趕了回來。

    她當時還安慰兩個孩子,說是明年再來放,這麼長時間一過,她是真記不起來了。

    「放,怎麼能不去放。回頭我讓家人給你爹送個信,等哪天天好,讓他休了清明的假,我們出去掃墓。我手雖然傷了,捏著線的能力還是有的。頂多到時候你們把風箏放上去,給我拿著就是了。」

    顧卿看見李銳和李銘亮起來的眼睛,就知道兩個孩子是擔心自己手傷以後,這次清明就不出門了,所以笑著又補充道:「這次一定要找個好一點的天,這大半年確實過的非常晦氣,咱們把晦氣都給散了!」

    「好!」

    「奶奶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奶奶,紙鳶你叫人做了嗎?」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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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李蒙(地底下):最近老有人念叨我。

    李碩:(驕傲)你那算啥,最近還老有姑娘說想要嫁我。

    邱老太君(斜眼):嗯?

    李碩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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