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張玄請靈
清明,是大楚比較重視的一個節日。大楚承平沒多久,過去數十年間,因為戰爭死了不少人,甚至還有一家上下只剩幾人的。
就拿信國公府來說,原本邱老太君有三子兩女,天下太平之後,只剩兩子。
實在是讓人傷感。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大楚在清明會給官員三天的時間掃墓。但三天時間,對墓在京中附近的還好,對一些故鄉在外地,千里迢迢來京中做官的,根本就是變相的放假了。
李碩、李蒙父子的墳墓在京郊的靈雲山,隔著不遠就是康陵。先皇修康陵的時候,找人堪輿風水,得出的結果是康陵可為帝陵,而靈雲山可以作為諸臣安葬之地,拱衛皇氣。
由此,靈雲山四座山峰朝廷都修了墓葬,專門賜予有功又不葬在祖墳的勳貴大臣。
靈雲山上葬著不少大臣,其中有一半是武將,李碩父子的墓葬就在離康陵最近的近聖峰上。
這近聖峰也是後來才改的名字,以前京城人家都管它叫做:——「那個最高的山頭」。
李茂聽說母親這次也要去掃墓,慌得趕緊跑回家來勸。誰料顧卿被李銘提起了去年的事情,一是不想失信於人,二是對今年憋悶在府裡各種驚慌受氣已經受夠了,咬定了一定要去掃墓踏青。
李茂見勸說已經無效,只得應了下來,並準備去欽天監打聽打聽,看看這幾天哪天無雨,好帶著家中大小去掃墓。
信國公造訪欽天監,讓這些一天到晚埋頭於天文曆法的閒散官員們吃了一驚。
整個欽天監上下都在思量著,最近是不是要打仗了,要推算黃道吉日?還是皇帝陛下有什麼臨時起意的祭祀活動,需要信國公先問問最近的吉凶?
得到消息的欽天監監正誠惶誠恐的帶著監副和屬官跑了出來,迎接這位貴客。
李茂什麼屬官都沒帶,隻身一人來欽天監,就是因為這次來只是為了家事,實在是不好意思興師動眾,結果即使他不想,還是把欽天監給驚動了。
「國公大人大駕光臨,欽天監全體上下不勝欣喜。」監正拱了拱手。「不知國公大人前來所為何事?」
「監正客氣,我府裡最近幾天要去掃墓,所以前來問問天氣……」李茂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倒是叨擾了欽天監的各位了。」
「不叨擾,不叨擾,這本就是我們的職責。」監正轉身問屬官,「張玄今日可當值?」
「當值,在五官閣裡抄書呢。」
「去把張玄叫來。」監正又轉回身。「國公大人稍等,自徐郎官報病,這勘測天象之事就一直由張玄在記錄,待他前來,一問便知。」
李茂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一身綠衣官服的張玄快步走了過來。
李茂上次見他,還是在紫宸殿的書房,這個五官靈台郎成功的預測了雹災和雪災,又預言來年關外大寒,一定過的極其辛苦,跪地苦勸聖上及早防備,早日賑災,所以李茂對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後來這位還上過一次門,聽說和家中老太太相談甚歡,李茂對他也就不似一般官員。
張玄向李茂行禮,順便開了天眼看了片刻,上次在皇宮裡匆匆一見,沒有顧得上,現在一看,他不禁對這位信國公大人的好命數驚訝了起來。
非但如此,此人身上的功德也不少,顯然是個好官,並非屍位素餐之輩。
這信國公一府有天人照料,果然是人人向善,各個非凡。
「太遠的天氣,下官也無法預測,下官並非真的是什麼天師……」張玄笑著說道,「不過,後天天氣應該不錯,無風無雨,若是掃墓,正好合適。」
李茂聽張玄說的這般肯定,也笑了起來,「那就先謝過張道長的提醒,那本官後日就帶著家人去掃墓。」
「國公大人,不知這次邱老太君傷的如何?可去掃墓?」張玄出聲問道。
「家母只是皮肉傷,將養一陣就好了。多謝掛懷。此次掃墓,家母也去的。」
「那,國公大人……」
「唔?」
「不知大人府上掃墓,可缺一唸經的道士?」張玄眼神閃亮,鼓足勇氣問出聲來。
張玄身旁的欽天監屬官們紛紛露出了「我糟還能這麼拍馬屁!」的表情。
張玄對這些人的表情不屑一顧。
這些凡夫之輩怎能知道他的遠大抱負!
這是聆聽天人教誨的好時機啊,沒看到李銘那必死的血光之災,都被邱老太君逆天改命化解掉了嗎!他若經常接觸那位天君,豈不是更能瞭解這天道的真義!
李茂見他那副熱切的表情,心頭一陣怪異。「我家並不好超度唸經之事,我母親也不信佛道……」他委婉地提出自己家中並不和其他人家一般,需要做法事的法師。
「貧道乃正一派嫡脈。」張玄不再自稱下官了,又把「正一派」嫡脈咬的重了一些,「但凡墳墓,幾年一修葺,總會動了風水。若不用唸經,貧道去替府上看一看,也是好的。而且有貧道引靈,豈不是更好嗎?」
李茂被這道士的執著給說服了,而且這張玄和家中兩個孩子似乎交好,也算是熟人,也就輕笑著點點頭,謝過了張玄的好意,約了後天相見的時間和地點。
李茂的目的達到,也沒在欽天監多呆,就回自己的兵部部署去了。
張玄目送著李茂走遠,也一臉興奮的表情,邁著輕快地步子漸漸走遠,回他的五官閣繼續抄書。
只留下一群呆若木雞的屬官們。
這這這,這般邀寵,實在是太奸詐了!不過是出身正一派,又會一二道術,就可以走遍京城各種豪門顯貴頗受歡迎,還落了一個「張天師」的名頭!
對於這種人神共憤的逢迎拍馬之道,他們只想說……
——張天師,請問你收不收徒弟!
李茂派人傳回來後日去掃墓的消息,全府上下一陣歡呼。
府裡的下人是不可以在府裡私下燒紙焚香的,許多家生子和其他的下人都在等著府裡主子一家出去掃墓,真好趁此時候落個假,帶著家中子弟去野外空曠之地,為先祖燒一燒紙錢。
府裡的小丫頭和小子們則是因為這次掃墓,邱老太君已經說了會好好玩一玩。靈雲山下就有家裡置辦的莊子,到時候府裡下人們可以帶上自己的紙鳶去放,也可以帶上葫蘆去射柳,全府上下放鬆一番。
年輕人沒有不好玩的,邱老太君做出來的各種遊戲又大受歡迎,這些下人們有不少都支錢央著府裡的工匠們做了紙鳶和紙牌等物,就等著主子們休息的時候,可以放鬆放鬆。
顧卿和孩子們的風箏不是府裡的工匠做的,而是李銳在外面買來的。
東市有一家專門經營南北雜貨的店舖,裡面出售一種從南面來的稀罕風箏,名喚「哨口風箏」。風箏的骨架上鑲著極輕的小葫蘆哨子,放到天上時,會發出清亮悠長的聲響,所以這種紙鳶不被稱作紙鳶,而被販賣的商人叫做「風箏」。
顧卿在這邊聽到說「紙鳶紙鳶」已經習慣,猛然聽得李銳說「買了幾個風箏」,還以為有穿越的戰友到了此地,連忙詢問內中因由。待問清為何叫做「風箏」,不由得大失所望。
原來真的是由風彈奏的「箏聲」的意思。還不如紙鳶紙鷂有趣呢。
到了去靈雲山掃墓那日,顧卿乘著軟轎,在下人們的簇擁下到了門口,準備乘上她的馬車,卻意外的發現門口站著一個熟人。
顧卿心裡一陣哀嚎。
我的個神啊,不是那張玄張道士還有誰啊!
這次穿的也是道衣,難不成又要來「問道」了?
想起上次口乾舌燥的經歷,顧卿不由得眼前發暈,只能擠出一個乾笑:「呵呵,張小道長前來是……?」
「母親,是兒子請張道長來的,父親和兄長的墳塋幾次修葺,兒子想讓張道長看看有沒有不妥。」
哦,原來是專業人士。顧卿點了點頭。「那辛苦道長了。」
「不敢不敢。」怎麼敢在天君面前班門弄斧哇!
「張道長,你也來了。」因為去掃墓,李銳穿了一身白色勁裝,腳下蹬著一雙箭靴,端的是英姿颯爽,少年風流,引得顧卿心中一陣叫好。
看看她努力的成果!
她的穿越經歷簡直就是「看糟老太婆如何成功將渣男廢柴書獃調教成高富帥的逆襲故事」啊!
片刻後,穿著白衣,散著頭髮的李銘也和堂兄李鈞從後院走了過來。李銘脖子上的傷還沒有好,纏著幾層紗布,再穿著白衣,散著頭髮,看起來像是受難的金童似的,十分惹人憐愛。
李鈞四月十五就要參加殿試,因為沒有幾天了,所以最近找他的同年也越來越少,倒是落得個清淨。今日他穿了一身青色長衫,替堂弟拎著一個大包,跟在李銘的身後。
「銘兒,你帶了什麼?怎麼能讓你堂兄拿呢?不是有下人嘛!」顧卿皺了皺眉。
李鈞對兩個弟弟都十分友愛,李銘這孩子有些喜歡欺負老實人,總是賴著李鈞,對李銳就不敢。
「無妨,不重的。」李鈞擺了擺手,幫著李銘將包袱放進邱老太君的車裡。轉頭再一看,李銘對他笑嘻嘻著作了作揖,他也莞爾而笑。
顧卿見所有人都到了,率先進了馬車,然後跟進去的是未成年的李銘。
張玄眼看著顧卿登了車,恨不得也跟著鑽進去,無奈他們這些成年男子除非病殘,不然肯定是騎馬或騎驢的,只得望眼欲穿的爬上馬,隨在李銳和李鈞的身邊,向著靈雲山而去。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今日有不少人家出城掃墓,信國公府的車馬一早起程,用了一個時辰,才出得城去,待到了靈雲山山腳自家的莊子,稍微修整一番,卻發現山腳下還停著不少馬車,各種人家的徽記都有。
李茂皺了皺眉,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既然是出門踏青,自然是不可以騎馬的,除了顧卿手上有傷,身體又弱,是坐著軟轎上山的,信國公府裡跟出來的其他人全都是步行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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