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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死翼耐薩里奧]黑權杖(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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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2 16:58:1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驚雷

  這個回答是墨菲斯的實話——從小到大,他從沒有聽那位仿佛知識無限淵博的老傢伙提起過半個有關「魔法」的字眼。

  如此看似簡單,實則登天一般困難。

  魔法師是一群為了未知而神秘的事物而研究終身的古怪群體,這是拜占庭帝國的平民對於魔法師的普遍認識——他們有著強大而超自然的力量,有著尊貴的身份,還有那從不示人的神秘面紗。

  但是在相隔不遠神聖加百列帝國,魔法師所對應的只有兩個字:「異端」,他們最終的歸宿也只有一個地方——「火刑架」。

  這些東西是每一位拜占庭人應該熟知的東西,可是墨菲斯卻從未接觸,以至於老管家一時之間愣住半晌,不知該從何解釋——從他之前觀察這位少爺的推斷來看,這種事情實在是過於匪夷所思了。

  「通過灌輸自己的力量,可以啟動這柄匕首內的另一種力量,使其對敵人造成傷害,恕我愚拙,少爺,我只能這麼解釋了。」

  「大概明白了,我懂的東西並不多,原因在我。」

  還真是一個懂事的少爺呢,老帕法內心感歎。

  他看到墨菲斯輕輕握著那柄造型奇特的匕首——仿佛骨頭製成的手柄有著圓潤的白色光澤,而劍脊處則是內斂而有著海藍色的紋路,複雜而晦澀。

  望著利刃上的魔紋,墨菲斯不知想起了什麼,愣神半晌後將這柄匕首插入了盒子內所附贈的魔獸皮套內,隨即直接別在了腰帶上。

  匕首與絲巾,代表著力量與女人麼?

  墨菲斯想起了那個想要主動獻身的女孩子,不由自主的歎了口氣。

  「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而不顧一切,倒也跟我有些相似呢。」

  ……

  晨霧漸漸散去,隊伍踏上了一條筆直的道路,兩旁的建築物稀少起來,在走出樹林區域後,遠處的山峰讓人歎為觀止。

  「君士坦丁,就在山的另一端。」

  老管家指著視野的盡頭,輕聲道。

  雖然看上去遠處的山峰清晰而壯麗,但是距離抵達目的至少還有三天左右路程需要走,身後的隊伍人數已經擴增到五十人,浩浩蕩蕩而沒有了先前的低調

  「天黑前到達巴倫克山谷,我們不能暴露在天空下,」老管家輕輕說道:「至少,今晚不能。」
  
  墨菲斯自然明白血族的威脅遠沒有想像的那麼簡單,一位勳爵和男爵級別血族的死亡只不過是這群卑劣的賞金獵人的開胃菜而已。

  沉默而壓抑的隊伍在地平線上快速的移動著,帶起了陣陣煙塵,十七位護衛騎士、二十三位劍師和八位司職偵查的帝國軍部斥候,鋒芒畢露的護衛團明顯的給了外界一個訊息:生人勿近。

  乾燥的土地在夏日蒸騰著熱氣,天空中有禿鷲盤旋。

  「死亡戈壁」,拜占庭先帝戴克裡在六百七十年前大勝蠻族的戰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在這裡留下了超過萬具難以收拾的屍體,戰後這裡便成為了死地,腐朽的氣息遺留至今,一條孤零零的道路橫亙在廣闊的荒地之間,這裡沒有雜草,只有戈壁。

  「這裡是亡者之地,傳聞荒漠的某一處有著一座山谷,下葬著拜占庭帝國的所有君王,不過‘帝王穀’似乎到現在也只是一個傳說而已。」

  老帕法指著戈壁的某一處輕聲道,為這位從未走出過叢林的少爺介紹著這個世界的另一面。

  茫茫天地之間只有一條筆直的路線通向那頂端有著皚皚白雪的群山,沿途荒涼的戈壁上偶爾能看到動物的骨骼暴露在酷暑中,幾頭禿鷲勤懇的啄食,偶爾用鄙夷的眼光掃視著道路上的旅人,似乎在嘲笑他們終究有一天躲不過死亡的命運。

  馬匹的行進速度逐漸減慢,直到太陽落山后那地平面上的最後一絲光芒消失,這支隊伍還在艱難的前行著。

  已經能看到眼前近在咫尺的群山了,但是讓墨菲斯奇怪的是,整整一天時間,這裡沒有看到任何村莊的存在,甚至於沒有見到過任何單獨行走的旅人——最少,也是超過二十人的商隊。

  入夜,白色的霧氣漸漸籠罩視野,遠處高大的山影消失在了視野中。

  「未能得到安息的靈魂,永遠的被遺棄在了這片土地上,」老管家帕法面色凝重的望著四周漆黑的戈壁,「即便是拜占庭內的牧師們也無法徹底讓這些戰死的亡魂安息,超過六百年,這裡已經成為了難以想像的安息之地。」

  「安息之地?」

  「魔法師中有一類人是被主拋棄的,他們操縱靈魂,褻瀆死屍,讓死者為他們戰鬥——而這片土地,便是這類傢伙經常出現的地方。」

  墨菲斯的手指始終沒有離開過劍柄半寸,周圍的空氣因為太陽落山而變得冷颼颼的,他向四周看了看,輕聲道:「我們會成為獵物?」

  「不,我們只是過客,對於那些生命悠久的傢伙們來說並沒有實際價值,事實上,拜占庭建國以來有關目睹亡靈法師的記載已經近乎消失了,不得不說加百列帝國的異端討伐運動進行的足夠徹底。」

  話雖如此,老管家還是讓隊伍加速前進,最終在月光因為烏雲遮蔽而徹底消失之前進入了群山之中的山谷內。

  跳下馬匹,墨菲斯活動著僵硬的四肢,四周的騎士們有序的紮營整理,篝火在風中搖擺不定,山雨欲來,天空中的陰雲壓抑而沉悶。
  
  旅途註定不會順利,墨菲斯已經習慣於隨時隨地的面對生命危險,這位貴族少爺的身份周圍的騎士與劍士們都清楚,為了這位少爺不受危險威脅,溫德索爾家族是會盡一切辦法和努力地——而這個時候的墨菲斯依舊不會明白自己身處的溫德索爾家族能量到底有多大。
  
  夜幕籠罩大地。

  當負責警戒的斥候午夜時分突然間發出警報的時候,坐在篝火旁的墨菲斯一躍而起,定睛望向了遠處。

  雖然視野之中黑漆漆的一片,但是腳下的地面卻漸漸傳來了越來越明顯的震動。

  騎兵?墨菲斯確認是戰馬行進聲,數量不少。天空中傳來了悉悉索索的尖銳叫聲,沒來由的讓人產生了煩躁的情緒,有些劍士甚至抬起手捂住了耳朵卻依舊難以抵擋這種傷害,繼而痛苦的跪倒在地!

  墨菲斯皺緊了眉頭,看起來他並沒有受到過多的影響。
  
  鎧甲的碰撞聲不絕於耳,長劍出鞘,一片火把照亮了整個營地的邊緣,但是除了那隆隆的馬蹄聲和天空中的異響,眼前依舊漆黑一片,甚至於十米之外的情景都看不清楚。

  這種條件下騎士們是根本無法上馬戰鬥的,連月光都沒有,騎士們如果衝鋒的話連敵人在哪裡都不知道。

  「楔型陣!」

  老管家沒有任何猶豫的下了命令,而下一刻,所有備戰狀態的劍師和護衛騎士們迅速排列好了一道極為密集的陣型——手持輕型戰盾的劍師頂在了最前方,瞬息成了一個尖刀狀陣型,身穿黑袍的老管家踏前一步,站在了墨菲斯的身旁。

  騎士們並沒有完全加入戰陣,而是有超過二十個渾身重鎧的高階護衛騎士手持長矛列陣停在了營地後方的高坡上。
  
  「紫鳶尾的守護者們,戰鬥吧!」

  渾厚的嗓音有別于平時的低聲細語,老管家在這一刻如同一位領軍打仗的將軍般成為了整個隊伍的主心骨,而站在他身旁的墨菲斯則是一言未發,冷靜的模樣同樣給四周保護他的劍士們帶來了難言的鎮定。

  「哈!」

  仿佛是預感到了什麼,站在隊伍最前方的劍師爆喝一聲,身體驟然爆出一團氣浪,仿若黑暗中綻開的鮮花!

  火把的照明似乎根本無法讓人的視線捕捉到那突如其來的黑影,驟然之間衝破黑幕的騎士狠狠的撞擊到了楔形戰陣的正前方,可是墨菲斯僅僅看到了那從黑暗中躍出的巨馬還未有什麼動作,那站在最前方的劍師便一擊將高出他半個身子由於的巨馬連帶著騎士擊飛了出去!

  長劍揚起,勢若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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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2 16:58:2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暗夜中的貴族,高傲的長生者

  塵土彌漫,墨菲斯腳下的大地甚至都在這一刻猛烈的震動著!

  這一刻,站在無數家族守衛身後的墨菲斯真正的意識到了正面戰場上的個體威力有多麼渺小。

  即使那強悍的能擊飛重裝騎士的劍師,也在隨後敵人如黑色洪流般的衝擊中無法抵擋,被騎槍掃中,倒飛而出!

  長劍揮舞,無形的氣浪劃過空氣,黑暗中跳躍的火光在壓抑的山谷內肆虐,墨菲斯重心下沉,手中的短劍握緊,屏息凝視。

  源源不斷的黑色騎士衝擊著劍士們組成的陣線,他們身穿黑袍,戰馬嘶鳴的聲音刺耳異常,戰吼聲震耳欲聾,陣線雖然不斷被侵襲腐蝕,但是卻始終沒有崩潰!

  「呯!」

  就在墨菲斯凝神準備攻擊那從兩側沖出去的騎士時,老管家猛然一拳揮向了他的身側,悶響聲伴隨著四濺的血肉將墨菲斯乾淨的衣服霎時間染紅!

  不成人形的敵人跌落塵埃,連墨菲斯的衣角都沒有碰到。

  苦戰!

  這絕對不是一般的進攻,楔形戰陣的作用在於減少面對騎兵時步兵受到的衝擊力,但是源源不斷沖出黑暗的騎士卻已經將整個楔形戰陣的頭部逐漸磨平。

  「鏗!」

  難以形容的拔劍聲,在這嘈雜的環境中卻如同雷鳴一般!

  帕法•雷諾,這位公爵府的老管家第一次抽出了自己的長劍——墨菲斯甚至沒有看清楚這柄劍從何而來,當他的目光轉移到身旁時,一道白色的亮光猛然閃過!

  仿若是圓弧形的白色鐮刀,長劍揮出,萬人難敵。

  肉體分離的聲音不斷響起,繼而戰場的正前方瞬間寂靜片刻,前方的敵人倏然間仿佛被收割的稻草跌倒在地,成為滾動的屍塊!
  
  老管家身形移動,手中的長劍猛然擋在墨菲斯身前,而下一刻從虛空中出現的另一柄長劍被它恰好牢牢擋住,利刃距離墨菲斯的臉頰僅半尺之遙——甚至於他的頭髮都被凜冽的劍氣吹動,卻沒有讓墨菲斯眼皮多眨動一下。

  老管家格擋住了刺殺者的攻擊,眼前這位偷襲的血族身穿暗紫色衣袍,手持銀色細刃長劍,蒼白的面頰和昨日被殺死的兩位刺客看似如出一轍,渾身卻是散發著更加殘忍而強大的氣息!

  「喝!」

  帕法暴喝一聲,手中的長劍舞出了一道道虛影,金屬碰撞帶來的火花在墨菲斯的眼前跳躍著,純粹的強大力量和駭人的速度讓墨菲斯已經明白…眼前的戰場似乎是自己插不上手的。
  
  可是他會繼續站在這裡麼?

  當老管家奮力攻擊著眼前的強大血族時,墨菲斯的身影消失在了帕法的身後。

  這個世界唯一能依靠的中就只有自己,墨菲斯不會因為家僕的強大而忘記這一點。

  護衛騎士的反衝鋒已經開始,混亂籠罩戰場,天空中不斷飛行的黑影是巨型蝙蝠,每一次攻擊都是集群撲中某個劍士,幾十個蝙蝠的撕咬頓時會造成血肉模糊的一片,墨菲斯貼地以蹲姿觀察著戰場,繼而抽出手中的短劍猛然揮向了右側——一隻足有他上半個身子那麼大的蝙蝠應聲被劈成了兩半,還未有下一個動作時遠處轟然炸開的爆鳴聲便攜裹著氣浪險些將他掀翻,餘勢未衰的將整個戰場帶起了一片震動!

  老管家看上去似乎已經處於上風。
  
  就在墨菲斯回頭望向帕法所處的位置時,他的視野猛然被一襲銀黑相間的布袍遮蔽。

  「懦弱的躲在後方,這可不是一位貴族應該做的。」
  
  冷漠、戲謔,淡淡的嘲笑,出現在墨菲斯身前的這個傢伙毫無多餘表情,身處戰場卻仿佛與身旁混亂而嘈雜的環境格格不入,纖長而蒼白的手指有著尖銳的指甲,沒有猙獰與邪惡,卻帶著一絲貴族才有的優雅。

  墨菲斯毫無廢話,手中的短劍猛然前刺,如同迅雷般在空中劃過一道直線!

  「啪!」

  眼前的血族倏然出現在了自己的身側,墨菲斯甚至都沒有看清他是如何移動——而自己的手腕卻毫無意外的被對方捏在了手中。

  「一顆溫德索爾家族繼承人的頭顱值五千枚阿茲特克金幣,但是此刻的我卻看不出你有任何值得我出手的價值。」

  暗夜中的貴族,高傲的長生者。

  「叮…」

  墨菲斯手中的短劍因為對方仿佛鐵鉗一樣的緊握而掉落在地,清脆的響聲卻讓抬起手掌準備終結面前少年生命的傢伙微微愣住。

  他蒼白的右手朝著地面上的短劍倏然凝握,閃爍著銀光的短劍憑空飛起,停留在了他的掌心,這位血族強者眯緊了眼睛,竟是旁若無人的研究起了這柄短劍的劍柄銘文。

  「噗!」

  墨菲斯可不會就這麼坐以待斃,左手即刻抽出了那柄布雷爾伯爵贈與的匕首,毫不猶豫的插進了這位血族的腹部之中!

  「準確度尚可,但是一位晶絲能量都沒有凝聚的普通人是無法啟動這柄匕首的魔法的。」

  冷冰冰的聲音讓墨菲斯如墜冰窟,那柄深深插進對方身體的匕首卻是如同被什麼東西吸住一般拔也拔不出來!

  不過對方的下一句話卻顯得莫名其妙。

  「這柄短劍屬於何人?」

  墨菲斯沉默不語——說出來有意義麼?

  他不會說的,墨菲斯明白…唐吉坷德那個老傢伙不需要再有人給他找麻煩了。
  
  捏住墨菲斯手腕的吸血鬼沒有廢話,眼睛微眯,竟然仿佛揮動皮鞭一樣隨手一揮,將墨菲斯生生揚起,隨即猛然甩在了地面之上!

  「呯!」
  
  劇痛!

  後背的傷口還未痊癒,這一次背部著地更是讓墨菲斯咬緊了牙齒——他能很明顯的確認自己的肩胛骨和大臂處因為撞擊而生生骨折!

  一身名貴的衣飾被紛揚的塵土徹底沾汙,這位仿佛玩弄玩具一樣讓墨菲斯毫無還手之力的血族低頭看了看被自己捏著的少年,低聲道:「你以為一身榮耀的衣袍可以不付出任何代價就輕易穿上麼?」

  話音剛落,他猛然抬起了右手,竟然用胳膊生生架住了疾速趕來的老管家用長劍揮出的全力一擊!

  「啪!」

  老管家再一次揮劍的動作還未做出,一股劇烈的氣浪便將他生生擊飛了出去!

  「什麼!?」

  翻滾在地的老帕法驚呼出聲,他絕對想像不出是什麼人能請得動眼前這位公爵級別的吸血鬼!這個層次的吸血鬼已經有著比肩溫德索爾鼎盛時期的實力了!換句話說,他已經相當於劍士序列中的劍聖級別強者!

  克裡斯多夫家族再有能量也是請不到這樣的殺手的!即使是整個岡多斯蘭家族僅存的伯爵級別血族也不會超過十人,更是從未聽聞過公爵級別的血族出手的記錄!

  難道…背後黑手另有其人?

  銀色條紋鑲嵌在黑色的長袍上,讓這位站在原地的血族有著說不出的典雅高貴,胸前被拿掉的徽記讓帕法無從識別這位血族中的強者到底屬於哪個家族…想要站起身繼續戰鬥的管家卻是發現對方好似突然間被什麼東西吸引了。

  墨菲斯被他依舊捏著手腕如同提著一隻兔子一般生生提了起來,長袍的袍袖向下褪落,隨即露出了墨菲斯手臂上那並不明顯的黯淡魔紋。

  這個情景讓對方的動作猛然頓了頓,繼而毫不猶豫的用另一隻手在墨菲斯胸前劃過。

  上衣應聲被劃開一道長長地口子,卻沒有傷及墨菲斯的皮膚分毫,絕妙的力量控制和精度已經說明了他的實力——可是這位隨時可以殺死墨菲斯的吸血鬼在看到他身上的魔紋後竟然毫不掩飾的睜大了眼睛!

  「該死的!」

  這位血族發出了一聲音調怪異的咒駡,繼而竟是猛然鬆開了墨菲斯的手腕,仿佛扔開燙手的山芋一般,根本不待墨菲斯抬起頭看清他的背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與此同時,四周那漫天飛舞的黑色蝙蝠倏然向著遠處褪去,連帶著那些沉默的騎士一同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叮…」

  地面上留下了那柄儲存著魔法的匕首,帶著淡淡的血跡殘留在冰冷而鋒利的刃口,在塵埃中染上了污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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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2 16:58:4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堅強的少爺

  仿佛是一瞬間的事情,煙塵還未散盡,空氣中便只留下了血腥的味道,而殺戮者卻已遠去,空留癱倒在地的墨菲斯望著頭頂的天空,不知在想什麼。

  「整隊!清點傷亡!警戒!」

  老管家的聲音第一次多了一絲驚惶,看上去年邁的身軀卻以一種難以想像的速度站了起來,大步走到了墨菲斯的身旁,低頭,單膝下跪。

  沒有立刻把墨菲斯拽起來,老管家低聲道:「少爺,請寬恕我的無能。」

  「這個世界上不能阻止的事情太多了,我唯一怪罪的,是自己還不夠強大。」

  整個右臂完全骨折的痛楚卻沒有讓墨菲斯哼出什麼聲音,肘部的骨茬刺破了皮膚,鮮血順著皮膚流淌下來,整個手臂以一種麻花狀的姿態橫在地面上,而墨菲斯的聲音連一絲顫抖都聽不到。

  痛?

  對於他來說,只有痛苦,才能讓他的思維更加清晰。

  每一次面臨仿佛貼在面頰前的死神,那種痛楚往往是讓人神經無法承受以至於在內心已經默默屈服的——在征服了對死亡的恐懼之後,所謂的痛苦,便已經不再那麼容易阻撓一個人的意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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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千阿茲特克金幣和自己的腦袋,傻子都知道選擇後者。」

  墨海克爾•馮•克雷芒,神聖加百列帝國最富盛名的血族克雷芒家族成員之一,有著公爵實力的強大血族,此刻卻在空中輕聲咒駡著自己第一次主動放棄的任務。

  賞金獵人?

  墨海克爾從來不這麼稱呼自己,他只是一位興趣廣泛的貴族而已,五千枚阿茲特克金幣對於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天文數字,但是促使他刺殺這位公爵繼承人的理由卻讓人難以置信——僅僅是因為他看不慣溫德索爾家族三代前的族長。

  是看不慣,不是仇恨。

  對於實力高強的傢伙來說,出幾個神智思維正常的傢伙應該普遍算是比較困難的事情,無論是什麼種族或是什麼職業,在達到大師級的境界後總是有那麼一些常人難以想像的怪癖的。

  不過這個怪癖顯然讓他吃了苦頭。

  「那不勒斯魔鋼短劍,這東西有幾個世紀沒見過了吧…」這位高貴的血族從天空飛過,毫無動靜仿佛鬼魅,「嘖嘖,禁忌魔紋,傳世奇珍,這算得上幾百年來最有意思的新聞了吧?」

  漆黑的影子在夜空中劃過,黎明前的黑暗掩蓋了那遠離拜占庭而去的身影,或許若干年後,這位血族才會恍然發覺自己現在的選擇會有多麼明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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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固定,包紮,幫我個忙。」

  墨菲斯的左手尚且能用,但是他坐不起身——因為肩胛骨的位置同樣發生了骨裂。

  強韌的身體即使在身上魔紋消失一環之後依舊被這位實力恐怖的血族一擊打成重傷,強如老管家也要在內心捏了把冷汗。

  到底是什麼讓那位血族突然改變了主意?

  這個問題或許沒人會清楚。
  
  「哢吧。」

  墨菲斯左手捏著右臂的骨骼,緊緊皺著眉頭,竟然自己捏正了骨頭的位置,隨後動作嫺熟的一隻手將繃帶和旁邊士兵送來的臨時用於固定的硬質劍鞘綁在了一起,老管家心驚肉跳的看著眼前的少爺面無表情將碎裂的骨頭生生理順按好,內心被震撼的無以復加。
  
  這一年,墨菲斯十五歲。

  ……

  陣亡的劍師被就地掩埋,隊伍在不到十幾分鐘的時間裡近乎減員了一半,血族在黑暗中的優勢是人類再怎麼努力都無法趕上的,不過這支隊伍存在的意義並不是擊敗誰,而是保護那位年幼的少爺。
  
  重新騎在馬上的墨菲斯面色緊繃,戰馬的每一次前行都會牽動半個身子的肌肉群,繼而讓劇痛順著神經傳感到腦部。

  清晰的痛感,讓墨菲斯愈加的明白自己身上這身重新換上的貴族衣袍有多麼沉重的意義。

  繃帶纏繞了近乎半個身子,整個右臂和肩膀被白色的亞麻繃帶纏了個結實,優質的藥水的效果對於粉碎性骨折並不明顯,可是這位少爺的堅強和忍耐卻讓所有之前內心有所輕視的守衛們肅然起敬。

  老管家心懷敬畏的望著走在他身前不遠處的少爺,第一次,他在內心認可了這位溫德索爾家族繼承人的身份。

  堅韌,沉默,如同皮鞘內鋒利的彎刀。

  天剛濛濛亮,隊伍便開始了繼續進發,卡布倫斯山脈並不高大,作為一道天然屏障,長長的山脈沒有駭人的海拔,沒有稀薄的空氣,甚至可以說沿著山脈間行走,眼前所見的便是帝國的偉大領土。

  「卡布倫斯是吟游詩人最嚮往的山脈之一,沒有危險的攀登,卻有著壯麗秀美的景色,這種俯瞰帝國版圖的誘惑無時無刻不再吸引著那些嚮往自由的詩人們。」

  「詩人?玩弄文字和歌喉的閹人而已。」

  墨菲斯撇撇嘴,說出的話語卻是惹笑了周圍的士兵們——對於生活在劍鋒與鮮血中的戰士們來說,那些娘娘腔的玩意兒自然是惹人恥笑的小把戲,這位少爺很容易的便讓四周的戰士們感受到了平易近人的親切。

  「少爺,一位貴族可是不該如此直白的說出這些事實的,儘管通常這都是真相。」老管家看上去不再因為少爺受傷而那麼自責。

  「說實話,我並不知道吟游詩人會唱什麼,又或者他們會吟誦什麼樣的詩句,」墨菲斯有些出神的望著晴朗的天空,「這些都是那個老傢伙教我的。」

  「您的口音很純正,那位導師說不定曾經來過君士坦丁呢。」

  「他到過的地方遠比你想像的要多,」墨菲斯的話語倒是沒有什麼倨傲的成分,「極北之地的‘馬諾斯之領’,英格威帝國的‘帕米拉石陣’,還有更多地圖上甚至沒有標注出來的地方,總之似乎他沒有去過的地方屈指可數。」

  老管家明智的沒有多問什麼,那柄短劍是什麼級別的東西這位大劍師自然比誰都清楚,少爺看似天方夜譚的話語或許四周的騎士不會當真,但是他卻絕對不會懷疑。
  
  三十人的隊伍在天色漸晚的時刻抵達了山另一側的奧斯維斯鎮,依舊是讓墨菲斯感歎的家族勢力——這裡已經有超過三百人的隊伍走出村鎮迎接這支經受了襲擊的隊伍。
  
  血族的仇殺似乎戛然而止,但是顯然並不是只有那些吸血鬼對自己的人頭感興趣,幾位潛行妄圖刺殺的人類刺客在墨菲斯進入旅店的時候被旁邊的劍師毫不猶豫的手刃,血腥的場景帶起了酒店服務生的尖叫,卻沒讓人群中這位纏著繃帶的少爺動作有一絲的停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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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旅途的終點,君士坦丁

  這趟旅途似乎快結束了。

  第一次躺在木床上休息的墨菲斯抬起頭,望著天花板微微愣神,他的枕頭下放著匕首,而身上那柄短劍也從未離身——積累的經驗多了便會慎慮,就如同積累的知識多了便會博學,雖然他的知識比不上那些在貴族學院中認真學習的世家子弟,卻在另一條路上走的比他們遠得多。

  鎮子有著愈發喧囂的氣息,雖然人口沒有帕丁那般密集,但是這裡卻更靠近首都君士坦丁,隨之而來的便是那種交通要道和貿易樞紐所帶來的大量人口流動。扭過頭,望向窗外的墨菲斯覺得自己依舊和那些平民們有著一道無形的界限。

  抬起胳膊,大臂處的暗色魔紋仿佛跳躍的火焰般映在他海藍色的眼眸中,讓他有些出神。

  敲門聲響起,老管家在獲得允許後躬身踏入,身後則是跟著一位白衣男子。

  冷淡的目光,出塵的衣袍,寬大的兜帽,純白色鑲有金色邊紋的衣飾有著說不出的肅穆和神秘。

  主的僕人?

  墨菲斯的腦海中響起了老傢伙對於這些神職人員的評價,算不得貶義,卻沒有一絲讚美——說起來,在唐吉坷德的眼中,這些人充其量是「將靈魂賣給了上帝的交易者」而已。

  這種說法近乎等同於「將靈魂賣給魔鬼」,意義相近,所帶來的後果自然不言而喻,不想被拖到火刑架上當異端處置,墨菲斯自然明白自己不能跟著說什麼出格的話語。

  「少爺,這是卡朵拉教區主教梅根大人,您的傷勢或許可以儘快恢復。」

  老管家躬身為少爺引見這位身份不俗的主教——或許對於一位公爵繼承人來說,主教算不得什麼位高權重值得重視的人員,但是身為信徒的老管家自然要做到姿態虔誠而謙卑。

  「請原諒我無法行禮,梅根主教。」

  躺在床上的墨菲斯看起來虛弱不堪,這種姿態自然博得了眼前地區主教的同情——他已聽聞了這位公爵私生子一路所經受的苦難,無論眼前的孩子是否心地虔誠的信奉主,這位元主教大人都會在心中祈禱。

  「若心誠,則形式為多餘之舉,主說:‘那表現給他人的虔誠,都是偽的’,我相信您的誠意不會拘於幾個動作。」

  主教梅根在墨菲斯身前站定,目光平靜安詳,看起來四十多歲的他有著普通人沒有的安靜與沉澱,或許墨菲斯並不清楚,眼前的人算得上溫德索爾家族暗中力捧的暗棋之一,以三十七歲登上教區主教之位,「前途無量」四個字實至名歸。

  面對對方的友好,墨菲斯卻依舊沒有鬆開被隱蔽起來正握著那不勒斯魔鋼短劍柄的手,只是微微點頭,不再多言。

  梅根沒有多餘的客套,也沒有像是那些醫師般伸手去檢查墨菲斯的傷勢,反倒是輕輕從懷中取出了一個不大的十字架,輕輕舉高,在墨菲斯的傷口表現一晃而過。

  大陸之所以信徒眾多,和這些會使用光明神術的神職人員分分不開——雖然大部分時間讓一位神職人員動用聖光的力量需要花費不菲的金錢,但是這始終是一種救死扶傷的善舉,社會的進步來源於正義公正的行為,當然也同樣滋生著腐敗與骯髒。

  淡淡的光芒伴隨著這位主教大人的咒語念誦閃現在了墨菲斯的身體表面,繼而消逝,暖洋洋的骨骼和筋絡有著前所未有的順暢,不過卻讓墨菲斯微微感受到了一絲彆扭。

  這種感覺來源於身體的本能反應,仿佛對於這種普世的光芒有著微不可查的抗拒。

  主教似乎並未有什麼察覺,施展高階神術並沒有使他顯露疲態,由此看的溫德索爾家族看上的絕非草包之流。

  骨骼復位,血肉復原,高階神術的威力自不用說,不過墨菲斯卻沒有隨意試圖活動身體,這在梅根眼中自然稱得上是一位謹慎而不魯莽的少爺。

  「主的榮耀會賜予那善良的人,如同陽光終會刺透烏雲。」

  躬身,後退,沒有一句多餘的廢話,老管家行了教廷用的十字禮節,恭敬的送他走出了房間。

  「老傢伙,還真讓你說中了呢,神棍果然是掩蓋不了這種味道。」

  低聲歎息,墨菲斯坐起身,如同撕紙一樣扯下了身上的繃帶,低頭觀察,連個傷疤都沒有留下的胳膊上魔紋還有沒有褪去的暗紅色。

  「這力量,又會如何呢?」

  -----------------------------------------------------------------------------------------------------------

  墨菲斯,在古希伯來語中的意義為「恩賜」,這個名字伴隨他來到這個世界上有十五年之久,知道現在他才漸漸明白這個名字背後所蘊含的含義。

  當浩浩蕩蕩的隊伍經過了第二天的行進,當君士坦丁壯麗宏偉的城牆展現在墨菲斯面前時,他才明白所謂的「恩賜」意味著什麼。

  暗色調的宏偉城牆在視野中延伸到了盡頭,卻依舊望不到邊界,寬闊的護城河環繞著城市,不單單是防禦,同樣有著交通要道的作用。

  者作為大的城市有一條入海的河流橫亙中央,作為交通貿易的巨大樞紐,將這座偉大的城市分為兩部分,其中偏南的城區是主體,占地面積龐大而繁華,包括了皇室貴族平民各個階級,同時也劃分了許多區域,一座五十萬人口的城市在這種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下發展起來,自然要歸功於在這裡建立城市的那位君主——君士坦丁。

  君士坦丁的後方是一望無際的海洋,相隔上百海裡外則是另一個國度——有著「蠻荒之地」稱呼的奧斯吉利亞,不過拜占庭帝國的國力強盛,現在還沒有人敢打君士坦丁的主意。

  繁華的街道,從城門處望不到盡頭的一排排建築,這裡是世界的十字路口,是大陸第一城市,是以拜占庭帝國開國皇帝命名的皇都。

  當然,這裡的暗流湧動也非一般地區所能比擬。

  似乎是為了掩蓋什麼,在進入君士坦丁前,一隊馬車已經在城外守候多時,四匹高頭大馬已經讓墨菲斯打破了對「馬車」的概念,他知道,這只是他真正步入貴族世家的開始。

  摘掉紫鳶尾花族徽的馬車沒有之前那般招搖,除卻一個十二人的衛隊,其餘的士兵和守衛都止步城外,老管家穿上了一身黑袍,兜帽拉起,靜靜的當起了車夫。
  
  驚詫。

  坐在馬車內的墨菲斯微微側過頭,卻沒有將豪華馬車內的窗簾拉開,透過偶爾露出的縫隙,讓他能瞥見那寬闊的街道上的行人,視野中的人似乎比他這輩子見到的人加起來都多。

  馬車內有著舒適的沙發,地毯上的圖案繪著溫德索爾家族的族徽,古樸,凝重。木質的桌子散發著名貴木材才有的淡淡幽香,平穩行駛的馬車毫無顛簸,幾瓶豔紅色的葡萄酒擺在觸手可及的酒架上,輕輕搖晃的酒液清澈而醇厚,標示寫有帝國內著名葡萄酒莊園的名字,每一瓶都珍貴異常。

  沒有人陪伴他,墨菲斯獨身一人在馬車內沉默的坐著,繁華世界的稀奇並沒有讓他有過多的興趣——對於墨菲斯來說,他只不過是從一片叢林來到另一片叢林而已,適應規則是他接下來生活的唯一基調,與其抬頭張望四周,不如低頭堅實的走下每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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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父與子,溫德索爾公爵府

  馬蹄聲愈發的清晰起來,這說明四周的喧囂似乎已經遠離而去,君士坦丁內唯有諾貝區會有如此的安靜氣氛,衛隊的腳步聲整齊而輕盈沒有刻意宣揚的招搖,馬車轉過一道彎,緩緩駛進了一座府邸。

  溫德索爾家族公爵府,這個帝國首屈一指的上位貴族的宅院最近即使在炎炎夏日仍然氣氛降如冰點,不過這輛馬車的駛入似乎終於帶來了一點生機。

  我的父親,會是什麼樣的人呢?

  墨菲斯略微出神的思考著,老帕法並沒有向他陳述過多關於他父親的事蹟,所以他無法在腦海中拼湊出「父親」這個本該偉岸的形象。

  當馬車緩緩停下,老管家輕輕打開精美的木質車門時,墨菲斯深呼一口氣,將一路握在手中的短劍插入劍鞘,起身走下馬車。

  入目是一片翠綠色的草地,腳下白色大理石鋪就的地面明光可鑒一塵不染,不遠處有著比想像中還要精緻漂亮的巴羅克式府邸,門前噴泉中央有著一位等身大小的騎士雕塑,騎著戰馬的形象神勇異常,身穿重鎧而沒有佩戴頭盔,手中的長劍指向前方,飽經風霜的面龐透著堅毅與決絕,似乎就是一位貴族騎士應該有的範本摸樣,身下的戰馬一直蹄子揚起——在拜占庭的雕塑中,這代表著這位騎士是在戰後因身負重傷而犧牲。

  溫德索爾的先祖?

  墨菲斯目光微微平時前方,公爵府前那個身軀挺拔的身影映入眼簾。

  深棕色的頭髮,碧綠的眼瞳,阿卡爾•溫德索爾,這位帝國公爵與旁邊那騎士雕塑有著七分神似的面龐。

  黑色的衣飾典雅而透著高貴,氣質不怒自威,讓四周的氣氛微微凝重。

  面對這位自己的私生子,阿卡爾公爵的表情近乎沒有變化,只是眼皮抬了抬,沉聲道:

  「或許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但從現在起,我會履行父親應盡的義務。」

  意料之內的見面,略微冷淡的對話,墨菲斯抬起頭,望著這位身軀偉岸的帝國公爵——或者說自己的親生父親,嘴唇微微翕動,卻不知該說什麼。

  「帕法會教給你應該學會的東西,如果有問題,隨時來書房找我。」

  公爵的聲音渾厚,帶著軍人特有的命令式風格——即使身為貴族,在面對墨菲斯的時候卻沒有用那種圓滑腔調,一位曾經參與過戰爭的貴族,總是會從內心摒棄那些虛偽的陳辭濫調的。

  更何況,這是自己的兒子呢,所謂父愛,永遠比母愛來的深沉晦澀,也更難讓人理解。

  仿佛毫不熱情的問候和短暫的見面禮讓墨菲斯有種奇怪的感覺——既不會幼稚到委屈或感動,又不會深沉的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他望著公爵父親略顯沉重的背影,卻有一種宿命般的預感。

  眼前的人,到底隱瞞了多少自己或許這輩子都不會知曉的秘密呢?

  老貴族的一生永遠是一部讓人難以想像的晦澀書籍,墨菲斯或許會在將來的某一天輕輕地翻開這本書,感歎於某一頁驚世駭俗的內容,但是此刻的他只會淡然轉身,在老管家的帶領下走向那間公爵府新準備出來的房間。

  這一年,十五歲的墨菲斯決定自己還是安安心心的在這個貴族少爺的位置上呆著吧,這個世界終究不會因為自己的意願而隨意改變的——但是若干年後他卻明白,蝴蝶的翅膀扇動,帶起的或許就是一場風暴。

  ----------------------------------------------------------------------------------------------------------

  什麼是貴族?

  在平民眼中,那是另一個需要仰望的階級,他們吃著更好的食物,住著更舒適的床鋪,至於更多?他們想像不到,因為很多東西涇渭分明,貧民的想像會因貧窮而無法插上翅膀。

  墨菲斯的房間位於公爵府內的一棟獨立小樓,說小,只是相對於這裡其他的建築物來說的,身處三樓臥室的墨菲斯可以看到堪稱賞心悅目的後花園和修葺的整整齊齊的草坪,以及不遠處那片安靜安置著溫德索爾家族先祖們的墓穴。

  當然,還有距離這裡不遠的另一座府邸。

  君士坦丁是一個超級城市,一位公爵的私生子被找到的消息並不能算是什麼天大的喜事,人們只會在飯飽茶餘輕聲感歎那位子嗣險些被謀殺乾淨的可悲公爵而已。

  所以墨菲斯此刻沒有體會到什麼壓力。孤單,早已經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因而當第二天天還沒亮的時候,這位少爺便在女僕的幫助下換上了一身貴族用於劍術訓練時才會穿的衣服,走下樓梯,輕輕開始壓伸自己的韌帶。

  一個少年能在危險橫生的森林中存活,靠的絕不僅僅是運氣。

  在這個公爵府的傭人們剛剛起床準備早餐或打掃的時刻,在君士坦丁這座城市尚未蘇醒之際,墨菲斯已經如往常那般開始了七年如一日的鍛煉。

  ......

  「或許,還真不是個酒囊飯袋呢。」

  溫德索爾家族公爵府的地址是斯圖爾特大街七號,而偌大公爵府對面則是奧斯維辛伯爵府,雖然是伯爵,卻享有「鐵獅子」的稱呼,意指這位伯爵大人並不好惹——溫德索爾公爵是帝國軍事貴族中的鷹派,而這位伯爵則是鷹派中的鷹派——雖然政見方向略微一致,但是政治這東西如同塔羅牌,在洗牌過後沒有人會知道最後翻牌的結果。

  此刻的奧斯維辛伯爵靜靜的站在空曠的伯爵府天臺上,這棟高聳的圓柱狀塔樓整個諾貝區的標杆式建築,甚至於比公爵府的屋頂還要高出十三米的高度,雖然那位公爵大人對此並無表態,但是整個諾貝區的貴族們卻都會深深的認為這位元伯爵是在挑釁公爵的地位和威嚴。

  俯瞰,帶來一種藐視蒼生的感覺,奧斯維辛伯爵望著那個夜幕中辛苦練劍的身影,輕聲呢喃,隨即轉身,消失在了高高的天臺上。

  遠處的天際,初升的太陽將大地染成金色,而公爵府的少爺也是剛剛做完了自己的例行訓練。

  「禮儀訓練?」

  抬起頭,墨菲斯疑惑望向了眼前的老帕法,進了公爵府,這位老管家換上了一身低調卻不失華麗的衣袍,身為管家,自然會對整個公爵府的各項事務負責到底——無論是少爺接下來即將面對的各種訓練,亦或是今天中午的午餐,事無巨細。

  「不光是禮儀訓練,在九月份到來前,公爵大人希望您能儘快適應貴族的生活,無論少爺您是否願意,這些習慣都是一位元貴族需要擁有的。」

  墨菲斯沒有選擇。

  「除卻禮儀訓練,還有馬術、劍術、基礎知識、書法等等,或許您的時間需要我來安排一下了。」

  「好。」

  墨菲斯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是看似毫無危險卻枯燥異常的學習——只不過老管家不知道的是,這些東西那個叫唐吉坷德的老傢伙早就預料到了。

  「九月份,公爵大人會將您送入學院,一位元貴族還是需要在年輕時候多交一些朋友而不是成天在府邸裡悶著的。」

  「朋友…多麼遙遠的詞彙。」

  墨菲斯歎息一聲,點點頭,異常順從。

  對於一位直覺敏銳的獵人來說,進入一片陌生的林地後首先要做的不是尋找獵物,而是靜靜蟄伏,仔細觀察這裡的生物組群和食物鏈的構成。

  顯然,他還沒有明白所謂的貴族都是什麼樣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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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2 16:59:2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貴族式優越

  對於拜占庭帝國來說,君士坦丁是心臟一樣的存在,這顆心臟有著大陸人口最多、經濟最發達、軍事力量最強等種種美譽,暫且不去比對其真實性,最重要的一點在於這座城市有著大陸公認的強大造血機構。

  「聖•帕米爾神學院」,「柯西騎士學院」和「潘塞爾魔法學院」,三所大陸公認名校包含了對於神職人員、騎士和魔法師的培養,這三類人差不多支撐起了整個帝國的半壁江山,不單單因為這三類人身份高貴有別于平民,更因為他們的主要成員都是帝國的貴族。

  一位貴族,在十歲左右便可以選擇進入類似學院,五年至八年便可以獲得一張「畢業證明」,隨後進入各個對應的部門,或從政,或從軍,又或者繼續當紈絝,總之絕對不會愁自己的出路。

  這近乎是每一位貴族都要經歷的過程,同樣包括了公爵府內過著枯燥生活的墨菲斯。
  
  整整兩個月的時間,墨菲斯在公爵府近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雖然一位貴族不可能速成,但是無論是哪位元老師,都會驚訝于這位元少爺的學習能力和模仿能力——又或者,他們根本就覺得眼前的少爺已經不用學習什麼東西了。

  從貴族最基本的禮儀姿態,到騎馬時所穿衣服的所有細節,甚至於品鑒葡萄酒時所說的應承話語,這個傢伙似乎已經…學習過了。

  只不過他還是對於交流有一些本能的抗拒,貴族的從容是無法速成的,正如溫德索爾公爵府陳列著歷代家主的大廳中的一幅幅畫像,沒人知道一位位淡定微笑的族長到底經歷了怎樣的榮辱才能沉澱出那份從容。

  不過原本想著三年之內讓這位從森林走出的「野孩子」儘快成為合格貴族少爺的老管家還是擦了把汗,不看不知道,真的看到這位少爺在兩個月後走出公爵府的儀態和氣質,他絕對不會聯想到眼前剛滿十六歲的少年剛剛被自己找到時所做的事情。
  
  「公爵大人帶了話,少爺您可以自己選擇學院,但是公爵大人會隱瞞您的身份入學。」

  老管家的話語不出墨菲斯意外,身為公爵之子自然權貴至極,但是私生子的身份始終是一個讓人詬病的老底,看似藏拙,實在是公爵為了保護墨菲斯的一種手段——不過話說回來,這兩個月裡,除了偶爾能看到那位公爵在花園內享用下午茶,墨菲斯與父親連個眼神交流都沒有。

  陌生的父子,難言的情感。

  對於帝國各個學院並沒有什麼深刻認識的墨菲斯抬起頭,望著老管家輕聲問道:「進哪一個,才能變得更強?」

  「更強…」老管家被問住了,「擁有什麼樣的力量,取決於您的身體體質,或許您將來會成為帝國的圓桌騎士之一,又或者劍聖,當然,一位紅衣主教又或者魔導師同樣可能。」

  「那就去一個什麼都有的學院吧,我自己會去尋找這條道路的。」

  「什麼都有…」

  老管家為難的愣了愣,帝國的學院專一性很強——出名的學院無一不是特立獨行而毫無其他旁支的,三大造血基柱學院根本不可能有著臃腫龐雜的學院分支,在寸土寸金的君士坦丁,有限地資源最大利用才是唯一的王道。
  
  「似乎只有波爾區的二等學院了…不過那裡不是貴族的學院,少爺您的身份和資質不應在那種地方浪費時間…」

  「尋找一條正確道路的時間並不能算是浪費,不是麼?」

  墨菲斯呼了口氣,世家子弟舉手投足間的頤指氣使一分不差,「需要準備什麼,要注意什麼,提前告訴我吧,我先回去了。」
  
  「遵命,少爺。」

  老管家躬身,隨即靜靜的目送著這位來到君士坦丁以後卻連多餘的一天休息時間都沒享受過的少年離開。

  或非天才,卻有著天才難及的優勢——並非一出生就享受榮華富貴的天之驕子,人站在低位的時候,往往仰頭便能看得清自己要攀登的山峰有多高。

  從古至今,但凡成就者,均是默默低頭前行之輩,沒有抱怨,沒有括噪,都是認准一個目標後便開始攀登,無論艱難險阻。

  ……

  當一輛簡陋的馬車駛入波爾區的「塔倫斯學院」時,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兩匹馬拉動的馬車中的人是什麼身份,雖然不至於像貧民那般窮酸,卻也沒豪華到哪裡去,在四周成群的馬車中平凡異常。

  對於墨菲斯來說,一位公爵之子乘坐這樣的馬車來一所二流學校報到算不上什麼「屈尊」,他依舊是他,是那個在叢林中如魚得水的獵人,只不過如今披上了一身可以隨時脫下的權貴衣袍而已。

  穿著普通表情冷漠的車夫為馬車掀開用於遮蓋的車簾,眼下開學典禮即將開始,作為波爾區的最大學院,這所學校還有著另外一個稱號——「商人學院」,含義簡單,那就是這裡的學費在君士坦丁數一數二的貴,哪怕連帝國號稱「大騎士搖籃」的「柯西騎士學院」都比不上這裡的學費,就算不用購置昂貴的馬匹和精良的裝備,單單是入學費用就足夠讓君士坦丁九成家庭負擔不起。

  當然,號稱「金幣焚化爐」的「潘塞爾魔法學院」是排除在外的。

  君士坦丁的院校基本上算是大陸發展最完善的群體之一,從最早普及的神學院漸漸多樣化發展,比如現在墨菲斯即將到來的塔倫斯學院,除了一座波爾區最高的教堂以外,還有著兩排裝潢豪華的學生宿舍,以及占地面積不小的教學區域,包括一座稱得上君士坦丁僅次於皇家的大型圖書館,一個用於騎戰演練的馬場,還有各式塔樓及教學用的石樓。
  
  走下馬車的墨菲斯身穿一身灰色袍子,色調乾澀而樸素,身上沒有多餘的配飾,僅僅腰間挎著唐吉坷德贈予的那不勒斯魔鋼短劍——這是唯一代表貴族身份的標識,因為平民是不允許佩帶武器的,所以儘管他一身毫不起眼的素袍,卻依舊引來了不少人的側目。

  塔倫斯學院,對於大多數上位貴族來說是一個不屑於評論的地方,因為這裡是一個魚龍混雜的學院,同時也是一個「血統不純」的地方,換句話說,在這裡上學的,並非都是貴族,而是包含了君士坦丁內很多富商的兒女,或者富二代,或者富三代,財大氣粗者大有人在,卻基本沒有貴族的涵養,而且在這裡上學的貴族則大多是資質平凡之輩,要麼家族地位不高,要麼就是兒女不爭氣。

  總之,和幾所高校相比,塔倫斯就是一個臃腫而良莠不齊的混合體。

  在這裡的入學並不需要什麼考核或遞交什麼證明——類似的東西在帝國騎士學院或魔法學院都有,可是在這裡,唯一需要遞交上去的只有那金燦燦的阿茲特克金幣便夠了。

  墨菲斯看上去有些麻木的隨著人流走著,身旁的車夫似乎是唯一的侍從,在四周的富人眼中可謂「窮貴族」的典範,間或鄙夷的眼神自然不留餘地,讓墨菲斯微微不適。

  他在疑惑,這些人到底在鄙夷自己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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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2 16:59:3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你若真正堅強,懦弱給誰看?

  「讓開!」

  走在墨菲斯身旁的車夫被人粗暴的推開,這個其貌不揚的傢伙踉蹌一步,險些跌倒,但還是護在了墨菲斯的身旁,轉過頭,墨菲斯看到的是四個身穿私兵服飾的傢伙護著的一家子,紅光滿面的父親、敷著白粉的母親,有著油光可鑒金色頭髮的兒子,下位貴族的典型做派。

  「瑪律科,在學校裡可不要隨隨便便跟某些人混在一起,低賤的人是不會帶給你高貴的。」

  聲音不小,顯然是為了讓周圍的人聽見,這位胸前有著家族徽記的胖子眯著眼掃向四周,在旁邊站著的墨菲斯身上微微停留一瞬,顯然是看到了他的佩劍,微微收斂,「即便是貴族,也要找那些配得上你身份的人。」

  「我明白的,父親。」

  和墨菲斯年紀差不多的少年目光輕佻,在侍衛的保護下大搖大擺的走向了前方。

  這就是貴族麼?

  墨菲斯好奇的望著這支隊伍囂張的走過,耳邊偶爾聽到那些沒有貴族爵位的富人們帶著酸味兒的議論,心下有些好笑。

  一群學生基本都是在家長的帶領下來到了學院,塔倫斯學院設有七個年級,但是大多數人五年便可以拿到畢業證明,而那些純屬靠著混日子的傢伙們或許會在這裡呆滿七年,當然,也不乏偶爾出現幾個閃光式的人物,不到三年便因天資聰穎被其他知名學院挖走。

  放眼整個隊伍,唯獨墨菲斯顯得孤單異常。

  「少爺,我只能止步於此了。」

  車夫停下了腳步,學員採取封閉式管理,除了學生,外人一律禁止入內——無論是貴族還是普通人,在這裡都要靠自己。

  「恩。」

  墨菲斯頭也沒回的做出了回應,和所有其他的學生一樣就這麼孤身一人走進了校園,身後是送行的家長們,或有富人或有貴族,不過此時他們的孩子卻都走進了同一所學校,至於若干年後的成就,這些傢伙只能默默的向主祈禱了。

  墨菲斯作為一年級學生年齡偏大,但是很快他就明白在學院裡不是年紀大便能佔便宜的。

  「呯!」

  拳頭擊中肉體的悶響。

  在轉過一道彎,後方的家長們看不見的死角處,幾個身材算不得高大的孩子正圍著一個看起來僅有十一二歲的孩子毆打著,拳拳到肉,毫不留情。

  被毆打的傢伙身軀瘦弱,根本站不起身,但是雙臂死死護著自己的頭,拱起後背承受著一下下毆打,這種姿勢是人類的本能,墨菲斯曾經用相同的姿勢抗過了一頭斑尾猛虎狂暴的攻擊,雖然事後自己的胳膊險些殘廢,但是好歹保住了性命。

  四周走過的高年級學生們似乎對此司空見慣,看到那情景後仿佛什麼都沒看過一樣扭頭走開,低年級的學生想要停留,卻最終不願惹是生非,匆匆跑開。

  唯獨墨菲斯停下了腳步,望著那個蜷縮著挨打的身影,微微出神。

  這就是人類社會的一角麼?似乎和森林區別不大呢,都是弱肉強食強者為尊。

  墨菲斯如此想到,似乎是他的動作與四周的人格格不入,毆打瘦弱孩子的傢伙中有一個回過了頭,雖然年紀不大,一身氣息卻暴戾而跋扈,根根直立的頭髮更是讓人明白他脾氣火爆,扭過頭,他抬手便指著遠處第一次走進校園的墨菲斯,這個胸大肌將衣服撐的滿當的傢伙破口道:「看什麼看?想挨揍直說!」

  並非沒有看到墨菲斯佩戴的短劍,但是身為子爵的兒子,這個傢伙自然在塔倫斯學院有著鶴立雞群的高傲自尊和囂張的資本,或許是橫慣了,幾句言語威脅早已成了家常便飯,更何況在學員這種地方,永遠是老一代欺負新一代的,與軍隊甚是雷同。

  四周的學生趕緊讓開了一大片地方,卻少有駐足圍觀者——雖然這裡不是什麼一流學院,但是明顯沒有無腦之輩。

  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矛盾也隨之而來,墨菲斯並不懼怕挑釁,也不會去考慮什麼對方的家庭背景——在森林中遇到強大魔獸,選擇無非幾種:將對方幹掉,或者逃跑並且徹底擺脫對方的糾纏。

  所以受到挑釁的墨菲斯很乾脆的二話沒說,直接邁步向前,在另外幾個人還猶豫該不該繼續踢地上那個孩子幾腳的時候,他已經毫無徵兆的箭步沖出,用匪夷所思的一拳擊中了那個比他高出一頭有餘的傢伙的腹部!

  「咚!」

  如果說這幾個在學院橫行無忌的傢伙是街頭鬥毆豐富的流氓,那麼他們在經驗豐富的獵人面前永遠是個孩子——因為前者的攻擊陰狠而狂躁,後者卻往往一擊致命。

  留給流氓打架的機會多,留給獵人生存的機會少。

  看似普通的一拳直接讓對方捂著肚子抽搐著倒在地上,高大的身軀還未觸地,墨菲斯的膝蓋便不偏不倚同時堅定異常的撞擊在了對方的臉上。

  「哢!」

  鼻骨碎裂的聲音異常清脆。

  傻了。

  不光是旁邊幾個不知該做什麼的高年級學生傻了,連旁邊那些匆匆走過不想圖惹事端的學生一樣呆立原地。

  墨菲斯輕輕拿出貴族才會使用的手帕,象徵性的擦了擦手,隨即扔到了已經昏厥過去的傢伙身上,轉過身,望著地上那個挨揍卻一直沒有吭過聲的瘦弱傢伙道:「你若真正堅強,懦弱給誰看?」

  轉身離開,自始至終再沒有回過頭。

  地面上一直被動挨揍的孩子愣怔了一瞬,隨即仿佛野獸一般一躍而起,發瘋一樣踹在了兩個發呆的貴族襠部,喘著粗氣望著地面上剛剛欺負自己的人倒下,他猛然轉過頭,卻已經無法再茫茫人海中尋找到那個背影。

  ------------------------------------------------------------------------

  兩天時間,塔倫斯學院讓墨菲斯認識到了什麼叫人類社會的縮影。

  作為學費最高昂的學院之一,塔倫斯自然有著常人不能比的教學條件、舒適的單人宿舍、寬敞的教室、良好的飲食和隨處可見的美貌女僕一直是很多人願意把自己的兒女送到這裡來的原因之一。

  不過來這裡,墨菲斯並非為了享受的,臥室每天都有女僕打掃,甚至於臥室外面還有單獨的大廳和壁爐,可是這位公爵府的少爺卻很少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只有偌大學院的各個教室的角落才能看到他有些孤寂的身影。

  課程表很滿,而且老管家也很「貼心」的幫格裡斯報了一般人無法全部報名的課程,包括了劍術基礎、騎術基礎、馬上作戰、騎士禮儀守則、魔法通史及元素理論基礎、神學基礎講義等等課程,所以他近乎一刻不停的在學校內奔波著,至於開學那天揍趴下的傢伙,又或者大多數紈絝熱衷的比賽或賭博,他一概沒有任何興趣理會或參加。

  生活似乎還算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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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魔法師,為尋求真理而生

  當然,塔倫斯學院有些東西並不能讓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浪費時間學習。

  「這樣能殺死敵人麼?」

  清晨的劍術基礎課上,墨菲斯望著剛剛為一眾學生示範了一套基礎動作的教官,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有一說一,雖然學會了貴族禮儀,但是格裡斯還沒有學會顧及某些人的面子,這也是他需要逐漸學習的東西。

  導師,這個詞彙已經深深地紮根在了墨菲斯的腦海中,在他看來,眼前的人距離「師」這個字眼差的太多了。
  
  塔倫斯學院的條件是大多數學院比不上的,但是只有一點也是最關鍵的一點卻是其淪為二流院校的主要原因——某些師資不夠雄厚。

  和別的科目老師不同,負責劍術基礎的教師都是曾經在軍隊服役過的老傢伙,暴脾氣大嗓門是通病,聽到墨菲斯仿佛嘲諷般的質疑後,這個臉上有道駭人傷疤的傢伙毫不猶豫的用劍一指這個站在隊伍中毫不起眼的瘦弱男孩,大聲道:「不要以為你那幾下花架子可以在戰場上排的上用場!我知道你們這些貴族就喜歡在學過幾手花架子劍術後便看不起這種基礎劍術,你!出來!」

  隊伍噤若寒蟬,新生們基本都給鎮住了。

  墨菲斯眨眨眼睛,沒有在乎四周帶著嘲笑的目光和低語,幾步走出了隊伍,站在了眾目睽睽之下。

  「如果你覺得你的劍法有用,那就來試試!」

  老兵自然要知道下馬威,新兵入伍挨老兵揍一頓是必須的過程,建立服從意識往往是野蠻而粗暴的,卻同時也是最有效的。所以他面對真敢站出來的墨菲斯,直接做出了起手式,意義不言自明。
  
  墨菲斯望著眼前的人,覺得有些不可理解,隨即動作緩慢抽出了短劍,沒任何停頓的前沖,舉劍,下劈。

  在攻擊的前一秒,他仿佛是個根本不會用劍的普通紈絝,但是長劍舉起到落下的一瞬,力量之爆發讓劍術導師渾身汗毛直立!

  「鏗!」

  一劍,分勝負。
  
  墨菲斯的長劍崩開了對方的格擋,隨即停留在了對方的脖子前方,冷刃穩如泰山,沒有一絲晃動,表情冷漠而毫無感情,如同盯視死物。
  
  「你的劍術,殺不了人。」

  長劍回鞘,轉身離開——學習的時間,對於追求力量的人來說總是不夠的,所以有些東西該放棄就放棄。

  ……

  特立獨行的作風很快讓同一個年級的新生們知道了他們身旁有一位古怪的傢伙,他永遠獨行,永遠在做自己的事情,從沒有人見過他和老師以外的人說過話,一身黯淡樸素的灰袍,內斂而神秘,一頭黑髮和海藍色的眼瞳,腰間一柄短劍,再無他物。

  總之,沒有人願意去搭訕這位落魄貴族——至少在他們眼中墨菲斯絕對不會是什麼大貴族,而更重要的原因是…之前一個自來熟想要拍他肩膀打招呼的傢伙還沒看清楚怎麼回事,便被墨菲斯繞到身側將短劍橫在了脖子上,冰涼冰涼的。

  這傢伙是個怪物,變態,警惕而敏感的神經質。

  這是新生們的共識。

  當基爾•埃格曼——也就是那個開學第一天便被墨菲斯打暈過去的高年級老大傷癒返回學校時,順帶一起來的還有他身為子爵的父親,後者自然要向學院討個說法。

  不過緊閉著大門的校長室和副校長出來圓場的情景讓那位護子心切的埃格曼子爵心涼了半截,隨後扔了兩袋子金幣打探口風的結果更是讓他大氣都不敢喘。

  想要堅持討個說法的基爾巴被父親的兩個耳光扇得泄了氣,卻也明白自己以後用自己貴族身份作威作福的物件應該略作挑選才是了。
  
  墨菲斯的身份,似乎在開學的第一刻便有洩露的危險——這通常意味著他即將面對的危險遠不止學校所警示的那些小打小鬧。
  
  而此刻並不知情的墨菲斯正坐在魔法課教室的最後一排,望著手中一本《元素理論基礎》神情愣怔。

  這位游離于普通學生外的傢伙似乎第一次遇到了讓他十分頭疼的東西,對於一位從來沒有接觸過「魔法」二字的人來說,面前正在講臺上講課的女人無異于在說天書。

  一身黑袍的女人看起來古板而不通情理,眼神冰冷卻沒有高傲,對於教室內的學生們只有一個態度——無視。

  她講她的,下面的學生愛聽不聽。

  墨菲斯伸手撓了撓腦袋,這個動作意味著他有一些煩躁——浪費時間是可恥的,所以他還是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對於空氣中游離的元素的狀態,我們統稱為‘游離態’,能級在低級狀態下的這種狀態——你有什麼事情,墨菲斯?」

  似乎僅僅是一次點名,這位老師便記住了所有人的姓名,她的面龐沒有一絲驚訝,輕輕抬起面頰望向了墨菲斯。

  昏昏欲睡的午後總帶著慵懶的氣息,戛然而止的講課驚醒了不少貪睡的學生,舉著手臂的墨菲斯合上了身前厚厚的典籍,站起身,說道:「我有個問題。」

  「說。」

  「魔法是用來幹什麼的?」

  墨菲斯的問題看似很簡單也很幼稚,但是卻讓四周早就看他不順眼的人們集體有些沉默——學了幾堂課,魔法的真正作用是來幹什麼的?沒有人能給出一個可以說服自己的答案。

  這個問題讓表情古井無波的老師似乎也愣住幾秒鐘,隨即她出乎學生意料的走下了講臺,一身黑袍無風自動,輕輕飄蕩——這是墨菲斯第一次看到有違常識的魔法,所以他有些呆住,手不由自主的握緊了劍柄。

  這是面對未知事物的本能反應,或許有的人是崇拜,有的人是恐懼,而墨菲斯則是反抗。

  「每一位參加戰爭的人,都是抱著爭取和平的願望,即使那些生性好戰——以智慧和打仗為樂的人也是如此,」這位神態冷漠的女人看似答非所問,卻依舊緩緩說道:「魔法,從普遍意義來說,就是戰爭的武器,但是魔法的意義卻不止於此。」

  墨菲斯微微有些出神,腦海中卻是閃過了當初老傢伙說過的那句話——「一切和平,都是有秩序的安定」,眼前的魔法師似乎並沒有她口中「戰爭的武器」那般意義明確而簡單。

  「翻開你的課本扉頁,你會明白一位魔法師畢生的追求,魔法不過是手段而已,墨菲斯,你的問題是我教學以來第一次有人當面提出的,太多的人在急於學習所謂的大威力魔法上誤入歧途,卻沒有留意過踏入這扇門時那句箴言。」

  墨菲斯低頭,伸手重新翻開了那本《元素理論基礎》,扉頁下有一行淡淡的手寫字跡,寫著「魔法師,為尋求真理而生。」

  抬起頭,眼前的女人已經轉身走回了講臺,罕見的拍拍手,雖然是九月份的暖和天氣,教室內卻突然間飄起了白色的雪花。

  這是一個無聲的震懾,讓之前對這門課抱懷疑態度的學生驀然繃緊了神經。

  「今天上到這裡,作業是把第一章有關於‘元素基礎能及狀態’的所有概念背下,考核不及格的後果自負。」

  轉身離去,卻沒有人離開座位,望著頭頂紛紛揚揚飄下的雪花,墨菲斯第一次感覺眼前的女人擔當得起「導師」的名號。
  
  不過下一節課很快就會開始,墨菲斯望著離開教室的背影,面無表情的走向了教室外,雪花落在他的身上,隨即融化,沉默的背影留給了教室內陌生的同學們,卻沒有人出聲嘲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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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2 17:00:0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元素理論基礎,朋友

  在塔倫斯學院內,金錢的作用被很大程度的削減了,因為能進入這所學院的學生,家庭窮困的近乎沒有,非富即貴的人員構成也導致了更多層次的爭端——學生們的城府更深沉,玩兒起陰謀詭計也更加狡詐,雖然比不上那些真正在政治棋局上翻雲覆雨爾虞我詐的老貴族,但是終究有一天會向著那個方向邁進。

  不過墨菲斯卻是這其中的異類。

  因為在騎術基礎訓練課上與騎術老師爭執,墨菲斯乾脆騎著一匹體質平凡的溫血馬取得了破學院記錄的千碼測試成績,隨後同樣將這門課在課程表上劃去——比起被唐吉坷德那個老傢伙扔上一頭叫不出名字的黑馬並被連續摔下來一千三百七十三次的經歷,這種課程實在太過太小兒科。

  他已經成為了新生中的一個傳奇,一位落魄貴族看似低調卻總是行為出格,但永遠沒有老師能有合適的理由去責駡,這種矛盾讓很多學生又羨慕又嫉恨。

  時間流逝,眨眼間十天已過,墨菲斯漸漸適應了這種算不得緊張的生活——對於他來說,生活在一個吃飯不用擔心有毒,學習不用擔心背後有人捅刀子的環境中真的算得上休息了,但是唯一一個問題是,他與所謂的「同學」或者說「同齡人」之間,依舊是零交流。

  不單單是他冷漠,更因為沒有人敢去搭訕——即使他的表現和腰間的短劍所標明的身份會引起一些想要貴族身份的女孩子注意,卻依舊沒有人敢主動和他說什麼話。

  他的短劍可不是用來唬人的,同年級學生基本都聽說了劍術基礎教官被他一劍擊敗的事蹟,而那位教官的胸前有著兩柄交叉短劍且底部三道銀質橫杠的徽章,這代表著高階劍士的身份,在帝國軍隊之中足以擔任上尉甚至少校的軍職。

  學生們都知道了這樣一個事實:這個貴族雖然窮,但是夠狠。

  ……

  「你好。」

  一個晴朗的午後,墨菲斯突然聽到了身後傳來問候。

  逐漸變冷的天氣讓墨菲斯換了一身略微繁瑣的深色調衣袍,雖然沒有之前那身來的低調,但也看不出什麼昂貴的價值,行走在主教學區域和「威爾騎士馬場」中間道路上的他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向了這個似乎追隨自己許久的傢伙。

  一身潔白的素袍,比墨菲斯還要瘦弱的身軀,一雙看起來友好而溫暖的眼睛,頭髮微微有些亂,笑容乾淨。

  墨菲斯認得出眼前的人,這是開學第一天那個被圍毆的孩子,看上去年紀並不大,眉宇間卻總是有一股倔強的味道——這是骨子裡的東西,或是遺傳,又或者童年經歷所致。

  「什麼事?」

  「我叫克裡維,希望能和你交個朋友,好麼?」

  比墨菲斯矮了半頭的克裡維聲音顯得有些稚嫩,但是卻很大方。臉龐白淨,和那天被毆打時的灰頭土臉截然不同,不過有些淤青的痕跡還沒消退。

  「為什麼?」

  墨菲斯看著眼前的男孩回答道,對方身上沒有佩帶武器,懷中抱著的教材略顯陳舊——但是內容似乎艱深異常,《馬庫斯血系歷史》、《對立元素簡述》等等字眼似乎和魔法有關。

  面對墨菲斯的問題,這個孩子似乎也沒有答案,只是在那裡淡淡的笑著,思索幾秒,回答道:「只是因為你和他們不一樣。」

  「他們?」墨菲斯抬起頭,四周的學生不少人正在悄悄打量著他,見到墨菲斯抬起頭,這群人頓時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這讓他揚了揚眉毛,「每個人都不一樣,我和你也不一樣,這並不是什麼理由。」

  這句話看似有回絕的意義,不過克裡維依舊那副笑容,似乎並沒有放棄。

  「朋友是什麼?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不會因為你主動和我說話而信任你。」

  墨菲斯聳了聳肩膀道,看起來還算沒有翻臉。

  「如果你有事情需要幫助,可以找我,如果我有難題的話能問問你能不能幫,這樣可以麼?」

  克裡維確實和那些富人子弟又或者貴族世家不太一樣,只是如此輕聲問向了墨菲斯。

  「如果你能找到我,可以。」

  墨菲斯思考了一下,覺得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森林中也有互相幫助的動物,某些魔獸互相寄生,倒也能活下去,有時候甚至還能因此共同強大,不過他對朋友二字並無概念,只是草草答應便轉身離去,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當然,看起來也是顯得有些冷酷。

  克裡維的笑容很溫暖,轉身走向了另一個方向,腳步輕快,卻也顯得和周圍的人疏離異常——兩個走在群體邊緣的人,就這麼走向了兩條路。

  ……

  新生的適應期過後,學院裡的情況也讓墨菲斯逐漸熟悉,每天的生活規律而如同時鐘,唐吉坷德教導的劍術和每天必須持續的只不過最近他卻發現每次回到宿舍,壁爐前的桌子上總是放了幾封信件。

  這些是學校的女僕收拾房間時放置的,省去了房間主人收取郵件的麻煩。墨菲斯有些好奇的看了看這些信封,想了想還是戴上了老管家怕自己冬天受凍而準備的皮制手套,伸手拈起了一封信。

  促使他這麼做的原因是因為唐吉坷德那個老傢伙講過曾經有位貴族因為信封上塗的劇毒接觸手指傷口而致死的事蹟,萬事小心,他不會忘。

  望著信件內容,這位元少爺古怪的皺起了眉頭——上面的內容洋洋灑灑兩頁羊皮紙,也不知道說了寫什麼內容,倒是最後幾句話他看明白了。

  這是某位富家女在表達「友好」呢。

  當然「共進午餐」,「參加週末的舞會」之類的話語讓他摸不著頭腦,自己又不認識她,幹嘛要這樣做呢?

  撕開後面幾封信,內容雷同。

  看起來,克裡維作為第一個和墨菲斯說話而沒有被劍抵著脖子的學生,倒是讓不少想要擁有貴族身份的富家女看到了希望。

  在擁有了足夠的金幣之後,一個貴族身份便是富人子女們競相追求的目標之一,而在這個年紀,男孩子們英俊的外表往往有著比爵位更大的誘惑力——墨菲斯繼承了父親阿卡爾的外貌,端正的五官和深邃的眼睛,這往往是少女殺手的主要特徵,雖尚年幼卻已經有了英俊貴族的雛形,這對於大多數少女來說都是優秀伴侶的首選。

  當然,如果他不是那麼冷淡的話。

  只是她們打死也不會想到尋常人眼中貴族十二三歲就會結束處男生涯的定律在墨菲斯身上根本不存在,而這個基本上除了奈爾村的幾個水桶腰村婦以外沒見過女人的傢伙審美觀到底是什麼樣子,更沒人知道。

  隨手將信件東西扔進了壁爐,墨菲斯走進房間,放鬆的坐在厚重而精緻的紅木書桌上,翻看起了那本《元素理論基礎》,想要寫所謂的作業,手中的羽毛筆卻半晌沒有落下,因為這些東西對於他來說實在是有些太過艱深——「魔法」包括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一本厚厚的書籍僅僅是概括的將其所包含的各項分支簡單的介紹出來而已,如果說整個魔法世界是一片海洋,那麼這本書或許僅僅是一滴海水而已。

  伸手翻動了書頁,「元素能級狀態的分佈概況」、「微粒元素排布研究」、「倫克爾折線聚散定理」等等字眼映入眼簾,墨菲斯最終還是將羽毛筆放了下去,有些好奇的將這本幾斤重的大部頭翻到了中葉,看到的卻是「何謂元素凝固態?」、「法拉第變換定則」等等如出一轍的字眼。

  整整一本書,似乎都是沒完沒了的介紹著所謂的「元素」到底是什麼東西,有關於所謂的咒語、火球、冰箭這類在墨菲斯耳旁時常被同學們提起的字眼隻字未提。

  叢林裡的知識和老傢伙所教的東西可用不到這上面了,墨菲斯向後一靠,輕輕歎氣,隨即轉頭望向了窗外。

  書桌旁的窗戶可以俯瞰塔倫斯學院後方的花園全景,當然目力夠好的話總是能看到其中男女學生談情說愛甚至激情作戰的情景,對他來說這和看森林中那群發情期的野獸*交*配沒什麼區別——或許唯一的不同就是人這種生物似乎一年四季都處於發情期,並且不知疲倦。

  結伴而行的學生們在墨菲斯眼中閃過,他倒是想起了身穿白衣的克裡維,那個孩子能幫到自己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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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2 17:00: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這個孩子十一歲

  「你必須汗流滿面才得糊口,直到你歸了土。」——《舊約全書•創世紀》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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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爵府一如既往的安靜,不過在墨菲斯回來後的幾個月裡,這裡的氣氛已經不再像當初那般冰冷,可是溫德索爾公爵似乎並沒有因為這位私生子的到來而喜笑顏開,反倒是整天把自己關在了那間陳列著溫德索爾家族歷代家主畫像的陳列室內,有時一呆就是一天。

  「你的目的,就是為了給我一個沒有選擇的選擇?」

  阿卡爾沒有望著那一幅幅先主畫像說話,反倒是低著頭,似乎在回憶著什麼,「他不該屬於這個世界的,縱然我是棋子,卻不能下手毀了他…」

  身前的畫像陳舊而古樸,一位位曾經的家主表情各異,或嚴肅或淡定的看著現任家主頹然坐在寬大豪華的扶手椅上,似嘲笑,又似惋惜。

  ……

  墨菲斯望著眼前的場景,覺得世事真是有些難料。

  在塔倫斯學院裡,富人子弟往往是比貴族子弟低一等的,這是世襲下來的價值觀念,前者打破腦袋朝著後者的身份邁進,而後者則通常毫不費力的繼承著父輩的衣缽,肆意揮霍,不公在哪裡都存在,在墨菲斯眼前,更是如此。

  「你個混蛋!還跑?!」

  眼前學生們倏然讓開一條道路,克裡維的那瘦弱的身影奔跑著,身後跟了至少三四人,看起來好像是這個瘦小的傢伙殺了那群人的父母一樣,咒駡聲伴隨著呼喊一同席捲而來。

  克裡維似乎遠遠看到了墨菲斯,身軀靈活的在人群中鑽著,不消片刻便沖了過來,而後面撞開人群手持短劍似乎恨不得把克裡維大卸八塊的幾個人緊隨而至。

  「你這個下賤的豬玀!給我去死吧!」

  一臉橫肉的學生手持劍柄鑲有紅寶石的短劍狠狠劈向了克裡維,明顯就是沒有留手!

  墨菲斯望著眼前這個一身囊肉的貴族,卻是沒有做任何事情,反而看向了站在身旁的克裡維——後者動作靈巧的躲過了對方的一劍,卻沒有朝墨菲斯身後躲閃的意思,反倒是伸出瘦弱的拳頭擊打向了對方。

  後果自然是被隨後跟上的另外幾個紈絝一腳踹翻。

  不過就算是白色的袍子被地面的塵土染髒,他卻始終沒有向墨菲斯求助,甚至連看都沒有看過他。

  「你個賤種!讓你不知死活!我就——」

  幾個人邊罵著邊沖了上去,抬手便要砍向克裡維的腦袋,不過口中的話語還沒罵完便只聽一聲清脆的金屬碰撞聲響過,手中的短劍倏地一輕…

  抬起手一看,手中花費上百金幣專門定制的短劍竟然斷了!

  手腕的劇痛仿佛延遲了幾秒鐘才到來,但是很顯然另外幾個人並不知道眼前阻擋了他們的傢伙是什麼樣的人物——一夥人顯然是學院一霸的角色,見事不對立刻將矛頭對準了這個多管閒事的傢伙。

  不過他們很愚蠢的忽略了那柄劍被削飛的事實——這種情況的發生,往往意味著雙方實力懸殊。

  貴族做事可沒有普通人來的那麼磨磨唧唧,有的時候他們會比街頭流氓好勇鬥狠還要陰險,而眼下的四個人明顯就是這種類型,連句招呼都沒有,拳頭和腳立刻朝著墨菲斯掄了過去。

  很明顯的,他們都明白殺死一個平民可以靠著父母擦屁股,而殺死一位貴族就沒那麼好說話了,手中的短劍沒有用利刃,反倒是用劍柄磕向了墨菲斯!

  不遠處,倒在地上的克裡維擦了把嘴角的血跡,站起了身。

  「咚!」

  墨菲斯的動作近乎本能。

  一聲悶響伴隨著肋骨骨折的聲音,剛剛手中短劍被墨菲斯砍斷的傢伙倏然倒飛而出,撞在了身後兩個同伴的身上,滾倒在地。

  驚愕。

  僅剩的一個傢伙不愧是貴族子弟,抬起來的拳頭頓時放下,自然到不能再自然的行了個貴族禮,不卑不亢的說道:「康格爾,隆多斯家族的——」

  「咚!」

  墨菲斯可沒興趣玩兒什麼計謀,更不知道什麼叫得饒人處且饒人,堅硬的拳頭直接將躬身前彎的傢伙打的歪倒在地,一口牙齒瞬間碎了小半邊,「噗」的一口吐出五六顆碎牙,這個傢伙想張嘴說話,卻發現下巴都脫臼了——

  「有事找你。」

  毫無客氣神色,墨菲斯忽略了眼前翻滾著爬不起來的幾個人,直直的沖著克裡維招呼了一聲。

  而後者則是面帶微笑著將地面上的傢伙們一人補了一腳,卻都是踢在了皮糙肉厚的地方,這種行為很顯然並不在於給對方造成什麼傷勢,而是心理上對尊嚴的踐踏。

  根本無視那些貴族少爺仇視的眼光,克裡維依舊是那個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的笑容,跟著墨菲斯的背影離開了現場。

  「該死的…」

  捂著碎了三根肋骨的腹部,躺在地上的貴族胖子顏面盡失,惡狠狠的盯著離開的兩人,捏緊了拳頭。

  ……

  克裡維依舊是那副淡淡的笑容跟在墨菲斯身後,一言不發。

  塔倫斯學院的占地面積很大,從剛剛發生的地方離開許久才算遠離了那片熱鬧的討論聲,墨菲斯的行走速度不慢,而這個矮了不少的少年則是緊緊地跟在後面,除了身上的泥土和臉上那並不陌生的淤青,沒人會想像這個傢伙能面對貴族紈絝的長劍卻無任何畏懼。

  墨菲斯沒說廢話,徑直來到了塔倫斯學院圖書館的公共閱覽室,在這裡看書的學生不多,多數是男男女女調情的地方,見到面色冰冷的墨菲斯和身後跟著的跟屁蟲一樣的角色,圖書管理員懶洋洋的抬起頭看了看,又低下頭去。

  塔倫斯學院的闊綽從各個地方都能看得出來,普通學院的圖書館是不會有扶手椅和精緻杉木的桌子的,更不會有超過數十萬冊的藏書,但是此刻兩人並非為了參觀——克裡維很自然的坐在了墨菲斯的對面,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跡。

  「謝謝。」

  臉色蒼白的孩子笑容真誠。

  墨菲斯沒什麼反應,略微想了想,道:「關於魔法,你知道多少?」

  似乎是覺得自己這麼說有些太概括了,他補充了一句,「有關於元素基礎理論方面的。」

  「想要學?」

  克裡維眉毛揚了揚,眉角還有一道傷痕,微微滲著血。

  墨菲斯抬手取出了隨身攜帶的絲巾——這是貴族必備禮儀之一——遞給了克裡維,後者雙手接過,輕輕擦了擦,疼得微微皺眉。

  「元素理論、煉金術、實用解剖學和魔獸身體構造,這些東西我都會一些,」克裡維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如果你想學,我可以幫你。」

  「你多大了?」

  墨菲斯揚了揚眉毛,眼前的傢伙顯然不是那種隨便吹牛的傢伙。

  「十一歲。」克裡維有些靦腆。

  「需要什麼酬勞?」墨菲斯隻字未提剛才揍那幾個貴族的事情。

  「下次看到我被揍的話,幫一把就行了。」

  克裡維也是毫不猶豫的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成交。」

  墨菲斯點點頭,「我到哪裡去找你?」

  「我平時都在占星閣十三層。」

  「知道了。」

  站起身,轉身離開,絲毫沒有拖泥帶水,墨菲斯甚至連多餘的疑問都沒有。

  兩個怪胎就這麼達成了某項協定,或許多年後墨菲斯會感歎自己怎麼會和這個性格怪癖的傢伙這麼合得來,因為往後的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再沒有一個能像他這樣和克裡維說話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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