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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死翼耐薩里奧]黑權杖(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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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3 10:59:48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拔劍

  「這腔調在七連還是收起來吧,貴族的面具在這裡不好用。」表情一直陰沉著的矮個子似乎是三個人中話語權最重的,他邁了一步,伸手拉起了地上想要爬起來的胖子,眼睛卻盯著墨菲斯沒有離開過,「希丁克•查理斯,那個把花看的比命重的是科文•約翰,他對陌生人說不出話來,不過熟悉的人都覺得他是話癆。」

  掏出手帕擦了擦因為拉胖子而蹭上油膩的手,他似乎懶得介紹身旁的胖子。

  「布澤爾•龐貝,很高興認識你!」

  爬起來的胖子還算友好,墨菲斯點點頭,算是回禮。

  「墨菲斯•溫德索爾。」

  他回頭看了看那個正在數花瓣少了幾枚的傢伙,對方有些尷尬的看了看自己,笑的很彆扭。

  三個人似乎還算正常,不過墨菲斯很清楚眼前的很多東西都是表像,如同水面上看似浮木的東西有時會是灣鱷隨時會攻擊的腦袋一般,在真正探究清楚前,沒人能確認真假。

  舍友就這麼做了第一次互相介紹,宿舍的氣氛還算正常,沒有過多的尷尬意味,那個胖子為了緩解尷尬,扭頭看了看屋子,隨即趕緊跑到屋子裡僅剩的那空床旁,一臉歉疚道:「不好意思,我的書占你地方了,這就拿開。」

  墨菲斯微笑著過去幫忙,這也算是第一步融入這個群體的行為吧——看到墨菲斯還算客氣,另外兩個人沒再多說什麼,希丁克個子雖然矮,看上去卻是幾個人中最成熟的,他把那扇已經損壞的門關上,轉身開始脫身上的皮甲。

  「科文,下午的課程你提前去那群獸醫那看看,我覺得在這麼下去容易讓你明天都騎不上馬。」

  「恩,我會去的。」

  科文老老實實的,他和希丁克看起來沒有一絲貴族該有的矜持和拘謹,大大咧咧的把一身皮甲脫下來,隨後是裡襯的麻衣和內衣,墨菲斯和胖子布澤爾搬完了足足一百來本詩歌集,轉身便看到兩個脫得差不多剩下內褲的傢伙,布澤爾跑過去幫那兩個人把衣服疊好,隨即自己也在這兩人的幫助下開始卸下仿佛黏在身上的皮甲。

  這幅場景和剛才三人的表現比起來,有些震撼人心。

  墨菲斯看到這三人看似沒什麼事情的外表下竟然渾身遍佈傷痕——大多數是淤青,還有那種被鈍器撞擊後的一道道發黑的痕跡,胖子布澤爾在脫下那身衣服的時候,仿佛是扒了一層皮一樣,後背和屁股的皮膚竟然完全磨破,襯衣上血紅一片!

  這是野外訓練的時候被不合適的皮甲和馬鞍磨出來的。

  可是三個人卻基本上沒有對於這些傷口有任何難受的表情,僅僅是微微咬著嘴唇,待脫下來以後將這堆衣服分好扔進了屋子裡用於放置待洗衣服的木盆裡,隨即便走向了走廊盡頭的公共浴室。

  拜占庭的公共浴室都是泡澡的大池子,但是這裡卻有所不同——說來這個方式最早還是由監獄發明的:將一個木桶的底部打上十多個細小的空洞,待使用的時候上面倒上水,下面便會涓涓留下水流,自上而下沖洗身體。

  這麼做的原因是因為學院的學生們身上傷口太多了,有些疾病和病菌會因為浴池而發生讓人頭疼的感染現象,另一個優點就是快捷方便,幾分鐘就完事。

  「墨菲斯,我們去洗個澡,中午是午休時間,休息結束下午的課程跟我們一起去就好。」

  希丁克的語氣不冷不熱,似乎只是出於禮貌,不過這已經讓墨菲斯有些意外,他點點頭,默默地轉身去繼續收拾自己的床鋪。

  還真是所有點名堂的學校呢。

  墨菲斯將簡單的床單被褥鋪好,這些東西都是宿舍內自帶的,樸素而不華麗,望瞭望屋子內,另外幾張床彰顯出了幾個人的風格——遠處的床鋪在床頭擺放著一盆拜占庭稀有的仙人掌,這東西據稱是從南方海域的盡頭海運過來的,體積不大,價值卻相當於等體積的純銀,應該是大塊頭科文的床鋪,看起來熱愛植物的他床頭還有一副戰旗,一個小紙盒,幾張寫了一些字跡的羊皮紙,剩下的便是疊的整整齊齊的被褥,很乾淨。

  旁邊的床鋪的床頭櫃子上近乎沒有擺放任何東西,唯有一個皮質的筆記本和一根羽毛筆,用了很久的樣子,一本《李維論》在枕頭邊上,很舊。

  應該是希丁克的。

  胖子布澤爾的床已經被他的詩集擺滿,很搞笑的是墨菲斯看到了他掛在床頭上方的一排臘腸,估計這個嘴饞的傢伙會在半夜餓了的時候直接拽一根下來吃吧?

  騎士學院的生活,還真是比想像中要有些意思。

  ………………………………………………………………………………………………………………………………

  對於弗丁的傳統騎士來說,要成為「騎士」,需要一系列繁瑣的儀式,或許是某位大貴族手持長劍類似授爵的輕點肩膀,又或者那種宣揚而隆重的「授劍儀式」,總之怎麼熱鬧怎麼來,而其中的所有花銷還要由被授封的騎士承擔,所以這種一次可能讓人傾家蕩產的儀式在遙遠的弗丁帝國和吉爾曼帝國漸漸少了起來,而連帶著馬匹和鎧甲造價可以超過步兵百倍的騎士則愈加稀少起來。

  這種情況在拜占庭,尤其是墨菲斯所身處的柯西騎士學院,完全不同。

  當午休過後,墨菲斯和他的幾個舍友穿著統一的訓練服走到馬場上時,這股子陣勢讓墨菲斯倏然間把之前唐吉坷德所描述他當初見到的那些騎士形象徹底傾覆。

  按照那個老傢伙的話說:「弗丁帝國的那群傢伙都是自戀狂,站在一起像那麼個樣子,但是一衝鋒…嘖嘖,跟被鷹追著的兔子一樣,瞎跑啊!」

  諷刺之意略帶唏噓。

  此刻墨菲斯看到的不是傳說中一吹響衝鋒號就撒丫子沖出去的遊兵散勇,偌大的馬場之上只有一個個列隊整齊的學員,雖然已經進入秋季,卻依舊有些暑氣,身穿長身亞麻訓練服的學員們手持長槍,滿頭大汗的進行著最基礎也是看上去最簡單的持槍站立練習。

  雖沒有騎馬,但是這種肅整的軍容氣勢十足。

  聽希丁克說,這種練習要進行一下午,中間可以休息一次,抬槍的顫抖幅度和持槍高度必須達到標準,若違反則下場就是被教官暴揍一頓。

  那可不是開玩笑,教官普遍中階護衛騎士水準,基本沒有人敢還手。
  
  第七連的標準並不比其他連嚴格多少,墨菲斯沒有感受到那種所謂的四周都是怪才的氣氛,相反的,他看到四周的貴族少爺們都是一種虛弱異常的姿態。

  自然,那是因為他們在經受了一個星期的野外操練而上午剛剛返回學院的緣故,不過當這杆份量不輕的木質騎槍發到墨菲斯手上時,問題隨之而來了。

  持槍的姿勢對於墨菲斯來說,是一個很自然而然的問題——他已經按照唐吉坷德所教授的姿勢這麼握了八年,八年時間,對於一個成長期的少年來說,有些習慣或許是這輩子都放不下的。

  比如他持握靜立的姿勢。
  
  第七連的學員共有八十七人,基本都是十四歲到十六歲的孩子,無論之前他們身份如何,無論他們的父母有著如何滔天的權勢,在這裡,都是身穿粗麻訓練服皺著眉頭忍受著汗水滴落的士兵。

  沒錯,這裡沒有「騎士」,沒有高貴,沒有優越,只有普普通通的士兵。

  弗丁帝國的騎士們所看重的那些守則和禮儀,在這裡被掃進了垃圾堆。

  所以教官在這裡的作用,就是狠狠地操練這些「貴族士兵」。
  
  「怎麼回事?!」

  一聲軍人式的質疑聲猛的傳來,繼而是大步走來的皮靴著地聲,胸前戴著中階護衛騎士徽章的教官猛的停在了第七連的最後一排,眼睛瞪的跟牛一樣。

  墨菲斯沒有任何動作,依舊持槍佇立。

  「哪個豬玀教你這麼持槍的?」

  厲喝打破了平靜,如同一顆炸雷驚響在滿是學員的校場。

  這位教官並不知道,他無意間觸犯了某人的底線。

  墨菲斯有些緩慢的回過了頭,已經平端了十多分鐘卻連一絲顫抖都沒有出現的騎槍微微放低,眯著眼睛的他看向了說話的騎士,聲音很冷的回道:「不是豬玀,是我的導師。」

  原來墨菲斯的持槍姿勢和其他人有著不小的區別,整齊的隊伍中,他似乎是最特別的那一個。

  這幅情景讓旁邊同一宿舍的三人微微愣住,但是卻沒有一個人多說半句廢話——對於貴族來說,在看到別人陷入危險中的時候,能冷眼旁觀而不是落井下石已經算的上一種美德了。
  
  這句反駁或許稱得上是一種公然的挑釁——所以教官根本不廢話,直接抬起一腳就朝著墨菲斯踹了過去!

  「不是豬玀是——」
  
  「呯!」

  橫向飛出去的身影讓很多目光微微瞥向這個方向的學員們呆立當場——原本他們已經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等著那個新來的小子挨揍了!

  可是事實卻像一隻有力的手掌狠狠的抽了他們的臉一樣,那個看上去至少比墨菲斯壯了兩倍的教官腿剛抬起來便被墨菲斯手中的騎槍輪中了身體,仿佛抽陀螺一樣滾了出去!

  騎槍握在墨菲斯的手中,依舊、也永遠是唐吉坷德教給他的姿勢,長三米的騎槍是練習用槍,中空而易折,卻在這次本該百分之百使其折斷的撞擊中劃出了一道弧線,抽中教官的身體後杉木的反彈力量被墨菲斯抖腕卸力所吸收,顫抖著卻沒有絲毫斷裂跡象!

  整支騎槍的速度奇快,從墨菲斯微微放低的姿態到抽中抬腳準備攻擊的教官僅僅是眨眼不到的功夫,甚至於這位身經百戰的騎士僅僅是下意識的抬起胳膊,卻根本沒有擋住突然變向抽中他腹部的騎槍!

  僅僅一擊,足已見證墨菲斯使用騎槍的基本功。

  如果說魔法師黛拉在那片讓人驚歎的領域有著讓人不可仰視的地位,那麼墨菲斯覺得,教給自己這套騎槍戰法的老傢伙未必在他所在的領域比黛拉低多少。

  那不勒斯魔鋼短劍別在墨菲斯腰間,這低調的身份證明總是在不經意間讓人們忽略一個事實——大騎士之上的存在,似乎很久沒有現于世人面前了,以至於司職騎士的教官都沒有注意過這柄劍的來歷。

  被抽飛在地的教官近乎在瞬間跳了起來,說實話剛剛墨菲斯的一擊只不過是一種態度的表達,絕對不會下死手——可是軍隊裡面哪有留面子之說?教官被學生打那絕對是奇恥大辱,所以這位站起身的教官做出了他此刻唯一會做的事。

  拔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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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3 11:00:0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誰少一圈老子扒了他的皮

  拜占庭騎兵部隊制式鋼劍和步兵集團所配備的完全不同,「騎士」這個詞彙在拜占庭語中代表著「戰場上最高貴的戰士」,源自於他們軍備的昂貴和培養的艱難,作為一個富庶的超級大國,又是國都君士坦丁第一騎士學院的教官,所配備的短劍是鋒利無雙的大馬士革鋼鍛造,削鐵如泥並非傳聞。

  中階護衛騎士,並且是在邊疆經歷過戰場廝殺的老兵,唯一的特點就是出手不留情——所以教官手中有著烏黑碳元素雲紋伴的劍刃揮向墨菲斯時根本沒有留手!

  這種殺意是本能的,無論教官的最終目的是否為殺死眼前的孩子,在拔劍的一瞬間,氣勢永遠一往無前。

  這就是拜占庭騎兵,勇猛無匹。

  墨菲斯手中的杉木騎槍沒有去試圖和大馬士革鋼劍比誰更硬,而是左手以一種匪夷所思的姿勢拔出了掛在左側腰際的短劍,反手格擋住了勢大力沉的一擊!

  「鏗!」

  一切都是眨眼間的事情,在對方驚詫于墨菲斯的動作是,這個個子比教官矮了兩頭的少年已經前沖一步蹬在了對方的胸口!

  這種高度,墨菲斯抬腿時近乎碰到了自己的面頰,而隨後右手的騎槍竟然再一次掄圓了擊中了對方!

  「呯!」

  絲毫不留情面,拔劍的教官竟然被他打的節節敗退!

  遠處有察覺事情不妙的教官在朝這裡奔跑。

  「鏗!」

  那不勒斯魔鋼短劍擊飛了試圖格擋的大馬士革鋼劍,冷刃停在了對方的面頰前,墨菲斯雙目直視著這個或許和他根本沒有什麼仇恨的教官,語調平靜,雙目冰冷。

  「我的導師,不是豬玀。」

  這僅僅是一個或許根本不足以用來認真對待的事實,在很多人看來,為了這句話和一個帝國最著名的騎士學院的教官拔劍相向是再愚蠢不過的事情,一位對利益理解遠大于普通人的貴族繼承人本不該如此。

  可是墨菲斯卻不會——這是底線,不容觸碰。

  愚蠢也好韌性也罷,年輕的他會有魯莽,會有衝動,卻唯獨不會後悔。

  陽光下的中階護衛騎士徽章顯得那麼刺眼,讓躺在地上想要起身的教官目光複雜,這一刻他忘了髒話,忘了訓斥,忘了平時教訓學生時的狠戾嚴格,眼前的貴族少爺有著他從未見過的氣息。

  那種隱藏在外表下的真正殺意,老練、危險而熟悉。

  那是在戰場上碰到敵人的精銳部隊才會有的感覺,殺人老手的目光永遠是淡定而波瀾不驚的,只有在手中的武器將對方開膛破肚時才會有偶爾的精光。

  他們不會有暢快的怒吼,只有麻木而淡然的一張面孔,仿若面具,卻比面具還要沉重。

  「放肆!」

  不下三個同級別的教官已然跑了過來,看到眼前的情景根本二話不說便沖向了墨菲斯,完全是一副戰場上拼命的架勢——怪不得這些教官的反應,柯西騎士學院不是沒有出現過學員跟教官幹架的情況,相反的每年不打個幾百次才不正常,但是教官被輪飛在地上還被長劍指著的情景,一年之中,或許不會出現一次。

  帝國最有名的騎士學院,這個名頭不是說著玩兒的,天縱奇才雖然沒有十九歲獲得金橡樹徽章的聖穹魔導師佛洛德變態,卻經常會有在二十歲時成為高階護衛騎士的強悍存在,更有甚者進入大騎士領域未嘗不是沒有出現,教官實力不如學生的情況在那些頂級班級是經常會出現的事情,但是這裡始終是學院,教官算得上導師,學院規則被刻在巨大的木板上擺在校場入口誰都能看見。

  也就是說,敢動手打教官,通常意味著難以想像的責罰。

  三名沖過來的教官根本不說廢話,直接揮起拳頭就朝著墨菲斯掄了過去,三個人先後而至,沒有騎馬,衝刺速度卻讓人感覺是三頭野獸!

  墨菲斯可以在出奇不意的情況下幹翻中階護衛騎士,並不代表他能坦然面對三個同級別的沙場老手遊刃有餘。

  短劍回鞘,墨菲斯抬手格擋住了第一拳,閃身躲過第二拳,身體大幅度扭轉的時候手中的騎槍擋住第三拳,但是脆弱的杉木卻應聲碎裂,長槍斷為兩截,身材相對矮小的墨菲斯猛然後空翻,靈活躲過三人的包夾,動作流暢而毫無停頓,眼花繚亂的一系列動作中耀花了四周學員的眼睛。

  「啪!」

  伸手握住一隻擊向面頰的拳頭,墨菲斯沒有硬抗這種剛勁的力量——說到底他的力量還沒有強大到正面抗衡中階護衛騎士的地步,這一下已經讓他有些吃力,三個教官的攻擊默契而犀利,另一隻手剛剛抬起,肋骨便被擊中,體重不大的身體被打的側偏了一下,劇痛讓他咬緊了牙齒,動作卻沒有任何停頓,而他直到現在也沒有拔劍傷人。

  教官的步步緊逼讓他退到了學生的陣營外,這個時候已經不止附近的學生在看這邊了,近乎整個校場所有做著持槍站立的學員都轉過頭來望向了發生喧鬧的地方。

  墨菲斯從始至終沒有發出過任何呼喊,雖然略顯疲態頻頻被擊中,卻依舊憑藉著自己瘦弱的身體在於三個人高馬大的教官抗衡著,短劍沒能為他爭取優勢,對方三名教官也是沒有拔劍,從頭到尾都是赤手空拳。

  這是騎士的底線,三個人對付一個學生這種事情本應該是不會上升到纏鬥超過三分鐘的戰鬥的,赤手空拳已然算是教官後退一步,可是現在的情況看似墨菲斯處於劣勢,三個教官卻知道自己更不利。

  說白了,一旦拖久了,就變成誰都下不來台了。

  四分鐘,墨菲斯的胳膊有些架不住對方勢大力沉的拳頭,他沒有佩戴魔杖,這種時候更不會凝聚那種最佳狀態下還需要幾分鐘才能使用的元素「刀子」,作為一個騎士基本功扎實而魔法僅會理論的孩子,他此刻所做的只能說是最後的掙扎。

  這個世界上或許有很多在最後關頭爆發逆轉戰局的事蹟,可是對於墨菲斯,連抬起胳膊都有些費力已經說明他即將走入不會出現意外的敗局。

  忽然間,墨菲斯眼前閃爍了一下。

  渾身猛然間出現的劇痛讓他的動作出現了不可挽回的破綻,繼而被三個教官直接撂翻在地!

  墨菲斯睜大了雙眼,卻是發現明亮的天空驟然間漆黑一片——並非頭頂出現什麼異象,而是他猛的失明了。

  劇痛夾讓他的身體本能的蜷成了一團,教官並沒有繼續拳腳相向,而是停住了手,望著眼前似乎突然間仿佛煮熟蝦米一樣的墨菲斯。

  痛苦來得快,去的更快。

  當眼前在一次出現蔚藍的天空時,墨菲斯感覺身體表面仿佛火燒一樣的痛苦正在如潮水般退去,而視野中卻出現了一個熟悉的面龐。

  布朗。

  「沒死就給老子爬起來。」

  這位高階護衛騎士望著墨菲斯的表情很冷,沒有了之前的罵罵咧咧和隨意,身上的鎧甲依舊陳舊,站在那裡時腰板挺直,當真有一種軍營內才有的肅靜氣氛。

  墨菲斯動了動手指,仰躺在地的他漸漸感受到了雙臂和身體上剛剛被擊中位置傳來的疼痛,不過卻還沒有到爬不起來的地步,他咬牙站起身,卻才剛站起來就看到眼前的布朗抬起了腳——

  「呯!」

  墨菲斯這一次根本沒法躲閃,直直被布朗踢中了胸口,身體飛出去足有四五米才落地,在地面上滾了幾圈才停住。

  布朗沉默著,站在那裡看著墨菲斯站起身,那雖稱不上瘦弱卻和布朗比起來弱小異常的身板微微挺直,墨菲斯同樣一言不發。

  他不知道這時候該說什麼,剛剛渾身的劇痛讓他腦海一片空白,而布朗的這一腳則讓他明白自己已經不用多說什麼廢話了。

  四個教官站在布朗身後立正,卻沒想到這個高階騎士下一個動作居然是轉過身,在所有圍觀學生震驚的目光中飛起四腳將他們踹飛了出去。

  「十圈,誰少一圈老子扒了他的皮。」

  出乎意料對著教官留下這句話,布朗轉身走開,四個被踹飛的教官根本不敢抬頭,從地上捂著胸口爬起來後便毫不猶豫的開始學校外面的土坷垃場地開始奔跑。

  偌大的學院週邊至少兩千米多一圈,可這幾個中階護衛騎士卻以一種近乎衝刺的速度穿著那身金屬鎧甲開始了狂奔,絲毫不敢怠慢!

  望著布朗沉默離去的身影,墨菲斯喘了幾口氣,捂著因為被布朗一腳踹而有些火辣的胸口揉了揉,隨即竟是跟上了那幾個教官的身影。

  「看什麼看!持槍!繼續!」

  遠處布朗的聲音如同教堂的鐘聲一樣震得學員耳朵嗡嗡直響,學員目光轉開,每個人不再廢話,內心卻無法平靜。

  墨菲斯以這樣一種匪夷所思的姿態,在入學的第一天一舉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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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3 11:00:1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二章 「失傳」的戰技

  「這他媽不會是真的吧。」

  離開了學員人數眾多的馬場,登上了柯西騎士學院教員塔樓的布朗一屁股坐在了自己那已經歪歪斜斜看上去就要爛掉的扶手椅上,一邊整理羊皮紙一邊叨叨著。

  桌子上除了一個行軍時攜帶的水壺,只有一張張使用痕跡明顯的軍事地圖和一個痕跡斑駁的頭盔。沒有什麼普通學院教員辦公室能看到的各種資料,這裡的羊皮紙大抵有兩種作用——一種是布朗去大便時攜帶的,一種是君士坦丁地下報刊最新的色*情雜誌《花花騎士》的新刊了。

  當然,後者在看過之後和前者命運一樣。

  今天的他在發出那句感歎後便不再言語,有些愣怔的望著自己的頭盔出神。聖殿騎士團的制式頭盔式樣精良,在裝配到騎士身上前經過了至少三十七道工序,而眼前的頭盔兩側帶有損壞嚴重的翼甲,這代表布朗曾經至少率領著超過三百人的旗團。

  如今布朗退役之後的生活看似平靜異常,無非每日操練這群愣頭青的小崽子而已,不過和所有老兵一樣,在經歷過大規模的戰鬥過後,內心是永遠無法平靜下來的。

  往事總是不經意間的被某些看似平常的事物勾起回憶,正如今天他在視野開闊的辦公室看到墨菲斯持槍的那一刻,正準備喝口水潤嗓子的他直接捏緊了手中的鐵壺,以至於手指頭都在那上面留下了幾道指印!

  原因自然是在於墨菲斯的持槍姿勢——那不是拜占庭騎兵的持槍標準,也不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學生會出現的謬誤,作為曾經在帝國邊疆接觸過各種戰鬥並參與過遠征的布朗很明白自己看到的這一種持槍姿勢屬於什麼國家的騎兵。

  卡斯蘭迪,那個已經近乎衰敗的帝國才會有的騎兵持槍起手式。

  無論世間有再多的無視或詆毀,卡斯蘭迪曾經的輝煌依舊永遠的記載在了史書之中,而其中最為強大也是最為著名的便是他們騎術精湛實力強悍的騎士!

  那是一個驕傲的帝國,如果說弗丁帝國的騎士們都是一群在頭頂帶上羽毛的華麗公雞,那麼卡斯蘭迪那群從未穿過鐵葉甲的傢伙們就是群狼。

  他們嗜血、強大,強大到讓人提起名字便感到恐懼。

  但是因為拜占庭帝國和神聖加百列帝國的一次聯手以及拿勒國的暫時性支持,這個輝煌的帝國便在長達七年的大規模征討中煙消雲散,徹底淪為大陸二流國家。

  不過布朗不會忘記那些騎士們讓人髮指的精湛騎槍戰技,這些原本有可能成為拜占庭騎兵用於馳騁大陸的戰爭本領卻因為皇帝陛下的一紙命令絞死全部的卡斯蘭迪騎士而徹底失去了希望。

  一個國家所培養的戰爭機器,就此斷了血脈,再無輝煌可能。

  雖然聽起來有些不現實,但是幾千名騎士陸續被絞死所造成的損失是毀滅性的,若是步兵,這算不得無法承受,但是換做造價超過步兵百倍的騎士,後果不堪設想。

  而這也造成了神聖加百列帝國憤而在外交上指責了超過拜占庭七年、拿勒帝國就此與拜占庭就斷絕外交關係的慘痛損失。

  沒有人知道那位皇帝陛下為什麼下此決定,只是卡斯蘭迪騎士的輝煌就此斷送,本來一個偌大帝國現在已成為待瓜分的戰利品,卻因為這項決定而讓三個聯盟國僵持到了現在卻沒有人分到一杯羹,其背後的意義無人能猜測出來。

  布朗曾經正面與卡斯蘭迪的騎士交鋒過,對方沒有精銳的鎧甲,沒有鋒利的三棱騎槍,沒有多餘的佩劍,唯有一身落後半個世紀的鎖子甲,卻勢若虎狼,正面戰鬥力竟然強悍到需要拜占庭騎兵投入兩倍兵力去抗衡!

  墨菲斯的起手式和剛剛攻擊教官的動作被布朗悉數看到,那熟悉而兇狠的攻擊方式,那在回憶中深埋下的恐懼種子,那種在他頭盔和鎧甲上留下恐怖傷痕的戰技…一切的一切讓他無法再淡定下來。

  可是他會做什麼?

  這個時代,改變世界的往往是一樣不起眼的小東西——比如幾個世紀前馬鐙的普及直接讓騎士成為了大陸第一兵種,而如今,一種失傳了的兇狠戰技…同樣可以做到類似的效果。

  窮酸的卡斯蘭迪騎兵借助它抗衡拜占庭和神聖加百列帝國百年,若不是以往盟友拿勒的背叛勢必還會一路壯大下去,而富甲大陸的拜占庭若掌握這種戰技,後果不言自喻。

  雖然大字不識幾個,但是布朗還是努力地穩定下了自己的情緒,望瞭望窗外那個和教官一起跑圈的身影,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

  「有趣的消息。」

  望著手中一卷用特殊材料製成的信函,艾薩拉公爵揚起了眉毛,永遠冷清的表情似乎泛起一絲漣漪。

  晚宴一別之後,這位身姿卓絕的公爵對墨菲斯並沒有多餘的動作,負責有關於帝國內近乎所有情報處理的她雖然名義上是公爵,實際卻仿佛是陰影中的角色,從來沒有在任何多餘的時間出現在多餘的地點。

  對於墨菲斯,艾薩拉到目前為止僅僅覺得他是一個有意思的孩子而已——一切緣起於那首或許艾薩拉永遠不會在接觸的維奧拉琴曲目《莫里河的哀傷》,卻也到此為止。

  感傷總是暫時的,貴族永遠在面具後不辭辛勞的努力著,不過今天艾薩拉公爵接到了柯西騎士學院直接呈報上來的一份級別很高的機密檔,作為皇帝陛下放心的情報篩選審核者,艾薩拉公爵自然有責任檢閱其內容是否夠資格呈上皇帝陛下的那張書桌。

  可想而知,這份情報讓她揚起了眉毛。

  讓她如此感興趣的不單純是因為墨菲斯會使用卡斯蘭迪騎兵的戰技這一事實——當然騎士學院注明的是「有可能擁有這項技能」的字眼——而在於當初卡斯蘭迪的騎士被集體處決,那道從最高層一路扔下來的決策就是尚且年輕的艾薩拉用親自傳遞給遠在敵國的遠征軍的,先斬後奏可謂名副其實,當上下議院聽聞幾千名騎士在他們沒有計算出能換取多少贖金時便已經被絞死的事實後,集體譁然。

  那群迂腐老貴族的憤怒表情讓艾薩拉至今想起來仍然會在內心大笑不止。

  她望著這張微微發黃的薄紙,嘴角微翹,隨即輕輕將它放在書桌旁的蠟燭上引燃。

  灰燼落入銀質的鐵盒,而旁邊是一個像是展覽台般的皮質平臺,上面零零散散按照順序擺滿了一整張檯子的徽章。

  帝國貴族徽章。

  從最頂層的皇室雙頭鷹徽章,到第一梯隊公爵級別貴族,即便是最後一層也是子爵階級,帝國內近乎所有數得上名號的大貴族的家族徽章都在這裡,一個不落。

  甚至包括已經除名的克裡斯多夫家族。

  艾薩拉公爵纖長的手指輕輕拂過旁邊一枚枚不同式樣的家族徽章,最終停留在了那一朵低調而並不耀眼奪目的紫鳶尾上,輕輕拾起。

  「恩賜?」

  不知想起了什麼,她微微有些失神。

  身後,所羅門家族上任家主喬治•所羅門的肖像在牆壁上依舊仿佛靜靜地看著他的女兒,目光深邃,笑意玩味。
  ……………………………………………………………………………………………………………………………….
  夕陽落下時代表著一天的訓練結束,跑完十圈的墨菲斯面不改色的重新回到了隊伍中,而新來的教官自然不會再去傻到糾正墨菲斯和旁人迥然不同的持槍姿勢,就這麼看似平靜的度過了一整個下午。

  對於墨菲斯來說,除了出點汗,這種訓練似乎沒有任何難度。

  不過他始終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不太對勁——那種曾經出現過的灼燒感越來越強烈了。

  「想不到你還真有點膽子。」

  晚餐時,希丁克陰沉的目光似乎淡去了少許,少了幾分打量,多了幾分意外的讚賞,似乎對墨菲斯和教官打架的事情異常肯定。

  「其實我的膽子很小,我很怕死,因為一旦死了,那便什麼都抓不住了。」

  墨菲斯咬了一口硬邦邦的黑麥麵包,說出的話語卻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旁邊的布澤爾嗆了一下,伸手要去拿酒,而屁股占了快兩把椅子的科文已經塞到他手裡一個碩大的酒杯,布澤爾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抹了把嘴角道:「不過我真的很想知道,那幾個揍你的教官為什麼會在跑完步和你有說有笑的?」

  胖子的表情很豬哥。

  墨菲斯笑了笑,表情不卑不亢,看得出是在努力的讓自己融入這個新圈子,他指了指食堂另一頭同時用餐的教官們,低聲道:「男人不都是打出來的友誼麼?如果想友誼深厚一點,我不介意和你打上幾架,如何?」

  布澤爾一愣,隨即看到墨菲斯的表情才知道他是在開玩笑,雖然這個笑話並不好笑,但這個胖子還是很給面子的哈哈幾聲,一點看不出虛偽的樣子,伸手往嘴裡塞了口麵包,他含糊的說道:「要是這樣可以,每天揍我一頓都成。」

  「不怕死的胖子。」

  希丁克少有的多了句嘴。

  墨菲斯並不知道這個胖子布澤爾外表看起來憨呼呼的,實際上真認真起來絕對是一個玩兒命比誰都厲害的主,「不怕死」三個字給他,都是有些小瞧了。

  幾個人都是笑了幾聲,別管可不可笑,這都是一個促進關係的機會,身為貴族自然不會冷場,幾個話題過後四個人也算熟絡起來。

  墨菲斯有些不能理解為什麼這所學院的規矩如此「寬鬆」,甚至可以說比起塔倫斯學院沒有差多少,除了軍事化的管理有些僵硬,其餘的自由度很高,除卻清晨集合後的晨練和下午規定的基本功訓練,竟然沒有過多的課程。

  與之成反比的,是非常多的自由課程——這些課程開設在學生的自由時間,內容駁雜,從盔甲學、武器使用教學、騎士教義、神學基礎到匪夷所思的紋章學、戰旗學、馬匹鑒定不一而足。

  沒有固定的課程,學生隨意上課,但是學期結束卻要進行考核——不是紙面上的,是真正如戰場般的實踐考核。

  「晚上沒有任務了?」

  面對吃晚飯準備離開餐桌的幾位舍友,墨菲斯有些好奇他們匆匆離開的原因。

  「如果你能忍受布澤爾朗誦那酸掉牙的詩歌,回宿舍是一個比較合適的選擇,明天去管宿舍門口的管理員要個學院的課程表,那樣你上起課來比較方便,今天還是先忙自己的事情吧。」

  希丁克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朝四周瞥了瞥,低聲道:「趕緊走,我可不想被那個惡魔盯上。」

  說完,三人無比統一的轉身走出了食堂,而墨菲斯則很本能的跟了出去——天知道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什麼讓舍友害怕的東西,自己可沒興趣去好奇探究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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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3 11:00:3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三章 手捧舊約的少女

  夜幕降臨,第七連的宿舍卻並不安靜,這個連的怪才們也許從此刻起才將自己的「才華」逐漸展示在了墨菲斯的面前,並且開始了長達幾年對墨菲斯原本就堅韌異常的神經上的折磨。

  回到宿舍的墨菲斯先是在走廊裡遇到三四個渾身一絲不掛高喊著衝鋒口號來回奔跑的傢伙,隨後又是在隔壁碰到了正在宿舍裡面吃燒烤的神經病——布澤爾大罵著伸手把對方敞開的房門關上,不讓嗆人的煙霧飄到樓道中,轉頭道:「很多人怕去食堂排隊吃飯耽誤了時間,索性來這裡吃了。」

  「耽誤時間?」墨菲斯揚了揚眉毛,聯想起了匆匆離開食堂的學生,道:「不會是害怕什麼人吧?」

  希丁克和科文已經去上晚上的選修課,此刻只有胖子在墨菲斯身旁,這眼睛賊兮兮的傢伙看了看四周,推開宿舍門讓墨菲斯進來後「哢」的鎖上門,用極其微弱的聲音道:「確實是,誰也不想惹上那個魔頭啊,被盯上了下場絕對淒慘!」

  「有多淒慘?」

  墨菲斯有些好奇這是什麼樣的人物。

  「是——哎,還是等你看到了再說吧,」

  胖子歎息一聲,轉身去翻找屋子裡剩下的零食了,墨菲斯也沒興趣追問,他本來也不是一個好奇心旺盛的人,走到自己的床前微微愣了愣神,隨即開始了冥想。

  冥想的作用則是強化腦海中的晶絲,並緩慢的擴充其最大載荷量,和體力近似的是這種能量的使用會隨著鍛煉而不斷增多,不過消耗晶絲能量比起積攢來說快的太多,剛剛擁有晶絲能量的墨菲斯比起任何一個邁入「魔法師」境界的人來說都要少,若不是那柄鳳凰木魔杖的魔力擴散效果驚人並且本身有著加速恢復晶絲能量的作用,估計再過三十天墨菲斯也無法從那個塔樓中出來。

  說到底,墨菲斯距離所謂的靠魔法戰鬥還差了十萬八千里,跟導師黛拉那種揮手釋放四十七級防禦法陣的級別基本上遙遙無期。

  冥想是枯燥的,不過和普通人不一樣的是墨菲斯不用擔心自己在冥想時睡著,因為他的假寐習慣,這種得天獨厚的優勢會在未來的幾十年內慢慢顯現。

  可是今日剛剛進入冥想,墨菲斯頓時感受到了身體的異樣——仿佛倏然被扔進了火爐中般的他瞬間被劇痛籠罩!

  腦海中的晶絲開始變得不穩定起來,墨菲斯不明白這是怎麼個情況,卻是感覺到自己身上的魔紋正在如被烙鐵炙烤著一般燃燒起來,這種熟悉的感覺和當初在胡克鎮如出一轍!

  如今的墨菲斯有了晶絲能量的存在,意志力同時強大不少,愣是忍住了這痛苦而沒有露出多餘的異樣,他能感受到自己身後的黑色魔紋似乎倏然間減少了一道。

  「哢!」

  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墨菲斯只感覺大腦轟然間清明一片,晶絲力量竟然無形間暴漲一倍有餘——仿佛進階般的感受讓他的雙眼一陣眩暈,可以感覺到晶絲的能量精純了不少,而更為驚奇的是渾身上下的力量似乎跟著上升了一個臺階。

  無形間的變化讓他幾分鐘內出了一身汗,原本乾爽的衣服近乎立刻被汗水完全浸濕。

  墨菲斯深深呼氣,正打算活動身體去查看有無異樣,窗臺上傳來的一聲狼嚎讓他險些跳下了床!

  「你是一朵憂傷的花——我…」

  布澤爾手捧一部《涅爾斯文集》聲情並茂的沖著遠處漆黑的校場朗誦著,表情如同得了痔瘡般扭曲,聲如破鑼。

  站在窗臺上的他手捂胸口,氣壯河山。

  隨即這個胖子便被樓上結結實實的潑了一大盆涼水,扔下詩歌,這個傢伙奔出宿舍就去找人算帳。

  十分鐘後,讓人扒光衣服揍了一頓的布澤爾穿著內褲罵罵咧咧的走了回來。

  希丁克和科文回來的時候看到胖子,習慣性的大笑幾聲,幾人沒有過多的談話,在勞累一天之後很快沉沉睡去。

  沉默的墨菲斯在洗了個澡後開始繼續冥想,並沒有對自己莫名其妙的進階有過多欣喜,在疑慮和思索中度過了住在柯西騎士學院的第一個晚上。
  ………………………………………………………………………………………………………………………………

  君士坦丁,帕米爾區。

  聖帕米爾學院和柯西騎士學院、潘塞爾魔法學院並稱為帝國三大基柱,其根本原因在於這裡培養出的八位牧首、一百八十七位紅衣主教、上千位區主教的帝國神學支柱,這所從君士坦丁建立之初便屹立不倒的神學院已經存在了近千年,她的歷史,便是君士坦丁的歷史。

  拜占庭的幾次重大事件中似乎都有這所神學院的身影,隱隱之間,它總是以一種低調黯淡的姿態蟄伏在那所更為著名的牧首聖庭後,在聖羅蘭大教堂的陰影中不為人們所重視。

  不過這所神學院走出的人中,最為著名的就是最終埋葬在海克爾聖山的聖徒數量。

  七位。

  其中最為著名的,便是在《舊約》扉頁寫下「人盲目性的最根本局限,就在於在其盲目性面前感到榮耀」這句話的聖•奧古斯丁。

  而此刻,修女貞德在阿奎那的要求下,來到了這所舉世聞名的神學院前,有些迷惘的抬起了頭。

  嬌小的身軀和遠處讓人仰望的巨大教堂形成了鮮明對比。

  緊了緊懷中的書籍,貞德手中那張並不精緻的羊皮紙被捏的更緊了。

  邁步走到了神學院的門口,四周安靜異常,並不是沒有人,相反的,身穿黑色或白色教袍的修士比比皆是,但是在這裡卻沒有一人說話,主的受難像在學院的大門上方,偶爾有修士抬頭望見,便會輕輕的在胸口畫一個十字,低下頭去,默默前行。

  學院的門口旁有著天使加百列略微損壞的雕塑,這是當初帝國「聖像崇拜」和「反聖像崇拜」留下的歷史痕跡,君士坦丁五世大帝在最後一次運動中表示這些被損壞的雕塑不得被取代,保持被破壞的原貌留在原地,用以警示世人,歲月的痕跡顯露出了神學院的滄桑,讓修女在內心微微驚歎。

  「入學的學生?」

  一位身穿白色教袍的修士站在學院大門內,望向了這個對他來說有些陌生的身影,禮貌的問話,有著一種牧羊人特有的溫厚嗓音。

  貞德不善言談,似乎一天到晚除了禱告不會多說幾句多餘的話,望著這位比自己高了好幾頭的大人,十三歲的她抬起頭,那張日後註定驚豔的面龐此刻還有一點嬰兒肥,目光清澈的點了點頭,她沒有一絲防備。

  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麼,貞德伸手遞出了手中的皺巴巴的羊皮紙條,微微羞怯。

  「推薦信?」

  白袍修士揚了揚眉毛,笑容依舊的接過,輕輕展開,隨即很快合攏。

  「來到聖帕米爾神學院做一位合格的牧羊人而不是修女,我想這對於你來說是一個正確卻也唯一的選擇,貞德,不介意我這麼稱呼你吧?」

  拜占庭或許許久沒有出現過女性修士了,和修女不同,兩者的道路截然相反。

  他微微側身,示意小修女跟著自己走近學院,四周的修士微微躬身,對著這位看起來並無異樣的白袍人行禮,姿態沉默,恭敬。

  貞德茫然的跟在他的身後,殊不知眼前的人地位和距離不遠處牧首聖庭內的那些紅衣主教不相上下。

  聖帕米爾學院的院長放下手中日夜研讀的典籍來到學院大門,如此姿態謙恭的帶領一位懵懂的小女孩走近學院,沒有人知道其中緣由。

  「貞德,如果可以的話,這張羊皮紙是否可以讓學院保留?我想它會是聖帕米爾學院以後展示在‘斯凱德廳’的又一珍貴物品。」

  依舊是淡淡而溫暖的聲音,貞德覺得眼前的人很友好,於是她輕輕點頭,那雙眸子在陽光下清澈如同湖水。

  「你是主對凡間的恩賜。」

  白袍人淡淡微笑,將手中那張羊皮紙緩慢合好,在畫了一個十字後恭敬的放進了隨身的衣兜,隨即帶領著身旁的貞德邁步走上臺階,身前,巨大的神學院教堂在陽光下的神聖氣息讓人有一種高山仰止的錯愕。

  這裡是君士坦丁第二高的建築,聖帕米爾教堂,高五十七米。

  小修女邊走邊抬起頭,沒來由的想起了某個清晨那沐浴著陽光邁步走進石屋的身影,嘴角翹起,輕輕抱緊了懷中阿奎那親自贈與的《舊約》。
  …………………………………………………………………………………………………………………………….

  翌日,柯西騎士學院。

  對於自己所使用的騎槍戰技,墨菲斯一點概念都沒有——什麼失傳多年已經滅絕的騎兵戰法,什麼或許可以改變大陸格局的轉捩點,這些東西都是虛無縹緲的,就算是布朗甚至艾薩拉公爵或任何一個史學家軍事學家都無法確定一套騎兵戰技能否真的改變大陸格局,又或者這也許僅僅是布朗教官的一次神經過敏而已,總之這個消息沒有被呈現在皇帝陛下的書桌上,而是成為了灰燼,靜靜的躺在那一枚枚貴族徽章旁的銀質盒子內,不知道是艾薩拉公爵對墨菲斯的保護還是單純的覺得這只是一個小題大做的資訊。

  因而墨菲斯早上天不亮和幾位舍友趕去校場開始官場的馬術基礎訓練時,沒有過多的人注意他——或有提起,都是當做那個跟教官幹架的愣頭青而已,至於身份,默契的沒有人去問或強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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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3 11:00:46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四章 我就是瘋了,你能怎麼樣?

  柯西騎士學院有一句校訓,是拜占庭帝國第十四位皇帝索蘭丁一世在這裡剛剛從軍營轉變為貴族學院時留在這片校場邊緣石碑上的——「脫下父輩的權勢外衣,在這裡,你只是你。」

  墨菲斯望著這塊石碑,感觸頗深。

  全學院一共十多個連隊,只有在早上的時候是全體進行活動的,其餘時間課程排開,比如墨菲斯的第七連是下午進行基礎訓練,但是有一半連隊是在上午,而此時墨菲斯也算在清晨的陽光中看到了這個學院的近乎全部學員。

  和弗丁帝國每位騎士自備馬匹不同,學院會給所有學員提供三匹軍馬以供挑選,但是顯然不會是頂級貨色,所以偌大的校場內沒有什麼靠著胯下馬匹耀武揚威的異類,所有貴族都安靜的駕馭著馬匹,在教官的一個個指令下熟悉著騎士衝鋒時需要掌握的陣型。

  所有人都是練習用的皮甲,佩戴了一個用於保護的小型頭盔,墨菲斯對於騎馬自然能力超群,應付起來不在話下,遊刃有餘的操控著馬匹前行時,墨菲斯卻瞥到了一個讓他有些意外的身影。

  距離他不遠處的第一連,也就是號稱實力最強才能進入的連隊內竟然有一個胸口微微凸起、身材比旁邊的男孩子們較弱不少的女性身影,在隊伍中不甚惹眼,卻沒有任何人敢把多餘的目光投向她。

  這讓墨菲斯有些驚奇,難道騎士學院還招收女人?

  一夜的冥想過後墨菲斯精神狀態比起單純的假寐還要好,隊伍前行時噤聲,幾個舍友雖然在近處,但也不好直接開口提問,墨菲斯索性當做什麼都沒看到,只是目光微微在那個身影上停留後便離開,再沒有多餘的興趣。
  
  早上例行的訓練並不辛苦,完全是對馬術的強化訓練,比起塔倫斯學員專業不少,也讓墨菲斯能學到一些以前未曾接觸過的東西,比如在列陣的時候如何保持好左右間距,在衝鋒的時候如何讓戰馬維持在一道水平線上等等,看起來簡單,實則困難異常,一個旗團超過百人,在衝鋒的時候一排排間距能在攻入敵陣時依舊保持嚴整,其中所需要付出的艱辛遠比普通人想像的要多。

  戰場上的默契,源自於日復一日的訓練。

  在清晨的陽光剛剛讓四周的氣溫升高些許時,訓練結束,接著便是自由課程時間,墨菲斯領取了一張表格,上面列出了學院內各式各樣的課程的名單,牛高馬大身材強壯的科文去上「長柄武器基礎及進階」,那是一位強力騎士提高自己實力的必須課程,包括了各式各樣除了騎槍以外長柄武器的使用要訣,有助於騎士更好地發揮自己的力量優勢。

  而希丁克則是去了紋章學課堂,讓墨菲斯匪夷所思,胖子去了軍事理論的教室,看起來對於打仗更上心思。

  墨菲斯望著手中的課表,略微發呆,篩選了半天,最終選擇了一個看上去比較靠譜的課程——「騎士制度史」。

  這個習慣是黛拉讓墨菲斯養成的,在每一次給他書單時,用於介紹魔法體系歷史的書籍總是排在讀取順序第一位的,讀史可以更明確的理解魔法體系中的繁雜概念,對於騎士體系更是如此。

  因為唐吉坷德曾經提起過,騎士的修煉,遠沒有劍士那麼簡單。

  雖然看上去都是靠物理攻擊吃飯的職業,但是作為能擁有那不勒斯魔鋼短劍資格的騎士,唐吉坷德對於這個職業的認知可以和黛拉對魔法的認知相媲美,這也是墨菲斯無形的優勢之一,往往是從小培養的敏銳本能和嗅覺,讓他總是能以最明智的方式走最近的道路。
  
  不過通過這個空蕩蕩的教室就能看的出來,能認識到這一點的人並不多,這讓墨菲斯想起了當初《元素理論基礎》課本扉頁的那箴言,人們似乎總是在剛剛跨入某一個領域時過於期待頭頂那看上去華麗而遙遠的山峰,卻不願意去低頭尋找腳下能更順利攀登的道路。
  
  柯西騎士學院的教室透著一股子簡樸而硬朗的風格,座椅陳舊而堅硬,坐上去並不舒適,這門課並沒有課本,當然如果願意的話可以去學院外的書店購買一本《格爾斯騎士制度史》來輔助學習,不過那本書需要三枚阿茲特克金幣並且厚達兩千四百多頁,其中三分之一的內容更是用弗丁文字書寫,這就導致很多學生選擇了直接聽課記錄筆記就好,因為老師的水準絕對不會低。

  至少墨菲斯聽說的是這樣。

  大概能坐下兩百人的教室此刻只有二十來個人,墨菲斯找了個習慣性的位置坐下,抬頭望向了前方。

  講臺很特別,角落處擺著幾個木質假人,身上穿著不同時期的騎士鎧甲,從古西伽帝國鎖子甲到目前拜占庭最精良的鐵葉甲應有盡有,一個簡單的木桌當做講臺,上面擺放著一個君士坦丁鐵匠製作的精鐵馬刺。

  講述課程的是一個走路有些瘸的老頭,雙眼渾濁,似乎看不清楚講臺下有多少學生,這樣似乎也正好,省的教了一輩子書的他心寒,有些艱難的邁上講臺,這位老頭聲音沙啞的開始講述已經進行到一半的課程——「弗丁帝國騎士的沒落」。

  墨菲斯聽著他講述那個龐大帝國的騎士系統因為過於自傲和散亂的結構而逐漸退出戰場王者的地位,有些出神的想起了唐吉坷德偶爾提起的話語,雖然年幼的記憶讓他無法核實,卻覺得那個老傢伙似乎在弗丁呆了很久,並且獲得過不少的榮譽。

  說實話,老者的課程有些枯燥,基本就是照本宣科,墨菲斯很快有些走神,目光微微轉移,竟然對上了一雙眸子。

  是那個早上見到的女孩——當然墨菲斯眼裡的女孩都是女人,不高的個子,一頭棕發,海藍色的雙眸,五官勻稱,卻有著一股子英氣,這是晚宴上那位貴族小姐妮娜根本沒法相比的。

  而且對視的一瞬間,墨菲斯本能的察覺到了對方似乎帶著一股子難言的挑釁意味,微微眯起來的眼睛看上去像是打量獵物的捕食者,這種情況出現在一個女人身上讓墨菲斯有一瞬間的詫異,對視?墨菲斯不甘示弱。

  不過他忽略了一個事實,那就是這個女孩子身旁三四米的距離內沒有一個人,雖然教室很空,但是基本兩三個人坐在一起,所有人卻唯獨對她畏若虎蛇般躲的遠遠的,直到兩人就這麼互相大眼瞪小眼看了足有一分鐘,墨菲斯才覺得有些無趣,微微扭過了頭,繼續聽課。

  想當騎士的女人?

  還真是有夠奇葩的。

  這個世界男人的地位永遠高於女性,似乎連宗教都是這麼判定——「那最初的男人是主所造,女人夏娃卻是由亞當肋骨所變」,凡此種種,或許直到幾個世紀前弗丁騎士學會所謂的浪漫,才讓貴族中的女性地位提升些許。
  
  墨菲斯心裡琢磨著這些典故,卻猛然間覺得身旁似乎有動靜,再一次轉過頭時瞬間揚起了眉毛。

  那個女孩子竟然直接邁著大步子來到墨菲斯身旁,一屁股緊挨著他坐下了!
  
  不明所以的墨菲斯沒有注意到四周的學員已經不再聽課,近乎所有人都是一副等待災難發生的表情望著他,而身處目光焦點處的墨菲斯扭著頭望著對方,看起來毫無防備。

  「新來的?」

  對方的語氣居高臨下而跋扈,看得出似乎沒有吃過什麼虧,這好像才是那些貴族少爺們應該擁有的面目,但是此刻出現在了一個女孩子身上,讓墨菲斯始料不及。

  「算是吧。」

  「怪不得,」這位胸口佩戴一枚耀眼高階護衛騎士徽章的女孩子點點頭,「不認識我?」

  「你?」

  墨菲斯扭過頭,表情微微有些意外——這個女人是不是有些太神經質了?

  不是墨菲斯隨便懷疑別人的神經有問題,而是這個女孩子此刻已經將臉快貼到他的臉上了——不是為了表示親密,而是那種魔獸爭奪配偶時才會出現的挑釁。
  
  兩個人距離不到一釐米,鼻子尖都快觸碰到一起,四目相對,墨菲斯卻沒有退卻,只是揚著眉毛就這麼對著眼前仿佛下一刻就要和自己打架般的女孩子對視著,輕聲道:「我不管你是誰,現在應該是上課的時間,所以我沒有時間和你多廢話。」

  他也是有點惱了,起初是莫名其妙,難道僅僅是因為自己看了她幾眼就要拼命不成?這不是腦袋有病麼?
  
  但是事實遠遠超乎他的想像。

  「呯!」

  下一刻,眾目睽睽之下墨菲斯的身影倒飛而出!

  飛出去的他瞬間撞翻了超過三排桌椅,稀裡嘩啦的濺起一大片腐朽的木屑,扭過頭望向這裡的同學們都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順帶望向那個已經被掩埋在桌椅廢墟之中的身影,面帶憐憫。

  真是無妄之災啊!
  
  「咳咳…」

  墨菲斯推開了蓋住自己的桌椅,抬頭望向了剛剛還坐在身旁此刻卻距離自己足有五六米的女孩,表情突然間冷了下來。

  這一下絕對不輕,墨菲斯根本沒有想像到自己會在這種情況下受到攻擊,所以他看到對方抬起腿的時候愣了一下,等到想格擋的時候已然來不及,腹部被近距離擊中,高階護衛騎士那巨大的力量讓他成為了眼前這位學院最著名的硬茬子的又一個「犧牲品」,後果真是夠悲慘的。

  「你瘋了?」

  墨菲斯皺著眉頭望著這個毫無徵兆出手的女孩子,有些動怒。

  這是在課堂上,又不是在馬場上,再說墨菲斯也沒有覺得自己做出了什麼對不起對方的事情,簡直就是莫名其妙的被踹了一腳。

  「我就是瘋了,你能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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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3 11:01:03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五章 憤怒與愧疚

  也不知道姓名的女孩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就這麼在椅子上翹著腿,肆無忌憚的打量著墨菲斯。

  而講臺上那個老人似乎是聾了,頭也不抬的繼續講著他的弗丁騎士衰敗史,連教室中間倒了超過五套桌椅都沒有注意,伸手用乾枯的手指頭沾了沾舌頭,翻過一頁,繼續講——

  「關於弗丁騎士的利益方面,我們可以看到…」
  
  講臺下,墨菲斯緩緩站起了身。

  身材算不得高大的墨菲斯望著這個胸前有著高階護衛騎士徽章的女孩子,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這情況不但讓四周的學生們愣住,同樣讓坐在椅子上正得意的女孩子微微張開了嘴巴。
  
  墨菲斯在女孩面前一米處站定,對方不明所以的抬頭望著他,似乎是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麼——事實上,整個學院被她揍過的人,能這麼站起來的屈指可數,高階護衛騎士實力強大異乎常人,正如墨菲斯以前的導師唐吉坷德所說,騎士的修煉遠比劍師更加複雜,側重點也不同,而這個女孩子明顯爆發性和力量強大,所以她才能一腳將不設防的墨菲斯踢出去五六米遠,若換了之前那幾個和墨菲斯打架的教官,遠做不到這一點。

  不過這個被莫名其妙踹了一腳的少年可不會當什麼遵守校規的好學生,在對方不按常理出牌的那一刻起,就註定這個倒楣的女孩要成為墨菲斯煩躁情緒反彈的第一個反面教材。

  抬腳,毫不留情。

  「呯!」

  這一次,飛出去的換成了那個剛剛坐在椅子上的女孩。
  
  抽氣聲響起,四周的人直接驚掉了一地下巴!
  
  墨菲斯看上去根本沒有憐香惜玉的意圖,一腳悶出去之後竟然跟著一個沖步跳了起來,直接躍起到了還沒有站起來的女孩面前,又是一腳!

  「呯!」

  這下子連講臺上的老頭子都抬起頭了,不過那昏花的老眼眯著望瞭望,似乎看到的是一片模糊不清的場景,搖搖頭,低頭繼續開始念課本。
  
  然而台下的同學們已經根本坐不住了,一個個不管再怎麼淡定,也被墨菲斯這一系列舉動給驚的張大了嘴巴!

  「你竟然敢——」

  「呯!」

  第三腳。

  反正什麼騎士美德中對於女人的尊敬到墨菲斯這裡完全成了狗屁,這傢伙看著地面上仿佛被自己踢蒙了的女孩,竟然一把拎住對方的領口提了起來,隨即像是扔麻袋一樣輪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啪嚓!」

  桌子碎成了一大片崩飛的木屑,這位剛剛滿臉跋扈的女騎士躺在地上,徹底傻了眼。

  高階護衛騎士不會因為這麼幾腳就殘廢或落下什麼病根,但是說起來這幾下絕對是實打實的讓她站不起來了。

  憐香惜玉?

  墨菲斯不知道玉有什麼好珍惜的,他的眼中對方僅僅是一個無端攻擊自己的神經病罷了,回擊是自己的本能趨勢,和對方性別無關。

  這種叢林裡走出來的傢伙是最講道理也是最不講道理的。

  墨菲斯朝著旁邊吐了口唾沫,不是因為表示不屑,只是單純的因為這個女孩子的一腳而有些血液上湧罷了,不過這在旁人看來,那真是囂張上天了。
  
  課已然上不下去,墨菲斯回頭看了看,教室中央這一片基本成為了一片廢墟,四周的學院沒幾個坐在位子上的,都是站在原地望著這裡,根本就是看到了亡靈一樣的表情,甚至有人還在叨叨著什麼禱文,讓墨菲斯莫名其妙。
  
        打個架而已,至於麼?

  低頭看了看地面上那個睜著雙眼似乎傻掉的女孩兒,墨菲斯抹了把嘴角,轉身走向了屋外。

  教室在這一刻靜的只剩下他的腳步聲,所有的學員無論自己實力如何身份怎樣,都默默的望著那個背影,高山仰止。

  ………………………………………………………………………………………………………………………….

  一上午的課根本就沒有學到什麼東西,墨菲斯真覺得浪費時間是一種罪過,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用魔杖演練了幾個魔法陣圖的繪畫,從黛拉的塔樓呆了三天三夜之後,墨菲斯已經開始學會用腦海中的晶絲來在杖尖凝聚能量了,雖然彙聚出的元素切割刀遠沒有一般的刀刃鋒利,但好歹能在原石版上刻下痕跡——而墨菲斯也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用魔杖繪畫魔法陣,似乎遠比使用羽毛筆輕鬆得多。

  帶有導向性的魔杖會在很大程度上修正手腕控制其繪畫時產生的抖動,繼而極高的減少誤差,墨菲斯這才明白為什麼高階魔法師在繪畫陣圖時會使用魔法道具,那種純靠手指便能毫無誤差繪畫十多個節點法陣的妖怪式人物終究還是太少了,與其花時間在控制細微精度上,倒不如努力記住更多的法陣。

  這是一個效率問題,時間對於墨菲斯來永遠不夠用。

  繪畫魔法陣會耗費晶絲能量,墨菲斯現在那點可憐的能量終於在魔紋消失一環後邁過了低階魔法師的門檻——所謂的門檻就是可以釋放一個完整的、魔法工會評定為一級的攻擊或防禦性魔法,不過墨菲斯直到現在也沒有學習一個所謂的類似的法術——事實上,黛拉給他的書單中,內容基本是對魔法系統無數分系的介紹,並且都是目前近乎最尖端的領域內容,簡而言之就是目前的墨菲斯所接觸到的問題都位列「黃金羅盤議會」那群人的學識範圍,因而可以說他走的路是通往頂峰最近也是最平坦的那一條。

  不過他卻沒有見過哪怕一本是有關於基礎咒語吟誦或所謂的攻擊防禦法術施放的。
  
  用魔杖在一張鋪在地上的羊皮紙上切割出一道道細痕,墨菲斯很快成功刻畫了十個基礎型法陣,沒有再用昂貴的晶核去驗證法陣是否合格,而是借助於腦海中所剩不多的晶絲力量一一啟動羊皮紙上的法陣。

  魔法陣的威力隨著刻畫介質和精度以及給予的能量強度、純度息息相關,每一樣都複雜異常,墨菲斯用羊皮紙刻畫的魔法陣啟動後所擁有的效果不過是亮起淡淡的光芒罷了,而實際上如果是由黛拉將其刻畫在一塊能量傳導率達到九成以上的純原石板上,那麼這個「火焰照明」法陣的效果應該是緩緩出現一圈燃燒著的火光的,而對於「理想狀態」,事實上大多數人都無法做到讓火焰達到理論上的「無色」,能達到青藍色火焰已經是佼佼者,而墨菲斯目前的水準,僅僅是能讓它出現一抹亮光而已。

  不過這就夠了,心情並不是很好的墨菲斯將晶絲能量消耗殆盡,隨即便進入了冥想狀態,效果卻因為糟透了的思緒而不是很好。

  也是,沒來由的一場架讓墨菲斯感覺憋悶的慌,雖然最後自己動手給對方打的動彈不得,按照理論贏是贏了,可是已經懂一些人情世故的他在冷靜下來後覺得這麼做似乎有些不妥。

  他還沒學會對打的是女孩而產生什麼過多的愧疚,只是單純的覺得自己似乎出手過重了。

  這種內心的拷問不似以往在叢林中的單純,那個時候打獵就是打獵,打死就行了,獵物跑了就追上去打死為止,可是現在面對這複雜的社會墨菲斯還沒有學會圓滑,此刻煎熬他內心的,卻是良知的拷問。

  冥想狀態不好,墨菲斯也沒有強求,內心有一些不平靜的他歎了口氣,像是一個這個年紀應該會有煩惱的年輕人那般有些煩躁的望著窗外發呆,手指無意識的摩挲著腰間的魔鋼短劍,腦海中學過的東西似乎幫不上他什麼忙,最終想起的,卻是老人阿奎那說過的那些話語,以及小修女離別時眼角掛著的淚珠。

  「出大事了!」

  身後宿舍已經被後勤部的士兵修好的大門被猛然推開,布澤爾一馬當前沖進了屋子,見到墨菲斯後滿臉興奮,似乎終於有一個可以炫耀的事情得以分享,也顧不得擦嘴邊不知道剛剛偷吃什麼東西留下的油嘖,指著窗外道:「剛剛我聽說竟然有人在教室動手打架了!」

  「很稀奇?」

  墨菲斯眉毛揚了揚,原本就有些亂的心情有些惡化的跡象。

  「打架不稀奇啊!關鍵是據說那個傢伙被打了!還給打的半天沒能爬起來!這簡直他媽的就是神跡啊!」胖子爆了粗口,情緒有些難以控制的激動,似乎拜占庭一下子將神聖加百列帝國給踏平了似的,「那個惡魔啊!終於有人將她拖進裁判所給予審判了麼?」

  煞有介事的禱告動作被隨後進屋子的希丁克一腳踹開,一身肥肉的布澤爾撲到了自己的床上放聲大笑,而墨菲斯則目光有些說不出的複雜意味,望著桌子上缺角有些出神。

  大塊頭科文擠了進來,將門關上,走廊熙熙攘攘的吵鬧聲被遮罩了少許,他邊脫衣服邊叨叨道:「能動手就不是一般人,來這裡一年了還真沒見過敢跟她對著幹的,換了我估計直接…」

  「換誰都一樣,不用做什麼假設了。」

  希丁克坐在椅子上喝了杯水,一直低垂著的目光微微抬起,看到墨菲斯在那裡發呆,好奇道:「怎麼?不明白這是什麼情況?」

  隨即他拍了拍腦袋,笑著說道:「你還記得昨天吃飯的時候為什麼走的那麼快麼?那是因為有一個瘟神誰也不敢惹,」希丁克身子壓低了一些,聲音低沉,「那可是沒有人敢招惹的傢伙,冒犯了她,那可當真剩下‘等死’兩個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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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3 11:01:21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六章 朗基努斯親王

  「哦。」

  墨菲斯看上去興趣寥寥,點點頭,坐在了靠近窗戶的那張椅子上,依舊出神,良久,他突然轉過頭問道:「她是皇室的人?」

  「哈迪斯親王的女兒。」

  希丁克似乎早就等著墨菲斯問這句話,伸手遞給科文一瓶藥膏,後者扔給了後背傷口還沒痊癒的胖子,宿舍的其餘三人都轉過頭望著墨菲斯,似乎都在等著墨菲斯聽到這個消息後的表情。

  「哈迪斯親王…陸軍統帥哈迪斯•郎基努斯親王?」

  墨菲斯在內心倒吸一口涼氣,那絕對是《紋章史》上陳述最少而內容最為驚心動魄的家族——郎基努斯,這個皇族擁有的姓氏遠不止是拜占庭帝國大權貴那麼簡單,而親王哈迪斯則是拜占庭百年來公認實力最為強大的騎士之一,綽號「血騎士」——因為這位陸軍統帥所帶領的軍隊鐵蹄下有著超過萬人的亡魂。

  他是帝國公認的殺神,鐵血無匹四個字當之無愧,任何人提起他時,畏懼永遠多於敬重。
  
  希丁克點點頭道:「莉莉絲•郎基努斯,校園裡沒有人會提起這個名字,見到她都會躲著走,她雖然強,但說實話布澤爾若是拼了命不一定會輸,但因為她那個老爹實在太過霸道,沒人敢去觸黴頭。」
  
  「原來如此。」

  墨菲斯吐了口氣,苦笑一聲,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真讓他有點騎虎難下了,作為一個正統的大貴族繼承人,又是帝國有數的古老大家族,自己後臺可謂不是一般的強硬,而這下子惹了一個比溫德索爾看上去還要硬的親王級家族,想想就覺得有些對不起費盡苦心把自己安排到這裡的那位父親。

  愧疚,這種情緒讓墨菲斯心如蟻噬。
  
  可是又能如何呢?

  在叢林裡沒有遇到過的難題讓墨菲斯有些愁眉苦臉,他使勁揉了揉臉頰,望著準備出去吃飯的三個舍友道:「我先休息會兒,不去吃飯了。」

  三人沒有察覺到什麼,剛認識兩天的他們也摸不清墨菲斯的脾氣,只當他是有不愛吃午飯的癖好,轉身便離開了。

  墨菲斯並非是忐忑或恐懼,只是單純的覺得自己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來思考眼下自己需要作出的選擇罷了,拿出鳳凰木魔杖,點點閃光在杖尖跳躍著,墨菲斯微微出神,隨即下了決定。

  .........................................................................................

  食堂的氣氛今天似乎有些異樣。

  簡單的石質結構,屋頂沒有塔倫斯學院食堂那般氣派的穹頂壁畫,也沒有富麗堂皇的華貴地板,學生們的飲食只有一個特點:糙。黑麥麵包無限量供應,吃死都沒問題,但是肉類不多,大多還是醃肉,並非學院沒錢去給學生們提供充足的伙食,而是學院按規律來安排的——營養好的伙食往往出現在即將野外拉練前,因為都是貴族少爺,所以學院從來不會去慣著這群胃口本來就很刁的傢伙們。

  只不過此時此刻,食堂內吃著黑麵包的貴族們一個個都在低聲談論著某件事情,卻沒有像平時那般狼吞虎嚥的吃完趕緊滾蛋,他們時不時的瞥瞥四周,目光主要集中在食堂的入口處,意料之中的,那個強勢而跋扈的身影始終沒有出現。

  有史以來第一次,這群學員安心吃了頓飯,雖然依舊是粗糧和鹹的要老命的醃肉,但是顯然不光布澤爾一個人覺得這頓飯無比的香。

  午休過後,墨菲斯再一次出現在校場上持槍站定時,沒有人會把眼前這個之前因為跟教官幹了一架而微微有些名氣的新生和那個霎時間傳遍整個校園的傳說人物重合在一起——因為「騎士制度史」這門課實在是太冷門了,冷門到去那裡上課的學生基本都是高年級且實力排在學校末尾的人,而這群人距離第七連這樣的存在太過遙遠,墨菲斯沒有透露自己的姓名,那群人在看到莉莉絲被撂倒後目光基本都集中在了這位天之驕女身上,等想起這處鬧劇的始作俑者,墨菲斯早就跑得沒影了。

  所以這一個下午,墨菲斯看起來和平常一樣,只不過用一種和別人不同的持槍方式在已經得到布朗暗示的教官默認的目光下完成任務而已,直至日落結束。
  
  日落之時,已經一天沒有吃飯的墨菲斯沒有和三位舍友走向食堂準備預計好的「狂歡」,而是走上了另一條路——那個迥異于騎士學院宿舍石樓的一棟小屋,也就是墨菲斯今天從教官布朗那裡問到的莉莉絲的住所。

  總之布朗知道眼前這個傢伙將莉莉絲暴揍一頓的時候沒有過多的吃驚,而是認認真真的沖著他豎了一個大拇指,沒別的廢話。

  夜微涼,墨菲斯望著前方那棟微微有著許些亮光的屋子,握著劍柄的手微微有些發緊。

  該不會沖出一群家族騎士給自己剁成肉餡吧?

  墨菲斯第一次體會到了這種大家族帶來的壓力,以往只有他來壓別人,不曾想此刻自己竟然需要獨自面對,他終於明白——在大多數時候,一個響亮的名頭比起那所謂的個人實力要有用太多。

  會是怎樣的見面呢?
  
  巴羅克式的石屋風格鮮明,墨菲斯在門口站定,抬起手,深吸口氣,果決的敲響了房門。

  半晌,門打開了。
  
  抬起頭,這位溫德索爾家族的繼承人微微愣住——眼前是一個強壯如山的男人,年紀四十左右,面相並不兇惡,更無過多氣勢,卻讓墨菲斯第一時間想起了老傢伙唐吉坷德,一頭棕色頭髮打理的有條不紊,深色大衣的花紋並不繁雜,卻價值不菲。

  胸前沒有任何徽章,全身上下只有皮靴處有金屬扣件,黯淡低調,仿佛這就是眼前男人最明顯的特點,他低頭看到了墨菲斯,眼中並無多餘感情道:「有事?」

  聲音醇厚,無喜無悲。

  「我來向莉莉絲小姐道個歉。」

  墨菲斯沒有行什麼貴族禮,也沒有諂媚或僵硬的微笑,只是面對這個男人的問題微微點頭,說出了自己來這裡的目的。

  站在門前的傢伙沒再問什麼,很痛快向後退了一步道:「進來。」
  
  墨菲斯向四周看了看,覺得眼前的男人仿佛無形中給這棟屋子帶上了一股子蕭索的氣息,很孤單,很冷清。

  走進石屋,四下並無任何奢華氣息,內部裝修基本上和墨菲斯住的宿舍一個水準,只不過多了一些私人物品罷了——不大的客廳,房門緊閉的臥室,陰暗的儲藏間,物品略微淩亂,甚至比不上自己的宿舍,這便是莉莉絲住的房屋的格局。
  
  牆壁上掛著兩柄像是收藏品的長劍,唯一的書桌上擺放著拜占庭流行的詩歌散文和畫冊,基本上都和騎士有關,一套定制的米蘭重鎧擺放在旁邊的立架上,沒有灰塵,看得出經常擦拭,水杯使用痕跡很舊,幾根羽毛筆同樣如此。

  已經轉身走回屋子內的男人很隨意地坐在客廳壁爐前的椅子上,壓的木椅嘎吱直響,墨菲斯沒有隨意就坐,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

  「今天是你打傷了她。」

  肯定句,而不是疑問,目光停留在壁爐跳躍火光的男人頭也沒回地出聲道。

  「是的。」

  「你為此道歉?」

  「我也不會說什麼誰先動手的廢話,只不過當時有些氣憤,下手重了。」墨菲斯毫不怯場地聳聳肩,「不是為打她而道歉,是為了打的太重而道歉。」

  這話讓坐在壁爐前的中年男人有些緩慢地抬起頭,不過目光依舊停留在火焰上,他深吸一口氣,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輕聲道:「她這輩子還沒有挨過打,連我這個父親都沒動過手。」

  父親?

  墨菲斯確認眼前的人是什麼樣的角色了,帝國位列圓桌騎士議會的頂尖強者——哈迪斯親王!

  不過這位《紋章學》中被描繪成殺神的狠人並沒有想像中那種或癲狂或冷血的氣質,不知是什麼原因,墨菲斯突然覺得眼前的人和唐吉坷德或許是一類人——是那種在實力極端強大後氣息盡斂返璞歸真的老傢伙。

  面對哈迪斯親王這句意義似乎很明顯的話語,墨菲斯明智的沒有多嘴,只是依舊站著。

  「墨菲斯•溫德索爾,雖然你是阿卡爾的最後一位子嗣,但是如果我現在拔劍把你劈成碎塊,他會怎麼樣?為了你拼上整個家族和我拼命?還是直接崩潰掉?」

  平淡的語氣,哈迪斯親王的面孔在壁爐的火光下有如雕塑般,帶著一股拒人的冷漠。

  「那不勒斯魔鋼短劍,鳳凰木魔杖,我明白你背後站著什麼樣的人,但這並不會成為阻止我動手的原因。」

  親王的一句話,讓墨菲斯瞳孔驟縮。

  沉默片刻,這位第一次感受到壓迫的貴族少爺緩緩道:「我只是一個私生子而已。」
  
  「有意思的私生子。」

  哈迪斯親王靜靜的望著壁爐,兩人就這麼在屋子裡陷入了沉默,如同兩尊雕塑。

  許久,親王突然道:「知道為什麼到現在你還沒有成為碎片麼?」

  墨菲斯理所當然的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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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3 11:01:3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七章 仰望父親背影的女孩

  「唐吉坷德還好麼?」

  哈迪斯親王的一句話讓墨菲斯險些跳了起來!
  
  他真的沒有想到在這種情況這種地方竟然會遇到一個認識老傢伙的人,而對方竟然還是一位親王!
  
  沒來得及回答,眼前的男人擺擺手,繼續道:「算了,還是別告訴我了,當年為了‘權杖’的事欠下了那麼多人情,這麼多年他也算還清了。」
  
  墨菲斯閉嘴,眼睛卻有些酸,對於什麼權杖什麼人情,他一概不在乎,卻是難以克制心裡的那股子感情。
  
  「人生苦短啊。」

  親王殿下歎了口氣,似乎有些不願意回憶。

  半晌,似乎想到莉莉絲,他輕聲道:「這個世界英雄永遠是不多的,無數人也想站在舞臺中央享受萬人歡呼,可我卻希望莉莉絲能做一個願意靜靜為英雄鼓掌的人,不為所謂的巔峰或榮耀拼命,哪怕做一個最終被廢物拖上床的普通女人,也好過如我般面對萬千敵人還要衝鋒的...所謂的英雄。」

  英雄二字,身為圓桌騎士議會成員的哈迪斯親王用來自稱,不會有人有異議。

  不苟言笑的親王似乎很少這麼話,做統帥時他惜字如金,可今天卻似乎有太多的感慨,不是傾訴,而是壓抑的久了,又因為墨菲斯的身世而暢談無忌。
  
  「你的志向是什麼?」

  或許覺得自己有些話多,哈迪斯親王轉移了話題。

  「或許對我來說,做一個有能力不被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刺殺者殺掉的貴族,便夠了。」

  墨菲斯笑了,年輕的面龐卻顯的有些落寞。
  
  這句話似乎讓哈迪斯親王想起了什麼,頭微微抬了抬,目光移到了墨菲斯腰間的短劍上,思索片刻。

  「去自己跟她解釋吧,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能傷害到她的人。」

  哈迪斯親王不知想到什麼,歎了口氣,「做一個貴族,肩頭的擔子始終是要比普通人重的,現在記住,敢再有人讓莉莉絲吃苦,我可不會如今天這般客氣了。」

  說罷這位帝國親王起身走出了屋子,留下墨菲斯張大嘴巴望著他的背影消失。

  年輕而情商低下的他沒有聽出親王話語中那層若有若無的深意,只是單純的覺得這或許是對自己下手過重的懲罰罷了——像格瓦拉保護自己那樣看著這個莉莉絲?

  或許吧。

  兩人的對話沒有摻雜任何多餘的恭敬虛假成分,甚至墨菲斯連向這位帝國親王行禮的動作都忘掉,不過氣氛卻算不上壞,墨菲斯松了口氣,自以為度過一劫的轉向了那間臥室,腦海裡思索著剛剛親王口中的話語,就這麼傻了吧唧的推門而走了進去。

  迎面劈頭蓋臉飛過來的各種東西讓墨菲斯頓時停住腳步——包括短劍、匕首、花瓶、枕頭甚至還有個不大的玩偶,臥室燈光昏暗,墨菲斯盡全力躲過了亂七八糟的物品攻擊,最終只是被那個玩偶軟綿綿的砸在了身上,伸手抓住,他無語的看向了眼前。

  墨菲斯忘了帝國中有這麼一條規矩——除非主動邀請,否則隨便闖入女孩的閨房是很不禮貌的行為,那位親王臨走時的話語讓墨菲斯形成了思維定式,就這麼無腦的走了進來,後果自然是莉莉絲驚恐而憤怒的反彈。

  坐在床上的莉莉絲穿著一身拜占庭貴族流行的薄紗睡衣,凹凸有致的身材顯露無疑,而白天那驕傲的面龐此刻哪有什麼跋扈?簡直就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受氣包一樣,兩隻眼睛紅著,見到墨菲斯進來,她情緒變幻的厲害,在幾秒鐘內把手邊的東西都扔出去之後退到了床角,望著一臉詫異表情的墨菲斯,這位親王殿下的女兒、柯西騎士學院入學以來為數不多的女騎士、從開學到現在天天見誰不順眼就直接打架而從沒輸過的校園霸王,沉默不語,目光陰沉。

  「我…」

  墨菲斯想說什麼,結果看對方的態度似乎並不能聽進去自己說話,咽了口唾沫,撓了撓腦袋,,兩人尷尬對峙著,氣氛詭異。

  良久。

  「對不起,我下手太重了。」

  墨菲斯最終還是決定把該說的說了,「我不知道這是你的習慣還是如何,只是單純就我而言,莫名其妙的被踹飛出去讓我會很憤怒,而憤怒的時候又沒有什麼理智可言…所以我希望你能原諒我。」

  「你來道歉,是因為害怕我父親的權勢,對不對?」

  莉莉絲的語氣很冷,看似直指要害的直接發問,氣勢一點不輸。

  「說實話,親王殿下如果願意,我連這個屋子都進不來。」

  墨菲斯顯然沒聽出對方話裡的什麼多餘意義,「不管如何我已經道歉了,如果沒有事我先走了。」

  說罷他便朝後退了一步,轉過身的時候想起來還要行個貴族禮,卻聽到那位親王殿下的女兒不可思議道:「你…就這麼走了?」

  「要不然?」

  墨菲斯不解地揚起了眉毛。

  「行…好…我記住你了。」

  這位大小姐煩躁的揮了揮手,「趕緊離開這裡。」
  
  墨菲斯毫不猶豫的轉身出去——說實話他可對這個女孩子興趣,在這裡自討沒趣真不如回去冥想來的痛快。

  至於親王那句話,墨菲斯覺得目前還沒人會去招惹這位大小姐,索性明天等她冷靜點再說吧。

  想到這裡,已經走出房子的墨菲斯心情暢快了點,腳步輕鬆的走向了宿舍,像個沒心沒肺的傻瓜。

  而在莉莉絲的房間,站在窗戶向外望著的大小姐內心的氣憤可想而知,卻又真的無可奈何——她有些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栽在墨菲斯手上了:自己用來嚇唬別人的身份、地位、甚至貴族圈子內數一數二的美貌,統統在他眼裡被無視。

  甚至是實力也是如此。

  這就是所謂的剋星麼?

  莉莉絲揉了揉肩膀,感覺身上被墨菲斯踹到的地方還有些痛,可這卻讓她心裡有著一種難言的鬥志——六歲時,她仰望父親一身勳章穿過君士坦丁凱旋門,贏得萬人歡呼,而從那時起,她便立志要成為父親那般受萬眾矚目的第一騎士,後果可想而知,戎馬一生乃至登峰造極的圓桌騎士父親深知自己殺孽罪重不願女兒重蹈覆轍,但固執乃至偏執是朗基努斯家族一貫傳統,由此父女之間冷戰整整十年。
  
  墨菲斯不知道已經離開的親王殿下其實從下午進入這間屋子到與墨菲斯談話後離開,從始至終沒能和自己的女兒有過一次交流,關係之僵硬,常人難以想像。

  顯然又是一個苦不堪言的權貴之家。
  ………………………………………………………………………………………………………………………………

  情商有待提高的墨菲斯少爺步履輕鬆的去食堂加了頓餐,沒有趕上希丁克等人的「狂歡」,狼吞虎嚥之後回宿舍繼續練習魔法陣並冥想,他準備下個星期再讓老管家把自己的書籍送過來,騎士學院除了週末,平時是禁止出行的,墨菲斯倒也樂得慢慢去學會掌控元素力量。

  晶絲的力量因為身上魔紋消失的一環而增大近乎一倍,不過顯然墨菲斯還沒有什麼驕傲的資本,一萬枚金幣和一枚銅幣翻一倍的結果是兩種概念,至少墨菲斯目前還在為能讓魔杖凝聚出更為鋒利的元素刀刃而努力。

  幾位舍友終於明白這個空手而來的傢伙竟然是傳說中的魔法師,那柄魔杖和杖尖凝聚的灰色霧狀元素可不是江湖術士能玩兒的把戲,雖然僅僅是個入門的低階魔法師,但是同時擁有騎士身份的他可是學院甚至帝國獨一份的存在,聊天時不免多了幾分談資。

  宿舍晚上的氣氛相對其他的房間很安靜,布澤爾默默地背誦著詩歌,希丁克在閱讀著《李維論》,時不時的做一些筆記,而大塊頭科文則安安靜靜的望著自己種的那些花花草草,出神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冥想,一夜很快度過。
  
  清晨的馬術訓練,墨菲斯和三位舍友走在一排,幾人沉默的搭著隊伍,還沒走多遠卻發現身後多了個人。

  希丁克回過頭的瞬間變了臉色,扭過頭,一言不發的加速向前走去,科文好奇的扭過頭,那張風吹日曬而滄桑的老臉扭曲異常,和布澤爾一起怪叫一聲跟上了希丁克的腳步,唯獨墨菲斯頭也沒回的望著自己的舍友騎馬跑遠,自己不慌不忙的轉過頭,迎面是意料之中的那張俏臉——莉莉絲表情複雜如同墨菲斯身後的魔紋法陣,有氣憤,有幽怨,有不甘心,卻唯獨沒有仇恨。

  至於原因,莉莉絲似乎自己也不清楚——穿著一身皮甲的她望著眼前表情連個驚訝都欠奉的墨菲斯,咬了咬牙,醞釀半天,也不說話,就那麼跟在旁邊瞪著他。

  「有事?」

  墨菲斯轉過頭才發現四周的人已經讓開了一大圈,且都在偷偷的打量著自己,自己那三個很沒「義氣」的舍友在大老遠處張著嘴巴回望著,似乎驚訝於自己能撐著還沒被踹下馬去。

  「我父親和你說什麼了?」

  先開口氣勢若三分,莉莉絲僵持半晌,最終放棄繼續瞪眼。

  墨菲斯捏著韁繩皺了皺眉頭,很不客氣的回道:「憑什麼告訴你?」
  
  「你——」

  莉莉絲真的被堵住了,她和父親向來不和卻不願意在外人面前承認這個事實,脾氣還沒改多少的她抬起腳就想踹墨菲斯,卻不料早就被墨菲斯料到,一巴掌先拍在了莉莉絲胯下的軍馬屁股上,頓時這個小妮子一騎絕塵,險些把肺氣炸。

  「真是有點麻煩。」

  墨菲斯望著那個努力讓馬匹停下來的身影,眉頭皺的像個疙瘩,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剛剛的動作已經讓四周鴉雀無聲寂靜如墓地。

  從這位大小姐來學院到現在,別說是教官,還有哪個不怕死的敢去這麼對她?
  
  「墨菲斯!你等著!」

  遠處操控馬匹能力遠不如墨菲斯純屬的莉莉絲尖聲叫道,讓四周一片學生目光驚悚的望向了這個始作俑者。

  作為風暴中心,墨菲斯輕輕控制著馬匹前行著,仿佛剛剛什麼都沒發生。
  
  「媽的,老子小瞧他了,真是怪胎中的怪胎!」

  遠處,教官布朗表情抽搐,他身後一眾知道莉莉絲實力的教官也是驚詫無比,看著那個靜靜前行的少年,不知作何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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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神學院藏書館

  時間很快的在墨菲斯和莉莉絲的冷戰中度過,週末時,墨菲斯低調的登上了有著紫鳶尾徽記的馬車返回了公爵府。

  晚餐和父親一起吃的墨菲斯難得和這位公爵大人輕鬆地談了幾句,內容基本上都是學院內的經歷,不過公爵饒有意味的點出了那位親王女兒是不是和墨菲斯有些交集,也沒打算隱瞞的墨菲斯直言這傢伙太過煩人了,不知道為什麼就一直跟自己過不去。

  老公爵笑而不語,只是讓女僕端了杯酒窖陳釀和兒子一起喝了個痛快,最後開開心心的回了臥室。

  「公爵大人似乎很多年沒這麼開心了呢。」

  老管家送墨菲斯回閣樓的時候輕聲說道,「最近帝國邊境有些不太平,似乎血族也出了點內訌,宗教裁判所已經派出了人手,不過聽說有些損失,具體內幕或許只有艾薩拉公爵那個級別的人才能知道,局勢不太平,少爺要留心。」

  「騎士學院的安全水準?」

  「倘若是親王級別的血族,那就有點危險了,溫德索爾別的或許沒有,但是人脈不缺,基本上這個級別以下的威脅可以忽略,其餘的——」

  「我自己面對就行。」

  墨菲斯的手指輕輕在魔杖和短劍邊緣劃過,目光清明。
  
  很多東西只能是盡人事安天命,墨菲斯從小到大都是在接受著這樣的教育,這個世界給自己的選擇並不多,想要抓住,只能盡可能的伸出雙手,若是如此還抓不到,那就不要奢求,貪婪的欲望永遠比任何危險都要致命。
  
  老管家在墨菲斯的住所外躬身告退,眼前的少爺適應能力很強,不知道如此下去三年五年後會是什麼個光景,在這座公爵府呆了幾十個念頭的老人抬頭望瞭望頭頂的星空,微微感歎自己似乎真的老了。

  紫鳶尾,會在這一代重新綻放麼?

  …………………………………………………………………………………………….

  週末,墨菲斯例行來到了塔倫斯學院外的陰森塔樓,黛拉這一次沒有給他關進黑屋,只是開了新的書單,讓他自己學習便是,不過臨走的時候,這位神秘的導師輕輕提醒墨菲斯現在還不到學習施放魔法的時候,安心冥想並用元素凝聚來損耗晶絲能量便是。

  墨菲斯恭敬離開,沒有立刻返回公爵府,而是從馬車上取下了自己從《神學大全》中記錄的問題和幾頁原稿,走向了塔倫斯學院。

  胸前佩戴紫鳶尾徽章的墨菲斯一路無人阻攔的來到教堂,意料之中沒看到小修女的身影,不過阿奎那似乎早有準備的坐在石屋前曬著太陽,這位老人沒有邀請墨菲斯進屋子談話,而是站起身和他在校園裡溜達了一圈,墨菲斯畢恭畢敬,手中的筆記本始終沒有打開,阿奎那一路閒談,卻有意無意的解答了所有墨菲斯心中的問題。

  「人被認為是善還是惡,主要取決於對人類意願滿足的情況;凡是善人和有德行的人,都喜歡有德行的工作,凡是惡人,則喜歡惡的工作。」阿奎那的用古希伯來語講述了他在《神學大全》中的原文,隨即望著墨菲斯道:「我們本心應向善,倘若有罪惡的念頭,懺悔,改正,懂了麼?」

  墨菲斯點頭,未發一言。

  他是騎士,是魔法師,職業決定他未來是要站在戰場上,家族決定他會在血雨腥風中經受考驗,一本《神學大全》,一句警言,墨菲斯銘記於心。

  「有空可以去聖帕米爾的圖書館看看,有些問題可以從哪裡找到更詳盡的答案,年輕人更應該拿起手中的筆而不是草率的靠腦子去記住某些東西,很多話語,若干年後重新審視,遠比當初記憶收穫的多。」阿奎那的身形依舊傴僂,輕輕地錘著後腰,努力抬頭,望向頭頂的那一抹陽光,「抓緊時間吧,太陽,總會有落山的時候。」

  似乎並沒有再多說什麼的意圖,老人揮揮手示意談話到此為止,墨菲斯恭敬的將老人送至石屋,轉身離開。

  沒有浪費任何時間的,墨菲斯直接帶著《神學大全》手稿讓格瓦拉驅車去往聖帕米爾神學院,下午時分,神學院的門前多了一個貴族少爺的身影,在格瓦拉向身穿白袍的門衛出示徽章後,墨菲斯獲准進入了這所帝國第一神學院。

  第一,這是毋庸置疑的一個稱呼,可以說帝國神職人員的基柱有近乎一半是從這裡走出去的,甚至於此時身處不遠處聖庭的那位手握神聖權杖的牧首大人同樣于六十年前在此進修學習。聖帕米爾神學院入口處的加百列天使雕像讓墨菲斯仰頭凝望許久,歷史的痕跡斑駁而滄桑,進入神學院看到的平坦而潔白的大理石地面,午後的陽光讓刺眼的反光照亮了整個神學院的前廳,哥特風格的巨大教堂讓人仰望,兩座讓人驚歎的尖塔拔地而起,高度驚人。
  
  教堂通體烏黑,有著一種沉重感,墨菲斯心懷敬畏,身著黑袍的他懷抱著手中的手稿,雖然到現在還未洗禮,卻如一位信徒般邁著輕輕的步伐走向了顯眼的藏書室。

  這間巨大的藏書室占了近乎教堂三分之一的位置,偶爾見到修士走過,墨菲斯便會感受到那安靜而清澈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一瞬,隨即移開,絲毫沒有多餘的感情色彩,這種感覺讓他內心安寧不少,輕輕踏入,古舊羊皮紙和墨水混合的味道熟悉而透著莊嚴,入目是一排排巨大的書架,典籍的色調漆黑沉重,黑色大理石地板偷著發光,墨菲斯禮貌的走向了坐在入口處的管理員,這位身穿黑色袍子的修士抱著一本典籍似乎沉浸其中,手指沿著晦澀的語句移動著,嘴唇翕動,神情專注而虔誠。

  墨菲斯本想說話,卻最終靜靜的站在原地,不發一語的等待著。

  內心的尊重,永遠不僅僅是看對方的地位身份。
  
  直到過了將近半個小時,似乎眼睛有些酸澀的管理員揉了揉眼睛,抬起頭,驀然看到溫和的笑臉。

  「我需要尋找一些書籍,能否勞駕指出一下它的位置?」
  
  並不知道墨菲斯在這裡等了多久的管理員有一瞬的尷尬,表情歉疚的起身點頭,黑袍修士畫了一個十字,輕聲道:「向主懺悔,我耽誤了一位貴族沐浴主的榮光。」

  「等候一段時間,卻能讓這份榮光籠罩於你,是我的榮幸。」

  溫德索爾的繼承人微微點頭,「我是墨菲斯。」
  
  「約翰。」

  黑袍修士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的樣子,眼眸清澈,深棕色,黑髮半長,面龐有著拜占庭人沒有的清秀,不似滄桑,卻有難言的淳樸感。

  兩人算是打過招呼,約翰似乎並不善言談,只是就墨菲斯的幾個問題推薦了他應該去的區域,走到圖書館的中段位置,讓人驚訝的是一路走來看到寫著各個神學領域分類的牌子外,眼前的區域竟然寫著碩大的「阿奎那著作區」。

  震驚之情被墨菲斯深藏,他點頭對這位神情溫和的管理員致謝,隨即步入了足有三個書架的「阿奎那著作區」。

  腳步聲近乎消彌的墨菲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著對那位元老人的敬畏,手稿輕輕放在書架中間用於閱讀的書桌上,仿佛怕驚動神祇。

  圖書館並非只有他一個人,一些神學院的修士年紀並不比墨菲斯大多少,看到這位著裝並非修道院修士的貴族,不免有些好奇。
  
  作為神學院,學員自然有著不少貴族,在這裡,雖然無跋扈如同莉莉絲般的囂張氣焰,可是貴族身上的特性一時之間卻不會隨意改變的。

  安靜如常的墨菲斯輕輕的從書架上抽出一本《論存在與本質》,封面古樸簡單,一如那位在陽光下的老人,讓墨菲斯無時無刻不心生尊敬。
  
  「導師說過,阿奎那的著作一般不要去翻看,對於初學者來說,有些內容太過漸深,會適得其反。」

  剛翻開書,墨菲斯的身後傳來一句不冷不熱的問候,讓他微微轉過身。

  「湯瑪斯•尼基,神學院二年級學生,我很好奇為什麼一位沒有穿著修士袍的貴族會在這裡學習神學。」

  十六七歲的年紀,談吐透著老道,話語中始終帶著一點讓人有些不太舒服的優越,讓墨菲斯揚起了眉毛。

  不過對方還算友好,墨菲斯對這位陌生人警惕歸警惕。但不至於拔劍,輕輕拿穩《論存在與本質》,他回答道:「墨菲斯,柯西騎士學院的學生,來這裡借閱一下書籍。」
  
  「柯西騎士學院?」

  這個回答讓對方皺起了眉頭,「既然是騎士,為什麼不去研究研究騎馬殺人?那不才是你們應該做的事情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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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3 11:02:06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九章 沉默的牧羊人

  湯瑪斯的話語似乎帶著點火藥味道,實際上這並不怪他——作為一個家族長輩中沒有騎士而只有神職者的君士坦丁貴族,他對於戰場的概念僅僅來源於文學作品而已,對於為國家奉獻的軍人談不上有過多的尊重,而尼基家族作為拜占庭神職貴族中的一棵不老松,三百年來超六位紅衣主教的存在已經讓其家族地位根深蒂固,但是年輕的繼承人雖已在神學院修習兩年,卻似乎已經遺忘了什麼是教徒應有的謙卑與恭敬。

  「或許是吧。」

  墨菲斯並無多餘反應,只是靜靜的應了一聲便不再理會,坐在了桌子前翻開書低頭閱讀。

  和當初被教官一句話直接搞的拔劍動手不同,對於這位有些冒失的貴族,墨菲斯並沒有深入交談的興趣,或許對方只是想在自己面前秀一下優越感而已,自己沒有義務去陪著他作秀,那便該做什麼做什麼便是。

  底線沒有被觸及,墨菲斯不會無緣無故找事,這就和在森林中繞開某些猛獸的地盤一樣,危險、意外能避就避,只有傻子才會天不怕地不怕的橫衝直撞。

  見到墨菲斯不惱不怒的坐下,湯瑪斯頗有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但是也沒有變本加厲去嘲諷什麼——他同樣沒有這個必要,只不過微微撇了撇嘴便走開了,卻停在不遠處觀望,似乎並不願意相信一個印象中只會大聲喊著「吾主護佑」騎馬砍殺的騎士能看懂自己都不願意研讀的阿奎那著作。

  人總是這樣,看到同類的腳步領先于自己時,總會在內心升起各種匪夷所思的嫉妒和猜忌。

  時間流逝,落日的餘暉透過窗戶將墨菲斯的身影拉長,晦澀的典籍不似魔法書籍那般由不容錯誤的死知識堆砌,卻是一句句富含哲理的深刻言語組成的浩瀚海洋,墨菲斯逐漸明白那位傴僂老人所擁有的知識何其淵博,手中的書籍出版時間在三十年前,其中意味讓他心下駭然。

  神學院教出來的不一定都是神棍,墨菲斯想起了唐吉坷德經常掛在嘴邊的那些嘲諷,對於口中長掛「主」的那些教士,老傢伙往往嗤之以鼻,卻對某些事物——比如那本黑色的《懺悔錄》懷著很深的敬意,以前的墨菲斯覺得有些矛盾,現在卻深以為然。

  似乎是到了晚餐的時間,圖書館的人漸漸稀少,墨菲斯抬起頭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卻是發現不遠處湯瑪斯似乎還在那裡,也沒說什麼,他靜靜地走到了書架上,拿下了另一本《倫巴德箴言四書注釋》,翻了翻,覺得有些晦澀便又放了回去,思索片刻取下了一本《反異教》,饒有興趣的翻閱起來。

  這個動作讓遠處的湯瑪斯有些不耐煩,不過轉過身,他卻表情猛的變了變,起身時已是一臉微笑地走向了門口,雖稱不上諂媚,卻很讓人覺得這面具太過做作。

  墨菲斯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用攜帶的羽毛筆在空白的羊皮紙上記述下一些精華內容,《反異教》並不算厚,但確實讓他有一種大開眼界的感覺,神學並非是一遍遍的重申上帝如何萬能,阿奎那的著作對神學體系做出的貢獻可謂豐功偉績,對於論證上帝是否存在這樣一個最簡單卻最根本的問題給牧首聖庭甚至神聖加百列帝國的教廷都帶來了福音,又在隨後的無數場辯論中憑藉當之無愧的思辨能力和淵博知識擁有了「全能博士」的稱號,《反異教》收錄了不少阿奎那辯論的資料,也同樣記載了拜占庭教廷成立以來所面臨的「敵人「——也就是宗教裁判所審判的物件都有哪些,看起來可真是意外連連,而更重要的是,就內容而言這位元著作者參與或目擊了其中至少七成事件,其中敵人之兇險遠非一般人所能想像。

  如此鋒芒畢露的一位老人,如今卻隱居在一所二流學院?

  墨菲斯總是無形之間把這種行為和自己熟知的另外幾個人聯繫起來——一位就是唐吉坷德,那個贈與自己那不勒斯魔鋼短劍的老傢伙,還有一個就是黛拉,這位神秘而不知來歷的魔法師,實力高低不知如何評判,但是墨菲斯卻在內心感激這三人對自己的教育,雖然很多並非自願。

  思索間,耳邊卻傳來了幾聲略顯聒噪的談話。

  「我想聖•奧古斯丁的著作更適合新手去看,他的《論三位一體》是拜占庭教廷的奠基理論,我強烈推薦。」

  「不喜歡?那我覺得你可以看看《上帝之城》,應當是不錯的選擇。」

  「我可不覺得阿奎那著作區是你應當涉足的區域,太過晦澀的理論會讓你迷失方向,甚至神學院的大部分導師都不願意用阿奎那的著作來當教材,因為那樣會導致學生上課的精神無法集中。」

  「我….」

  聲音不小,讓墨菲斯微微抬起了頭,阿奎那區的兩張巨大長桌上僅墨菲斯一人,在他目光扭轉向夕陽餘暉所照耀的中部過道時,看到了湯瑪斯和另外一個身影。

  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

  那是墨菲斯這輩子不會遺忘的身影,深色的神學院學院袍沒有如以往修女服那般罩著長髮,夕陽下,貞德嬌小的身姿輕輕邁步,微微有些好奇的目光抬起、對視,隨即呆立原地。

  她吃驚地張開小嘴,從不願意多言卻也不會拒絕別人的她幾步甩開了一直跟在身旁獻殷勤的湯瑪斯,睜大眼睛望向了那已經站起身、卻在夕陽中如同剪影的傢伙。

  「好久不見。」

  墨菲斯望著貞德,心下沒來由的溫暖異常。

  貞德的笑容綻放,那張可愛的臉蛋帶著沒有褪去的稚氣,在陽光下帶著一種聖潔的意味。

  兩人的再一次見面依舊沒有過多的言語,卻讓唯一的旁觀者目瞪口呆。

  湯瑪斯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什麼,在學院中貞德的名字已經被人口口相傳,不單單因為她那比米開朗基羅的天使雕塑還要精緻的面容,更因為她被聖帕米爾神學院院長所重視的程度——一位不知來歷、沒有貴族姓氏的陌生女孩子,在進入學院的第一天起就直接跟隨院長直接學習而不用去上任何規定的課程,甚至於圖書館的所有閱覽區域完全開放——學院內上百位神職者包括導師和院長在內,能有這種權力的不超過兩手之數,其中含義難以想像。

  這位學員中名副其實的天使似乎從未對別人開口說過話,湯瑪斯自認自己家世底蘊足夠,又是家族的接班人,四十歲穩升主教已是可預見的事實,並且至少是區主教這樣的顯赫位置,不過自信過頭的他卻忘了這樣一個事實——那位可以和聖帕米爾學院不遠處牧首聖庭的紅衣主教平起平坐的院長都要如此對待貞德,他一個不入流的貴族有什麼資本去炫耀呢?有事心理上的優越累計久了,便會盲目起來。

  「沒想到你在這裡。」

  墨菲斯並不知道貞德來這裡的消息,老人阿奎那也沒有明著點出,不過此刻墨菲斯也明白了一些東西,望著身前當初修女打扮的貞德,心下微微感歎。

  「恩。」

  貞德很認真的點頭,笑容依舊。

  湯瑪斯已經覺得自己思維有些不夠用了,似乎怕再這麼下去被搶了所謂的風頭,趕忙來到兩人中間的位置,口齒有些不清楚的說道:「那..那個,我正在帶貞德介紹一下圖書館,墨菲斯,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先——」

  「不用了。」

  墨菲斯擺擺手,倒也沒有過於強硬的拒絕,只是看了看在旁邊依舊望著自己的貞德,轉過目光說道:「對於她來說,阿奎那區的著作已經足夠。」

  這句話在湯瑪斯聽來,仿佛有些太過刺耳了。

  「阿奎那已經足夠?一個騎馬打仗的武夫如何阿奎那在神學體系中的地位?輕描淡寫就說足夠?」湯瑪斯仿佛被踩住了尾巴般爆發開來——「真的以為你這幾張羊皮紙就能概述整個神學體系?或許你們在衝鋒打仗的時候會英勇高呼為了主而砍殺,卻根本不知道‘三位一體’是什麼意思!」

  他指了指桌面上墨菲斯用來作筆記的羊皮紙,雖然不是呼喊,卻情緒異常激動。

  「聖•奧古斯丁的理論還沒有生僻到這種地步。」

  墨菲斯眯眼望著眼前的傢伙冷漠的回道,身體往後靠了靠,其實是不想讓對方四濺的唾沫濺到貞德——而這卻被湯瑪斯當成了墨菲斯畏懼的表現,於是他更加得寸進尺。

  「或許你是聽說過,沒錯,拜占庭教廷近幾年來極力普及教育問題,很多沒有接觸過神學的人都知道所謂的三位一體是什麼,但是——」

  話沒有說完,卻被墨菲斯伸手看似友好的捏住了肩膀,而下一刻湯瑪斯的表情瞬間扭曲異常,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我沒有興趣聽你說教。」

  墨菲斯的手指在他的鎖骨位置捏緊,輕輕地拉著他朝外靠了靠,隨即鬆開了手,看著因為疼痛而面色蒼白的湯瑪斯繼續道:「羔羊有很多,但我相信你沒有資格做合格的牧羊人。」

  「你——」

  湯瑪斯捂著肩膀滿臉冷汗,似乎不願就這麼放棄,竟然伸手抓起一張放在桌子邊的羊皮紙,目光掃過,想要找出一個句子來證明墨菲斯的學識淺薄不夠資格,卻突然看到了標題寫有《神學大全》的古樸字樣,對這個名字覺得煞是眼熟的湯瑪斯頃刻愣住,隨即猛然睜大了眼睛,再次看向墨菲斯的表情如同撞鬼,竟然抬手將羊皮紙放回桌面,伸手抹了把冷汗頭也不回的落荒而逃!

  貞德望著湯瑪斯的背影,有些不解,但是目光轉移到她再熟悉不過的阿奎那手稿上,立刻知曉原因,淡淡一笑,卻沒有嘲諷,只有微微的憐憫和惋惜。

  沉默的牧羊人,總是最智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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