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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死翼耐薩里奧]黑權杖(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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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3 11:04:51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章 暗影中的小丑

  三個孩子愣愣的望著他。

  匕首消失在了墨菲斯的手掌中,這位帝國地位頂端的貴族少爺、卻同時也是曾經胡克鎮身手最好的叢林獵手繼續道:「同樣一枚銀幣,選擇食物還是武器,在於你自己。」

  墨菲斯說這句話的時候,手指著貧民區永遠不會少的徵兵告示——地方民兵團需要自備武裝即可加入,經過訓練後挑選出來的精英才有配發的制式武器,年齡近乎沒有限制,因為永遠缺人。

  奮鬥還是停滯,這個問題對於很多人來說在點明之前都是迷茫的。

  當墨菲斯離開這個偶然間走入的貧民區時,身後每人握著一枚銀幣的孩子愣怔半晌,最後發瘋一般跑向了最近的鐵匠鋪。

  一枚銀幣或許只能買得起一柄生銹的練習劍,但是這個世界上想要做到一件事情,往往只需要兩步:邁出第一步,然後下一步。

  可是剛剛走出貧民區,尚顯繁華的街道上匆匆跑過的一支衛隊讓墨菲斯皺起了眉頭。

  巡邏的衛隊奔跑表示一定出了狀況,而視野盡頭一戶民居便是事發地點,哭聲大老遠就傳了過來,顯然不是什麼好事。

  邁步走過去,眼前沒有什麼貴族少爺強搶民女欺壓平民的狗血橋段,墨菲斯看到的是衛隊士兵從一棟民居中抬出了一具男子屍體,看起來已經死去多時,面色青黑,嘴巴大張,面部已經因為腐爛而看不出表情,惡臭的味道讓四周的平民躲開老遠,一位年紀二十左右的少年努力拉著嚎啕大哭的母親,表情說不出的複雜。

  死者胸口被豁開一個大口子,明顯是被謀殺,衛兵將屍體抬上隨後帶來的馬車,現場很快清理一空,墨菲斯沒有橫插一腳的嗜好,轉身想走,可四周的討論聲卻讓他停住了腳步。

  「老喬治死在了滿月那天,這是第三個了!」

  「每個月滿月都要死個人?這難道是詛咒麼…」

  「城防處查過很多次了,可是始終沒有線索啊。」

  幾句話,卻讓墨菲斯很直接將這些東西引導向了唯一可能出現的因素——狼人,這種在滿月擁有過人實力並且能變身成為實力強橫傢伙的地下種族,在自己家族的領地肆虐?

  自己雖然是阿奎那親自洗禮的教徒,但是並不是宗教裁判所的成員,那個龐大機構所擁有的可不僅僅是身穿黑袍的教士,論殺戮,大多數平民或許認為手持長矛的騎士和士兵應是這個大陸上廝殺最頻繁的人,但是據牧首聖庭和「信條」組織的不完全統計,在這個目前局勢穩定的大陸上,涉及梵蒂岡拜占庭兩大宗教裁判機構的秘密戰鬥遠遠超過明面上的領土紛爭十倍有餘。

  宗教帶來的衝突可不僅僅是阿奎那在《反異教》中那幾場和梵蒂岡教廷主教的辯論那麼簡單,暗地裡的鬥爭血腥殘酷超乎任何人想像,以至於為殉教成員準備的墓碑早就超過了「聖安格列墓場」中死于戰爭的士兵。

  當然,還有很多人屍骨無存。

  沒想著什麼事都插一腳的墨菲斯只是記下了領地內發生的這件古怪事件,並沒有做什麼上前詢問的事情,轉身離去,背影並未引起過多注意。

  返回公爵府的時候,墨菲斯駐足城堡門前,在幾座雕塑裡很輕鬆的找到了那位功績彪炳甚至駭人的老家主——衣卒爾•溫德索爾。

  沒有了印象派油畫所帶來的抽象模糊,以雕塑形象出現在墨菲斯眼前的衣卒爾有著和其他幾個雕塑格格不入的荒誕之感,沒有身穿所謂的貴族禮服,卻是一身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黑袍,胸前唯獨一枚孤零零的紫鳶尾徽章,和其他雕塑胸前琳琅滿目仿佛徽章展覽館的姿態迥然不同,表情似笑非笑,眉宇間與墨菲斯有幾分神似,身材瘦削,眺望遠方,仿佛依舊在為家族榮耀所沉思。

  生平鐫刻身下石碑上,第一句便足夠讓世人難以忘記——「拜占庭史中唯一一位以異端身份進入宗教裁判所卻活著走出的人。」

  大師級煉金師資格、大師級鐵匠資格、高階魔導師資格、牧首親自裁定卻最終無罪釋放的異端,帝國有史以來最瘋狂的瘋子,高呼「與上帝跳舞」卻不懼裁判所審判的瀆神者!

  這樣一位履歷彪悍而縱橫帝國幾十年從未改過跋扈姿態的家主,最終拒絕用魔法延長生命,壽終正寢而不是死於匪夷所思的仇殺,堪稱奇跡。

  石碑上書寫不下這個傳奇人物的完整事蹟,卻在最後提到了一句內涵極深的話語——「對於地下秩序來說,他的地位不亞于威廉親王。」

  《馬庫斯血系史》的作者曾經在第八章「血族領袖人物代表」的第一行提起過這個名字——威廉•克雷芒,在血族由千年前的聯盟分裂為以家族為單位的散沙後卻仍然擁有整個血族超過近乎三分之一控制權的血族最強者,連續執掌克雷芒家族超過八百年的強大親王級、甚至有足夠的證據表明他的實力已經達到「君主」級的黑暗王者。

  這已經不是劍聖或普通意義上的圓桌騎士可以抗衡的存在了,墨菲斯雖然對於過於強大的強者並無實際概念,因為他沒有見識過所謂的絕世強者真正全力戰鬥時的場景,但這一句碑文背後所引起的敬畏足夠他再一次抬起頭時對這位家主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一代梟雄。
  
  晚餐時老公爵似乎知道墨菲斯今天都遇到了什麼事情,也沒見墨菲斯提起,他主動道:「領地內的事情我已經派人去調查,說實話狼人的可能性很大,談不上意外,只不過這些牲口似乎很克制,當年衣卒爾執掌家族的時候,親手斬掉的狼人頭顱超過百顆,溫德索爾在那時面對的敵人,可比現在兇險的多。」

  墨菲斯依稀能想像這座城堡當初面對襲擊者時的兇悍姿態,那是和平年代所不能遭遇的。

  「它們從哪裡來?」

  「地下。」

  老公爵僅此一個回答,不再多言。
  
  返回臥室的墨菲斯翻開了隨身攜帶的一本書冊,不知道是不是黛拉有意為之,新書單中這本《暗影中的小丑》有著黑色金屬封面,透著濃濃的哥特氣息,內容和自己即將面對的東西息息相關,並且墨菲斯絲毫不懷疑這本花費老管家大力氣才弄到的書足夠自己被裁判所按上某些罪名。

  和《異端簡史》簡單詳略的記述不同,這本作者名字被抹去的書籍記載了近八百年內整個和拜占庭教廷與梵蒂岡教廷作對的所有異端教派或組織的領袖生平,包括血族、狼人、薩滿教的十多個分支、有著「安息」名號的傀儡師工會、極北之地信仰冰雪女神的洛基教等等繁雜異常的教派近乎上千個領頭人物,可謂詳細到令人髮指。

  敵人?

  墨菲斯可不會單純的認為這份名單上所列諸位都會是自己的敵人,他還沒有把自己當成一個狂熱的宗教分子,貴族所謂優雅的進退雖然是「見風使舵」的修飾用辭,但墨菲斯卻已經開始習慣與自己的角色定位——他是紫鳶尾的繼承人,而非森林裡爛命一條的獵人或一台戰爭機器。

  從這本閱讀許可權說出來能嚇死人的古老書籍上,墨菲斯第一時間翻到了「狼人」這一分類,卻發現相對於血族和薩滿等異端,這個分支內的資料異乎尋常的匱乏。

  關於狼人的歷史本書尚未給出詳細解釋,只是點名這一曾經血族附屬種族在幾百年來不斷試圖推翻血族對自己的統治——並且也算成功了一小部分。

  原本隸屬於神聖加百列帝國的強大血族克雷芒家族在一場變故中分崩離析,目前僅剩的克雷芒家族雖然已無鼎盛時期在地下秩序一言九鼎的勢頭,卻也是血族中唯一一個實力強大到足矣抗衡大陸帝國的強大一系,而狼人的反抗就是從這個龐大地下家族開始的,最終潰逃出去近半身份屬於奴隸的狼人,並開始了沿襲超過百年的拉鋸。

  關於狼人的實力,墨菲斯發現書中使用了一種非常有根據同時也很合理的分類排級方式,按照目前的職稱水準,將各類職業者分為用古西迦數位表示的等級,最低級的低階劍士、低階騎士、低階魔法師稱為x級,即第十級,逐級遞減,隨後的中階劍士、高階劍師為ix、iix,若是大魔導師級別強者,則為i級,更高的,用古西迦字母表示。

  按照這個排布級別,墨菲斯現在的實力介於高階護衛騎士和大騎士之間,應當屬於vi級未滿水準,距離劍聖和大魔導師所代表的「i」還有相當遙遠的距離,而反觀這本書上記載的那些狼人領袖,實力竟然沒有一個在i級之下,盡數屬於劍聖級別之上的存在,而其中最為顯眼的,是一位名字為阿什坎迪的強大狼人,被一個仿佛皇冠的古西迦字母標定為「ω」級別,描述更為恐怖——「或許大陸不會再有強如阿什坎迪的狼人存在,作為一位強大到讓克雷芒家族公爵五去其三的角色,阿什坎迪挑戰威廉親王的舉動被認為除梵蒂岡第三任教皇遭刺殺外最讓大陸震驚的事件,雖然不出意外以失敗告終,卻並未被擊斃,而是以最嚴酷的手法將其封印在了血棺內,具體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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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3 11:05:03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一章 悖論法陣

  一段文字,記述著一位元瘋狂復仇者的壯舉,僅僅是幾行字跡,墨菲斯卻愣神望著書本許久,回過神來的時候目光瞥到了頁末的一行字——「阿什坎迪之後的狼人抵抗力度衰減,直到被成為「異端中的異端」衣卒爾暗中扶植,才得以有喘息機會…」

  這段文字出現在大概和衣卒爾同年代的一位狼人領袖簡介上,往後翻,似乎在那五十年左右的歲月中,「衣卒爾•溫德索爾」這個名字頻繁出現於地下秩序的爭鬥中,並屢屢處於有利地位。

  輕輕合上書籍,墨菲斯起身,帶著滿腹疑惑走向了公爵城堡之前自己去過的陳列室。

  對於現在的墨菲斯來說,需要他仰望的人似乎又多了一個——只是衣卒爾•溫德索爾的評等定級在《暗影中的小丑》並未出現,只不過按照和他同層次熟絡的人來判定,至少是一位ii級或i級的強者。

  墨菲斯第一次能知道一個人可以擁有如此之多的職業評定,高階魔導師已經讓人望而生畏,但是隨後的一長串職業等級高的讓人窒息,完全是一位足以稱得上怪才而不是全才的傢伙,想著這些,他沿著走廊來到了之前來過一次的衣卒爾私人陳列室,超過三四十個魔法陣的光芒遍佈陳列室大門之上,拿出公爵交給自己的鑰匙,墨菲斯想了想,伸手擰開了這扇大門。

  鑰匙的材質和其中的奧秘墨菲斯目前是搞不清楚的,他只是一個剛剛入門的魔法學徒,對於這種可能出自等級i以上魔導師的傑作沒有必要去浪費時間研究,只是進入房間之後輕輕將門關上,小心的將鑰匙收好。

  對於一個獵人來說,好奇心從來都是需要克制的,可是如今眼前畫像上曾經的家主衣卒爾卻讓他需要弄明白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那就是接下來自己還會面對什麼?

  不好奇可以,但敵人是誰至少要搞清楚。

  除血族、狼人、傀儡師這樣的難纏角色外,溫德索爾家族到底背負了什麼樣的仇恨和榮譽?一個大家族在水面之下的能量永遠是超出想像的,在這個偌大的帝國之中,皇權並不是唯一真正強大的家族,帝國排名前十的大家族從來都不會缺少真正的競爭力,拜占庭歷史上第七任皇帝便是原本為伯爵的鬱金香家族家主篡位逼宮所得,類似的事件追溯到以往的古西伽帝國更是屢見不鮮,而這也是為什麼溫德索爾家族近些年來藏拙的原因,風頭太盛卻不合時宜,往往就成了木秀于林的典型。

  為了以後不莫名其妙的死於刺殺,墨菲斯有必要去仔細瞭解一下這位歷史上最荒誕不羈的家主都幹過什麼荒唐事。

  陳列室依舊如常,墨菲斯有順序的一件件重新流覽起了每一樣物品,寶劍、鎧甲,每一樣都在精心雕刻的木質銘牌上寫有其來歷,有的來自皇家鐵匠,有的來自各個國家的某場戰役,又或者是某位大附魔師的得意之作,角落中有一套並不華麗卻厚重異常的重型鎧甲,魔紋遍佈深邃而內斂,近乎沒有普通重鎧的反光,標識更是駭人——「伯克利金與隕鐵所制,由大煉金師尼莫、附魔師卡薩布蘭卡、鎧甲鑄造師胡林聯合鑄造,融入卡斯蘭迪第一騎士薩拉丁遺骸與靈魂,被裁判所審判處裁定為‘不可觸碰’魔法裝備。」

  下面還有一行警告:「此鎧甲已使三十七位大騎士喪失理智,屬高度危險物品。」
  
  墨菲斯齜牙咧嘴,真心愈發覺得衣卒爾實在是「驚喜」不斷——因為這件陳列室的藏品是他一個人的遺產,自逝世後近乎從未有人動過,而整個家族其他家主的收藏列在另一間陳列室,足以說明其收藏的東西何等奇葩。

  除卻聖•彼得的布衣長袍,陳列室還有三樣聖者遺物——一枚染血十字架,一本手寫的厚厚典籍以及一柄暗金色的矛尖殘片。

  十字架屬於聖•特蕾薩,一位終生苦修並臨終時為教廷展示出「聖降」神跡的聖徒,至於詳細墨菲斯並不清楚,典籍的來頭很大,是大名鼎鼎的聖•奧古斯丁親筆書寫的《上帝之城》原版十二冊其中一冊,珍貴程度略遜聖彼得衣缽一籌,但已經讓墨菲斯這個剛剛洗禮過的教徒面部抽搐不知該說什麼,而看到最後那柄暗金色矛尖,下面的一行字讓他差點爆了粗口。

  「郎基努斯之槍,殘片。」

  《舊約•全書》中記載,一位元雙目失明的士兵用手中的長槍紮刺受難於十字架之上的主之身體以證明其死亡,卻因噴濺的血水沾濕雙目而重新見到光明,這位士兵的名字叫郎基努斯,而他紮刺主的長矛被稱為郎基努斯之槍。

  而這個姓氏便是哈迪斯親王乃至皇室所擁有的姓氏,其中意義冥冥之中似有巧合。

  這柄長矛有一個足矣讓大陸所有信徒為之瘋狂的名稱——「聖槍」,其中意義實在過於厚重繁雜以至於可以彙集一座圖書館,而其所引起的紛爭更是恐怖之極,墨菲斯根本不敢想像如此神聖而帶起無數血雨腥風的恐怖聖器碎片之一竟然安靜的陳列在眼前的石質盒子中!

  這不會是贗品,墨菲斯已經完全相信衣卒爾•溫德索爾可以瘋狂到做出這種能讓神聖加百列帝國和拜占庭教廷一起瘋癲的事情!

  輕輕退後幾步,墨菲斯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這種藏品真是越懂行越明白其中的震撼,作為理論基礎算是比較扎實的魔法學徒,墨菲斯很清楚剛剛那幾樣聖物的威力已經超乎一般魔法裝備的概念,而聖槍的存在雖然是一塊碎片,但已經可以讓自己腰間的那不勒斯魔鋼短劍相形見拙。

  之後一排厚重的魔法卷軸上標定的等級和名稱有著墨菲斯能理解的強大——按照魔法工會評定,目前魔法等級分類從一級開始,最高沒有上限,超過五十級的法術稱為禁咒,屬於被明令禁止施放的技能,一旦施放則會被追究責任,當然前提是魔法公會有能力或興趣去追究,魔法卷軸的等級分類以其儲存的魔法等級理論值來評定,不過在釋放時會根據施法者的能力有不同程度的衰減效應,比如此刻墨菲斯眼前的四十九級「地獄火」,屬於魔法體系中異常稀有的「召喚系」,並且還是「深淵召喚」這個冷門到不能再冷門的派別,若是由i級的召喚師來使用卷軸,在十秒鐘內便可以召喚一個威力堪稱恐怖的深淵衛士來供其驅使戰鬥,但若是墨菲斯強行使用,後果很可能是地面上出現一灘火焰便熄滅消失。

  卷軸應該算是「魔法陣學」的一個分支,用於快速施法,弊端是消耗的晶絲能量絲毫不弱於施放完整法術,但保證施法成功率和安全性,若是施法失敗則卷軸無效,並不會出現什麼元素湮滅的恐怖情景。

  墨菲斯一一數過眼前的卷軸,級別超過五十這個門檻的至少十卷,最後面有一卷,饒是墨菲斯神經已經被刺激的無比麻木,卻依舊嘴角扯了扯,吸了口涼氣。

  《死海契約》。

  在黛拉給自己開的書單書籍中,墨菲斯見過這個名字,那是一本有關於魔法陣學的晦澀書籍,級別比自己現在正在記憶背誦的《布倫的基礎魔法陣學》高出無數級數,名字叫《帕拉多克斯陣圖集》,不知道是黛拉的惡趣味還是故意為之,不厚的書上魔法陣圖級別完全都是「i級」魔法師以上級別才能掌控並學習的存在,更多甚至是失傳或根本就不屬於目前所熟知體系中的陣圖,而所有的法陣都有著一個特點,即和這本書的名字「帕拉多克斯」的吉爾曼譯詞「悖論」一樣,每一個法陣都有著違背常理的規律。

  這本書的最後一頁記載的便是「《死海契約》」這個名字,沒有圖,只有幾句話的解釋——其另一個稱呼是「聖僕契約」,顧名思義,其作為一個「契約」法陣可以使契約雙方簽訂「聖僕」協定,並非主僕,聖僕之意在於雙方自簽訂之日起遵守記載於《死海文書》的《契約卷》內容,永世不得違背。

  而作為《帕拉多克斯陣圖集》壓軸作品,陣圖已經失傳,但最後一句說明卻讓墨菲斯失神許久——「九十八級法陣,晶絲能量消耗單位未知,一次性陣圖,失敗幾率未知。」

  目光挪開,墨菲斯已經不知道第幾次擦額頭的汗水,情不自禁的轉過頭,而牆上那幅印象派油畫中的主人依舊是似笑非笑的望著墨菲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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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3 11:05:16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二章 愚人

  繼續參觀一系列眼花繚亂讓人震驚到抽筋的藏品後,墨菲斯看到了這間屋子中最不起眼的一個藏品——或者說唯一一個沒有強大魔法波動的物品。

  一張扣在石臺上的塔羅牌,耀眼而唯一。

  墨菲斯輕輕掀起這張造型古樸的不能再古樸的塔羅牌,發現當中的人物竟然就是衣卒爾•溫德索爾,而左上角的標號…數字0.

  大阿卡納牌二十二張牌的首位!

  愚人。

  塔羅牌的中央,一臉不羈笑容的衣卒爾雙手指向兩方,和牆壁上掛著的油畫姿態近乎相同。

  普通人或許不會覺得這其中有什麼玄機,但是黛拉曾經在一次控制元素刀刃為墨菲斯示範解剖時說過:偉大的魔法師臨終留下的畫像或圖案,往往有著比他表面上留下的財產還要貴重的意義。

  仔細查看手中的塔羅牌,他在邊框處找到了用細小字體寫下的一段話:「愚人四事:看不透,捨不得,輸不起,放不下」

  這就是「愚人」麼?

  放下塔羅牌,墨菲斯走到那副肖像旁,畫框的側面同樣有字跡,但是看不清楚,墨菲斯想了想,搬來了陳列室中唯一一把椅子——那是弗丁帝國曾經的皇帝安克烈三世在被篡位者審判為叛國者後砍頭前最後所坐的木椅,上面還留有其用指甲刻下的最後遺言:「雖然命運常常戰勝美德避免不幸的努力,但當我們遭受不幸時,命運並不能阻止我們合理的承受它。」

  站在這座歷史意義大過本身價值的椅子上,墨菲斯看清楚了畫框上的字跡——

  「看不透人際中的糾結、爭鬥後的隱傷、喧囂中的平淡、繁華後的寧靜;捨不得曾經的精彩、不逮的歲月、居高時的虛榮、得意處的掌聲;輸不起一段情感之失、一截人生之敗;放不下已經走遠的人與事、早已塵封的是與非。」

  微微愣怔,心生敬意,墨菲斯肯定衣卒爾是一位真正的「愚人」,大智若愚。

  塔羅牌的地位墨菲斯並不是很能明白,那近乎是大陸上一個時代內的「風雲人物」,位居第一位絕對是一個恐怖的成就,看上去只是類似警言之類的文字提示,不過墨菲斯想了想,拿出了隨身攜帶的魔杖,有些遲疑,隨即還是讓鳳凰木魔杖接觸到了油畫框,輕輕地讓晶絲能量接觸。

  平緩、穩定,墨菲斯看到了畫框顯現出來的一行字跡,那是之前其邊框上話語中的所有單詞中的幾個字母所重新拼寫的詞語。

  「真相。」

  墨菲斯眼前一亮——這一次似乎有些門道。

  同樣的方式,塔羅上顯示的字跡同樣拼出了一個詞:「腳下。」

  本能的低頭,墨菲斯看到的是漆黑的地板,似乎和屋子外面有著截然不同的材質,眯著眼睛微微彎腰蹲身敲了敲,發現竟然聽不到任何回音。

  尼布羅黑石。

  魔法陣學附屬的「材質鑒定基礎」讓墨菲斯明白腳下的地板是價值超過同體積黃金的珍貴魔法陣材料,通常只用於史詩級別防禦法陣之上,在君士坦丁或許用這種材質搭建的法陣只有皇族和幾個公爵級別的大貴族才會擁有——不是因為其昂貴價格,而是這種魔法陣針對的法陣太過高端,普通貴族想要使用卻根本找不到等級在「iii」以上的魔導師來刻畫。

  阿卡爾公爵和墨菲斯似乎在之前都沒有注意到腳下的地板。

  可是地板上並沒有任何魔法陣的痕跡,所謂的腳下真理似乎線索很明顯了,墨菲斯作為這位功績彪炳的溫德索爾家主在逝世後唯一一個同時滿足繼承人資格並且是魔法師條件的人,此刻做出了他唯一的選擇——將魔杖指向了地面。

  晶絲能量近乎毫無保留的施放出去,按照常理,若是普通石板地面,那能量便不會消耗,但此刻墨菲斯卻是感受到了腳下地面仿佛乾涸突然吸收雨水般汲取能量的吸力!可這股吸力讓墨菲斯本就不多的晶絲能量很快面臨枯竭,他抬開魔杖,心思有一瞬間的猶豫,但最終還是伸手拿起不遠處擺放的整整齊齊的「無暇」級火紅色晶核,魔杖凝聚出了一個元素鑽頭,輕輕的鑽入了放置在地面上的晶核表面,看似堅硬的晶核在接觸元素鑽頭時融化般瓦解,繼而噴薄而出的能量轟然如火山般爆發,卻還沒來得及輻射到四周便被地面仿佛無窮的吸力拉近了看似平靜的黑色表面!

  尼布羅黑石的魔法引導性在理論上可以讓半米之內的所有元素牽扯其中成為穩定狀態並自動利用其內在能量啟動法陣,從這一點就能看出墨菲斯沒有白讀那麼多書。

  但實際上,一顆火系晶核用如此蠻橫的手段破開十分危險,若非他明白這種材質地面的真正性質絕對不敢這麼做,否則大量的能量噴湧而出,雖不會爆炸,卻會讓附近的溫在封閉空間內直線升高,繼而引起一系列劇變。

  不過此刻他的眼前已經稱得上奇觀,一整顆紅色晶核隨著跳躍而出的紅色光芒被腳下漆黑的尼布羅黑石吸收而漸漸變小,最終無聲無息的消失。

  墨菲斯輕輕觸摸,地面依舊冰涼,似乎這些能量還遠未達到所謂的魔法陣啟動基準能量——在第二顆第三顆價值超過萬枚阿茲特克金幣的晶核被墨菲斯鑿穿後,這個讓墨菲斯內心激動一場的魔法陣終於顯露出了它應有的姿態。

  無數紋路浮現,圖案竟然覆蓋了超過三十平方米,可是墨菲斯卻不知道眼前的法陣是麼作用,不過還沒等他想退出這片法陣所覆蓋的範圍,一股莫名的力量突然間將他扯向了距離陣眼中心!

  毫無徵兆的啟動。

  黑色的地板有著赤紅色仿佛岩漿般的線條,中心處是一個旋轉著的黑洞,墨菲斯條件反射的翻身用盡全力想去抓住什麼,卻發現只是徒勞的抓住了桌面上距離他最近的一張卷軸和晶核,隨即便毫無遲滯的被巨大的吸力拖進了無底的深淵,連帶著一切消失在了這間被鎖上的陳列室中央…

  ……

  「哢嚓。」

  墨菲斯想要在漆黑的環境中站起身,卻踩中了什麼東西,他眯緊眼睛立即停住手中動作——當了八年獵人的他明白自己踩碎的是什麼東西,那是齧齒類動物脆弱的骨骼。

  魔杖始終緊緊攥著,呼吸聲被壓抑下去的墨菲斯先是將手中剛剛抓到的卷軸別在了腰帶上,又將晶核放入腰間的皮兜,隨即抽出短劍後才點亮了杖尖,光芒不強,卻夠他看得清四周十米範圍內的所有景物。

  地牢?

  四周的場景要多陰暗多陰暗要多潮濕多潮濕,很明顯多年未見陽光,但是空氣並未惡化,顯然有著良好的通風措施,風格古樸,人造痕跡明顯,不精緻卻陰森至極。

  墨菲斯回頭,自己身處似乎是一個並不高的大廳正中,腳下塵土積了厚厚一層,還未看清踩碎的具體是什麼,面前便傳來了一陣噪音。

  鐵鍊拖在地上的聲音。

  短劍橫直胸前,墨菲斯可沒有辦法在全黑的環境下戰鬥,魔杖的光照力度大了不少,大廳盡頭的一道石門顯露出了幾個讓墨菲斯眯緊眼睛的身影。

  人類?

  絕對不會,他們的眼瞳是灰白色散發光芒的,手腳帶著幾百年前才會有的鑄鐵手銬腳鐐,,但是鐵鍊都已經斷掉,皮膚蒼白腐朽,渾身骯髒而散發著臭味,目光除了侵略還是侵略。

  「新鮮…的肉…」

  六個身影,在大廳回蕩的低語聲中猛然發生了劇變——三秒鐘,剛剛還和普通中年人體型相仿的傢伙便成為了渾身漆黑毛髮的高大狼人!

  模糊不清的話語回蕩在墨菲斯耳旁,他很明智的沒有多餘廢話,從自己因為許久不曾有的微微衝動導致自己來到這個不知無法返回的密室,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下一秒,墨菲斯做出了他目前最正確的動作——衝刺,手中短劍毫無保留的揮砍而出!

  面對幾個看上去想用墨菲斯果腹的傢伙,他用手中的那不勒斯魔鋼短劍做出了回答。

  魔杖頂端元素凝聚成為一柄短矛,墨菲斯一步踏出,身形如離弦之箭沖出,抬爪格擋的狼人直接被墨菲斯生生削斷手臂,隨即一腳踢在腹部,倒飛而出的巨大身軀撞擊在牆壁上,帶起一聲悶響!

  魔杖倏地刺穿另一個狼人的心臟,墨菲斯轉身躲閃,短劍再次捅入眼眶!劍刃飛舞,所到之處血腥滿地!

  六位狼人實力似乎因為饑餓而根本達不到護衛騎士的水準,可是動作兇狠而一點不含糊,即便是冒著被砍成碎塊的風險卻依舊毫無畏懼——或許是因為他們已無再多可失去的,動作愈發瘋狂而不要命起來。

  兩分鐘後,墨菲斯站在大廳中央,微微氣喘,一身血污。

  身旁一地碎屍,六個狼人正面襲擊,在黑暗環境中將墨菲斯的衣袍劃開了三道口子。

  血腥的味道濃重異常,墨菲斯毫不猶豫的開始朝著狼人出現的相反方向行進——因為他聽見了遠處帶著回音的腳步聲,這說明這處不知名的密室似乎還有著更多「好客」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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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請問...

  冷靜。

  墨菲斯本能的告誡自己不能慌,意志的崩潰永遠始於內心一個最微不足道的想法,它會像種子一樣生根發芽直至徹底改變原本堅定的信心,所以這種心理暗示異常重要,進入走廊後墨菲斯的腳步迅速而近乎無聲的躲過了地面上的小動物屍體,甚至還有一些人類的骨架。

  這裡是溫德索爾的地牢?

  關押狼人?

  墨菲斯無法不將這些和衣卒爾•溫德索爾與狼人和地下秩序的複雜關係聯繫起來,這條路很快就到盡頭,而身後傳來的聲音似乎表明至少兩位數的狼人正在猛衝過來!

  簡直就是無妄之災,墨菲斯承認自己的好奇引來了這些禍事,似乎傳奇族長給他帶來的震撼讓他忘記了一貫的謹慎,終究還是個少年的他此刻根本沒時間後悔,迅速開始向前奔跑!

  眼前洞穴般的道路四壁光滑,卻猛然間在眼前出現了一道讓墨菲斯怎麼也想不到的吊橋!

  腳下的石路在吊橋出現的地方戛然而止,魔杖的光芒顯示這條由鐵索搭建的吊橋竟然長度超過百米,下方是一望無際的黑暗深淵,四周的環境仿佛一個巨蛋的內部,四周寬度超過百米的深淵懸崖囚禁著中央處小島般的地區。

  墨菲斯沒有猶豫的踏上吊橋沖向那個仿佛禁忌般的地區——留在這裡等著幾十號狼人車輪自己絕對是一個愚蠢的選擇——在森林中時纏鬥便是大忌,當避則避,另尋殺機,這才是一個獵人的信條。

  魔杖的光亮略顯微弱,以至於無法看清楚具體環境,但是十多秒鐘跑過吊橋後的墨菲斯能想像這似乎是一個放著高規格物品的絕密地區,來去只有一條吊橋,再無它物,頭頂是沉重壓抑的岩石穹頂,看起來是地下不知多少米深處。

  跑過吊橋的墨菲斯第一件事就是用魔杖掃過四周,確認這裡似乎只有幾個石柱後轉身用光柱監察來時的洞穴——出乎意料的,已經做好準備將吊橋砍斷再說的墨菲斯卻發現始終沒有狼人接近這裡,只有幾聲低沉的嗚咽,隨即便安靜下來。

  這種情況讓墨菲斯松不了氣,卻更加警覺。

  左手魔杖右手短劍,他沿著仿佛懸崖般存在的「孤島」邊緣開始觀察起來這個詭異的地方。

  幾道七八米高的石柱構建出了一個奇怪的五角星,墨菲斯猛然間想到了什麼,魔杖照向地面,伸手抹開了沉積多年的浮土。

  黑色的石板,和讓自己來這裡的那個不知名魔法陣材質相同的尼布羅黑石,心中剛剛升起希望、想起自己似乎隨手抓住兩塊晶核的墨菲斯猛的停住了動作。

  因為他聽到了身前傳來的微弱響動。

  心跳聲,並非墨菲斯的,而是仿佛回蕩在腦海中、帶著一抹精神壓力的搏動聲…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這裡沉睡。

  魔杖的光束照向了身前重疊組合的石柱,卻猛然發現正中央的位置靜靜擺放著一具石棺!

  古西迦帝國的式樣,有著精美的浮雕和厚重的石質外表,而讓墨菲斯頭皮發麻並有一種強烈不詳預感的心臟搏動聲便是從這裡傳出來的!

  血族?!

  《馬庫斯血系史》中記載,每一位元血族壽命近乎無限,但是一旦遭受重創或生命進入所謂的「休眠期」,便需要進入石棺內陷入睡眠,每一次睡眠都是一次蛻變,但深度的「覺醒」式睡眠很少出現,通常都是淺度「沉思」式睡眠,前者代表著進階的化繭成蝶,後者是短暫的休養生息。

  棺材的大小和形象決定了內部的血族級別如何,一位血族實力的提升,有賴於他吸食的鮮血出自何等人物,實力越強橫則效果越好,和蟒蛇吞噬獵物一樣,進食後需要消化時間的血族都有著自己的石棺進入休眠,墨菲斯不確認自己會遇到什麼樣的恐怖角色,猛然想起腰後還別著一張不知什麼級別的卷軸,伸手抽了出來,匆忙間低頭看了一眼,頭皮一陣發麻。

  《死海契約》。

  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要用它,墨菲斯在內心默默叨咕了一句——他很清楚,這種看似效果很強大的法陣並沒有表面上說的那麼簡單,魔法的世界中有一個很簡單的道理,那就是能量守恆,《死海契約》作為一個級別或許超出人類想像的魔法陣卻消耗晶絲能量極低看似驚奇異常,實際上要付出的其他代價沒有人知道。

  「帕拉多克斯」本身意義指「含義相悖」,歷史上最著名的悖論是一位被審判為異端的學者提出的:「萬能的上帝能否創造出一塊他舉不起來的石頭?」

  這句話引起了大面積的恐慌,後果可想而知,而這個理論用於《死海契約》魔法陣,同樣是一個無解的難題——沒有人知道使用它以後是什麼效果。

  石棺緊閉,墨菲斯手握卷軸湊近細瞧,卻發現這個石棺上刻繪的不是什麼文字或人物,而是一個個繁瑣的魔法陣!

  已經流覽過中階魔法師所需要掌握陣圖的墨菲斯大致瞭解一個魔法陣的核心和其所側重點代表的意義,而眼下石棺之上的陣圖意義完全相同——封印,除了封印還是封印,沒有一樣是其他含義的。

  只不過上面的鑲嵌用以維持效果的晶核似乎能量已經接近消彌邊緣。

  隱隱的,墨菲斯覺得眼下這個石棺似乎不是一位正在沉睡的血族那麼簡單,他腦子不慢,這間密室屬於衣卒爾•溫德索爾已經無疑,那麼這位家主曾經幹過最多的事情是什麼?

  不是倒賣收藏品,不是暗地裡跟教廷對著幹搞一些異端煉金實驗或私藏聖物,這個溫德索爾家族歷史上最為恐怖的傢伙最愛幹的就是和血族狼人這樣的異端打交道,然後笑眯眯的把和自己當不了朋友的傢伙幹掉!

  死在他手中的異端不比死在宗教裁判所那些高階審判者手裡的少到哪去,這些倒楣鬼被殺了之後還要受到解剖或黑煉金術實驗,絕對稱不上貴族的優雅嗜好,而眼下的血棺更讓將這一切聯想起來的墨菲斯毛骨悚然,立馬做出了最明智的決定——撤!

  邁步走回剛才發現尼布羅黑石的地方,墨菲斯迅速掏出那枚價值不菲的晶核,毫不猶豫的用魔杖破壞掉表面,隨即將其放在地面上。

  他已經為自己的好奇付出了代價,而現在面對這種不知道啥級別的老怪物,墨菲斯半點興趣都沒有——命比什麼都重要,身旁這個四四方方的玩意兒和當初自己見到過的亞龍巢穴差不多,甚至危險氣息更勝一籌,自己可沒什麼找死嗜好。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他皺緊了眉頭——那塊晶核散發的能量並沒有被下方緊貼著的魔法陣吸收,而是被一股子更為強大的引力牽扯向了身後的棺材!

  糟了!

  明眼人一看都知道這絕對不是什麼好狀況,墨菲斯此刻卻根本無法阻止已經被自己魯莽鑽開的晶核將當量恐怖的能量緩緩輸入那個巨大石棺的事實——他甚至連靠近晶核都無法做到,因為精純的能量已經讓晶核附近的溫度上升到了足以融化鋼鐵的地步!

  手中拿著魔杖的他第一次感到無力,這不是什麼自己無法用短劍戰勝強大的敵人,而理論知識都算不得扎實的他更無法用手中的魔杖去阻止眼前發生的一切,這種無暇級別的晶核想要控制能量釋放程度,至少需要「iii」級別的魔導師才行,而墨菲斯距離那個實力還有著看也看不見的遙遠路途,後果可想而知。

  這他媽的絕對是個災難!墨菲斯用膝蓋想也知道自己闖禍了!

  後悔根本來不及,墨菲斯沒猶豫,立刻朝著吊橋奔跑而去,卻突然感覺腳下一片震動!

  頭頂的岩石穹頂並不光滑,反而都是一個個仿佛利刃般的巨石,這些造型恐怖的石塊在嘩啦啦的在震動中開始下墜,很不幸的是一個體積仿若溫德索爾城堡門前雕塑大小的尖錐石柱猛然將吊橋砸斷,徹底斷了墨菲斯的退路!

  內心開始詛咒衣卒爾這個瘋子的同時墨菲斯用魔杖瘋狂尋找著四周看似可行的出路,期間險些被石塊砸到,當腳下的震動漸漸停止後,空氣中的土腥味漸漸散去,似乎一切都回復了平靜。

  可是墨菲斯卻知道,那隱隱約約的心臟搏動聲似乎更清晰了。

  墨菲斯不得不承認這樣一個事實,自己和一個不知道什麼身份的古老血族被困在了這個孤島一樣的地方,而他不得不面對一個詭異到能憑藉休眠時便擁有能透過層層封印的石棺汲取元素能量實力的傢伙,恩…或許應該還是個活了幾百歲的恐怖老傢伙。

  石棺表面的封印驀然間閃爍出了光彩,理解魔法陣作用原理的墨菲斯很清楚這是法陣被盡數啟動的特徵——也就是說,裡面的東西似乎…完全蘇醒了!

  而魔法陣上那閃爍著黯淡光彩的一百七十六道平均等級三十最高等級四十五的封印法陣,在一片爆閃中一個接一個的潰裂、崩碎,卻沒有任何暴戾的氣息出現,仿佛一位優雅的詩人輕輕將花瓣一朵朵摘離,緩慢而細膩。

  手持短劍已經出了一身冷汗的墨菲斯目不轉睛的盯著石棺,已經做好了拼死一搏的準備。

  可是隨後是死一般的寂靜。

  就在墨菲斯終於願意抬起胳膊擦一下額頭的冷汗時,卻聽到耳旁傳來的一聲輕柔的問候……

  「請問,現在是羅斯曆第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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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不友好的客人

  清晨的公爵府氣氛絕對不輕鬆。

  老管家帕法從早晨就沒有看到少爺在花園練習劍術的身影,自知少爺絕對不會偷懶的他等待許久,直到太陽漸漸升起阿卡爾公爵喝上那杯慣例的錫蘭奶茶時,墨菲斯依舊沒有從他的臥室出來。

  最終打開門,空無一人的房間讓管家眯緊了眼睛,立刻去找公爵彙報此事的他卻發現,往日清閒異常的阿卡爾公爵面色凝重,而身前來了一位或許公爵府上百年沒有迎接過的客人。

  一身看起來很有貴族風範的藏藍色衣袍,面頰並不算蒼白,卻有一雙深邃的眼眸,若是普通人看絕對會認為是一個帝國古老家族的成員,但是實力高深的劍聖公爵可不會天真的覺得有誰能直接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公爵府門口直接敲城堡大門。

  「公爵大人,或許冒昧打擾有失體統,但是尼耶爾家族確實有一些要緊事情需要和您探討,希望您能原諒一位貴族偶爾的魯莽。」

  來人規矩異常而客氣的彎腰行禮,「喬斯•尼耶爾,代表尼耶爾家族向您表示崇敬的問候。」

  這一套說辭和動作按照帕法管家的標準已經再完美不過的表現了一位上位貴族應有風度,不過客廳內的公爵和管家都明白,「尼耶爾」家族可不是帝國內的貴族,而是居住拜占庭帝國內的七大血族之一,有著「偏執狂」之稱的尼耶爾家族絕對是最難纏也是實力最為恐怖的一個,站在眼前的喬斯雖然收斂了氣息,但是那種可以偽裝到和正常人無異並不懼陽光的本領,至少說明對方是一位伯爵級的恐怖傢伙——按照墨菲斯剛接觸的評級理論,這已經是接近於「ii」或在其上下浮動的實力,具體的本領因為家族風格而各有不同,無法確定,但很明顯來人身份地位都足以讓溫德索爾重視。

  阿卡爾公爵沒有做什麼拔劍開戰的傻事,實際上溫德索爾家族自瘋子衣卒爾之後一直和地下秩序偶有聯繫,只不過在最近兩代家主手中逐漸淡化了影響,而在阿卡爾公爵遭遇變故後已經近乎完全喪失了地下秩序的身份和話語權,不過以往和溫德索爾並不算熟絡的尼耶爾找上來,絕對沒什麼輕鬆事。

  貴族可不是宗教狂熱分子雲集的裁判所成員,阿卡爾公爵作為軍事貴族卻有著鷹派軍人少有的圓滑,和那種一言不合破口大駡的將軍們不同,作為帝都君士坦丁為數不多能同時得到男人敬佩和女人崇拜的大貴族,行事一直以優雅公正著稱的阿卡爾公爵近乎是軍事貴族的完美範本——打仗時勇猛無匹戰略觀優秀而敗績近乎於為零,收復國土面積拉動整個國庫經濟上升兩位數百分點,軍功赫赫近乎無人能及,而作為貴族,優雅的談吐和溫和的性格一直是上層貴族的美談。只不過這是十年前的阿卡爾公爵,一切因為家族突變而惡化,如今皺著眉頭的他心情很不好,優雅離這位戎馬一生卻子孫死於非命的公爵遠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生人勿進的冷漠——因為就是這些地下種族,險些導致自己最後一位子嗣在返回君士坦丁的路上喪命,如今不管來人是地下秩序什麼級別的使者,他是不會有什麼好臉色的。

  喬斯倒也開門見山,首先坦言最近穆倫領地內出現的狼人是一些讓人討厭的傢伙的手下——而所謂的「討厭」,指的便是和尼耶爾家族對立的「獵戶」維也納家族,同樣是血族,這些被稱作獵戶的傢伙從來不願意主動顯身,而是習慣讓被他們調教的狼人出手執行任務,如同獵犬一般讓人心煩。

  「讓溫德索爾制裁獵戶?」

  阿卡爾公爵許久沒有和這種地下種族打交道,但是他卻明白面前有著「偏執狂」稱號的尼耶爾家族都是什麼樣的貨色,不說腦袋一根筋,這群傢伙簡直渾身一根筋,認准了的事情基本上不會做出更改,可是這種強硬的要求實在讓溫德索爾公爵微微憤怒——什麼時候,這種地下種族有膽量向一個軍事大貴族提出這種無理要求了?

  真是日薄西山啊,若是當年衣卒爾站在這裡,估計所謂的血族早就屁滾尿流了!

  「如您所見,獵戶這群不安分的獵犬只不過是再向您傳遞一個資訊罷了,君士坦丁出現的狼人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信號,這一切源於地下秩序因為一個消息而震動,有傳聞說能和威廉親王一戰的狼人即將重新現世,不管是不是哪個神經病預言家得出的結論,血族都會有所行動,因為那些自由的狼人似乎真的相信了這個預言並開始了它們的復仇,獵戶的獵犬可不是那麼聽話的,所以作為領主的您,在地上的話語權足夠讓官方相信接下來或許會發生的事情只是一些小打小鬧而已,據稱您的兒子已經來到了穆倫?斬殺幾個異端的功勞或許可以直接讓他在教廷獲得不小的重視吧?又或者得到幾枚軍部派發給年輕戰士的勳章?」

  看似複雜的話語背後,不過是一個血族希望借刀殺人的險惡用心罷了。

  尼耶爾家族的伯爵吸血鬼很直白,可能和他們這種遺傳性偏執狂的性格有關,有傳聞說這個存在時間剛剛到五百年的家族作為血族中的「實力派新秀」有一句流傳許久的家族訓誡:「只有偉大的執著,才能成就偉大的長生者。」這種論調活脫就是個實力暴發戶的金玉良言,第一代家主靠著超過三十年周密計畫和卑鄙的暗殺成功吸食了一位聖階魔導師的血液,並因此直接邁過了幾道臺階成為公爵級的恐怖人物,而沉睡許久之後到現在或許已經有了准親王級的強大力量!

  溫德索爾家族底蘊深厚,不懼怕這種血族的威脅,可是同樣沒有必要去和這種內部團結卻高端戰力強大的血族叫板——長生者有的是時間來消磨壽命短暫的人類,就算現在打不過,五十年之後呢?一百年之後呢?

  為什麼說克裡斯多夫家族對溫德索爾的復仇沿襲百年?因為對方同樣是在地下秩序有著一席之地的大貴族——這種擁有長生種盟友的家族論起復仇二字,絕對會讓任何一個人類家族心驚膽戰,因為他們的報復或許會永遠的一代代延承下去,沒有盡頭。

  阿卡爾公爵眯起眼睛,輕聲問道:「我現在想要知道一個問題,難道僅僅是一個預言就造成了整個地下血族的恐慌?古老而驕傲的長生種如此膽小了?」

  「有個傢伙曾經造成的災難,地下世界的所有種族永遠不會遺忘。」喬斯目光微微變冷,「一個強大到足矣抗衡血族聯盟的個體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就好比拜占庭帝國不會允許一個能獨身一人抗衡整個皇家近衛軍的人出現,地下同樣不需要這樣的存在,平衡,我想溫德索爾家族更能理解這個詞的含義。」

  喬斯說完這些,卻是很多餘的添了一句:「由溫德索爾來制裁獵戶,這樣整個穆倫便會維持平衡,對任何一方來說,這都是有益處的。」

  年輕的長生種雖然有一身貴族氣質,但是終究沒有人類貴族的說話藝術——而很不巧,他的面前已經不是那個以優雅著稱的公爵大人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個伯爵血族都能站在溫德索爾家族的大廳中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了?」罕見的,阿卡爾公爵上位貴族通常不撕破臉皮的面具仿佛被猛然揭下,作為「i級」以上劍聖實力的他猛然伸手指向地面,「三百年前,赫爾墨斯家族一位公爵兩位侯爵在這裡被溫德索爾的家主就地處決,尼耶爾、獵戶和它相比算是什麼?幾個暴發戶血族就能在穆倫的領地上對著她的領主指手畫腳?她的姓氏永遠是溫德索爾,無論是尼耶爾還是維納斯,都無權在這裡提出這種無理要求。」

  阿卡爾公爵並沒有失態,他的聲調沒有提高,也沒用動作或眼神表示憤怒,卻已經讓對方噤若寒蟬。

  不似暴怒,勝似暴怒,手下人命無數的阿卡爾公爵有著陸軍副統帥的頭銜,這意味著他的軍團曾經碾過拜占庭外數以萬計萬平方公里的領土!

  喬斯情不自禁的後退一步,高傲的長生種為什麼向短生種人類低頭?就是因為人類有著他們永遠不會有的榮耀和自尊,再古老的血族,他們的家族教誨也永遠會以保住性命為第一要素,死亡?他們比誰都懼怕永久的死亡。

  自負卻脆弱的悲哀種族。

  劍聖,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注意到說話和氣而很少在公眾面前路面的公爵擁有這個駭人身份了,論及拜占庭帝國乃至整個大陸,劍聖都是站在實力尖端的存在,是i級之上需要用古西迦字母劃分的威懾性人物,任何一個長生種都無法忽略作為實力金字塔尖端人物的憤怒——原本依仗家族身份施壓的年輕尼耶爾後輩退縮了,他沒有想到自認為壓力合適的話語帶來了如此強烈的反彈。

  貴族就連捅刀子時都要微笑的規則怎麼變了?

  這是一位軍事大貴族在自己領地上的宣言,怕報復?那溫德索爾就不是溫德索爾了,從家族誕生到現在哪一任家主沒有遭受過莫名其妙的報復?

  尼耶爾家族的偏執不會延伸到愚蠢,這位年輕後輩清楚現在不適合繼續談話,只得躬身行禮,正準備搬出一套說辭來應付了事,卻猛然發現一股無形的劇烈衝擊猛然自腳下襲來!

  下一刻,這位血族的皮膚開始潰爛,如同迎面被聖光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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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聖僕契約

  為探索家族秘密而進入密室的墨菲斯為自己的魯莽買單了。

  在孤島般的石臺上,墨菲斯聽到了耳邊鬼魅般輕柔的嗓音,口音模糊,詞句有些不清楚,但能聽得懂說話的人是在詢問時間。

  可是讓他震驚的是——聲音顯然出自一位女性!
  
  對方在說完這句話後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緩慢適應著剛剛吸收的能量。

  墨菲斯緘默不語,卻在飛快的思索有什麼辦法逃離這裡——遠處的岩壁距離最近也有進百米,雖然實力強橫接近大騎士水準,可是要這麼跳向對面那絕對是找死。
  
  緩緩拿出《死海契約》,墨菲斯不得不做出了最壞的打算。
  
  「威廉的手段…似乎永遠這麼老套。」

  截然不同于第一次的詢問時的輕柔,隨後傳來的低沉尖刻的嗓音甚至讓墨菲斯有一瞬間的疑惑——難道棺材裡有兩個人?不過他還是立即抬起了手中的卷軸——和其他卷軸完全不同的是,這張標定等級恐怖到九十八級的卷軸沒有絲毫多餘的魔法波動,完全不像是一個似乎存世僅有一卷的古老卷軸的風格。
  
  黑暗中,一個身影從棺材中緩緩站起。

  沒有鋪面而來的陰暗氣息,沒有駭人心魄的強者威壓,仿佛只是一個剛剛從沉睡中蘇醒的普通女子。

  光芒中,一身襤褸衣袍的女人輕輕轉頭,一雙眸子有著妖冶的暗紅,對於審美觀畸形的墨菲斯來說眼前的女人真的如同天使雕塑的翻版,除去對方身上近乎腐朽破碎差不多的衣服,那黃金比例的完美身材完全是造物主留下的一個奇跡。

  深深吸氣,這位元陰影中站立的女人眯起眼睛,輕輕轉過頭道:「告訴我你的名字,喚醒阿什坎迪的人類。」

  聲音冷清,仿佛藏在鞘中的利刃。
  
  阿…阿什坎迪?

  毫不猶豫的,墨菲斯咬牙撕開了手中的卷軸!

  傻子也知道該不該回答!

  誰會指望一位幹掉克雷芒家族三位公爵甚至擊傷有著「陰影大帝」之稱威廉親王和傢伙和自己聊天?!

  她是狼人!是嗜血的狼人!是大陸有史以來最強大的狼人!
 
  九十八級的卷軸被墨菲斯一把扯開,晶絲能量盡全力注入其中!鬆開不知材質的紙卷,任由瞬間開始燃燒的它落地。

  奇怪的是,這張卷軸根本沒有帶起任何波動,沒有光亮,沒有衝擊,仿佛一張普普通通的羊皮紙被撕開落地,隨即沒了聲息。

  失敗了?

  墨菲斯頃刻間渾身冷汗。
  
  阿什坎迪,《暗影中的小丑》一書中狼人曾經存在的實力最強最恐怖領袖人物,被譽為「ω級」的怪物,孤身一人殺進克雷芒家族大本營直面威廉親王的絕世強者,此刻微微揚起眉毛,望著墨菲斯在十米開外扔在地上一張羊皮紙,表情冰冷,隨即眯起了眼睛。

  「你這是在挑釁——」
  
  這位有著紅色雙瞳的女人話沒說完,一道耀眼的金色光芒卻轟然在她面前炸開!
  
  爆發開來的金色光芒帶著浩然震盪的神聖氣息洗刷著四周的一切!墨菲斯站在原地看上去毫無異樣,但是作為狼人族的最強者、甚至整個地下秩序排名前三位的存在阿什坎迪竟然瞬間脫力般跪倒在地!

  凝脂般的皮膚瞬間潰爛,雙目呈現一片銀白——這是狼人瀕死的狀態!

  對於阿什坎迪來說,這一刻的痛苦遠比當年威廉親王不顧貴族形象和兩位公爵一起制裁的時候更加折磨。

  《死海契約》,這一陣圖的發明者來自於兩大教廷分裂前的最初聖徒羅蘭,因翻譯《死海古卷》這一記載主生平的傳記式作品而得名,這部經卷的地位雖然沒有和《舊約》、《福音書》等位列教廷經典,卻是其背後地位更為恐怖的存在!直到現在,普通的教士修士根本不會知道所謂「死海古卷」是什麼,因為這已經被列為最高機密,涉及一系列嚴肅宗教起源問題。

  換句話說,這種被教廷都視為珍寶的卷軸所攜帶的神聖氣息遠比一般意義上的神術系禁咒更加恐怖。對於黑暗生物,宗教裁判所的刑法並非砍掉頭顱,而是拖到裁判所執行部門的一面擁有一千七百三十八面光鏡的「挽歌」廳,在正午陽光最為猛烈時把異端扔在彙聚光芒的中心處活活烤死!

  不留一絲灰燼!

  正如同此刻雙目一片慘白的阿什坎迪所遭受的痛苦!

  這位黑暗女皇做夢沒有想到自己會瞬間被一個在毫無實力可言的少年用一張羊皮紙撂倒,卻更沒想到下一刻她眼前出現了更為離奇、甚至以近千年閱歷都無法想像的情景!

  以阿什坎迪和墨菲斯連結直線的中心,在那片金色的光芒中緩步踏出一個巨大而窒息的身影,光翼延伸、單手持劍,頭頂一道白熾色光環,金色兜帽下的面龐在光輝中不可逼視,遍及全身緩慢升騰的白色火焰帶給整個陰暗石室一種無法言表的聖潔!

  墨菲斯此刻已然仰望頭頂,不由自主地學著老人阿奎那那般做了一個十字禮。

  若說他以前並不相信神學,此刻卻已明白為何阿奎那永遠心存敬畏。
  
  眼前出現的,是《舊約》中記載的主天使烏列,是有著「上帝的火焰」之稱的仲裁者。
  
  此刻墨菲斯才明白,《死海契約》所謂「聖僕契約」,指的竟然是「神聖的見證者」!

  浩然的聖光爆閃而出,一股令人窒息的無形衝擊攜帶著審判天使的正義氣息無形的衝擊著這個位面。沒有多餘聲音,沒有任何語言,天使烏列平靜地望著眼前兩人,手中的碧藍色長劍微微抬高,金色的光芒驟然籠罩兩人身體之上!

  倏然間,墨菲斯只感覺仿佛置身溫水之中,經過「洗禮」的他已經對神聖的氣息具有了「親近」性,在面對來自天使的神聖氣息時身體便會自然而然的主動吸收著這強大的力量,而不遠處的阿什坎迪卻情況相反,痛苦的她似乎根本連頭都無法抬起!蜷縮的身體不斷冒起黑煙,仿佛在對她曾經的罪惡做出審判。

  主天使烏列,幫助世人消除自卑並帶來懺悔的天使。
  
  長劍高舉,四周驟然響起了比帝國最著名聖母百花合唱團還要悠揚空靈的歌頌聲,光明的力量猛的注入兩人體內。

  神跡並未持續過久,僅僅不到一分鐘,神祇般的身影輕輕踏回一步,繼而消失在虛空之中。

  大陸有記載的第四次「聖降」,就這麼在突兀中到來,繼而在突兀中結束。
  
  墨菲斯只感覺自己清清楚楚的聽到自己腦海中什麼東西「呯」的碎裂了。

  仿佛泄地水銀,腦海中的晶絲能量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態勢猛然撞擊著他的神經,墨菲斯的背後十二道魔紋其實一共有五大節點,十二道繁雜的花紋每三道盤根錯節的黑色魔紋便彙聚為一個複雜而精密的節點,而最中央的黑色權杖圖案則是最後一個,從週邊到中央,圖案複雜程度直線上升,而此時此刻,被那道金光照耀的第一個法陣節點轟然消失!

  這一次完全不似之前魔紋消失時的痛苦——暢快,刺激,渾身仿佛充電般的劇烈快感讓墨菲斯情不自禁的揚起頭顱,這一刻自信無比的墨菲斯甚至覺得若是自己再遇到當初自己連洞穴都不敢靠近的亞龍,絕對會與之一戰而立於不敗之地!

  狂妄,自負。

  可野火般膨脹的信心迅速被四周的黑暗所剿滅,雙眼中的熾熱緩慢褪去,不該擁有的貪婪、傲慢,墨菲斯不會任由其在心底生根,阿奎那的教導和《神學大全》中七宗罪的闡述讓他在內心輕輕懺悔,隨即轉過身,手中的魔杖放射出了前所未有的明亮光芒,而不遠處,蜷縮在地上的女人近乎毫無聲息。

  聖僕契約,並非契約雙方一方為聖一方為僕,而是以聖主的僕人——天使見證的契約。

  《死海古卷》的《契約卷》原文已經被損毀,這被發現時已經毀去大半的神聖經卷復原工作已經持續了超過千年卻依舊困難重重,因為殘片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根本無法恢復原本清晰的字跡,所以現在墨菲斯和阿什坎迪都不明白從天界位面直接「下凡」的主天使烏列為兩人達成了什麼樣的契約!

  更為可笑的是,契約的發起者墨菲斯用盡全身所有晶絲能量卻僅僅剛夠施放標準,而這個神聖契約中的一方竟然還是一個黑暗君主似的人物,仿佛整個契約的成功都是一個悖論——這便是為什麼這個九十八級陣圖放在那本《帕拉多克斯陣圖集》的壓軸位置,或許因為其達成條件就是如此矛盾而難以想像吧。

  幾分鐘的時間內,黑暗君主阿什坎迪踏出禁錮她的石棺,仿佛要讓千年的陰影再次籠罩大地,下一刻卻遇到幾百年不曾出現的「聖降」天使降臨!毫無徵兆也毫無懸念的陷入瀕死狀態,而作為咒語釋放者的墨菲斯卻從一個渺小的少年一躍跨過大騎士與中階魔法師門檻,實力翻倍脫胎換骨。

  看似墨菲斯此刻佔據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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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3 11:06:20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六章 怎樣的一個人?

  命運的玩笑往往來的比什麼都殘酷——當阿什坎迪緩緩從窒息中回過神,並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回復著身體上受創的傷痕時,這位女皇般的人物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恐怕會讓老公爵都感到心驚。

  「呼…」阿什坎迪站起身後微微眯起眼睛,低頭望向了自己修長纖細的雙手,完美不似凡人的面容出現了一絲不為人知的暴戾——顯然,那種超越極限的痛苦惹惱了這位黑暗女皇式的人物,「我討厭這種氣息,正如我討厭威廉那個傢伙手持權杖沖著整個黑暗秩序指手畫腳,對於你…我的耐心就此為止。」

  並沒有完全明白剛剛魔法陣意義的阿什坎迪動作緩慢的直起了身,從瀕死狀態瞬間恢復的她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身體發生了什麼變化,似乎是這一覺睡的太久,讓她的感官遲鈍了。

  一步邁出,比墨菲斯還要高出半頭的阿什坎迪仿若穿越虛空,剎那間出現在了墨菲斯的面前,根本無法躲閃的他絕望的看到她微微併攏的手掌已經自上而下劈向了自己的頭頂!

  大騎士水準?在阿什坎迪面前,根本不夠看。

  可是下一刻,這位黑暗女皇徹底震驚。

  「鏗!」

  距離墨菲斯頭頂十釐米處,一道淡淡的暗金色光芒凝而不散的呈現出了一道屏障,牢牢的抵擋住了她足以輕鬆劈開鋼鐵的一擊!

  仿佛傳說中的郎基努斯聖槍擊中了羅山不朽之盾般,炸裂開來的氣浪讓封閉的洞穴險些直接崩塌!頭頂的巨石又落下一大片,隨即顯示出了仿佛要徹底崩塌的態勢。

  而處於狂怒一擊中心的墨菲斯卻連頭髮都沒有被吹動——這一瞬間他已明白,眼前的阿什坎迪,傷不了自己。

  契約?

  墨菲斯抬手,在阿什坎迪的注視下刺向了她已經毫無遮掩的柔弱腹部,連個躲閃動作都不屑於做出的她卻發現墨菲斯的攻擊同樣遭遇暗金色屏障的阻攔。

  「該死的。」

  這一瞬間,不甘相信事實的阿什坎迪帶著無與倫比的自信和決絕,再一次抬起了手掌……
  ………………………………………………………………………………………………………………………………

  溫德索爾公爵不是神職者,卻也接受了教廷的洗禮——這是拜占庭帝國所有貴族的必須經歷,所以對於神聖氣息,身為劍聖的他同樣敏感異常。

  眼前的尼耶爾家族使者毫無徵兆地痛苦倒地,甚至於整個身體在瞬間枯萎潰爛,這絕對不是什麼正常事件——作為帝國軍事貴族,阿卡爾公爵並沒有參與或目睹過裁判所處死血族時的殘忍場景,但是和血族打交道已經不是第一次,從腳下傳來的浩然神聖氣息已經遠遠超過他在面對家中陳列室那件聖•彼得衣袍或其他聖物時的感受。

  前所未見,超乎想像。

  低頭看了一眼喬斯•尼耶爾,這位實力不俗的伯爵吸血鬼竟然就這麼被一道無形的聖光衝擊殺死了!

  徹底的死亡,並非休眠,華麗的貴族衣袍下已然剩下一團灰燼,伴隨著他曾經的驕傲與屬於自己的暗色榮耀,消失殆盡。

  眯緊眼睛的公爵大人沒有任何動作,在沉思片刻後揮手示意老管家收拾殘局,自己剛剛邁出一步,腳下傳來波劇烈衝擊!

  公爵府的吊燈輕輕搖晃。

  停滯一步的阿卡爾轉頭望向了窗外,心中猛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墨菲斯呢?」

  他問向了老帕法,然而管家還未回答,一聲低沉的爆鳴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窗外,領地內那一片罕有人至的遺跡爆開遮天蔽日的煙霧,瞬間籠罩近乎整個城堡!

  根本沒有任何廢話,老公爵的身影直接從原地消失,窗外空留下了一個仿佛流星般帶著無匹氣勢飛馳而去的身影。

  ………

  墨菲斯抬起頭,原本陰暗壓抑的穹頂向天空炸開,金色的陽光倏然而至。

  他的身前,面無表情的阿什坎迪半裸著身軀站在原地,血紅色的眼瞳不加掩飾的打量著眼前的少年,不知該驚訝還是憤怒。

  狂暴的攻擊被那個仿佛無時無刻不在保護著墨菲斯的金色護盾擋住,爆裂而出的衝擊波讓整個密室坍塌,而這位曾經於黑暗中實力之差一步登頂的恐怖女王卻在下一刻於煙霧散開後的金色陽光中輕輕閉上了眼睛,再一次睜開雙眼時,整個人的氣息似乎猛然間都發生了變化,陽光下,變換成一雙黑色雙瞳的阿什坎迪沖著墨菲斯伸出了手,以一種近乎扭轉一百八十度的態度一臉純真友善道:「阿什坎迪•米斯瑞,小朋友,似乎我們兩人之間達成了什麼契約呢。」

  墨菲斯沒有搭話,向後退了一步,自顧自拍了拍身上的浮土,對於對方的突然轉變疑惑卻沒有表現出來,低頭發現腳下的法陣徹底龜裂損壞,扭頭注意到封印阿什坎迪的石棺也被衝擊波吹下了懸崖。

  他想起了衣卒爾陳列室中留下的那些暗示——「一切真相,盡在腳下」。

  現在看來,似乎這位家主所謂的真相,既是眼前這位剛剛一臉暴戾而此刻突然間一臉友善的阿什坎迪了。

  有著天使面容魔鬼身材的阿什坎迪見墨菲斯並不領情,卻也沒有絲毫惱怒,似乎對於這個強行讓自己在鬼門關前溜達一圈的傢伙充滿了好奇,毫無一個《暗影中的小丑》中記載的恐怖傢伙的氣勢——很明顯的,這個仿佛突然之間換了一個人的恐怖角色在墨菲斯眼中已經成為了臉上打著「危險」標記的生物,短時間內她再怎麼表現出友善也別想讓墨菲斯領情了。

  兩人對峙沉默,足足有幾分鐘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現在是羅斯曆1432年,十月十三號,星期六。」

  最終,墨菲斯打破沉默,似乎直到現在才回答了阿什坎迪第一次問他的問題。

  而在棺材裡呆了不知道多久的阿什坎迪絲愣了愣,似乎回憶了一下,接著展顏一笑道:「謝謝。」

  而後,她望著頭頂的陽光伸了個「優雅」的懶腰。

  塵埃尚未落定,自上而下投射的光柱籠罩著這位黑髮尤物,破碎的衣袍和魔鬼般的身材足以讓任何教徒看一眼都需要懺悔,只不過唯一的例外或許就是眼前的墨菲斯。

  在他眼中,阿什坎迪和隨時會攻擊的魔獸沒什麼區別。

  「好不容易逃脫了禁錮,又進入了另一個禁錮?別告訴我你是威廉親王派來的。」

  阿什坎迪歎了口氣,似乎在自言自語,伸手很優雅地撕掉了自己上衣的袖子,已經腐朽的衣飾實在遮掩不住春光,可是對此似乎毫不知覺的她只是望著自己右臂內側出現的圖案,撅了撅嘴巴,摸樣可愛而透著禁忌般的誘惑。

  看到阿什坎迪的動作,墨菲斯低頭,發現自己小臂浮現出一個晦澀圖案——倒置的神聖三角,一個簡單線條組成的蘋果嵌入其中,當中由古希伯來文書寫的字元:「契約」。

  歎了口氣,墨菲斯抬頭瞧了瞧渾身破爛衣衫的阿什坎迪,沒有說話。

  「這是贖罪麼…審判來的真是沒有半點含糊。」

  阿什坎迪的小臂同樣有著這個圖案,不用說,這應當是契約的「印記」,代表兩人成功達成契約,可是阿什坎迪並沒有多大別的情緒,只是有些哀歎,似乎並不在乎這會對自己造成什麼影響。

  不過沒人知道這位身材修長的女人是一個和衣卒爾•溫德索爾有著相同嗜好的瘋子——多職業大師級等階,對於壽命儼然沒有盡頭般的阿什坎迪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可此刻看上去和一位貴族少女相仿的她毫無強者氣勢,甚至可以說有一些弱不禁風的嬌貴感。

  沒有哀歎,沒有感傷或憤懣,全力攻擊換來的結果已經讓阿什坎迪明白自己面對的是一個級別超乎任何人想像的難纏法術,對待封印,她有著超乎想像的耐心,可是對待契約,這已經不是一個層次上的命題了。

  所以就如同墨菲斯面對她時除了卷軸別無他法,阿什坎迪在面對契約時全力攻擊無果,兩人隨後的態度最終則顯得驚人的相似——認栽。

  只不過唯一區別在於墨菲斯的卷軸最終起到了效果,而阿什坎迪的攻擊卻沒有。

  或許是良心發現,又或者因為不遠處前來觀望的平民越來越近,聽到四周出現嘈雜聲音的墨菲斯看了看眼前的女人,思考片刻,竟是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伸手遞給了衣服破損春光淺露的阿什坎迪——而這仿佛三棍子打不出個響屁的悶頭摸樣似乎逗笑了眼前的黑髮美女,沉睡于石棺中超過三百年的她在光芒下微微歪頭,露出一副單純至極的表情。

  「不願意自我介紹一下麼?」

  這句話讓墨菲斯目光抬起,他這麼做並「護花」心切,眼前的人什麼身份會引起什麼樣的震動,用膝蓋都能想出結果,這麼一個危險人物最好還是讓她別在第一時間引起注意才對,不管怎麼說,政治智商一直不高的墨菲斯似乎終於做了一件對事,只是對方的反應讓他有些無法承受——她…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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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3 17:22:07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七章 弗丁貴族風範

  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阿什坎迪已經很給面子的接過上衣隨手穿上,倒也沒讓墨菲斯難堪。

  墨菲斯不是助人為樂撒播信仰的神職者,淨化眼前異端撈取功勞就不想了,而控制她奴役她這種天方夜譚的想法更別期待——契約的內容沒有主僕之分,所以兩人誰也命令不了誰——簡而言之…目前的阿什坎迪就算現在一個人把穆倫塔爾屠掉,墨菲斯也一樣阻止不了。

  而在兩人繼續僵持尷尬時,公爵的身影勢若奔雷般從天空躍下。

  站在墨菲斯旁邊的阿卡爾並沒有用手中長劍魯莽的指著誰,目光卻很明顯的盯視著堪稱禍水尤物的阿什坎迪,顯然她敢對墨菲斯有半點多餘的心思都得問問手裡這柄劍答不答應。

  活了近千年的阿什坎迪此刻卻根本沒有情緒反彈,反倒是輕輕理了理自己的衣袍,行了一個弗丁帝國才會有的古老貴族見面禮,柔聲道:「阿什坎迪•米斯瑞,冒昧打擾,還望見諒。」

  墨菲斯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公爵眯起眼睛打量著眼前的女人,沒有絲毫輕視——阿什坎迪有著二十多歲少女的清純卻又有輕熟貴婦的嫵媚,實力深不見底無法窺測,顯然不會是墨菲斯偶然發現的「迷失貴族少女」,而「阿什坎迪」這個名字已經有幾百年沒有出現在大陸正史中,那場席捲大陸的浩劫對於曾經的宗教裁判所和教廷來說都是一段難以啟齒的歷史,所以這個禁忌般的名字被徹底封殺,甚至連現在的區主教級別神職者都很少有聽聞,而作為陸軍統帥的阿卡爾公爵更不可能像墨菲斯一樣從黛拉給出的偏門書單中尋找到這個稀有的名字和已經被遺忘的姓氏。

  所以公爵並未意識到這個被衣卒爾秘密埋藏在密室並且沒有透露給哪怕自己親生兒子一點風聲的女人到底有多恐怖。

  只不過面對阿什坎迪的「友好」,他本能的沒有回答。

  墨菲斯示意父親離開這裡再說——身為劍聖的公爵沒有反對,輕而易舉地帶著墨菲斯憑空躍出幾十米落到了遺跡廢墟外,正想單獨詢問墨菲斯這個女人的身份,卻看到身後鬼魅般跟隨而至的身影。

  作為被懷疑對象的阿什坎迪若無其事的向四周張望著,似乎根本不在乎公爵的警惕目光,伸手遮著陽光望向了不遠處的公爵府城堡,這位有著一頭烏黑秀髮的女人突然輕笑一聲,露出一個恍然的笑容,繼而柔聲道:「溫德索爾家族的府邸?讓我想想,難道是衣卒爾把我弄到這裡來的?」

  令人崩潰的一句話,阿卡爾公爵的嘴角猛的抽了一下。

  而將眼前的女人視為洪水猛獸的墨菲斯一直在思考著如何處理當下的事情——他無法依靠自己的父親來擺平阿什坎迪,因為和這個危險人物簽訂契約的是他…劍聖或許可以和她一拼,但是墨菲斯可不會傻到動手。

  最終,在短暫的沉默後,墨菲斯像一位最標準的貴族那般行禮,望著比自己高不少的阿什坎迪道:「無論接下來你是將天堂拉進地獄,還是將世界墜入深淵,我——墨菲斯•溫德索爾,都會代表溫德索爾家族邀請您到府邸一敘。」

  這是墨菲斯首次代表身後的家族來說出這番話。

  用上了尊稱的墨菲斯並非恐懼,開口邀請,是一個古老家族應有的氣量和底蘊,無論對方是拜占庭宗教裁判所想要處決的大異端還是被地下秩序恨之入骨的復仇者,在雙方沒有撕破臉皮之前,他都該做到應對如常。

  旁邊的公爵由對阿什坎迪身份的吃驚和戒備,隱隱變成了對兒子敢於直面強者說出這番話的肯定和欣慰。

  依舊很給面子的,看上去像是一個毫無防備般貴族名媛的阿什坎迪眨眨眼睛道:「很榮幸能在三百五十七年後再一次踏入溫德索爾公爵府,上一次邀請我的傢伙很有意思,他和你的年紀差不多,不過那個時候他已站在家族第一線了。」

  墨菲斯知道她口中的人是誰——衣卒爾十七歲時父親陣亡戰場,繼承家主之位的他在一陣堪稱血雨腥風的刺殺與叛變中登上了歷史的舞臺,開始了他叱吒風雲的「異端」生涯。

  公爵身上那股子駭人的恐怖氣息漸漸內斂,同樣行了個貴族禮,輕聲詢問道:「阿卡爾•溫德索爾,溫德索爾家族現任家主。」

  阿什坎迪輕輕行禮,微笑,淡然點頭。

  ………………………………………………………………………………………………………………………

  黃昏,公爵府。

  很多人其實並不明白所謂的家族底蘊到底意味著什麼,恐怖的財富只是其中最無關緊要的一點,對於拜占庭一個古老的大貴族來說,底蘊更多的源自傳承。

  每一位家主、每一位傑出的家族成員給這個家族帶來的影響絕非表面上在帝國甚至大陸地位的排名區別,最重要的是精神的傳承——作為一個古老的軍事貴族,溫德索爾沒有尋常鷹派的極端好戰,沒有老派政客的圓滑狡詐,在通常意義上的兩類貴族極端表現中走了中道,於偌大帝國之中風雨飄搖卻屹立不倒,這其中靠的可不僅僅是運氣。

  一位可能被裁判所列為僅次於威廉親王的「大異端」出現在領地,卻一樣笑著請對方來府邸做客,這才叫底蘊。

  阿什坎迪在兩位不明*真相的女僕照顧下換上一身得體衣飾——期間公爵向自己的兒子詢問了一夜之間發生的大概事宜,瞭解阿什坎迪身份的同時不得不感慨墨菲斯不愧為溫德索爾的繼承人,只不過他的好心情卻持續不了多久,一想到和自己兒子牽扯到一起的傢伙,饒是再堅韌的心臟也有些承受不住——阿什坎迪的態度從見面到現在都沒什麼驚奇之處,但是正因為這樣公爵才擔心異常。

  簡單一點來說,地下秩序中登峰造極者沒有一個是正常的——從身體到精神方面,都是。

  有一個這樣的「盟友」絕對不是一筆划算的買賣——「死海契約」的具體規則尚不清楚,但絕非無法互相傷害那般簡單,溫德索爾家族的敵人和阿什坎迪的敵人,說起來真是稱得上小巫見大巫:一個是家族被另外幾個家族針對,一個則是獨身一人被整個大陸的血族和兩大宗教審判機構針對,其中意義可想而知。

  父子的交談被走下樓梯的阿什坎迪打斷,一身紫色長身晚裝的阿什坎迪款款走來,從百年前開始流行的高跟鞋配上她高挑的個子和清純的臉蛋,當真驚為天人。

  不過偌大的大廳內卻沒有為之驚豔喝彩的觀眾——一個仿佛被驢踢了腦袋而審美觀畸形的小子和一個「前妻」身份說出來或許讓人崩潰的老子,兩人冷淡的表現讓準備贏得掌聲和感歎的阿什坎迪很是受傷。

  難道世道變了?我不迷人了?

  看起來脾氣很好實際上脾氣很不好的阿什坎迪有些不高興了。

  「似乎…兩位男士連貴族最基本的讚美都不願意麼?」

  一點沒有墨菲斯在遺跡密室那種黑暗女王風範的阿什坎迪撅了撅嘴,好像這是她表示撒嬌的習慣動作——可是沒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從那個佈滿封印的棺材中被喚醒後她的適應能力似乎出奇恐怖,唯一的異樣是在走入公爵府門前望著衣卒爾的雕塑輕輕歎氣,而其餘的,她對於幾百年後的帝國似乎根本沒有多餘的驚訝。

  溫德索爾父子二人很給面子的奉承幾句,不痛不癢的對話過後,美麗的阿什坎迪•米斯瑞小姐被邀請在公爵府享用晚餐,這位典籍中的狼人領袖十分出人意料地有著無可挑剔的弗丁貴族的淑女名媛風範,連老帕法都挑不出半點毛病,不過她卻沒有說過任何關於自己打算或想法的話語,似乎真的僅僅是一個被邀請來公爵府做客的貴族,和溫德索爾父子二人聊著無關痛癢的帝國戰爭史及往任宗教裁判所大佬們的事蹟。

  但墨菲斯對於阿什坎迪的感覺依舊很怪異——就仿佛一個比貴族還貴族的假面舞者,于人生的舞臺中戲謔的在面具背後望著身前的一位位過客,卻無人能識破那張假面。

  晚餐結束時太陽落下,主動要求借宿一晚的阿什坎迪在女僕的帶領下離開餐廳,卻沒有人看到她本來精緻的面容逐漸在夜色中籠罩一層寒意,僅僅是眉毛揚起的角度和嘴角弧度微微發生變化,這位美麗的女人就仿佛瞬間變了一個人一般,生人勿進,冷漠異常。

  走入臥室時,雙瞳已然一片暗紅。

  夜幕漸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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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3 17:22:24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八章 我能罵人麼?

  餐廳內的阿卡爾公爵並沒有因為阿什坎迪留在公爵府而如坐針氈,在墨菲斯告退離開後,老管家帕法帶來了一個不是很好的消息——阿什坎迪炸毀的遺跡現場沖入了一群神秘人物,殺死了幾十號衛兵並進行一番調查後匆匆離開,沒留下一具屍體,不過有證據顯示是血族所為。

  不用說,白天的爆炸實在是太過惹人注目,想遮掩?對於自己領地中的平民沒問題,可是某些人或許並沒有那麼好說話,實際上阿卡爾公爵很明白自己可以靠著手中的家族資源強行抵擋一下這群討厭的蝙蝠對自己領地的窺探,可是這並不划算,一來幾百年來都沒有人知道阿什坎迪被封印在這裡,否則穆倫早就被整個大陸的血族給夷平了,二來爆炸後的遺跡已經被崩碎的土石掩埋了大部分證物,這群血族就算來了,也得拼命挖掘才能找到封印阿什坎迪的棺材並確定她的身份,不過這基本不現實,那個深坑將所有的秘密掩埋,想挖到至少得花十多天工夫。

  所以公爵派過去的衛兵隊伍不過是一個煙霧彈罷了,而血族的出現正好算是吃了該吃的誘餌。

  不過沒能從餐廳走回臥室,意料中的「打擾」讓老公爵改變了腳步。

  尼耶爾家族的信使夜訪公爵府。

  這位級別同樣是伯爵的血族開門見山詢問喬斯•尼耶爾下落,而老帕法則在很恰當地時間拿出了盛裝著喬斯衣物也是遺物的盒子,這讓對方看到原本慘白的臉更如同吃了砒霜,對於公爵隨後的解釋似乎並不願意相信,只是留下一句來日方長之類的話語便展開蝠翅帶著盒子飛向了天空。

  而老帕法還沒來得及退下,眼角便瞥到那個還沒飛遠的大蝙蝠被一股巨力猛然砸中,直愣愣的從天空墜向地面!

  「看來有的人比我脾氣還不好。」

  阿卡爾公爵搖搖頭,望著遠處已經毫無聲息的夜空無奈苦笑。

  ………………………………………………………………………………………………………………………..

  墨菲斯目瞪口呆的望著打開的房門,伸出去敲門的手似乎都忘記放下。

  晚餐後,墨菲斯想了半天覺得還是需要和這位元看上去很正常實際上卻很不正常的女人談論一下有關於契約的事情,畢竟這裡是溫德索爾的領地,自己不能太過冷落這位「客人」。

  只不過在她的臥室前禮貌的敲門後,自動打開的大門和裡面展現的情景絕對比當初黛拉解剖那個血族還要來的刺激。

  這位身穿晚禮服的女人優雅地捏著一顆心臟,似乎它還在纖長的手指輕捏間跳動,而旁邊地面上則躺著一個氣息全無的血族,面容蒼白,胸前一個駭人大洞,身體正在以飛快的速度枯萎腐朽著。

  阿什坎迪的摸樣絕沒有晚餐時的雍容大方,卻完全是一位冷酷的獨裁者!

  「煩人的蒼蠅。」

  手掌上跳動的心臟隨著她冰冷的話語倏然乾枯,血族賴以為生的能量和活力被這位黑暗女王盡數抽幹。

  有著紅色眼眸的阿什坎迪側頭看到了墨菲斯,白皙的面容顯露出毫不遮掩的不屑,沒來由的讓墨菲斯心下一突。

  「幸運的人類,靠著一紙契約就想淩駕于阿什坎迪之上麼?」這位高傲的黑暗女王不再看著墨菲斯,目光停留在旁邊油畫《岩間聖母》的幾個角色上,面容依舊美豔,卻給人一種拒絕接近的感覺,「在我漫長的生命中,你的施法成功,或許是我最大的一個恥辱了。」

  墨菲斯咽了口唾沫,不知該說什麼,他感覺自己似乎來的——很不是時候。

  此刻的墨菲斯完全沒了談話的興致,面對這個突然間仿佛站在高位俯視自己的女人他有著本能的抵觸和憋悶,但卻只能硬著頭皮走一步是一步,因為他不能就這麼離開,這裡是溫德索爾的府邸,自己也不是一個任人宰割的羔羊,即便對方有著駭人的實力。

  想到這些,墨菲斯索性抬起頭直接道:「我只有一個問題,你的蘇醒會帶來什麼?」

  「如你所見,麻煩,還有一點點血腥。」

  阿什坎迪的目光異常犀利,血色雙瞳帶來的盯視讓墨菲斯愈發不自在,心理壓力這種以往從來不存在的東西第一次讓墨菲斯感受到了壓迫。

  「具體一點呢?」

  阿什坎迪輕輕翹起了二郎腿,卻是看待獵物般懶洋洋的抬起目光瞧著墨菲斯,很直接的拒絕回答。

  這不是開玩笑的警告,在叢林裡經歷過這種感覺的墨菲斯能肯定…自己再多一句廢話估計對方把公爵府炸掉都有可能。

  嘴角抽了抽,知道問不出什麼的墨菲斯最終還是客氣告辭,年輕的背影略顯落魄和煩躁。

  房間內,沉默的阿什坎迪目光停留在地面的屍體上,面容似冰。

  …………………………………………………………………………………………………………………………

  翌日。

  昨晚的突發事件讓阿卡爾公爵有些措手不及,尼耶爾家族和維也納家族的爭端其實算不得什麼大事,可是死在自己公爵府上的兩個傢伙卻都不是小人物,伯爵級別的血族到哪裡都是值得重視的強者,不過最讓公爵感到意外的,卻是隨後他接到的一條關於君士坦丁的消息。

  「天使降臨」的具體內幕墨菲斯並沒有和父親說的太清楚,但是那劇烈的波動卻讓君士坦丁聖庭的牧首震驚!

  這是無法遮掩的事實,當聖降發生時造成的神聖衝擊甚至波及到了相鄰的兩個領地,距離之遠難以想像,而這個消息自然在第一時間傳遞到了君士坦丁!

  上一次有記載的「降臨」是聖徒特蕾薩所為,每一次這種情況的發生帶來的卻沒有什麼幸福安康的局面,按照史料記載,歷史上三次聖降之後大陸格局都會在一場持續三到十年之久的動盪中重新洗牌!

  所以發生在穆倫的劇烈波動瞬間引起了帝國教廷的高度重視。

  皇宮甚至為此特意派遣了一支調查隊伍,目的是確認聖降真實性與否——而與其一起前來的還有裁判所一支來自「裁決之劍」的審判者小隊,這些本職應當是裁決異端的戰鬥型部隊來穆倫,意義自然沒有看看風景那麼簡單。

  公爵需要應付的東西不少,但是很顯然處於這個風暴中心的卻是另一個人。

  墨菲斯獨自坐在房間中,望著眼前的書本發呆。

  翻遍自己讀過的所有書籍和眼前的新書單,其中竟然沒有一本能和《死海契約》扯上關係,翻查一夜,最終只找到有關於破解「契約」的基本概念——「強行破解契約需要至少原契約施法等級兩倍或以上級別施法者進行重組破解,但風險極高。」

  也就是說,解開這個九十八級契約的魔法師,至少能做到釋放接近兩百級的法術才能做到——而有記載的最高等級魔法是一百七十七級「黃昏」,世間僅僅出現過一次,卻無人目擊,只留下一片廢墟記載著這個恐怖咒語的威力。

  對於他來說,這意味著出現一個能解開這個契約的魔法師的幾率微乎其微,而如此一來自己和阿什坎迪的命運似乎產生了難以想像的交集,天知道這個契約具有什麼樣的效力,自己又最終會被捲入什麼樣的渦流。

  苦惱之際房門被敲響,墨菲斯抬起頭,發現門外竟然是這個「災星」。

  接近正午的陽光讓臥室敞亮異常,一身簡單卻華貴的單衣,氣場強大卻相比昨晚溫和異常的阿什坎迪先是在門口側著頭望向了墨菲斯,眨眨眼睛,似乎在征得進入房間的權利,得到墨菲斯應聲後邁著歡快的小步子走進了屋,目光四處亂瞟——

  墨菲斯嘴角抽搐,這哪裡是一個殺人如麻的狼人領袖?這他媽完全就是一個沒見過新鮮事物的貴族少女!

  這反差到底怎麼回事?他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當初為瞭解小修女貞德受到傀儡術傷害後是否會有後遺症的墨菲斯在《玩偶之主》這本典籍內讀到過一段內容,大概講的是傀儡師偶爾會製造出同一個肉身塞入兩個靈魂後的悲劇半成品,而後果似乎就如眼前這位阿什坎迪般詭異!

  墨菲斯沒說話,因為此刻屋子裡的兩個人確實沒什麼共同語言——一個是貴族繼承人,政治情商不高,實力不夠看,十五歲的毛頭小子一個,而另一個是活了近千年的妖怪式人物,按照常人眼中她唯一該做的事業或許就是再一次帶領失去領袖已久的狼人沖向教堂和血族的據點,掀起一片血雨腥風。

  「生氣了?」

  很意外的一句話,阿什坎迪竟然主動一臉微笑地問向了墨菲斯,面容帶著一抹陽光,她喜歡微微側著腦袋,配上豐滿而似黃金分割比例的身材,足夠任何一個男人欲`火焚身。

  這位「ω」級強者在白天時有著一雙黑色的深邃眼眸,下巴微尖,感覺像是沒到二十歲的青春少女,但那雙嫵媚的眼睛卻讓她多了許些少婦韻味,「尤物」二字當之無愧。

  可審美觀就算不畸形墨菲斯也沒心情去意淫和她的美好暢想,阿什坎迪的示好讓情商一貫底下的他猶豫半天,最終還是直言道:「我只是想明白接下來自己會被你影響多少,昨晚沒別的意思。」

  說完這句話,墨菲斯已經有臥室被炸爛的準備。

  「真是一個難題呢,」阿什坎迪毫不在乎地翻了翻眼睛,好似不在乎墨菲斯昨晚和自己的不愉快對話,而是伸手真的數著自己的仇家並給出了答案:「血族至少十三個家族會盡一切努力殺死我,而且不擇手段,加百列帝國當年死在我手上的紅衣主教好像有五個…還是六個?記不清楚了,他們的異端裁決所或許很希望我去喝杯茶,而拜占庭的宗教裁判所應該是一樣的性質,新任的六芒星很希望我成為他們獻祭上帝的一份禮物吧?」

  毫不嚴肅卻吐露出一串讓普通人膽戰心驚的詞彙,阿什坎迪說完之後很隨意的在擺滿書籍和法陣圖紙的房間內走走看看,伸手拿起了墨菲斯放在桌子上的精緻六分儀,似乎在好奇它的作用——看起來這種東西是在她「沉睡」之後的發明。

  而墨菲斯卻伸手在羊皮紙上記錄下了這些名字,思索片刻,道:「還有麼?」

  也就他能在聽到對方的敵人囊括並覆蓋半個大陸後還能缺心眼兒的問出這句話。

  「有啊,想殺了偉大狼人領袖名揚萬里的各路英雄,還有各個帝國那些小說看多了的娘娘腔貴族,而狼人自己內部又有不少想自立門戶的家族…我想想,應該還算上各個帝國的賞金獵人、想要挑戰我並借此晉級的聖杯騎士、大魔導師、血紋刺客之類的,加起來夠湊足幾個軍團了吧?」

  低頭繼續掰了掰手指頭,數完這些名字的阿什坎迪悄悄抬眼望了眼墨菲斯,卻發現這個木頭居然一字不落的記述著自己說的話,頓時有些洩氣,對眼前這個沒有幽默感的傢伙徹底無奈。

  「看起來似乎很多的樣子。」

  墨菲斯手中的筆沒有停。

  「所以呢?」

  阿什坎迪不明所以,揚起眉毛望著他。

  「我能罵人麼?」

  墨菲斯放下羽毛筆,拿起羊皮紙輕輕晾乾的同時說道。

  「一位貴族可不該這麼粗魯的。」

  「那我似乎沒什麼可說的了。」

  他聳肩,撇嘴。

  這個回答讓阿什坎迪一愣,隨即毫無淑女姿態的哈哈大笑!

  墨菲斯不置可否。低頭在羊皮紙上繼續寫了些東西,笑夠了的阿什坎迪低頭瞧了瞧,啞然無聲——那張羊皮紙上左半邊是她羅列出的敵人,密密麻麻一片,右邊則是墨菲斯眼下的敵人:孤零零的克裡斯多夫家族和幾個已經近乎消失殆盡的家族名稱。

  兩者一對比,就跟兩人的實力一樣差距懸殊高下立判。

  「接下來,我覺得還是你去忙你的,我繼續當個貴族少爺比較合適,你覺得呢?」

  墨菲斯揉著太陽穴,頭疼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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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3 17:22:34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九章 暴雨將至

  星期日,禮拜。

  聖帕米爾學院在每週日的清晨都會進行一次全學院的集體禱告,這個儀式從學院建成之日起就從沒有停過,無論戰火、瘟疫、災荒還是洪水甚至地震,聖帕米爾的鐘聲依舊會在禮拜日響起,從未間斷。

  貞德坐在大教堂的角落中,抬起頭,望著穹頂灑下的陽光,微微有些恍惚。
  
  他沒有來呢。
  
  四周的禱告聲在空曠的教堂中空靈異常,只是臉頰還有些嬰兒肥的貞德似乎第一次有些走神了,在禱告結束後行十字禮的時候動作慢了半拍,回過神來的她趕緊望望四周,輕輕鬆了口氣,慶倖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無心的過失。
  
  走出大門,聖帕米爾大教堂在秋日蔚藍色的天空下更顯宏偉。
  
  貞德今天少有的沒有去圖書館面對那一卷卷古老而寂靜的經卷,因為院長大人保祿和她說過,一位年輕人,應當更好的去接受世界變化速度比自己適應速度快的現實,否則就只能和那些苦修士一般呆在寂寞而枯燥的角落裡,唯一的動作便只剩下仰頭接受唯一的聖光。
  
  平時嘴角會帶有淡淡微笑的貞德今天撅起小嘴,秋日和煦的陽光讓抬起頭來望向天空的她眯起眼睛,坐在神學院小路旁的石凳上,貞德有些俏皮的抬手遮住陽光,寬大教袍下的腳丫微微搖晃著,卻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心有陽光,路無所礙。」

  輕輕默念這句阿奎那曾經隨手寫在羊皮紙上的話語,原本心情有些小鬱悶的她嘴角終於重新翹起,從石凳上躍下,伸直腰望向遠方,個子不高的貞德邁著歡快的步子走向了教堂,留下一個輕鬆而無憂無慮的背影。
  
  只是剛走進教堂,貞德便瞪大眼睛停住了腳步。
  
  眼前的神學院學生正在恭恭敬敬的將道路讓開,似乎眼前從正廳中走出的是什麼大人物。貞德趕緊向一旁挪開,心裡默念著《神學大全》上的話語:「無論身處何地,無論面對君王抑或乞丐,我們心中的敬畏應永在第一位。」

  不過遠處走來的一個身影招了招手,讓看清楚來人的貞德停住腳步,隨即有些小忐忑的小跑過去——兩個走出正廳的身影其中一位正是聖帕米爾學院院長保祿,面容似中年人的他笑著讓貞德走在身旁,絲毫不向旁邊的老者吝嗇自己對這位新學生的讚美,而那位一身黑紅相間衣袍的老人面相和藹,微微點頭附和,只不過看上去年過六十的他左眼有一道黯淡傷疤橫在下眼瞼的下方,略顯怪異,手持一柄灰黑色木杖,像一位魔法師而不像一個神職者。

  這位黑袍老人在教堂門口和院長保祿分別,微笑著畫了一個聖十字,表達了對貞德這位「主的恩賜」的感恩和讚美,隨即孤身一人離開,微微輕擺的黑袍在陽光下透著一股刺眼的蕭索。
  
  保祿望著這位離開的「老朋友」,面龐沒有什麼過多的變化,始終表裡如一。

  一心奉獻給主的神學院院長沒有貴族般華麗而花哨的面具,他停頓片刻,隨即輕聲問向了貞德道:「這個世界上,有這樣一種人——他堅信自己的存在是為了殺戮,他堅信自己的心永遠嚮往地獄,他從來不曾仰望天堂,或許直至生命的盡頭,都不會在內心有任何懺悔,這樣的人,能在死後享得主的榮光麼?」
  
  貞德望著個子比她高出很多的院長大人,思索片刻,用略微稚嫩的聲音答道:「主說不曾仰望的,未必不可入天堂,不曾殺戮的,未必不會下地獄,驅逐黑暗的,並非只有光明,站在低處的人,有時卻比那高處的更接近真理。」

  「話是這麼說,可我不希望貞德踏上這條道路呢。」

  院長欣慰點頭,隨即望著遠處踏上馬車的身影,陷入沉思。
  
  純黑色的高大馬匹在陽光下顯得異常扎眼——那是深淵般的黑色,沒有棕或紅打底,仿佛陽光止步於此般,個子比一般的純血馬還要高少許,這種名字為佐裡尼馬的生物並非大陸源生物種,而是某些禁忌實驗室在千年前培育出來的「人造物種」,身材高大,耐力優厚,現今存世數量稀少,而在拜占庭帝國,只有一個機構的馬車使用的是這種珍惜品種的黑馬。

  宗教裁判所。

  馬車上那個六芒星的標誌夾雜著晦澀而讓普通人生畏的魔紋,每一顆星代表著裁判所六位各司其職的巨頭,無論他們的具體工作如何,都永遠沒有人敢好奇到去探究——因為帝國中有一句流傳很廣的話語:「想體驗最殘酷的戰場?你要做的不是應徵進入那六大騎士團或十二個陸軍軍團,最快而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去應徵進入宗教裁判所的仲裁機構,那裡才是嗜血屠夫的天堂。」
  
  剛剛走上馬車的老人,是裁判所六巨頭之一「裁決之劍」的領頭人格拉海德,有著大騎士之上聖杯騎士身份的神職者,至於他的其他身份或本領,無人可知,幾十年來有他坐鎮的「裁決之劍」在帝國內外審判的異端已經湊得夠一個領地的總人口數量,與此相對的,是其高到駭人的傷亡率。

  總是一副和藹摸樣的格拉海德很多時候看起來就是一位法師,說是神職者,甚至不如督主教般有氣勢,腰間也沒有聖杯騎士的佩劍,永遠一柄灰黑木杖行走世間,卻顯得不可侵犯。

  今天來到這裡,是為了在神學書籍寶庫聖帕米爾學院親自查詢並從自己的老朋友口中確認某件最近帝都上層鬧的沸沸揚揚的事件所代表的意義,只不過答案似乎喜憂參半。
  
  穆倫塔爾的「天使降臨」事件,帶來的可不僅僅是一個契約那麼簡單。
  
  「該來的總會來的,抬頭地獄,這才是裁決之劍存在的意義。」

  馬車中的老人望著手中一份標題帶有「溫德索爾」字樣的卷軸,眯著眼睛輕聲感歎。
  ………………………………………………………………………………………………………………………………

  墨菲斯覺得…自己似乎大概明白了阿什坎迪的性格狀況。

  這位禍水級的女人是一個有著雙重性格、或者按照墨菲斯理解為「兩個靈魂」的詭異人物,但幸運的是似乎那個該死的恐怖黑暗女皇只在夜幕降臨後才會顯現,而白天時卻會隱藏在這具堪稱藝術品的身體內,不會隨便冒出來嚇人——白天的時候,這位喜歡穿著一身優雅衣飾在公爵府四處參觀的美麗女人就是一位年輕的弗丁貴族小姐,從細節來說,弗丁帝國傳統貴族該有的,她都有,相較于從古西伽帝國分裂出來的拜占庭,顯然老牌強國弗丁的貴族規矩更繁瑣也更有底蘊,在公爵府一個人溜達的時候,她從不會隨便觸碰任何東西,實在好奇了,便會問被她拽來跟著一起「參觀」的墨菲斯,而後者面對她各式各樣問題意料之中的啞巴一樣答不上來一個。

  活潑,思維敏捷,性格跳脫,但是阿什坎迪這種看似無懈可擊的表面下具體在想什麼,墨菲斯一概無法理解。

  「吉爾•溫德索爾,衣卒爾的夫人,我有幸見過一面,那或許是我見過最優雅的貴族夫人了。」阿什坎迪絲毫不怯場的在公爵府內「懷舊」,此刻她望著走廊內以往貴族成員的許些畫像,興趣盎然,時而彎著腰背著手瞪大眼睛觀察油畫細節,時而退出幾步,讓墨菲斯站在畫旁邊對比和某一位先祖長相是否有雷同之處,儼然沒把自己當外人。

  而墨菲斯的臉像個苦瓜。
  
  這可不是莉莉絲那種無理取鬧,阿什坎迪總會在墨菲斯失去耐心或微微煩躁時適可而止,很給面子,也從來不觸及底線,就這麼折騰了一上午,竟然把後花園和馬場都溜達一圈。

  午飯時公爵大人似乎有事出去一趟,兩人面對面吃飯時阿什坎迪笑哈哈地和墨菲斯談論一些幾百年前的趣聞,氣氛輕鬆是輕鬆,只是讓墨菲斯心裡彆扭的很。

  這還是那個抬手劈自己腦袋順帶把遺跡炸開個大洞的恐怖角色麼?

  墨菲斯永遠忘不了那一幕——頭頂出現的金色光芒閃現著無法辨識的咒語魔紋,有著紅色眼瞳暴戾氣息的阿什坎迪在一秒鐘之內對墨菲斯做出了至少十五次攻擊,站在原地的墨菲斯眼看著每一下都能殺死自己至少一百次的拳打腳踢無效化,而四周的岩壁崩塌爆裂直至徹底塌陷崩碎,一切已經不能用語言來形容其中的震撼。

  這就是物理力量的極限麼?
  
  「和一位貴族小姐聊天的時候是不應該走神的,墨菲斯。」

  打了個激靈,墨菲斯目光微抬,眼前的阿什坎迪微微撅起來的小嘴巴實在是和腦海裡那個恐怖的身影扯不上關係,異常違和的感覺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最終只得點點頭,悶頭吃飯。
  
  但老管家的出現打斷了尷尬的沉默,老公爵不在的府邸,墨菲斯就是主人,只不過這一次突然出現的來訪者似乎有些氣勢洶洶。

  在客廳等候墨菲斯的人總共有五個,統一的著裝,冰冷的氣氛和一股子略帶跋扈的氣息,讓漫步走下樓梯的墨菲斯皺起眉頭。
 
  而好奇跟在身後的阿什坎迪則是很隱蔽的翹了翹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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