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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袖唐]偽宋殺手日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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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1 18:18: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九十章 情之一字

  莫思歸未嘗不想與她一起走復仇之路,然而他有太多事情還沒有做,說懦弱也罷、自私也罷,他的性命和時間絕不會浪費在復仇上。

  這天底下能懂他的人只有寥寥幾個,樓明月是其中之一。

  原本可以做一對神仙眷侶,可惜,他放不下醫道,她放不下仇恨。

  “明日……”

  莫思歸打斷樓明月的話,“你三日之後再離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難道連三天都等不了?”

  “知道了。”樓明月沒有反駁。

  煙斗裡已經沒有火星,莫思歸在桌上磕了磕,“記得小時候,你比男孩還要鬧騰,掏鳥摸魚,回回都是你領頭,捅了簍子都是我給你兜著。”

  樓明月不知他為何忽然說起這些,聽著心中隱隱作痛,眼中浮起薄薄的水汽,她忙垂下眼簾,遮住難得流露的出的星點情緒。

  莫思歸緩緩道,“想哭就咧著嘴就嚎啕大哭,想笑就捧腹大笑,我一直以為一個性情豁達之人。”

  樓明月忍住淚意,眼睛裡布滿淡淡的血絲,“你既然知我並非如此,又何必說這種話?”

  “那我是否可以問問,你這次因何受傷?”莫思歸放下煙斗,看向她。

  “刺殺耶律凰吾。”樓明月抿起了嘴,倔強的神情中露出一絲不甘。

  莫思歸道,“據聞耶律氏都患有一種病,大約都只能活到中年,耶律凰吾已經逼近大限之年了,你還不如去刺殺寧雁離更快些。”

  “你不懂。”樓明月站起來走到窗邊,打開窗子,漫天星斗隔著薄薄的霧氣映入眼簾,“我幼年有多麼快樂、無憂無慮。如今便是十倍的痛苦,寧氏夫婦雖然不是我的親生父母,但於我來說並無差別。因為遼國之謀,害的我家破人亡。父親拼死保了我一條命……”

  樓明月話語突然哽住,雙眉緊緊皺起,任是再如何忍耐,淚水還是禁不住滑落。

  猶記得父親身中數箭,帶著她逃出十幾裡路,身後追兵來時,他急急將她投入江水之中。“爹給你留了一封書信,放在你平素愛藏身的假山洞裡。吾兒若能生還,當取觀之,萬不要為爹娘報仇。”

  寥寥數語。父愛如山。她每每賭氣便會藏在那洞中好幾日,連貼身侍婢都不帶,只有一個廚房的燒火丫頭知道,常常給她送吃食,卻原來……

  她在江水中浮浮沉沉。親眼看見父親慘死在兩個黑衣人劍下。

  當年樓明月被寧氏夫婦保護的很好,在此之前從未見過死人,更何況是朝夕相處的父親慘死在眼前?那種沖擊,令她驚駭欲絕。

  每每想到那一幕,她覺得即便將那兩個黑衣人碎屍萬段也不能解恨。

  樓明月的親生母親是個很冷肅睿智的女人。對她要求很嚴苛,但也不難看出一片愛女之心。於樓明月來說,她亦母亦師,甚至還有些像知心好友。

  而她竟然不得不活燒了親生母親!

  她忘不了,大火之中母親微微張開的眼睛,盡管可能是毫無意識的動作,但在她夢裡被解讀成了無數含義,質問、怨恨、不解、痛苦……令她夜夜從夢中驚醒。

  兩度家破人亡,樓明月未曾倒下,反而越發剛強,全是因為這一腔的仇恨!

  她站在窗前,任夜風吹干淚水。

  莫思歸走上前,伸手從背後抱住她。這是時隔十年,第一次如此貼近。

  “寧玉。”莫思歸聲音干澀,看著她寂寥的背影,心中有一股隨她生死的沖動,然而最終卻只道,“你無需與我劃清界限,雖不能與你出生入死,但願成你的後盾。”

  樓明月感受從背後傳來的溫度,沒有推開他。

  有時候她多少有些怨懟,但冷靜下來想想,他又不欠她什麼,憑什麼要求他為了不相干的仇恨而放棄畢生追求?

  如果能夠放下,她也可以與他相伴,逍遙於山水之間。可惜了,只要仇人和活在這世上,她就寢食難安!

  相較於畢生理想和血海深仇,樓明月與莫思歸這份感情反倒顯得輕淡了,不是什麼非君不可的纏綿悱惻,只是一種難以斬斷的羈絆。

  青梅竹馬,其中更不知有幾分親情幾分男女之情。

  繁亂的思緒在腦海中翻騰,待漸漸歸於平靜,樓明月說了聲,“謝謝。”

  窗外星輝萬丈,從夜空傾瀉,落入湖水化作細碎黯淡的波光,一如這一刻兩人的心緒。

  夜色靜謐,燭台微亮。

  翌日,天色將明,安久便前去勘察菜市口地形,其余人則忙著准備。

  高大壯送來兵器顯然不夠,不管當日營救成不成,他們是不能再回到這裡了,因此要准備的東西很多。

  安久未到午時便返回島上,小舟剛泊岸,便聽轟隆一聲巨響,大群驚鳥飛起,直沖雲霄。緊接著,林中冒出一股濃煙。

  島上眾人暫時放下手中的事,急忙趕到樓小舞的院子。

  安久最後一個到,一只腳才邁進門檻,便瞧見一個黑乎乎的人兒撲了過來,一張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十四,十四,你看見沒有?”

  “快來救火!”隋雲珠急忙拉了拉安久。

  四周樹木焦黑,起初只是零星的火苗,竟在他們沒有在意的時候燒了起來,並且蔓延之勢甚為迅速。

  秋冬天干物燥,本就容易起火災,更何況這裡地面上有厚厚的枯葉!

  安久一邊攬袖去提水,一邊問樓小舞,“怎麼回事?”

  “我在做子彈嘛,子彈還沒有做成,不過意外制出了一種火雷,怎麼樣,威勢大不大?”樓小舞得意道。

  莫思歸揚起煙桿敲在她後腦勺上,吼道,“救火!回頭再收拾你!”

  樓小舞漆黑的小臉上,杏仁眼越發清澈明亮,仿佛會說話一般,包含委屈,不情不願的拿了瓢子潑水,不料又被莫思歸敲了一下,“你是澆花?給老子換大桶!”

  莫思歸為了布這座島的防守,可謂費盡心思,他哪裡肯隨便放棄,第一道防線的夢之華已經開花,第二道防線的毒蘭才剛剛長成,隔離毒氣的草藥還是小嫩芽,火勢若是蔓延出去,恐怕花費他數月精力的東西就要毀於一旦。

  樓小舞扁了扁嘴,去拎水滅火。

  忙活了半個時辰,好不容易在火勢蔓延到草藥圃之前堪堪止住。

  樓小舞又悄悄湊到安久身邊,用手指輕輕戳了戳她,雙眼亮晶晶的道,“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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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1 18:18:2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九十一章 臨別寄語

  “很好。”安久中肯的評價道。

  樓小舞立即笑彎了眼睛。

  興奮過後,疲倦襲來,樓小舞揉了揉眼睛,依偎到梅嫣然的懷裡睡著。

  李擎之歎道,“有此良器,何愁不能將遼人逐出燕雲十六州?”

  安久坐在溪邊的大石上,看著梅嫣然沾濕帕子細心擦拭樓小舞黑乎乎的小臉。

  莫思歸在她身旁坐下,“羨慕?”

  安久移開目光,沒有搭理他。

  “第三次藥浴在五年之後,記得來找我。”莫思歸從懷裡掏出藥瓶塞到她手裡,“這是剩余的藥丸,心頭血藥效奇佳,尤其是在受傷之後,可絕對不能用量過猛,否則有害無益。”

  “嗯。”安久珍重的揣起藥。

  顧驚鴻如同一顆流星,帶著耀眼的光芒劃過夜空,消失無蹤。安久對他談不上多麼感激,但是莫名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之後一別,不知道何時才能相見,可有話對我說?”莫思歸難得感性了一把。

  安久沉吟,認真的對他道,“我走後,不要欺負大久。”

  “有多遠滾多遠!老子不認識你!”莫思歸推了她一把。

  安久咧嘴笑了起來。

  “傻。”莫思歸罷手,叼起煙嘴,含糊道,“我怎麼能跟傻子一般見識。”

  “莫思歸,我確實有些擔心你。”安久道。

  莫思歸難免有些感動,頓了動作看向她。

  安久慎重的問,“你失眠症這麼嚴重,會不會活不到五年?”

  “什麼熊玩意!”莫思歸嗖的躥起來,用煙桿指著她鼻尖,“你這是在蔑視老子的醫術!”

  劍拔弩張、一觸即爆的氣氛,令人很擔心他們友情走到了盡頭。

  不過。莫思歸與安久真摯的目光對視了一會兒,終究沒能繼續發作,只得恨恨拂袖而去。邊走邊嘀咕,“老子要寫信給楚定江。盡快把這混賬帶走,多處一刻老子都覺得人生艱難……”

  安久起身,跟著回了住所。

  樓明月正背著一捆柴火放在灶房屋簷下。

  兩人不約而同的頓下腳步,樓明月沖她點了點頭。

  安久抱拳行了一禮。

  相顧無言,幾息之後,安久默默轉身離開。她與樓明月是道不同不相為謀,雖然走著一條道。但她還向往光芒,盼望著有一天能夠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因此對樓明月這種一頭扎進絕路裡的人,多少有些抵觸。

  樓明月頗為自知。也不再奢望有什麼朋友,有這一腔仇恨,還有深深埋在心底的一個人,已然足夠支撐走完這一生。

  隔日。

  天還未亮,樓明月如往常一樣去砍了一捆柴火放在灶房。燒了一鍋熱水。

  火光映紅日漸豐潤的面龐,鍋裡的水翻滾,熱氣升騰,她熄滅灶膛裡的火,攜劍出門。

  正堂的門窗緊閉。但是樓明月察覺了莫思歸的異樣,她駐足看過去,目光變得柔軟,仿佛隔著漏花窗能夠看見他的面容。

  莫思歸從門縫裡看見樓明月的身影,抬手按在門閂上,遲疑不決。

  兩人隔著一道門站了許久,直到梅嫣然的屋裡有了動靜,樓明月才轉身迅速離開。

  莫思歸緩緩歎出一口氣,手垂落在身側,喃喃道,“莫染啊莫染,你竟是連瀟灑相送的膽量都沒有!”

  梅嫣然聽見這話,再看灶房裡冒出的熱氣,已猜到是樓明月離開了,也不由隨之一歎,“人生艱難如斯,暫別不算什麼!”

  莫思歸愣了一下,回身去藥材庫裡挑揀今日所需藥材。

  他以前行醫時記下了許多疑難雜症,現如今已經解決的差不多了。閉門造車的研究醫術不可取,過一陣子他便要去四處游歷,尋找各種病例以及罕見藥材,所以趁著這段時日,他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來練功。

  擁有風脈者,可謂得天獨厚,內力修煉比別人容易十倍百倍,但世事往往是公平的,天生風脈者易受邪氣。所謂“邪氣”並非指鬼神之類的東西,而是醫道上的用語,大概意思就是比尋常人更易受外界影響,容易生病。

  再加上莫思歸總是拿自己試藥,一般的藥物對他已經起不了什麼作用,一旦患上嚴重的病,極有可能無法醫治,所以安久的擔憂也不無道理。

  對於他個人來說,治病要以防為主。

  島上日子恢復了悠閒平淡,而外界卻因凌子岳一案鬧的天翻地覆。

  許多關心時政的士子聯名上書,求朝廷重新徹查此案,畢竟凌子岳於大宋來說舉足輕重,但是這些要求均被駁回。朝廷的回復是,案子清晰明朗,證據確鑿,沒有必要浪費時間重新查證。

  臨近年關,盡管凌子岳的生死關系重大,卻沒有影響各家各戶采辦年貨。只要天不榻,日子還是要繼續。

  在風風雨雨之中,臘月初九來的很快。

  這天,汴京飄雪。

  大雪密密壓壓的傾瀉下來,有一種掩埋天地的氣勢。

  處以斬首的犯人都安排在秋冬執行,一是因為秋冬有肅殺之氣;二則是秋後農忙結束,可以集中百姓觀刑,借此震懾,以求減少犯罪;三是因為秋冬天氣轉冷,屍體容易處理,不會爆發瘟疫。

  凌子岳恰“趕上”這個時間,如此重罪,皇帝不可能把他留到明年再處置。

  菜市口已經人山人海,安久等人早已埋伏在各處。

  她戴著人皮面具,坐在二十丈遠處的茶樓雅間裡憑窗觀望。

  時間尚早,現場有重兵把守,行刑的官員尚未到場,犯人亦未曾押解前來,安久卻已經感受到暗潮洶湧。四周從四階到九階的武師,竟然加起來有二百多人!而且人數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二皇子應該不會如此大手筆吧?安久狐疑。

  巳時末,有官兵開始清道,隨之行刑官員和囚車一並到場。

  與普通人受刑不同的是,端頭台的四周掛起草席,就連囚車上也罩上了草簾。

  這是為了防止有人劫囚。截囚之人不能確定是否有詐,輕易不敢暴露行蹤,這就為處斬爭取了時間。

  囚車停在斷頭台前,兩個官兵正要揭開車上草簾,一直羽箭突然破開雪幕,帶著尖銳的聲響逼近,目標竟是車內的凌子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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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1 18:18:3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九十二章 奔逃

  於此同時,有十幾個躍出人群沖向囚車,速度直逼箭簇。

  百姓生怕被誤傷,立刻開始逃竄。

  場面驟然混亂。

  上座的行刑官員大驚失色,倏然站起身,“看緊囚犯!”

  凌子岳是要犯,若是慘死當場倒罷了,萬一被人救走,他這顆人頭恐怕不保!更可怕的是,若政敵彈劾他與反臣勾結,他的家族恐怕也……

  想到這裡,一滴冷汗從他發鬢邊滑落,他招來旁邊的親信護衛,低聲道,“帶人上前抵抗,若見形勢不妙,可將凌子岳就地正法!快去!”

  “是!”護衛領命帶著十幾人加入戰局。

  安久握著伏龍弓站起來,一轉身驀然發現一股熟悉的習氣,不禁抬頭朝著屋梁上看去。

  一個高大身軀裹著黑色斗篷,只露出長滿青須的下巴。

  “上來。”他聲音低沉,丟下一條繩索。

  安久不假思索的伸手抓住,身子一輕,便被他輕易提了上去。

  “怎麼回事?”安久壓低聲音問。

  楚定江知她問的是法場之亂,卻並未回答,只攬住她,如鬼魅悄無聲息的在房梁游走,出了屋子,直奔往南郊。

  外面大雪飛揚,幾乎看不見路途。

  安久隱隱聽見背後人群爆發巨大吼聲,其間夾雜著許多為凌子岳喊冤的聲音。

  兩人穩穩落在荒郊,楚定江才道,“不過是皇子之爭。”

  “皇子之爭?”安久想不到還有哪個皇子,三皇子太小,應當不至於參與此事,太子……那副德行真的能干出點正事?

  “二皇子暗中謀劃救凌子岳,此事不知如何被太子得知,於是太子用一箭之計,引得二皇子派去的人方寸大亂,提早暴露。”楚定江道。

  安久咋舌。真是看不出太子竟然有如此深的城府,“那囚車中真是凌將軍?”

  “本來應該是。”楚定江見她很感興趣,便索性一次說清楚,“太子在殿上提議用草席做掩為凌將軍爭取最後一點尊嚴時,我便察覺不對,於是先找人替換了凌將軍,然後又多派了些人手過去幫行刑官員,免得被劫法場。”

  總之,大宋忠君愛國的戰神一定要在眾目睽睽之被處決,至於其他。楚定江在搾干凌子岳一切可利用的才能之前。不會讓他輕易犧牲。

  “凌子岳被掉包的事情遲早會暴露。所以你們與他一並往南逃到交趾國附近藏身,待我處理完這邊事情,前去找你們。”楚定江從斗篷下扯出一個包袱塞進安久懷裡,“去吧。凌將軍在長亭附近,我已派人去通知隋雲珠他們,會和之後,立即離開。”

  “好。”安久拎著包袱跑出去十幾丈,忽然頓住腳步。

  她已經感覺不到楚定江的氣息,但還是回頭看了一眼。

  茫茫雪中,他孑然一身,一襲黑色斗篷從頭罩到腳,沉寂的氣息融於雪中。仿佛一座矗立了千年的豐碑。如初見時一般,那些紛紛泱泱的雪仿佛被無形的東西阻隔,無法落到他身上。

  安久踏雪奔了回來,直直撞到他胸口。安久沒有看見,就在她將撞未撞的時候。他驟然撤去了護身罡氣,大雪失去阻擋,紛紛落在他寬厚的肩上。

  腳下積蓄窸窣,楚定江抬手扯掉帽兜。

  安久揉了揉撞痛的臉頰,仰頭卻只能看見他的下巴,不由皺了皺眉。

  她正欲退後兩步,被楚定江抱住。

  “我回來是有話想說。”安久臉埋在他胸口,聲音嗡嗡。

  “我已意會。”楚定江聲音中略帶笑意,“不必言之於口。”

  倒不是真的知道安久想說什麼,只是猜准了從她嘴裡恐怕說不出什麼纏綿的話兒,還不如讓他自己想象。

  “我想說,因為我覺得很有深度,有深情。”安久堅持道。

  楚定江無奈點點頭。

  “前些日,我看莫思歸給樓明月寫了一句話。”安久道。

  聽到是莫思歸所寫,楚定江就有了一種更糟糕的預感。

  “生當復歸來,死作長相思。”安久心裡頭有點小得意,“如何,是否很符合此情此景?”

  “……”楚定江揉了揉她的後腦勺,“放心吧,我一般死不了。”

  他明白個中纏綿之意,亦了解了安久想表達的意思,但此話真的不怎麼好聽!所以說,意會果然是與安久最好的交流方式。

  “那我走了。”安久沖他展顏一笑,飛快躥出十幾丈。

  安久不會輕功,在奔跑的動作雖然迅捷,但並不是踏波無痕的輕盈,乍看上去倒像是雪地裡奔跑的狐狸。

  楚定江含笑目送,周身罡氣漸漸充盈,再次隔開大雪。

  雪密密傾落,郊外的地上已經積了薄薄一層。

  安久到了長亭附近,遠遠便瞧見幾個人還有幾匹馬,隋雲珠他們輕功極佳,竟是比她更先一步到達。

  而久未相見的凌子岳也在其中,厚實的衣物包裹著勁瘦的身軀,沒有了在邊關時那股利劍脫鞘般銳不可當的氣勢。

  “走吧。”隋雲珠道。

  幾人翻身上馬,冒雪順著官道一路奔馳。

  行出十幾裡之後,早已不見片雪。這邊也是陰天,但並未下雪。

  策馬趕了兩天一夜的路,幾人才在一處破廟暫歇。

  隋雲珠點了火堆,把帶的干糧架在火上烤,也算是吃了口熱食。

  李擎之把一塊餅子塞到凌子岳手裡,見他神色郁郁,遲遲不吃,出言勸慰道,“將軍,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莫垮了身子才是。”

  凌子岳點頭,咬了一口餅,神色卻未見絲毫好轉。

  李擎之正要再勸時,被隋雲珠拉住。

  對於李擎之這種孤身隱在黑暗中的人來說,只要能光明正大的上戰場殺敵,付出任何代價都在所不惜,然而,只有真正走到那一步,才會明白事情不是想象那麼簡單。

  凌子岳一個人活了,可是他的妻兒全都被賜了一盅毒酒,葬身牢獄。

  聖上“恩典”,給留了全屍。

  身猶在,心已死!

  凌子岳現在連恨的力氣都沒有。

  隋雲珠看著凌子岳瘦削側臉,心中暗歎,盡管他攻上析津府的動作太過急促,卻不能否認,整個大宋只有他能做得到,也許往後五十年也不會再有人能做到了。

  汴京那邊,劫法場的風波早已經平息,菜市口的邢台上被鮮血浸染,昭示著所有人,那個被譽為戰神的凌將軍已經不在了。

  那日飛濺的熱血,仿佛澆到所有人的臉上,燙得人疼痛難忍。

  不知從哪裡傳來凌子岳被人陷害的言論,且俱說的有鼻子有眼,這些流言,仿佛一把火丟進了滾燙的油鍋裡,轟得燃燒起來。

  一時間,群情激憤,尤以那些士子為首,紛紛聯名上表。

  這種事情,在凌子岳未被定刑之前他們也曾做過,但當時因對武人的偏見,情緒遠遠不及現在這般激憤。

  大宋一番文恬武嬉的景象,凌子岳委實是個異數。早年他也曾拜過師,參加過科舉,雖然未中功名,卻好歹也算是個讀書人了,這番往事被翻出來更激發了文人的同情心。

  這邊鬧的沸沸揚揚,而朝廷裡又開始為另外兩件事情擔憂——遼軍一得到凌子岳被斬首的消息,立即大舉進攻!另外今冬除了凌子岳行刑那日下了場雪之外,降水甚少,恐怕會影響來年收成。

  這個年,注定不平靜。

  冬季在忙亂中仿佛一晃而過,枝頭剛剛冒出嫩綠,莫思歸便收拾行囊,帶上兩只老虎開始了游醫生涯。

  島上只剩下朱翩躚、盛長纓和樓小舞。

  安久等人在二月中到了交趾,而此時,朝廷發下了逮捕凌子岳的密令。

  在交趾國附近,亦有大宋重兵駐扎,不過多密林、沼澤,想要在其間藏身不難。

  安久叢林生存經驗還算豐富,不至於困死。

  然而,凌子岳卻在這暗無天日的叢林裡越來越消沉。

  幾人在密林裡鑽了近一個月,終於找到一小片空曠之處,見到久違的陽光。

  安久旁若無人的脫下外衣掛在枯樹上,上身穿著一個類似“背心”的上衣,露出白皙的臂膀。

  她已經不像初時那樣瘦弱,身姿矯健,一舉一動果斷利索,盡管並不壯碩,但不難看出隱藏的爆發力,以及她對肢體接近變態的控制力。

  “凌將軍。”安久拿著水囊走向凌子岳,邊走邊灌了一氣,然後把剩下的塞給他。

  凌子岳接過來仰頭飲了一口。

  “在這裡生存,最不可缺的便是意志力。”安久蹲坐到他身旁,點漆似的眼眸盯著他,“以你現在的狀態,撐不過三個月。”

  凌子岳抿唇不語。

  安久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道,“你的命還很長,至少比當今皇帝長,未必沒有機會拿回兵權。”

  其他幾個人紛紛看過來,心思各不相同。

  梅嫣然神色復雜的盯著安久白晃晃的手臂,恨不能拿了衣服把她裹起來,然而看了許久,終究沒有任何動作。

  “是啊,將軍要振作!”李擎之附和道。

  還是隋雲珠略略能琢磨出凌子岳的心思,“將軍從來都是在當今的秉性,亦清楚大宋是何樣的朝廷,卻依舊效忠,為的是家國,而非某人和某個朝廷,如今不幸蒙冤,遭遇不公,將軍的護國的心便改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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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雷霆

      狂風掀巨浪,狂風夾今鼓


第二百九十三章 耶律權蒼

  凌子岳面色動容,仰頭猛喝了幾口水,“你說的對!”

  不能因噎廢食。他從前還有牽掛的時候都能夠將生死置之度外,如今無牽無掛,更沒有理由放棄。

  梅嫣然見凌子岳打起精神,一方面佩服他的心性堅毅,一方面又覺得大愛之人皆近乎寡情。

  安久卻覺得他的表現令人滿意,不枉這麼多人護他。

  “一直窩在叢林裡也不是辦法,待風頭過去些,我們還是盡早出去吧。”隋雲珠道。

  眾人皆以為然。

  他們又不是單純為了活命,還是早點了解外界的情況為好。

  遼國,上京。

  皚皚積雪堆在宮殿屋瓦之上。

  耶律凰吾侯在殿外。她身披黑裘,只露出暗紫色的袖口的裙裾,站在階下抄手盯著屋簷上垂下冰柱出神。

  “好久不見呀,阿吾。”一個清潤的聲音響起。

  耶律凰吾回過神,側首便見一襲暗紅袍服的俊秀男子翩翩而來,他身形頎長,頭戴狸色的狐皮帽子,襯得氣度更加出塵。

  此人卻正是遼國北院大王耶律競烈。

  “皇叔。”耶律凰吾面上綻開淺淺的笑容,難得露出一點小女兒家的神態。

  耶律競烈一掃平日的陰鷙,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笑道,“十幾年沒見你了,竟然出落的如此標致,大遼的勇士該要爭的頭破血流了!”

  這二人實際年齡相差八九歲,但耶律競烈保養的極好,不知道的人定會以為他們是兄妹。

  “皇叔還是這樣愛取笑人。”耶律凰吾笑嗔,“十一年未見,皇叔竟能一眼認出我,可見整個大遼就數您最惦記我。”

  她十五歲因私建軍隊被貶黜,名義上說是給蕭太后守墓,實則是圈禁。

  “便是再多幾個十一年。我也能一眼認出我侄女。”耶律競烈感歎道,“阿吾很像太后,尤其是為太后盡孝這麼多年。氣度上竟是越發相似了。”

  蕭太后曾掌遼國大權,耶律競烈這話明顯是把她架上火堆的意思。

  耶律凰吾哪會聽不出來。淡淡一笑,“我可不願像母親一生操勞,有幸承她幾分容貌,將來招個好駙馬已經很知足了。”

  “哈哈!阿吾好志向。”耶律競烈大笑。

  眼下看似一派和樂融融,實際正暗中較著勁。早在十年之前二人已經暗中交鋒數次,那時耶律凰吾年紀尚小,雖有才干。但在遼國還不算有權勢,因此兩人之間並沒有太大的矛盾,今時卻不同往日了。耶律競烈肖想皇位已久,耶律凰吾也成了當今皇帝的左膀右臂。若再度交手,定不會像以前那樣小打小鬧。

  “阿吾方才在看什麼?”耶律競烈問。

  “冰柱。”屋簷上的冰柱折射出璀璨光芒,耶律凰吾暢快道,“聽聞南宋一冬只在凌子岳被斬當日下了一場雪,開春更是滴雨未落。真是天佑我大遼!”

  “是啊!天佑大遼!”耶律競烈心中隱有擔憂,新皇登基,其位未穩固,眼下大多數部族還站在自己這邊,可是一旦攻宋中取得前所未有的勝利。那個時候國內局勢難料!再想奪江山更是難上加難。

  正說話見,一名內侍匆匆過來,躬身道,“公主、大王,皇上有請。”

  兩人微微頜首,隨著內侍拾級而上,進了殿內。

  屋裡彌漫著淡淡的藥味,披著黑色大氅的男子憑窗而立,正在給一隻蒼鷹喂食。

  “參見皇上。”兩人齊齊行禮。

  “免禮。”男子未曾抬頭,繼續喂鷹。

  這是耶律競烈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拜見新皇帝,不禁偷偷用余光打量他,只見那人很高大,只是體型略瘦,臉上帶著病態的蒼白,低垂的眉眼竟與自己有幾分相似!

  皇帝喂完鷹,回到主座,“坐吧。”

  “謝皇上。”

  兩人擇了左右位置坐下,待內侍上了茶水,耶律競烈復又起身,“臣此番前來,是想請示皇上,開春各部落族長將前來朝拜,不知具體事宜如何安排?”

  “同往年,辛苦皇叔了。”皇帝道。

  遼國新帝名叫耶律權蒼,自幼被高人領養以求長壽。耶律競烈已經不太記得這個侄子當年的模樣了,叔侄之間更是沒有一點親情可言,他眼下對耶律權蒼更多的是好奇。

  耶律權蒼斜倚在扶手上,衣袍垂落,墨發半披散,乍看上去,氣質比耶律競烈更加出塵,然而再仔細看來,一張稜角分明的面容上眉若刀鋒,鳳眸深邃,目光威嚴而冷峻,竟是掩不住君臨天下的氣勢。

  耶律競烈心頭微凜,連忙躬身,“是臣職責所在,豈敢言辛苦。”

  “皇叔若是不忙,不如到偏殿裡坐坐,等朕一起用午膳。”皇帝道。

  皇帝留膳,除非是部落集體造反,否則耶律競烈怎敢推辭,“謝皇上。”

  “皇叔慢走。”耶律凰吾起身目送。

  眼見人已經出去,耶律權蒼首先開口道,“你帶著鬼虎去助戰攻宋,務必一舉拿下真定府。”

  “可是藥……”耶律凰吾已經准備好親自入宋奪藥。

  “交給魏予之吧,他並非無能之輩。”耶律權蒼道。

  耶律凰吾拿不住他是否為了防范自己,便不再堅持,“是,可是鬼虎實力已大不如從前,恐怕助力有限,若是能想辦法令各部落出力最好。”

  她被圈禁之後,鬼虎便解散隱藏於暗中,實力非但沒有減弱反而更加壯大,就連皇族暗衛鬼影亦不能與之相比,但她選擇隱瞞實力。

  “嗯。”耶律權蒼淡淡應了一聲,也不知信或不信。

  耶律凰吾想到皇叔被留膳,心中便有數了,恐怕皇上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就算皇叔今日不來,他也會招其前來。皇上的心計城府,遠遠在她之上。

  大遼有這樣的皇帝,破宋指日可待,可惜……

  若是心頭血奪不回來,皇帝一旦駕崩,皇位很可能就會落到耶律競烈頭上,到那時,她的日子怕也到頭了!

  耶律競烈敗在母族地位低下,卻勝在壽命長。

  俗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江山頻繁極為不利,短壽皇帝在位短短幾年,還未來得及有什麼作為便死去,長此以往,國家會一年不如一年。朝臣與百姓無不希望有個長壽君主。

  四月末。

  遼國猶如遭受一冬饑餓的狼群,好在朝廷已料到會如此,便早早調回駐扎在交趾的吳焯守城。

  吳焯也曾經做過抗遼將領,頗有戰績,率大軍抵抗雖不能說萬無一失,但絕不會輕易讓遼軍接近汴京。但是,耶律凰吾派鬼虎冒假大宋控鶴軍暗中傳口諭給徐贇,令他率軍阻擋遼國鐵騎。

  徐贇信以為真,部署析津府的防守之後,親自率一萬精銳軍前去助吳焯抗敵!

  次日,遼國鬼虎軍先潛入析津府,與三千遼軍裡應外合,重新占領析津府,徐贇七萬大軍覆沒。

  而此時大宋北方干旱已久,瘟疫正在悄然蔓延。

  噩耗如雪紛紛傳到汴京,一向沉醉於修仙問道的皇帝好似被一道道天雷劈中,終於開始勤政。然而要解決這樁樁件件的事情,談何容易?

  此時,他才算是切切實實的體會到凌子岳的重要性。

  遼宋兩國,終於又坐到了談判桌前。這一次的形勢不容樂觀,說不得大宋版圖又要向南縮。

  前段時間舉國還沉浸在占領析津府的巨大喜悅中,一轉眼形勢急轉直下,眼看連邊界都守不住了,這種經歷仿佛從雲端一下子跌落深淵!

  若說在這戲劇性的災難裡,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大宋遭受這重重一擊,終於有了覺醒的跡象。

  保家衛國迫在眉睫,人是一種極容易受到氣氛感染的動物,就算平時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此刻亦可沖動的執起武器上陣殺敵。

  就如楚定江所說,儒家歷經轉變,已經早不復當初,但氣節一直沒有消失。

  大宋盡南端與交趾交界處的叢林邊緣,五個人陸續走出。

  一行人就近尋了一個獵戶洗漱修整,整整兩個多時辰才能辨出容貌。

  稍作喬裝之後趕往邕州,盡管走的大多是小道,但一路上還是打聽到不少消息。

  “完了。”凌子岳只覺得渾身無力。

  “此話怎講?”李擎之忙問道。

  隋雲珠道,“吳將軍應不至於如此不濟!若真定府並未失守,聖上怎麼會讓徐將軍放棄析津府跑到真定府抵抗遼軍?多半是徐將軍中了遼人詭計!此計施展,一方面能收復析津府,另一方面可扳倒徐將軍。”

  當時情況緊急,徐贇絲毫不懷疑吳焯的實力,出兵之前也曾有猶疑,最後考慮到吳焯被朝廷緊急派到真定府,不能排除倉促之間一時難以應對。

  可不管怎麼說,此番重大失誤,徐贇實在難辭其咎!就算國家危難,正是用人之際,那七萬將士的性命又如何交代?他的能力也必會遭到質疑。

  “以徐將軍的秉性,九成會自裁。”凌子岳太了解徐贇了,他行事頗多顧忌,有自己這樣的前車之鑒,他很可能會犧牲自己,保全家族。

  大宋的兩大將領,一個太多顧忌,一個太沒有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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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1 18:19:1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九十四章 食言

  眾人趕到邕州,消息一下子多了起來,許多情況能知道的更清楚。

  眼下正值遼宋談判,暫時還不能處置徐贇,他到底是顧全大局,屯兵河間,掣肘遼軍。

  遼國此時雖然看似取得壓倒性的勝利,但是遼國國內的情況也不容樂觀,不宜久戰。他們做了兩種准備,若是能談妥最好,若不能,也不懼以戰養戰。

  而大宋上下群情激奮,就連巨賈鄉紳紛紛向朝廷捐贈錢糧,甘願服從朝廷調度,無利往北方運糧食、草藥救災。如此情形,就算遼軍攻來也未必沒有一戰之力。

  雙方籌碼相差不算太大。

  兩國使者在談判桌上僵持了半個月之久,遲遲沒有定論。

  遼國可以退兵,但條件是要重新劃疆域,以煢河為界,包括真定府和河間府在內的地方全部歸遼國。這還是談了半個月之後的遼國定下的最後讓步。

  這麼一來,遼國疆域又向邊境逼近了幾十裡。

  “打!我就不相信大宋百萬軍隊竟然擋不住遼軍!”酒樓裡人聲鼎沸,有人憤然拍桌而起,“燕雲十六州的歷史不可重演!”

  安久占了角落一個桌子,一邊吃飯一邊聽著大堂裡的動靜。

  方才那人話音一落,周圍附和聲便起,竟然絕大多數的人都贊成打仗。

  這般偏遠的地方尚且如此,可以想見北方的情形。

  也有人道,“可據說河北三路均遭遇大旱,不打仗都民不聊生了,若真是打起來,後果……難以預料啊。”

  言論一出,立刻有人反對,“那也不能將兩路的土地劃出!這是有先例的。從太祖時便欲圖收復燕雲十六州,可結果呢?歷經幾代,非但沒有收復故土。竟還要往外劃嗎!要戰便死戰,除非遼人能將我大宋百姓屠戮殆盡。否則寸土不讓!”

  另一人道,“也不是沒有機會,凌將軍能夠一舉攻下析津府,說明此事大有可為,青山猶在何愁無柴?總比不合時宜的逞強好!”

  大堂裡的人就這兩個觀點打起了口水丈,最後是主戰一方獲勝。

  “這仗究竟該打還是不該打?”李擎之悄聲問道。

  隋雲珠道,“打不打都是朝廷說了算。多想何益?”

  安久卻覺得,此仗打不起來。她不懂政治,但是常常執行任務,面對強勁的目標時。絕不會輕易沖上去拼死刺殺,而是伏在暗處靜候能夠一招致命的最佳時機,國與國之間,應當也是如此。

  所以她覺得遼國還是會繼續退讓,並且談判時間不會拖的太久。畢竟遼國大軍在外消耗十分巨大,多一天他們都著急。

  果如安久所料,在第二十四天的時候,雙方終於協商一致——

  自澶淵之盟後,大宋每年向遼國納歲幣。白銀10萬兩,自今年起改為25萬兩,還有諸多糧食、器物、美人等。另以河間府為界,河間府以北的土地允許遼人放牧……以上皆以國書簽字立約,大宋“稱臣納貢”。

  國書簽訂之後,一個多月之後才傳到邕州。

  沸騰的民間突然一靜,整個大宋出現了短暫的失聲。無人議論,無人反對,亦無人高興,仿佛都被驚呆了。

  然而其實,這已經是較好的結果了。

  從前大宋兄事遼國,每年納歲幣,其實與稱臣沒有兩樣,如今只是坐實了而已,再來就是歲幣增長,十五萬兩白銀大宋也能出得起。可是對於大多數讀書人來說,還是寧願割地,也不能接受“稱臣納貢”!稱臣也就意味著大宋與遼國不再是平等國,而是被奴隸的國家。這種屈辱,甚至比各地賠償還要令人屈辱!

  大宋除了每年要給遼國納歲幣,還要給西夏五萬兩白銀,雖然名義上是安撫臣國,但性質相同。

  短暫震驚之後,悲憤之情彌漫。

  士子之流,開始對現實不滿,暗中加以抨擊。民間具有諷刺意味的歌謠四處亂飛,朝廷對此展開武力鎮壓,暫時將這些反對的聲音按了下去。

  六月中旬,聖旨召回徐贇。

  徐贇雖然披掛上陣雖然是一名悍將,但為臣子行事太過小心,在河北的時候便一直籠罩在凌子岳的光環下,名聲自然有所不及,再加上這一次七萬將士的覆沒,滿朝上下,甚至包括民間,都少有為他求情之人。

  徐贇奉旨回朝,當日便寫了一篇兩千言的請罪奏折呈上。之後便攜劍,在宮門口自裁以明清白。

  幾位宰輔聞訊趕到時,只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屍體。

  通觀整件事,徐贇只是落入陷阱,導致戰事失利。本來勝敗乃兵家常事,只是他失敗造成的後果太過嚴重。

  遼國這一出計,除掉大宋兩名武將,換得大宋稱臣,可謂大獲全勝。

  這時有人不禁想,如果當初沒有阻止凌子岳繼續攻遼,凌子岳沒有死,可能最終還是會走到談判桌前,但局面多半截然相反。

  當今聖上如今便是追悔莫及。

  不幸中的大幸,由於前段時間溫度不高,河北三路的瘟疫尚未及大片蔓延便被止住,滿朝上下不禁松了口氣。

  此事之後,皇帝驟然病倒。

  許多先前沒有站隊的朝廷官員,開始暗暗另擇良主,太子與二皇子之間霎時間便有了劍拔弩張的緊張感。

  朝廷的事一波接著一波,反倒對凌子岳一干人的追捕被暫擱了,尤其在皇帝病倒之後,再無人提及此事。

  楚定江暫時不便脫身,便派人往邕州傳了消息。

  安久冬季離開汴京,再返回的時候又是一個冬季,依舊是大雪天。

  她在雪地裡看見披著黑色斗篷的楚定江,微有恍惚,仿佛她離開的時間不過是一轉身。

  安久踩著雪,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笑道,“我回來了。”

  楚定江未說話,伸手將她攬入懷中。

  須臾,他松開手,“你們先回梅花裡去找盛長纓吧。”

  “好。”隋雲珠引領著其他人一並離開,獨留下安久。

  “我早知道你會食言。”安久抬手拂去他的帽兜,“說好一年為期,倘若我們回不來,你還是走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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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1 18:19:2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九十五章 去從

  楚定江眼中浮上笑意,“我原以為你只是在水一方的佳人,不曾想,卻是我的紅顏知己。”

  安久一直以為像“佳人”“紅顏知己”這樣的詞距離自己很遙遠,此時聽楚定江的話,感覺就像說的別人,沒多少感觸。

  “阿久,我已不能後退了。”楚定江道。

  安久看著他呼出的霧花,“我知道。若是你想留下,我陪你又何妨?只是我很好奇,為何突然改變想法?”

  楚定江看起來可不是那種想一出是一出的人。

  “那日看見你和華容簡在河邊放燈,突然有所悟。”楚定江摸了摸她冰冷的臉頰,“人心、權勢抑或安寧、平淡……人活在這世上,若是不去爭不去拼,縱使唾手可得,也可能過變成夢幻泡影。更何況,碌碌無為,內心的空虛實在難以填補。阿久,這輩子有你作陪,可盡情盡興,無論結局如何我都不悔。”

  這個時候,女人通常會很感動,亦必然會解釋自己和別的男人沒有私情,可安久滿嘴的大實話,硬是將纏綿扯碎,“我本來就沒有什麼目標,跟著你混我覺得是個不錯的選擇。”

  楚定江無奈的歎了口氣,“你何日才能懂得情思?”

  安久忽然就想起了朱翩躚勾搭盛長纓的手段,她是實戰派,說行動就立刻伸出食指。

  由於她做的太過專注,並沒有一點旖旎柔情之感,楚定江未曾猜到這背後的重大意義,於是問道,“你在做什麼?”

  安久不知道想些什麼,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抓起他的手,以食指對上他的食指,仰頭咧嘴笑的一臉燦爛,“我們那裡都是這樣交流心靈。”

  “交流心靈?”楚定江看著對在一起的指尖,“何意?”

  “這樣就能知道彼此心裡想什麼。”安久一口咬定這是家鄉交流感情方式。

  人在說謊的時候會不自覺的提高聲音,她說的太過理直氣壯,反倒顯得可疑,不過楚定江沒有拆穿,反而覺得很有意思,“十指連心,卻也說得通。那你可知我現在想些什麼?”

  安久悻悻收回手,“你在想,安久這個白癡!”

  “嗯?”楚定江挑眉,“竟然真有用?”

  說著便抓住她的手,食指再次相觸,楚定江高深莫測的道,“你現在是在想,能猜出我的想法,是因為你聰明。”

  安久瞪大眼睛,她剛剛心裡的確是在竊笑:老人家,我能猜中,全憑出類拔萃的智商!

  “咦?”安久有一瞬驚訝,但旋即便反應過來,人家能猜中憑的也是智商……而且,她有理由懷疑楚定江一直在耍著她玩,畢竟玩心眼是他的強項。

  想到這個,安久就白了他一眼,“哼!”

  前一刻還是陽春三月,這一刻就嚴冬酷寒,都說孩子變臉快,安久這也不逞多讓。

  “你和華夫人相熟?”楚定江尋了個她可能會感興趣的話題。

  安久果然拋開對他的成見,“她出事了?”

  “不算出事。”楚定江道,“我打聽到,上面給她下了命令,要她在半年內刺殺華容添。”

  安久幾乎快忘記梅久是投身到了一名控鶴軍成員的身上!

  刺殺華容添,梅久絕對做不到,“她若是不聽令會有什麼後果?”

  “你忘了,控鶴軍中有服蠱制人的習慣。華夫人執行的任務容易叛主,這也是有前車之鑒的,有一不可有二,她多被下了蠱。”楚定江道。

  之前的危月便是因為愛上華容簡,最終不忍下手,不僅暴露了自己,還暴露聖上欲對華氏不利的企圖。

  可是如今聖上與華氏之間的矛盾也算是擺到明面上了,安久十分不解,“梅久一旦動手,皇帝和華氏之間不就撕破臉皮了?”

  楚定江給她分析道,“當今病重,不得不為以後打算,控鶴軍查出華容簡與二皇子來往過密,頗有投誠效忠之意。若當今一旦駕崩,大宋很有可能會經歷一場爭奪皇位的內亂,如今的大宋經不起這般折騰。”

  “可是那個太子實在不怎樣。”安久想到太子,滿腦子都是白花花晃動的肉體。

  楚定江揚起嘴角,“莫看他如此荒唐,城府比二皇子要深十倍。”

  安久先不管梅久,問他道,“那你的打算是……不會想支持太子吧?”

  楚定江笑而不語。

  安久扯了他的袍子,“不會吧?”

  “我暫時想去二皇子府上看看。”楚定江道。

  “你不是說他不如太子城府深?”安久私以為,做皇帝就是要高深莫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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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1 18:19:3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九十六章 誰家白花初長成(1)

  “當今聖上城府也不淺,但他是明君嗎?心性和才干最重要。”楚定江觀察二皇子有一段時日了,勇武卻不沖動,有時候略顯謀略不足,但身邊的幕僚拿出種種主意的時候,他不為所亂,能從中擇出最符合現狀的一個。

  二皇子的生母李氏便是將門之女,相貌不算太出色,因性情太過剛毅,沒有尋常女子的婉約柔弱之美,再加上沒有什麼才情,所以皇帝一直很不喜歡她。在李氏母族還沒有沒落的時候,皇帝還硬著頭皮應付,等到李氏一門終於卸下兵權,他甚至連看都不願多看她一眼,連帶著二皇子幼時都沒有太多機會與父親接觸。在李氏的影響下,二皇子更喜武。

  楚定江把這些都講與安久聽,“我亦了解過李氏,真可謂奇女子,在後宮之中不事爭寵,亦不未皇帝的喜好委曲求全,難得行事十分沉穩,如此心性,悉心教出來的孩子想必差不到哪裡去。”

  如果李妃想要爭寵,完全可以把兒子養成皇帝喜歡的樣子,可她並沒有這樣做。

  皇帝不喜歡李妃,而她心裡八成也看不上皇帝。

  “皮之不存毛將安附焉。”楚定江歎息,“我以為自己能夠淡薄一切,但眼見大宋風雨飄搖,我卻忍不住想蹚渾水。”

  安久想了想,道,“我們現在還年輕,如果一生隱於山林,未免有些單調,不如先蹚渾水,待水清之後便洗洗回來放羊。”

  楚定江聞言心中十分欣慰,緊緊握住她的手,“我的阿久真是善解人意。”

  安久老實巴交的道,“其實我們這麼熟,你不用虛偽,實際我只是沒注意。”

  “……”

  兩人在雪地裡無言前行,直至梅花裡。

  天色漸晚,汴京城內華燈初上,雪地被映成暖橘色,風雪甚急,街道幾乎沒有行人。

  華府,游廊上一群人快步行走,前面兩個穿著淺碧襖群的侍婢打著燈籠為一名紅衣華服婦人引路,其後跟著四個褐色襖裙的侍婢。

  無人說話,只有衣料窸窣摩擦的聲音。

  快到得一處轉彎,紅衣華服婦人遠遠看見對面不遠處亦有一群人朝這邊來。

  華宰輔日理萬機,平日晚膳時間不定,華容添亦是如此,宰輔夫人又不太喜喧鬧,兩個媳婦又是皇帝派來的人,她也不願意多打交道,所以為了方便,平時大家都在各自院裡吃飯,只是每個月全家一起吃幾次晚飯。

  “停下,等等大嫂。”紅衣婦人駐足。

  梅如焰自打嫁進華氏一共就見過這個大嫂五六次,還沒有機會說上話,聽聞她不但是控鶴軍暗衛,也是梅氏女子,且能與華容添周旋的人必然不是簡單角色,梅如焰就想了解了解。

  那邊梅久看見對方停了,腳步忽然慢了下來,她知道華容簡娶的人是梅如焰之後便一直想方設法的避免與之碰面,好在她平常就愛窩在屋裡,並不需要太刻意躲避。此時見梅如焰停下,梅久便有些遲疑,但此時是注定躲不開了。

  雙方在轉折處相遇。

  梅如焰欠身,“大嫂。”

  梅久微微還禮,“弟妹。”

  兩人不免互相打量。梅久瞧著眼前熟悉的面孔卻感覺有些陌生。梅如焰身著一襲紅色寬袖緞面襖,上面銀線繡了幾枝勁瘦的白梅,明艷中又有幾分清新雅致。她比從前更加嫵媚,只是目光中多了一些冷漠,不似從前那樣見著誰都能展露出明媚的笑容。

  造化弄人,當年梅如焰極力想要擺脫青樓女子的印記時,言行氣質總帶著一絲絲風塵氣,而如今看開了,卻終於有了矜貴的氣質。

  而梅久今日著了件暗紫色的襖裙,外面罩了件披風,一張瑩白的臉,目若秋水,鼻尖和兩頰凍的發紅,顯得氣色很好。

  梅如焰這是第一次仔細看梅久如今的相貌,果然不負梅氏出美人的名聲,穠麗中帶著點純真,是那種男人一見便想保護的女子。更令梅如焰驚奇的是,這個女子渾身上下沒有半點殺氣。

  “外面太冷,快些走吧。”梅久壓抑住情緒起伏,首先開口道。

  “大嫂先請。”梅如焰道。

  梅久沒有多說,只微微頜首,抬步過了拱門。

  她眼睛微微瞇起以阻擋風雪,唇角微不可察的上揚。

  梅久看見梅如焰故意停著等自己的時候,心裡頗為忐忑,可她畢竟不再是那個活在母親羽翼下的無知少女了,應對之時並沒有露出一點端倪。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心裡特別舒爽。

  她心道,原來欺瞞別人是這種感覺,怪不得那麼多人醉心於“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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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誰家白花初長成(2)

  華氏一家的晚飯異常沉默。

  飯罷,華宰輔與華容添因各自有公事要忙,便先行離開,華容簡和華容均留下陪著太夫人說話。

  梅久早就聽說這兄弟二人的大名,但是見著真人卻覺得傳言不可盡信,華容均不似她想象中那樣開朗,小小年紀竟有一種沉郁之感,華容簡說話倒是多一些,可也不像外面傳的那樣不著調。

  “二嫂氣色不太好,當多出來走動走動。”一直沉默寡言的華容均忽然插了句話。

  太夫人不以為然,“女兒家應當靜些,養好身子,早些給二郎添個胖小子!”

  一般認為習武的女子身體強健,但是物極必反,那些武功高強的女子反而不容易懷孕。

  梅如焰看了華容簡一眼,見他不欲說話,便起身道,“母親說的是,多謝小叔關心。”

  “你也要謹記。”太夫人看向梅久。

  梅久嫁入華氏也有一年多了,每日給早晚給太夫人請安,不管太夫人見或不見,她都風雨無阻。

  若是尋常媳婦就罷了,可梅久是皇帝派來的人,這麼殷勤難免讓人感覺圖謀不軌。為了防范梅久對華容添不利,太夫人私下派人監視她,但是每次暗衛回稟,她不是在繡花、寫字、作畫、撫琴便是在看書下棋,且看著暗衛從她哪裡取來的繡花和字畫,發覺她竟是個極富才情的女子,全然不像控鶴軍中的殺手!

  太夫人不是十分了解控鶴軍,對於女殺手的了解九成都是來自前一任長媳。

  華容添的原配夫人也不是草包,不過畢竟她的絕大部分精力都要用在練武上,因而琴棋書畫都只是略通皮毛罷了,遠遠沒有梅久這般造詣。

  這些東西不可能生來就懂,尤其字。沒有十幾年之功,絕對寫不成那樣,一個女殺手怎麼會把所有時間都花在這些事情上?太夫人很費解。

  “媳婦謹遵母親教誨。”梅久起身道。

  太夫人看她一舉一動都似養在深閨的姑娘。更覺得不可思議。她對華容簡和華容均道,“你們先忙去吧。我與老大老二家的說說話。”

  兄弟二人略顯詫異,頓了兩息才起身離開。

  侍婢換了茶。

  太夫人揮手令一眾侍女退下,只留了一個婆子一個貼身侍婢在身旁。

  “你二人是怎麼嫁進門,我們彼此都心知肚明。我也不願意費口舌兜圈子。”太夫人平素對夫君和兒子言聽計從,讓人感覺是個特別沒有主見的女人,但是此時此刻的威勢卻讓人覺得壓迫,“拘在這一方院子中不比暗夜行走、快意生死來的暢快吧?”

  她話中頗有深意。

  梅久道。“萍生於水,卻無根飄零,若有一柸黃土,我願碾落塵泥。”

  她的意思是。身在控鶴軍中也是形勢所迫,如果有人能給她一片安寧,她願意死在這片安寧之中。

  她迎著太夫人審視,目光堅定。她常神態楚楚,而這眼下卻收起了所有的柔弱。

  重生之後。梅久琢磨了很多事情,譬如她楚楚可憐又故作堅強的姿態能讓華容添目光變得柔軟,卻讓女子不屑。這點啟發來自安久,若不是她如此直白的表現出嫌棄,梅久現在也不會刻意去觀察身邊人的細微反應。梅久本就是個心思極為細膩敏感的女子。與身邊的侍婢朝夕相處,已能把她們的心思摸准八九成。

  在梅久表明態度之後,梅如焰緊接著道,“我心亦同姐姐。”

  她沒有喊嫂子,而是叫了姐姐,目的是讓太夫人明白,她們都是梅氏女子,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然而對於梅如焰來說,更喜歡自由。

  “很好。”太夫人面色微松,“我只想告訴你們,我只是個做母親的,不問亦不懂政事,但凡敢傷我兒子的人,我必從她身上百倍找回來。”

  兩人口中稱是,心中卻想,最想傷害你兒子的人是聖上啊!

  然而,太夫人的態度雖然放松,但是心裡卻想,這次的兩個女子比前一個難擺平!

  一般女殺手心裡不會有那麼多彎彎道道,縱使有點心眼,又怎麼能比得上太夫人這個宅鬥高手?別看如今她上無婆婆,平輩沒有妯娌,媳婦又不成氣候,當年她可是曾與婆婆、妯娌生活在一起,沒少斗。

  婆媳三人說了一會兒話,太夫人便讓她們離開。

  外面的風雪小了,梅如焰撐著傘與梅久並排而行,與她套近乎,“姐姐是大房那邊的嗎?”

  聽著梅如焰親熱喊著“姐姐”,梅久有一剎恍惚,忽然明白了許多事情。以前她見過的人少,被關在一起的一群女孩子中就梅如焰對她最好,所以便理所當然把梅如焰當做最好的姐妹,如今她已不再是她,梅如焰的這聲姐姐竟然絲毫未改……

  “你還是喚我嫂子吧。”梅久笑著看向她,“你我的身份須得謹慎才是。”

  “大嫂說的是。”梅如焰見她答話,面上的笑容更深。

  不管是從前的梅如焰還是現在的梅如焰,都是這樣具有親和力,哪怕是不認識或心有芥蒂,都難以做到冷臉相對。梅久想,這世上大概也只有安久能做到吧。

  想到安久,梅久便記起來她曾經對自己說過梅如焰投靠魏予之的事情。

  就連魏予之是誰,也都是安久給她普及的。

  這個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她知道梅如焰投靠遼國又加入控鶴軍,不管背後是什麼原因,她能提早些防備萬一。

  梅如焰見梅久答非所問,心知她不樂意攀關系,便不再自討沒趣。

  兩人在拱門前分開,往各自的屋裡去。

  門簾裡縫了厚厚的棉花,阻擋寒氣,裡面燒了火爐,暖如春天,一進門便能感覺到身上重重的潮氣。

  梅久在侍婢的侍奉下在屏風後換了衣物,屏退屋裡所有人,捧了一卷書坐在榻上。這些侍婢大都是在監視她,所以大多時候她喜歡獨處。

  “跟你婆婆說的話,煽情虛假,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屋內安靜,忽然有個女聲道。

  嫌棄的言辭,語氣卻分明是在說”干的漂亮“!

  梅久驚喜的抬頭,看見一個纖細的身影不知何時坐到了對面的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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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1 18:20: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九十八章 大叔碎裂的尊嚴

  “安久。”橘色的暖光裡,梅久笑靨如花,瑩亮的眼眸一如往昔的溫柔,清澈的一望到底。

  然而,安久卻知道她再也不是從前那只小白兔了,“有段時間沒見,你的改變天翻地覆。”

  她話中無褒無貶,只是心中略有所感。

  梅久笑容恬淡,“又何止我一人呢?安久,看見你如今的模樣,我很替你高興。”

  安久微怔。

  從前兩人雖共存於一體,但是梅久絲毫感受不到她感情,如今她越來越像一個“人”了。

  “聽說你接到刺殺華容添的命令。”所以安久才連夜趕來看看。

  梅久神色黯淡下來,“這就是命吧。”

  “所以你打算等死?”安久皺起眉頭緊盯著她,心中既想她對華容添動手,又不想。原來的梅久一定不會傷害華容添,而現在,安久有些不敢確定了。

  “怎麼能夠?”梅久迎著她的目光忽然笑了起來,神情中那種從容與堅定令人目炫,“螻蟻尚且偷生,我占著上蒼恩賜,怎敢輕生?”

  這麼快認清現狀,這一點安久自愧不如,她直到今日都還彷徨著,只能循著別人的足跡而行。

  “我絕不會弒夫。”梅久表情看起來平淡,但緊緊握著書卷的手洩露了她內心的情緒,“現在固然一片黑暗,但我相信只要繼續走下去,總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安久微提著的心放下了,梅久大體上還像以前那樣善良,“你看上華容添了?跟他睡了?”

  梅久面色一紅,啐道,“你什麼時候才能含蓄點!”

  “不要試圖轉移話題。”安久認真道。

  梅久無奈搖頭,臉頰緋紅,雙眸盈盈,“我與他至今未曾……未曾圓房。”

  “咦,華容添莫非有毛病?”安久疑惑,“像你這樣的女孩。很容易激起男人踐踏蹂躪的欲望。”

  梅久的面色瞬間漲紫,羞得恨不能找個洞鑽進去。

  安久絲毫不覺得自己說了多奇怪的話,見梅久的反應,反而道,“看,你現在這樣就特別……”

  “別說了。”梅久趕緊打斷她,“你不是來幫我的嗎?”

  安久搖頭,很淡然的告訴她,“你想多了,我只是來看看。”

  “……”梅久好不容易冷靜一點。卻被她堵得啞口無言。

  半晌。安久未曾說話。只是看著她,仿佛真是來“看”她的模樣。

  梅久被她毫無遮攔的目光看的有些窘迫,“我娘親過的好嗎?”

  “沒有你的拖累,好極了。”安久道。

  梅久好多詢問的話到了嘴邊被她堵了回去。只好訥訥道,“那就好。”

  “我想你弄錯了,首先梅嫣然現在是我的母親,雖然我與她處的很糟糕,她也不願意搭理我,但這是個無法改變的事實。其次,我親身為我證明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安久開始投入探討人生深度,這種認真感染了梅久,“什麼事?”

  “豬就是豬。即使變得聰明一點,也不過是一頭聰明點的豬。”安久總結道。

  “你不是來雪中送炭,你根本就是來落井下石!”盡管梅久口中這樣說,但她心裡就是有一種感覺,安久不會真的袖手旁觀。

  安久對梅久一直如此。假如梅久中毒瀕死,她肯定會說“你現在臉是青的,特別丑”或者“你還有什麼遺言”,但她說歸說,還是會想盡辦法救人。

  有一種人,就是幫助別人時候也依舊討人嫌。

  “實際上我來這裡之前回了梅花裡一趟,盛長纓有辦法聯系莫思歸,他在大名府,距離這裡不遠,以他的速度,最遲十日可歸。”安久斜靠在扶手上,一手托著下巴,“再加上解蠱很復雜,不知道你還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呢。”

  得虧梅久好脾氣,若是華容簡,非得跟她掐起來不行。

  “我走了。”安久站起來,“下次給你解藥的時候,最好能留下一點,方便莫思歸分析蠱毒。”

  “好。”梅久跟著起身,正想開口留她,忽聽見門外有腳步聲,心中一緊,轉頭看過去。

  院中點了燈籠,一個淡淡的身影投在門上。

  那人在門前駐足,梅久認出那是華容添,連忙回頭想讓安久從後窗離開,卻發現屋內早已沒有她的身影。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

  華容添見梅久呆呆看著屋子中央,余光飛快在屋內掃了一圈,並未發現異狀。

  梅久努力收斂了所有情緒,轉身道,“夫君怎麼來了?”

  華容添以前入夜之後從不踏足這裡,今日突然過來,她心裡難免有些忐忑。

  “人走了?”華容添淡淡道。

  經常有控鶴軍的人來,華容添一直都知道,所以梅久並不遮掩,“嗯。”

  他沒有繼續追問。

  屋內一陣沉默。

  梅久道,“他們要我刺殺你。”

  華容添目光微沉,“為何告訴我?”

  “因為你是我的夫君。”梅久緩緩坐到榻沿上,以前面對華容添的時候很心虛,然而就在說穿的時候,她突然踏實了,面上不覺帶了淺淺的笑意,“在梅花裡時我就聽說過你,那時你去提親……沒想到,最終我真的嫁給你了,這是天賜的緣分,只可惜,我們有緣無分。”

  她清透的眼眸中漸漸布滿霧氣,匯聚成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到她微揚起的嘴角,將那淺淡的笑暈染的淒楚又決然。

  華容添心中鈍痛,無處宣洩的壓抑和悲憤令整個身體都繃緊。這種滋味,他已經嘗過一次,那次他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是一名殺手,幾乎傾盡了全部的感情去愛她,而這一次他認為自己一直緊守著心,沒有動分毫感情,可是眼前這個女子還是不知何時鑽進了他的心裡,並且占據的分量令他吃驚。

  這時他才想明白,今天找了諸多不得不來的借口,實際上。他只是想見她而已。想見她垂眸淺笑的不勝嬌羞,想見她高興時如一只極力壓抑著興奮的小兔子,想見她談詩論書時熠熠生輝的眼眸,想見她下棋時皺眉沉思……

  原來,他已經這麼想她。

  “十娘……”華容添聲音低啞。

  她很想告訴華容添,自己不是梅如晗,也不是控鶴軍中冒名頂替梅如晗嫁過來的殺手,她是梅久。然而沉默了一會兒,她回應道,“夫君。”

  梅久沒有忘記。華容添除了是她的夫君。還是一名出色的政客。

  華容添怔了一下。恢復平日的冷靜睿智,想起梅久方才說過的話,有一個模糊的想法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梅十四……”華容添忽然想起來那年去梅花裡提親。

  梅久臉色微變,剛才的話雖然幾乎道明了自己的身份。但這世上有幾個人能想到借屍還魂?她還是低估了華容添嗎……

  華容添只是隨口試探一下,但看見她的反應,不禁訝然,“你竟然是梅十四?”

  當年求娶梅十四有很多原因,其中最重要的兩點是:梅氏十分需要她的母親,另外,她從小在外長大,對梅氏不會有強烈的歸屬感。

  當然這些只是後話,他們主要還是想試探此梅氏是不是控鶴軍中的梅氏。以及聖上的態度。

  聖上和華氏如今無遮無攔的針鋒相對,與這件事有莫大的關聯。

  華容添有很多地方想不通,梅十四今年應當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而眼前的這個女子,乍一看已經二十多歲了。但她的一舉一動,又實在不像在控鶴軍中歷練許多年的殺手。更何況,聖上怎麼會想到用梅十四來頂替?

  梅久見華容添沉思,才知道他沒有往借屍還魂上面去想,之所以會如此大膽猜測,只不過是因為他之前沒有見過皇帝身邊的女殺手,亦不曾見過自己。

  四目相對,梅久別開頭。

  冷風攜雪從門外卷進來,將放在床榻上的書卷翻動的嘩嘩作響。

  安久出城不久,便看見暮夜的雪地裡有個高大的黑影,十分打眼。

  “楚定江。”安久奔過去。

  她速度如風,楚定江總覺得她會撞到自己身上,可惜了……

  “急速奔跑的時候盡量不要突然止步。”楚定江搬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容易傷及臟腑。”

  安久覺得有道理,答應的很干脆利索,“好。”

  “如今日這般,你可以直接撞過來,撞不壞我。”楚定江道。

  安久斜了他一眼,見他一臉的深沉嚴肅,便點點頭,旋即問道,“你在這裡等我有事?”

  “我猜你一定會去找華夫人,怕你一個人不安全。”楚定江再次拋出一個不容懷疑的原因,“遼國絕對不會放棄藥人的心頭血。”

  “嗯。”安久頗以為然。若是魏予之再尋來,她未必能像上次那樣好運氣。

  “你得加緊練功,不要到處亂跑,有事情知會我一聲即可。有和別人的放燈的功夫,還不如多打幾套拳。”楚定江擺著一張慈祥大叔臉諄諄教誨。

  安久沉思了半晌,“經過我抽絲剝繭的分析,以及嚴密合理的推理,你是吃醋了?”

  “哈哈哈!”楚定江揉揉她的頭頂,“你不懂男人的胸懷,這點小事我還不至於放在心上。”

  “是嗎?”安久狐疑,但聯想到他平時的豪邁,又覺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楚定江以前對安久基本是屬於放養的心態,即使安久一時不開竅,他也並不急躁,如今經過幾番思考,決定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

  他以後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常伴在安久身邊,若是有才有貌的小年輕前僕後繼,難保安久不會對哪個動心,所以還是先把她的心占為己有比較穩妥。

  楚定江第一次做這種事,但是他覺得,攻陷一城尚且不在話下,攻陷一個女人的心肯定沒有問題,關鍵是要步步為營。

  他並未用罡氣護身,待回到島上,細雪已經在外袍上結成一片片冰。

  “進來烤火吧。”安久道。

  楚定江不客氣的跟著她進了屋。

  安久從隋雲珠那裡借了火爐,回屋便見楚定江身上脫的只剩薄薄的中衣,結實的身軀輪廓顯露無疑。

  “你為什麼不用罡氣護身?”安久把火爐放在他面前,奇怪道。

  “需要耗費內力。”楚定江面不改色的道。

  其實對於他這種修為來說,那點罡氣簡直可以忽略不計,否則他哪裡會隨便施展?反正安久沒有內力,也不懂這些。

  但顯然安久不是很好糊弄,“那你平時怎麼經常用來擋雪擋雨?”

  楚定江沉吟了一下,“難道你不覺得很霸氣嗎?”

  “……”安久無語的望著他,感覺第一天才認識。

  “你脫了烤一下吧。”楚定江建議。

  安久飛快的脫了,只剩一個背心,光著兩條膀子在爐邊晃悠。

  楚定江禁欲這麼多年,當初對安久還沒有半點情分,光看一下她的身體就在腦海裡揮之不去,險些流鼻血,如今這場面實在有點難忍。

  她散開了長發,濕潤的發絲貼在她手臂上,更襯得手臂瑩白如玉,上衣扎在褲子裡,纖細的腰肢仿佛不盈一握,被厚褲子包裹的臀顯得更加挺翹……

  楚定江感覺自己某個地方瞬間抬起頭。

  安久沒有注意到他的反應,手上利索的把自己褲子也解了,露出裡面的褲衩,兩條白生生的比直修長的腿露了出來。她經過兩次重鑄的身體宛若凝脂,細白的皮膚散發溫潤的光澤。

  楚定江覺得脹痛不堪,便低頭不再看。

  “咦,碳要燒完了。”安久走過來,用火鉗撥了撥路子裡的炭。

  一雙小巧精致的腳映入楚定江眼簾,因為寒冷,十個肉呼呼圓乎乎的腳趾泛著淡淡的粉色,腳側有一些新愈合的傷口,呈淺紅色,可愛之中有一種別樣的殘忍妖嬈之美。

  他忙抬起頭,卻正見安久赤腳走到牆邊,彎腰在找些什麼,褲衩很寬松,這個姿勢能夠看見圓滾滾的臀。

  楚定江能感覺到自己那裡的搏動,有什麼東西要噴薄而出。

  根據他前世的經驗,知道將要發生什麼。

  他一把扯過掛在路邊的外衣,但還是晚了一步。

  完了!

  他低頭看著自己濕漉漉的胯部,耳邊聽見自己男人的尊嚴嘩啦啦碎裂一地。

  “還有幾塊。”安久在一堆雜物裡扯出裝碳的袋子,回身已經不見楚定江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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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1 18:20:1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九十九章 許你一生

  楚定江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安久沒有太在意,垂頭用火鉗把碳塊放進火爐裡。

  炭略有些受潮,不一會便有煙冒出來,好在面前能用。

  安久瞇著眼睛,隔霧看見楚定江又推門進來,下身沾滿了雪。

  “發生何事?”她問。

  楚定江拂掉身上的雪,神色淡然的脫下褲子放在爐子邊上,“沒事。”

  安久心中狐疑,卻也沒有再繼續追問。

  褲子上的雪遇火融化,很快濕成一片一片,而後蒸騰出水汽。

  楚定江抖開一床被子把安久圍起來,“不冷嗎?”

  “這點冷還受得住。”安久裹著被子,只露出巴掌臉,舒服的歎了口氣,“要是有烤紅薯就好了。”

  楚定江此時已經恢復如常,笑道,“下次帶些過來給你。”

  安久點頭,並毫不客氣的點菜,“還有烤栗子、烤羊肉。”

  “知道了。”楚定江溫聲答道。

  “一起圍吧。”安久敞開被子邀請他。

  楚定江遲疑,如果真的過去,很有可能再次失控,那時候場面就太尷尬了!經歷過方才的事情,他內心對自己開始產生懷疑,安久並不排斥與他發生關系,但目前的關鍵是——他會不會因為憋的太久,把那方面的能力給憋壞了!

  他從前是貴族公子,主動獻媚求歡的女人不知凡幾,因此他對待男女之情難免存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傲氣,安久這種淡泊男女歡愛的人,他總是賭著一口氣。如今放下了這份傲氣,竟是突然又產生了一種不自信。

  楚定江不懷疑自己的控制力,因為他確定自己在安久面前根本沒有控制力!

  既然如此,索性爽快任命吧,最多就是丟人而已。

  雜亂的思緒在腦海裡一晃而過,心裡做了決定之後便起身坐到安久身邊。

  被子裡,兩個人身體緊挨在一起。溫度持續飆升,只一會兒功夫便如同爐子之火般炙熱。

  楚定江呼吸粗重起來,下身又悄然立起。

  安久覺得口干舌燥,爬出去倒了兩杯涼水。

  “楚定江,聽莫思歸說。你練的童子功。”安久小口嘬著水。微微瞇起的眼睛裡映著火光,晶亮的仿佛要溢出水來。

  “嗯。”

  楚定江聲音低啞,震得人耳膜發癢。直癢到心底。

  “和女人發生關系會怎樣?”安久問。

  若與女人發生關系,將永遠觸碰不到巔峰。

  當初選擇練這種武功,楚定江便想到這對於自己來說是一種折磨,若是不懂男女之事倒也罷了,但是他不僅懂,還曾經嘗試過,好在他在這方面的興趣一直不太高,加之控制力強又懂得刻意回避女人,一直以來沒有出過岔子。之所以會選擇練這種武功。則因為它是所有武功裡最強大、也最容易升級的一種。它對先天條件要求不太高,只需要根骨壯實,陽剛氣盛即可。

  武道巔峰,對於絕大多數男人來說是一種巨大的誘惑,而楚定江卻並未放在心上。

  “此功極其霸烈,容易達到一定高度。想達到巔峰卻是要擔巨大風險,一著不慎便會爆體而亡。”楚定江根骨上乘、悟性極佳,又接納了另外一位高手的內力,武功攀升迅速,他現在已經覺得快要達到一個界點。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界點還很難說。有可能是要突破臻入化境一品,也有可能是身體極限的前兆。

  楚定江並沒有說這些,只道,“那時選擇練這種武功,是因為獨身進入控鶴軍,前路一切難料,我需要盡快擁有自保的能力。志並不在此。”

  安久轉頭看著他。

  目光相觸,兩人的面容近在咫尺,呼吸可聞,一時間都沒有任何,時光仿佛靜止在此刻。

  不知過了多久,安久忽然傾身,唇落在他的嘴角上。

  楚定江呼吸一滯,抬手按住她的後腦勺,如狂風暴雨般的吻回應過來。

  圈在被子中的身體滾燙如碳,楚定江感覺自己下身燒的隱隱作痛,欲望叫囂,猶如一頭馬上要脫籠而出困獸,一遍一遍的沖擊他的自控力。

  安久伸手圈住他的青筋暴起的脖子,身體貼了過來,被褥滑落在地上。

  楚定江的鐵臂挾住她的纖腰,猛的站起來,大步走向床榻。

  安久主動邀請他的時候並沒有任何感覺,現在卻覺得心臟要跳出來,前所未有的刺激,感覺卻不賴。

  楚定江親吻和撫摸的動作都很粗暴,安久被感染,以同樣的粗暴回應。

  若說剛才還是一簇火苗,現在已經燃起熊熊烈火。

  然而,楚定江的動作慢慢變得緩而柔,粗糲的手指從安久絲緞似的皮膚上劃過,癢的她直哆嗦。

  這是與方才完全不同的感覺,之前的激烈能夠發洩出心中的渴望,而現在卻是把它重新挑起了。安久緊緊抓著楚定江厚實的肩膀,半朦朧中感覺到他體內仿佛壓抑著一股巨大的爆發力。

  大滴大滴的汗水落在她臉上,有點癢,但是他依舊保持著不緊不慢的節奏挑逗她。

  安久的腿微動,便觸到了那滾燙的東西。

  “別動!”楚定江聲音雖低,語氣卻近乎咆哮。

  安久察覺他不舒服,難得乖乖聽話,筆挺的躺好,只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盯著他。

  楚定江凝視她的雙眸,心中情動,更是難忍,不由歎息一聲,避開她的眼,垂首輕輕親吻她的耳廓,一路向下,到脖頸、胸口。

  “楚定江……”安久感覺有些怪,說出話的時候,發顫的聲音令自己都大吃一驚。

  “嗯。”楚定江的大手輕輕揉著她的頭發,安撫道,“別怕,別怕……”

  輕吻落在她的肚子上,她忍不住哆嗦,連自己都不曾注意到唇間逸出了細弱的哼哼聲,想小貓爪子輕輕撓在了楚定江的心裡。

  滿榻凌亂,衣物散落,火光跳躍,籠罩在兩人身上。

  “阿久,我不願這只是一場露水姻緣。”楚定江輕聲呢喃。

  阿久,我無法許你生榮華富貴,無法許你一生安寧,不能許你如畫江山,但,我願此生唯你一人。

  只有我們兩個人,若不能白頭偕老,就生死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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