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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袖唐]偽宋殺手日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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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9 11:23:4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十章 陷落

  兩人兵刃相迎,發出一聲巨響,似乎連風都變向了,草地上以兩人為中心似泛起圈圈漣漪。

  魏雲山咬緊牙關,將湧上喉頭的血又生生咽了回去。

  若是在剛剛殺了那二十高手的時候,魏雲山身上殺氣未斂,斗志未散,說不定還能有點勝算,但是那根緊繃的弦松開了,就只剩下疲憊。

  他精神力消耗過甚,再加上奔逃之時心中惴惴,此時早已無法操縱外物。

  什麼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魏雲山總算是明白了,最讓他無奈的是,明明早就知道身後有一只黃雀,卻沒有別的路可以選。而且他也看出來了,楚定江不僅要奪回藥物,還要殺人滅口。

  而他魏雲山,已然淪為了被猛獸追逐的獵物。

  兩人手上已經過了四招。

  魏雲山嘴角緩緩流下一縷血,他一松口,將滿嘴的血吐出,聲音沙啞,“老夫有一冊武功秘笈,對那姑娘會有大用,你若放了老夫,老夫便把秘笈給你。至於藥,你我一人一半,如何?”

  安久沒有內力,若能更好的利用精神力,也是個不錯的路子,比純粹的外修要好。楚定江有些動心。

  魏雲山見他遲疑,立即掏出藥瓶,將裡面的藥丸全部倒進嘴裡,使勁咽下去。

  “哈哈哈!”他大笑癲狂,“就算殺了老夫也沒有用了!”

  楚定江看著他,嘴角慢慢勾起。

  魏雲山笑著笑著,便覺得整條食道火辣辣的疼。疼痛很快蔓延到了腹部,漸漸的,五臟六腑都要被絞碎一般,令他額頭冒出大滴的冷汗,一張臉青白。

  這藥,只有上面幾粒是真!

  魏雲山慘笑,若不是剛才吃了一顆,若不是他真是被逼到極處……怎麼會做出這等愚蠢的舉動!

  然而現在明白已經為時已晚。

  “老夫一生小心翼翼。自負聰明,誰知卻最是愚笨!”魏雲山面目猙獰,身體化作一縷灰塵,散在霧中。

  魏雲山總是後知後覺,被關在牢籠這麼多年都沒有讓他想清楚,被魏予之算計到那個地步,脫困之後竟然第一時間去找魏予之。然後再一次深陷羅網,他才看清楚那個病歪歪的青年不是兔子而是凶殘的狼。

  安久冷眼瞧著,總算明白魏雲山為何會被算計的連渣都不剩。魏雲山蠢到這個地步,真的讓她很吃驚,明明看著是個很精明的人,在縹緲山莊時還用各種方法哄騙她,還差點得逞。

  這讓安久立刻有了危機意識。難道她智商更低?

  楚定江見她一臉凝重,“怎麼了?”

  “楚定江,你料到他一定會服下那藥嗎?”安久很想扒開他的腦子看看構造有什麼不同。

  “有備無患總沒錯。”楚定江捏捏她的臉,“在想何事?”

  “魏雲山竟然差點騙到我。”安久一直覺得自己不算聰明絕頂,但是也還不賴,所以很糾結此事,“難道我這麼蠢?”

  比梅久還蠢?

  “有些人心眼多,目光卻狹窄,不會有什麼大作為。”楚定江安慰她道,“你與他不一樣。”

  安久松了口氣。

  “這點小事都教你提心吊膽了?”楚定江走過去撿起那只掉落在草叢裡的藥瓶。塞進兜裡。

  “聽說魏雲山是被兩個養子算計的內力盡失,被困於牢籠。這回估計與魏予之也脫不了關系。”安久緊緊皺著眉頭,不勝唏噓,“多慘啊!”

  楚定江伸手攬過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沒有說話。

  四周霧靄沉沉,空氣混雜著一股焦味。

  兩人離開不久後,便有一批黑衣人趕到。

  他們搜尋一番。其中一人道,“到這裡沒有蹤跡了。”

  “看那邊的打斗痕跡,應當是魏雲山下的手。”另外一人接話道,“快回去復命。就說疑似魏雲山私吞神藥。”

  “走!”

  一群人消失在曠野。

  ……

  夤夜。

  真定府城門還未開,城樓上的守軍看著道上有一隊人馬越來越接近城門,立即呵止,“前方何人!”

  隊伍暫停,有一人一騎過來,“我等奉命押送朝廷軍糧!”

  那人將令牌與文書放進城樓前的竹筐內。

  “奇怪,沒聽說有軍糧要經過真定府。”城上守將嘀咕一句,令人拉起竹筐。

  守將拿到文書和令牌,仔細確認之後,發現都是真的東西,便揚聲道,“放行!”

  糧草車隊立刻前行。

  那守將從城樓上往下看,目光從大車大車的糧草上掃過,余光突然看見一個士兵的鎧甲仿佛小了幾寸,再看其他士兵,大多如此,心中一沉,猶豫了一下大聲道,“立即阻止糧草隊進城!”

  喊罷,令副官下城樓。

  城樓下的守兵已經被放倒大半,這時,遠處傳來響徹雲霄的喊殺聲。

  “有遼軍!”城樓上的人大吼。

  守將大吼,“弓弩准備!”

  密壓壓的遼軍騎兵眨眼之間就逼近眼前,城樓上箭矢如急雨。遼國騎兵不斷有人倒下,但是城門已經大開,那些騎兵不要命的向著城門沖,不到兩刻便有大批騎兵湧入城中。

  一時間,城中喧嘩聲大起。

  河北大營。

  “報——”

  疾呼聲讓所有人都驚醒。

  那兵卒執著紅色旗子騎馬一路奔入大營,快到大帳才翻身下馬。

  守衛接住他解下的兵刃,放其入內。

  兵卒單膝跪地,“報大將軍,真定府失守!”

  凌子岳倏地站起來。

  真定府是河北西路的首府,周邊縣都有守軍,竟然能教遼軍攻破!?

  “來人!”凌子岳反應過來,立刻道,“召集全部將領!”

  軍營裡,火光突然盛了幾分。

  楚定江和安久一回來便察覺不對。

  高大壯發現二人回來,不等楚定江開口詢問,便道,“遼軍攻占真定府。”

  楚定江心頭一凜,“怎麼回事?”

  “遼軍尋到朝廷押運糧草的隊伍,一路尾隨,直接跟著糧草隊殺進城中。”高大壯咬牙切齒的道。

  邊關守軍不止凌子岳這一處,一般朝廷來的糧草會先在真定府停留,分配好之後再向各個守軍派送。可是這一次的糧草是單獨運到河北大營,按道理來說不應該走真定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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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9 11:24:5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十一章 懲罰

  所以,遼軍若不是假扮糧草隊伍,就是真的截了宋軍糧草。

  相比之下,還是前者要好點。

  “蕭鎮寧折損了十把爆弩,卻沒有從凌將軍這裡討到任何好處,自然要在別處找點回來。”楚定江見過大大小小的滅國戰多了,絲毫沒有將這點事情放在心上。

  他的鎮定也讓高大壯平靜下來,坐觀戰事發展。

  天亮,終於又有永寧軍那邊的消息傳來。

  事情果然就如楚定江預料的那般,遼軍入城之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燒殺搶掠,在周邊守軍還未反應過來時迅速撤退。擄走五千人,還有許多金銀玉帛。被擄走的人都是年輕女人和孩童。

  憤怒的永寧軍全力追擊到遼國境內,大敗遼軍,搶回被擄的送人。

  控鶴軍中的幾個人聽聞此事,李擎之大喜道,“真是大快人心!”

  永寧將軍叫劉贇,是除了凌子岳之外,最有實力的武將。

  這一戰燃起了宋軍的信心,凌子岳與劉贇共上奏,請求攻打遼國。

  雖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是大宋這些年一直都是被動作戰,兩位將軍想趁這時機狠狠打擊遼軍一回,如此大規模的作戰,必要經過聖上首肯才行!

  然而這滿腔熱血送到汴京卻引變了味道。

  聖上見到打了勝仗總算吐了一口惡氣,心情大好,召集大臣商議反攻之事。可是當朝重臣分成三派,一派主守,對凌子岳和劉贇的做法十分排斥,不僅不同意作戰,還含沙射影的指凌子岳和劉贇聯手,不僅是河北西路,就是整個北方都在這兩人掌控之中,另外一派主攻。覺得大宋乃是天朝上邦,不能總是包容退讓,是時候該拿出威勢來了,還有一派持中立態度。

  聖上剛剛燃燒起來的熱情,被潑了一盆冷水之後,漸漸冷卻下了,疑心病又開始發作了。

  此時又有人彈劾劉贇。其一是,疏忽防備,使得真定府被遼軍洗劫,其二是,私自率大軍追入遼國,擅離職守。

  也有人替他辯護,永寧軍的主要職責是守衛真定府一代。真定府遭到遼軍洗劫,劉贇率兵追擊也是盡職盡責。

  書房裡,落針可聞。

  香爐中煙氣裊裊,一襲黃袍的中年男人抄手閉目坐在案前,桌面上攤著一個奏折,正是凌子岳催糧草的那份。

  須臾,他緩緩睜開眼睛,抬手放在那奏折上,手指輕輕敲擊,“去請太傅、太尉、宰輔和樞密使。”

  “是。”太監躬身退下。

  不多時。四位大臣趕到。

  “都坐。”皇帝道。

  “謝聖上賜坐。”

  四人行禮之後各自入座。

  皇帝道,“把凌將軍的奏折都拿過去給四位愛卿看看。”

  “是。”太監過去取了桌上的奏折,遞到了左上首的太傅手裡。

  四個人依次看過之後,皇帝才開口道,“四位愛卿怎麼看凌將軍與劉將軍聯手攻打遼國之事?”

  一個是催糧的奏折,一個是攻打遼國,基本上是不相干的事,這擱到一起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這幾個人都是老人精。在沒有想透徹之前,俱沉默以對。

  皇帝見無人回答,只好點名,“華宰輔。你先說。”

  華宰輔起身道,“大宋乃天朝上邦,打不打全在聖上一念間,臣遵聖意。”

  說到底,他又不管兵,只是參與意見而已,何況今天聖上把他們幾個叫來已經不是單純的討論打不打的問題了,明顯是對凌子岳生出了不滿。

  華宰輔何嘗不知道自己也早被列入懷疑名單,這種事還是能不參與意見就不參與意見。

  皇帝不喜不怒,“坐下說,緊張什麼。”

  皇帝各種不怎麼樣,但是養氣的功夫很到家,等閒不能讓他喜怒形於色。

  太尉微微傾身,忽然又說起別的事,“聖上,劉將軍是打了勝仗,可也是因他自身疏忽,不能因為立了戰功就對此視而不見,臣以為,還是應該處罰。”

  皇帝沉默須臾,問,“太尉以為該如何處罰?”

  眾人聽這話的口音,頓時明白了,聖上這是要先處理內憂。

  這個內憂,不是劉贇,而是凌子岳。

  現在還一時找不到頂替凌子岳的人,所以一時動不得,處罰劉贇不過是殺雞給猴看。

  華宰輔想到聖上還算比較信任劉贇,而且此人是接替凌子岳的不二人選,聖上應該不會是想真的罰他……

  “這……”太尉尚未想好。

  太傅道,“臣以為,劉將軍打了勝仗,鼓舞戍邊軍士的氣勢,不可輕易處罰,寒了將士們的心。”

  皇帝眉心輕蹙。

  太傅話鋒一轉,“不過誠如太尉所說,劉將軍有錯,聖上不如將他召回京,當面訓斥,罰其俸祿。”

  “不可啊!”樞密使道,“聖上,戍邊一刻也離不得將領,正是戰事吃緊的時候,萬萬不能招劉將軍回朝!”

  屋內陷入沉寂。

  “這也動不得,那也動不得,真是將在外,朕也無可奈何!”皇帝歎了一句,“你們回吧,好生想想,明日給朕拿出個辦法來!”

  四人起身施禮,先後退了出去。

  書房裡再次安靜下來,皇帝拿出一份密函,看了一會兒,連貼身侍候的太監都攆了出去。

  “出來吧。”

  皇帝話音一落,房梁上落下兩個黑衣人。

  “聽聞此次控鶴軍為凌將軍出了不少力。”皇帝冷冷看著為首那個身形枯瘦的黑衣人。

  “聖上恕罪。”他立即單膝跪地,“控鶴軍忠於聖上,忠於大宋,出力也是為了效忠聖上。”

  他身後的另一名黑衣人也跟隨跪下。

  “起來吧。朕不過隨口問問。”皇帝摩挲那份密函,道,“將他們召回,編入新建的龍武衛,日後直接聽從朕的命令。原有龍武衛更名為馭鶴衛。”

  “是!”黑衣人領命。

  “凌將軍建議控鶴軍編入軍隊,你認為呢?”皇帝忽然問道。

  若是能編入軍隊,他們也就結束了這種見不得光的生活,馬革裹屍,至少也能像個人一樣的活著!

  黑衣人一直都垂著眼,看不見皇帝面上的表情,但知道他的情緒絕對不怎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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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9 11:25:1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十二章 殺雞儆猴

  重見光明,多麼有誘惑力!然而他不能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渴望,“控鶴軍誓死只忠於聖上,只聽從聖諭!”

  鏗鏘有力的話語,讓皇帝的眉心舒展,面上總算有了一絲笑意,“去吧,立刻召回河北軍那邊的控鶴軍。”

  “是!”黑衣人施禮之後,閃身離去。

  皇帝陷入沉思。

  足足一個時辰,才開口道,“來人。”

  太監邁著急碎輕盈的步子進來,躬身道,“奴婢在。”

  “准備湯浴。”皇帝道。

  這就是要清心問道了。太監習以為常,早已命人將東西都准備好,出來讓人准備好伺候,又在門口站了小半盞茶的時間,轉身回屋,恭謹的道,“聖上,湯浴已經備好。”

  皇帝起身移駕玉泉宮。

  香湯沐浴過後,皇帝換上一身寬大的白綢衣,頭發披散坐於涼亭之中。

  太監端來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個精致的鑲金玉的金絲楠木盒,盒身上雕刻栩栩如生的白日飛仙圖,“聖上,這是真人昨日新送進來的金丹。”

  說著,把盒蓋打開,黑綢上面裡面放置著六顆散發著溫潤金色的藥丸。

  皇帝抬手拈起一顆放入口中。

  太監把盒子蓋上,收進箱中,然後垂手站在一旁,眼見皇帝身上開始出汗,便輕聲問道,“聖上,今日可要雙修?”

  “嗯。”皇帝從鼻腔裡哼出一聲。

  太監抬手,讓人立刻去請瑜妃。

  如果皇帝沒有事先點名雙修之人,每當這個時候。他不會有耐心去選人,一切都是由太監安排,那些想得皇子的妃嬪便會買通太監,以求懷上皇子。

  若非如此,那些高高在上的妃嬪也不願意在光天化日之下於亭中歡好。

  太監也很會把握一個度,不會每次都安排妃嬪,偶爾有那麼幾次,皇帝並不會怪罪。因為相對與那些每次跟上刑似的女暗影,後宮裡的這些美人兒更懂得情趣,更會迎合。

  院子中仙鶴踱步,微風吹過荷塘,綠蓋叢叢之間半綻的白蓮亭亭玉立,掩映著亭中著白衣的中年男子,乍一看上去當真有幾分仙氣。

  不多時。一個白衣飄飄的女子一路分花拂柳而來,站在亭下盈盈一拜,“聖上。”

  皇帝微微睜眼,微風乍急,吹起她臂彎的飄帶,與青絲飛揚,清麗容顏聖潔而含羞。一瞬間像是看見了仙子一般。

  瑜妃微微抬眼,沒有錯過他眼中的驚艷,於是大著膽子悄悄將鞋履脫去,赤腳走上亭中,白紗裙裾下面雪足若隱若現,沒有躲過的修飾,清清淡淡若隱若現之間令人動情。

  太監見狀,令人放下亭周的白紗,而後把所有人都遣到遠處的廊上等候差遣,自己則在亭外階下隨時候命。

  從當午一直到日影西墜。裡面足足折騰了兩個多時辰。

  太監悄悄擦汗,心想也不知道是真人這次進獻的金丹藥效卓著,還是瑜妃今日美的令人沉醉!不過瑜妃准備了這麼久,來了好多次,若再懷不上,真是命運不濟,下次再不能安排她來了……

  皇帝的後宮從來不缺美人,這瑜妃的姿色對比不上貴妃還有那些水嫩嫩的小美人。因此平時並不受寵。

  然而令太監沒有料到的是,瑜妃這回雖然還是沒有孩子,但憑著一身的打扮鹹魚翻身了,竟然獲了聖寵!

  貴妃得知後勃然大怒。卻也是無法,只好命人去查道家典籍,挖空心思扮仙子。

  宮闈之中,爭寵心計不斷上演,都是爭做神仙,而邊關凌子岳和劉贇伸長脖子等了大半個月,結果等來皇帝一紙斥責劉贇疏忽大意、擅離職守的聖旨!

  劉贇被斥責,連真定府的百姓聞之都要鳴不平。

  可是劉贇最在意的不是被斥責這件事,而是要被罰一年俸祿啊!

  劉贇有四個兄弟,上面老太太還在,沒有分家,自己還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還有好幾個孫子孫女,家裡人丁興旺,要撐起門面,私底下過的也很拮據。他知道這些,平時自己在軍中都是吃軍糧,渾身的中衣縫縫補補,穿了又穿,家裡寄來衣服,他都寫信說自己穿的都是鎧甲,朝廷也發這些中衣什麼的,做了新衣服也沒有機會穿,隔上半載做點小衣寄來即可。

  武將領兵在外,戍邊戰爭頻繁,根本沒有別的門道去賺錢。劉贇為官清廉,從不收受賄賂,也不向百姓斂財,本來就靠著一點俸祿和田莊養著在京城的一大家子!

  雖說他沒窮到一個銅板也掏不出,但這一年的俸祿罰下去,真是要搓掉他全家一層皮。

  皇帝殺雞儆猴,凌子岳怎會不知,滿腔的熱血也都涼了一半。

  如果不是自己答應劉贇聯手攻遼的事情,說不定聖上就不會罰他。

  凌子岳家中人丁少,俸祿也比劉贇多,可事情走到這一步,他怕自己接濟反而會給劉贇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想想還是作罷。

  七八天過去,凌子岳發現身邊的控鶴軍沒有再出現過,而案上放著樓小舞做的那把爆弩,看這情況,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們是被聖上召回去了。

  他態度突然的轉變把聖上逼急了,但逼急了又能怎樣?他不還是好好的做著大將軍?軍糧比低聲下氣舔著臉去要的時候快了好幾倍!

  凌子岳這時才完全明白楚定江的意思,如今大宋這種狀況,護國和忠君不能兩全,他若是一味的忠君,戍邊的意義也就不大了,遼國年年來犯,他也不是沒有主動出擊的機會,可是朝廷被打怕了,不讓出兵,生怕敗仗之後又要賠償。如今聖上動不了他,他便可拋棄名聲,為大宋為百姓做點實事。

  這麼做也許下場會很淒慘,或許不忠的名聲會載入史冊,但他一腔的豪氣,已經忍受不了年年等著遼人前來燒殺搶掠了!

  暗夜中。

  一群黑衣人策馬到了驛站稍作休整。

  換馬之後,所有人都站在院子裡。

  樓小舞抱怨道,“咱說不想來,非要逼咱來,來了啥事也沒讓做就招咱回去……這不是逗人玩嗎!”

  “楚大人,另外十幾把爆弩不拆真的沒關系嗎?”高大壯問道。

  “凌將軍若是下定決心,莫說十幾把爆弩,就是有上百把也不能奈何他。”楚定江對凌子岳比較有信心,臨走的時候,他把爆弩留在了營中,他只略懂軍械,看了樓小舞擺弄之後大約也知道爆弩的構造和弱點,想必凌子岳也知道,既然如此,何愁找不到應對辦法?

  這個世上的一切很奇妙,就像是一盤巨大的棋,強弱都是因時因勢,沒有任何一顆棋可以無緣無故的強大到所向無敵,再強盛的勢,也會有軟肋。

  此消彼長。

  楚定江笑笑,有時候道家之說也很有道理。

  他回過神來,看見安久蹲在地上正蹂躪那只名叫大久的老虎。

  兩只老虎長得不快,但是很結實,一張傻萌的虎臉始終沒有因為個頭的增長而變得更威武,它們身上的傲氣,有時候還抵不上貓。

  安久心想,一定是莫思歸的藥把它們喂傻了,她下定決心,以後盡量多吃飯,少吃藥。

  要不然“身堅智殘”實在很不妙。

  “大人,我們回京之後,還是做以前的活嗎?”李擎之很不甘心,在軍營這段時間,已經不想在回到從前的日子了,如果那一天他也能披上鎧甲征戰沙場,哪怕戰死也暢快。

  “做以前的活怎麼了?”高大壯沒好氣的道。

  李擎之耷拉著腦袋,擠出兩個字,“憋屈。”

  “人活著哪有不憋屈的?你沒瞧見劉贇打了勝仗還要罰俸祿啊!你沒看見凌子岳要個軍糧還得扮孫子啊!”高大壯掐著蘭花指使勁點他的腦袋,“你就知足吧!”

  眾人沒有再說話。

  吃了干糧,休息半個時辰之後,繼續趕路。

  離開汴京之時,是吐著霧花的涼夜,再回來時,是泛著溫熱潮氣的雨夜。

  一行人回到控鶴軍中,便立刻有人引領他們進宮。

  顧驚鴻死後,重建的龍武衛人員都被暗中召集到了宮內,龍武衛與其他幾支的暗影不同,他們都在距離聖上較近的地方,以便保護聖上。

  安久知道自己被劃入龍武衛時,心中有些復雜,很快就能見到梅嫣然了,她並不是太歡喜,因為她還沒有准備好如何去面對梅嫣然,如何去處理她們之間的關系……

  “進去吧,規矩點,裡面可是當今聖上!”領路的黑衣人低聲告誡。

  眾人這才知道此行是面聖。

  他們一路趕回,滿身狼狽,就這麼倉促的進了大殿之中。

  安久看見御座上正在喝茶的中年男人須髯整齊,面相清臒,沒有想象中的威嚴,反倒眉目平和,很好說話的樣子。

  “吾皇萬歲!”高大壯領頭跪下去。

  其余人跟著喊萬歲,也跪下。

  皇帝喝茶的動作頓住,慢慢放下茶盞,“高遠心?”

  高遠心是高大壯後來改的名字,很少有人會喊。

  高大壯垂首道,“是屬下。”

  “你又回來了。”皇帝笑著走下御座,雙手扶起他,“當年你在控鶴軍中時便不俗,這次在邊關更是一鳴驚人,朕心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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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容顏

  “為陛下效力,屬下自當全力以赴。”高大壯言中之意,竟是將所有功勞都攬到了自己。

  李擎之等人頓時心生不滿,沒有他們出生入死,哪裡來的一鳴驚人?

  皇帝看了幾人一眼,最後對高大壯道,“你日後就留在朕的身邊,其他人依舊聽你號令。”

  “屬下遵命。”高大壯沒有再說話,只是抬手將面罩扯了下來,讓皇帝能夠看清他的容貌。

  這是慣例,皇帝不能連近身護衛的樣貌都不知道。

  隋雲珠、李擎之、邱雲烔、孫娣嫻亦露先後出真容。

  樓明月遲疑一下,解開面巾。

  雨夜疾馳,令她的形容狼狽,額前垂落的烏黑發絲還凝著欲墜不墜的雨滴,修眉斜飛,美麗不失英氣。

  高大壯神情平淡,他並不擔憂,因為樓明月雖然絕色卻不是皇帝喜歡的類型,除非皇帝口味突然變了。

  那邊,安久摘掉面巾時,高大壯目光忍不住微轉,待瞧見她面上還有一層人皮面具時,心中稍安,只求這姑娘別太實在,把面具給揭掉就成。

  皇帝看了一圈,微微頜首,“退下吧。”

  高大壯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氣,立即帶頭離開。

  皇帝回到座上,看著面前擺放的資料,突然道,“站住!”

  高大壯步子猛的一頓,轉臉躬身,“聖上。”

  皇帝將幾個人的資料攤開,冰冷的目光從幾個人身上掃過,在安久和隋雲珠之間徘徊,最後落在安久身上,“竟然膽敢不以真面目示君!”

  資料上寫的是三男三女,還有高大壯這個不男不女的。然而現在卻有四男兩女,明顯有一個是女扮男裝。

  高大壯看了安久一眼,故作吃驚。噗通一聲跪下,“聖上息怒!這孩子頭一次面君。不懂事。”說著,他垂首低聲呵斥,“還不快取下面具!”

  幾個人都慢慢跪下來,安久從懷裡掏出一瓶油,沾在面具的邊緣,兩息之後揭開人皮面具。

  面具下是一張絕美容顏,整個面容小巧精致。因為長時間覆面,呈現著一種略顯病態的白,垂眸的時候,風姿楚楚。容色添一分太俗艷,減一分則太清淡。

  皇帝直直盯著這張臉看了幾息才回過神來,“梅氏?”

  “是。”安久道。

  這些年來,不止有一個梅氏女子伴聖駕,她們的容貌都是這般楚楚動人。前些日。馭鶴衛中剛剛有個女子被指給了華容添,皇帝心裡還有點捨不得,今日又多了一個……

  “聖上。梅十四弓術了得,這次戍邊戰中力挽狂瀾,扭轉戰局。逼退遼軍。”高大壯不用去看皇帝的表情都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麼,“梅氏剛剛遭受重創,梅十四娘心神恍惚,無意冒犯,懇請聖上從輕責罰。”

  皇帝聽他這樣明顯的袒護,不禁笑了,“高遠心,你還是這樣不會說話辦事。”

  他目光在安久面上流連幾息,“退下吧。”

  男人大都喜歡美人,但皇帝更癡迷於求仙問道,貌美的女子不過是點綴。他感覺到了抗拒,還不至於強行把人拉上床,再說資料上寫,梅十四是純粹的外修,沒有內力,於修道無益。僅僅美色的話,後宮裡多得是。

  幾個人退出來,有個黑衣人從房梁上飄落下來,閃身到了幾人面前,將一個包袱交給高大壯,“指揮使有令,從明天起,委屈高大人扮作宦官,好好做,過段時間黃伴當會收你做徒弟。”

  黃伴當就是皇帝身邊貼身伺候的大太監,他姓黃,是從小貼身伺候皇帝,算半個玩伴,皇帝私下都稱呼他伴當。從小伺候皇帝,這對於太監來說是一種榮耀,他很喜歡旁人喚他黃伴當,所以稍有官職的人,大都這樣喚他。

  高大壯嘴裡發苦,手裡的包袱也有千斤重。

  沒了子孫根,早晚會走上這一步吧!好歹這個起步挺高!

  高大壯在心中自嘲。

  “是。”他應道。

  黑衣人道,“我是玄六,日後若是缺什麼就來找我。”

  他把皇宮地圖丟到幾個人手裡,“上面的紅點是聖上平時常去之處,紫色虛線內是你們負責的地方,只要聖上進入你們負責的區域,就要絕對保證聖上安全!但是不該看的不要看,不該聽的不要聽!黑點,是龍武衛的起居處,至於怎樣輪班,你們自行商量好之後報給我即可,若是當日有什麼紕漏,上面自會追究到執勤之人頭上!”

  “是!”幾人齊聲答道。

  玄六把鈴鐺交給他們,“擇居室的規矩和在控鶴軍中一樣。”

  高大壯羨慕的看了一眼,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鈴鐺如此可愛!俗話說做戲做全套,他扮太監,以後起居都要與太監在一起,再也不能享受獨自一人的時間了。

  他們得了地圖,便去尋找起居室,至少也要先把這一身濕淋淋的衣服換了再說。

  安久最先一個到達。

  龍武衛的起居處是在冷宮之中的一個院子,規規矩矩的方形,屋捨有很多,但也分不清什麼主次,大小都差不多,裡面的擺設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子,讓安久想起了從前組織裡的宿捨。

  院子裡圍了一圈籬笆,但是裡面長滿荒草。

  安久環視一周,發現所有的屋子都是空的,心知這是單獨為他們這一隊人准備的地方,於是挑選了一個窗戶朝東的房間,把鈴鐺掛在了門口。

  安久剛剛推門進屋,便聽見不遠處傳來歌聲。

  她以前被關在精神病院一段時間,能分辨出藏在優美歌聲下的神經質,唱歌之人絕對不是個正常人。

  隔了一小會,歌聲唱到一半,突得戛然而止,那女子高興的大喊,“聖上!聖上!”

  安久哼著剛才的調子,在屋內看了一圈。

  屋裡的家具都是新的,似乎有人專門收拾過,沒有太多灰塵。床頭放了一個箱子,裡面放置了不少衣服鞋子。

  片刻,樓明月等人陸續進了院子,各自挑好房間之後,隋雲珠便喊大家出來商議輪班的事情。

  “我、梅十四、李擎之一起,樓二、邱雲烔、孫娣嫻一起。”隋雲珠知道這一群人從來不發表意見,於是自作主張分好,“各位可有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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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9 11:25:4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大叔逆襲

  一干人果然沒有任何意見,於是輪班的事情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看著一個個沒心沒肺的回屋裡去宅著,隋雲珠已經認了當老媽子的命,跑去把名單分配情況告之玄六。

  在宮中做守衛待遇真的很不錯,十二個時辰一次輪班,沒有出勤的時候可以自由支配時間,甚至只要得到高大壯的允許,出宮都不成問題!

  由於在邊關立了功,聖上特許休息半個月。

  半個月之後,樓明月那一隊人先出勤,安久這一隊則是在起居所休息。

  居所裡人更少,隋雲珠攛掇安久和李擎之一起出門遛街。李擎之很向往,安久覺得出去轉轉也好,於是意見立即達成一致。

  三人一起去尋高大壯。

  高大壯被分配在姑射宮,是聖上才賞給瑜妃的地方,他在這裡只是個粗使的小黃門。在宮裡,凡是內侍開始都稱作“小黃門”,若是有功,則升為“內侍黃門”。

  瑜妃不日便要搬入姑射宮,這裡還在緊急收拾階段,人來人往,而且所有宦官看上去都差不多,安久一行三人好不容易才找到高大壯。

  這是幾個人第一次看見高大壯的容貌,竟然不似想象中那麼妖孽,反而十分清秀,只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模樣。

  三人蹲在暗中,李擎之悄聲道,“大人這是戴了面具吧。”

  安久心道,他都一把年紀了,不偽裝一下行嗎!

  高大壯耳朵微動,聽見李擎之的話,他拿著掃把胡亂掃,避開人走到一個僻靜處,“出來吧。”

  三人翻牆落在他面前。

  “何事?”他問。

  隋雲珠看見高大壯如此辛苦的做活,便知他心中肯定有氣。正在斟酌怎樣說話,李擎之便道,“大人。咱們要出去一趟。”

  高大壯挑起細長的眼,“出去做什麼?”

  “出去遛街!”

  “去添置些東西。”

  李擎之和隋雲珠同時道。

  隋雲珠別開臉。李擎之見狀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補救,“對對對,我們出去添置東西,順便遛街。”

  “都給我滾回去!”高大壯低聲咆哮,他將掃把狠狠往地上一扔,“真他娘是越活越走下坡路!”

  後邊一句。也不知道是說自己還是說他們三個。

  “不會忘記給你帶好吃的。”安久很淳樸的道。

  高大壯掐著腰,氣的呼哧呼哧直喘氣,“我就欠你那一口吃的?!”

  “大人當然不缺吃喝。”隋雲珠看安久又要說話,打斷她道。“梅十四的意思是,咱們出去一趟,也想孝敬孝敬您。”

  高大壯這才好受點,撫平情緒之後道,平靜的道。“我要吃炒油麵,西門廖氏,不要放蔥,多放辣子。”

  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只小指大小的印章,“手伸出來!”

  三人將護手解開。攤開掌心。高大壯每個手心印上一個,“保護好別讓掉了,不然回頭進不來可別怪我沒提醒。”

  “不能想點更靠譜的法子嗎?”安久嫌棄道,“只知道方便自己!”

  龍武衛不止一個隊,每隊的通行令都不一樣,都由領頭規定,報給上面就行了。

  高大壯撿起掃把就往安久身上招呼。

  “高大壯!”前殿一個尖細的嗓音高呼,聲音裡帶著憤怒。

  高大壯動作一滯,把所有的氣焰都壓下去,惡狠狠的瞪了安久一眼,拎著掃把一溜小跑到了前殿。

  三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跟著到了那邊,就見一個太監拿浮塵往高大壯身上一下一下招呼,“你個小兔崽子!一眨眼就給咱家偷懶!誰給你的膽子!誰給你的膽子!今日你就舔也得把姑射宮的地給我舔完了!”

  高大壯也很敬業,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垂著腦袋任由太監抽打。

  “大人真是挺不容易。”李擎之感歎,“麵,必須得給帶兩碗。”

  三人閃身離開,回去換了衣服,略做喬裝之後,靠著手心裡的紅印順利的出了宮。

  到了外邊,三人便分開去辦各自的事情。

  安久剛剛到御街,便發現了熟悉的氣息,抬頭看過去,只見一個年輕男子坐在茶樓上,身著暗藍色的寬袖袍服,一只手臂支在窗台上,微微繃緊的綢衣勾勒出結實的寬肩和手臂曲線,修長的手指拈著一只青花盞,裊裊熱氣從盞口升騰,與晨光交融,映在那俊朗的面上,使得刀刻般的面部線條顯出幾分柔和。

  他垂眼看著她,眼梢含笑。

  安久愣了片刻,大步沖上了茶樓,轉眼間就出現在他面前。

  他擱下茶盞,笑道,“認不出了?”

  “楚定江。”安久輕聲道。

  楚定江笑容更深,“過來坐。”

  安久總算相信他曾經是貴公子,他也很守禮,可是一舉手一投足不同於大宋文人規矩文弱,而是矜貴中帶著灑脫不羈,他這樣引來不少人側目。

  “沒吃早飯吧?”楚定江喊來跑堂,給她叫了一籠包子,幾碟小菜,一碗清粥。

  等早飯都上齊,楚定江執了筷子遞給她。

  安久抬起手,沒有去接筷子,而是伸手捏住他的臉,使勁拽了拽了,看著他面上發紅的印子,嘀咕道,“竟然是真的?”

  莫思歸的手藝真的挺不錯,那麼大的疤痕竟然這樣快就抹平了。

  楚定江把筷子塞進她手裡,“有這麼吃驚?”

  “嗯,覺得像變了個人。”安久夾了一個包子塞進嘴裡,“你怎麼知道我今日會出來?”

  楚定江笑的高深莫測。

  安久突然明白了,“是隋雲珠。”

  安久不知道楚定江什麼時候把隋雲珠給收服,竟然肯為他辦事,這手腳真是夠隱蔽夠利索。

  “嗯。”楚定江道,“吃吧。”

  他的舉動還是和以前一樣,只是換了身衣服,沒了疤痕和胡子,整個人的氣質天翻地覆一樣,安久坐在他對面生出一種不真實之感。

  用完早膳,兩人一起出去逛。

  安久還是做少年裝扮,一身灰撲撲的短打,走在楚定江身邊就像他的僕人。

  “阿久,去換身衣服吧,我們去郊外。”楚定江道。

  楚定江面貌俊朗,身材高大結實,氣質迥異與常人,走在街上本就惹人注目,再加上她一身奴僕裝扮,卻與他並肩而行,所過之處無人不回頭。

  安久也不習慣這樣這樣被人注目,便道,“好。”

  只是她沒想明白,去郊外為啥還要專門換衣服,於是湊近他小聲問道,“咱們被跟蹤了?”

  楚定江瞧著她一臉嚴肅,心中覺得有趣,於是嚴肅的點了點頭。

  兩人加快腳步,進了一家成衣店,楚定江故作深沉的在殿內掃了一圈,點了一件月白女裝讓她進去換上。

  店主怪異的看了兩人一眼,楚定江恍若不見,扔了一定銀子在桌上,“找個人給她梳女子發髻,這是報酬。”

  那店主收了銀子,心中各種揣測,都是些見不得光的事兒,於是給了楚定江一個“我懂”的眼神,到後面喊了自家娘子給那換了女裝的少年梳頭發。

  安久裝扮的少年面容本就比較柔和,穿上女裝,梳了女子發髻,倒也勉強能湊合看。

  裝扮好之後,兩人神神秘秘的借了店家的後門出去,租了一輛馬車出城。

  “你怎麼沒有換?”安久心中早就疑竇叢生,她一直在用精神力細細排查,並沒有發現有人跟蹤,也沒有感覺威脅。

  楚定江掏出一小瓶油,才她臉側輕輕擦拭,將面具揭了下來。

  “你騙我。”安久冷下臉。

  楚定江本是存了玩笑的心思,見她真的怒了,只好道,“莫生氣,我見你有趣便逗你玩呢,是我錯了,任你懲罰。”

  他這麼爽快承認錯誤,倒讓安久糾結起來,繼續冷著臉吧好像顯得很小氣,輕輕放過去吧,又有點咽不下這口氣。

  “帳先記下,等我想想。”安久板著臉道。

  馬車一路使出城,到了一處梨園停了。這個時間早已經沒有梨花,梨子大都還是青的,並沒有什麼好玩。

  穿過梨園,入眼便是大片大片的野花,有白有黃,還有紫色,波光粼粼的小溪邊見了一個茅草屋,因久無人住,連路都被野花掩埋了。

  安久不覺間心情大好。

  天地廣闊,再無旁人。

  楚定江攬住她腰,點著草葉飛身在花叢之上,安久臂彎的飄帶揚起,二人便如天外飛仙,輕輕落在茅草屋門前。

  “我昨夜准備了點東西。”楚定江推門進去,從屋內搬出兩個筐子,他把腰帶抽了,把大袖攬起來,露出結實的手臂,沖安久笑道,“凌晨才殺的乳豬,烤著做午餐不錯。”

  安久看著他,有點恍惚,感覺今天美好的像一場一觸即碎的夢境。

  她對美好有過一些憧憬,裡面有藍天白雲、有叢叢野花、有瓜果桃李、有馬匹羊群,惟獨沒有設想過會有一個男人。而眼下的一切,教她覺得其實有個男人也不錯,畢竟楚定江和她父親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

  “愣著作甚,過來!”楚定江手裡拎著一只殺好的豬崽,衣袍束起,十分隨意的樣子。

  安久找回了熟悉感,她跑過去,臉上有點笑意,“你還是這樣邋遢好,那種衣冠禽獸的打扮不適合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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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9 11:26:0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十五章 浪漫殺手

  楚定江無奈的搖頭,把乳豬固定在鐵叉上。

  將一切准備就緒,楚定江看她在那邊無所事事,便使喚道,“把那些菜菌子拿去洗了。”

  安久搖頭,把印著章子的掌心攤在他面前,“要是弄掉,我就回不去了。”

  楚定江看了一眼,笑道,“高大壯倒是會想法子折騰人。”

  高大壯自己只拿著一方小小的印子,十分方便隱藏,可把這些外出的人折騰慘了,稍微流點汗都能浸模糊的印子,保護起來真的很費勁。

  楚定江往乳豬上面刷了一層薄薄的油,升起火之後便端著一簍菌子去洗,回來的時候看見安久正捧著手躺在草叢裡充大爺。

  安久看見他身上沾了水就咧嘴笑。

  等楚定江走近,她還很遺憾的道,“其實我也挺喜歡玩水。”

  說的他好像一直都是在玩耍一樣!

  楚定江手上濕噠噠,趁機往她身上使勁甩,她竟也不躲,弄的楚定江一點逗弄的興致都沒有。

  他從簍子裡取出一只殺好的山雞,把栗子、菌子拌了佐料之後一股腦的全放進去,再縫上肚皮才放進陶罐裡去煮。

  趁著兩邊都還沒有熟,他又洗了一些野菜,燒開一壺水,稍燙了一下,瀝干水,加佐料拌好,滴了幾滴麻油。

  香氣飄散,正在閉目曬太陽的安久動了動鼻子,聞著味兒就湊了過來,下手就捏了幾根塞進嘴裡。

  楚定江也沒有攔著她,起身去翻動烤乳豬,可待一轉回身,一盤子拌野菜幾乎都進了安久嘴裡。

  瞧著她吃的兩腮鼓鼓,再看盤子裡。他指著那一小坨野菜,“我忙了這半晌,你就給我留這點?”

  比對一下楚定江的體型。安久覺得這麼點的確太少,“那我再給你拔點。”

  安久剛剛看見草叢裡似乎有這種菜。

  “去吧。保護好你手上的寶貝!”楚定江笑話她。

  於是安久就抬著一只手,埋頭在草叢裡揪野菜。

  楚定江看著她蹲成一團的背影,頗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自豪,慈愛之心油然而生。

  放在前世,他就算是做夢也不會料想自己有一天會這樣縱著一個女子。

  戰國華氏是個大家族,光是族兄族弟加起來就有幾十人,人人都想要出頭。人人都要擔負家族責任,彼此之間很難有真正的親情可言。他就是在這種環境中長成了一個陰謀家,滿心都是謀算,從未抽出時間去享受過親情。就連他的婚姻都是一場利益交換。直到被迫離群索居很多年之後,他才覺得身邊需要一些溫暖。

  在這世上,能夠掛念一個人,能夠被一個人掛念,都是一種幸福。都能得到安心。

  楚定江回過神,含笑翻了翻烤乳豬。

  很快,安久便遞過來一把野菜。

  楚定江拿去洗淨,飛快的過水拌好,水嫩嫩的菜散發著清爽的香氣。安久深沉的盯了幾眼,扭頭去看烤乳豬。

  楚定江最喜歡看她故作深沉的做出一些很傻的舉動,壞笑著夾了一大口野菜,故意享受的歎道,“這個天氣吃野菜最是爽口。”

  安久歪嘴,伸手指去戳烤乳豬。

  楚定江用筷子輕敲她手指,“你這一手的泥,等會還吃不吃?”

  安久默默轉身去蹂躪身旁的野花。相對於與人相處,安久更喜歡獨處,楚定江也就不打攪她。他喜歡有人陪伴,但未必需要太多交流。

  等她禍害完一大片野花,乳豬已經半熟。

  楚定江用毛刷往上面刷蜂蜜。這是他在外游歷的時候學到的法子,旁人是用來烤雞和羊,他並不喜歡吃,覺著又甜又鹹的味道很怪,但是嘗試過幾回之後,發現雖然不能接受甜鹹口味的羊肉,但配乳豬很不錯。

  楚定江平時很隨性,好似一點都不講究,可是講究起來比起那些文人騷客不逞多讓。就譬如出來吃這一頓野味,就要在地上架起矮榻,鋪上羊毛氈,上面隔了一張小幾,就連餐具都是精致講究的上好白瓷,晶瑩細膩如玉,在陽光下像是能透光一樣,有幾件上繪制了雅致的蘭草。

  除此之外,他還帶了兩壇酒。

  楚定江見她盯著瓷器看,便道,“這是唐時產的越窯白瓷。有一回我無意間發現了一個古窯,其中有兩窯密封,開啟之後裡面竟完好的保存了兩窯瓷器,品質上乘,便都賣予了瓷器行,自己只留了這一套。”

  他雖然不注重理財,但大到是施展心中抱負,小到衣食住行,都需要錢財傍身,白白的賺錢機會總不會放過。

  肉快熟的時候,楚定江拉著安久去河邊洗手。

  安久轉頭,盯著被粼粼水光映照中的俊臉,眼睛一眨不眨,狀似癡癡。

  野鴨撲稜稜躥起,陽光大好,微風略過水面、草叢,帶起波光與花瓣,溪水中映著郎才女貌。

  氣氛浪漫的無以復加,楚定江一邊抄水,一邊沖她展顏淺笑,他背著陽光,目光深邃迷人。楚定江的魅力,不在於俊美的皮相,而是那如陳年美酒的底蘊,和歷經世事的深沉。

  他這樣淺笑,足以令任何女子沉醉。

  安久一貫堅毅冰冷的目光漸漸融化,仿佛被陽光染上一層暖意,面容也含了一絲柔和的笑。

  楚定江握著她的手,慢慢靠近。

  “楚定江。”安久輕聲道。

  “嗯?”楚定江的聲音低醇微啞,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魅惑。

  他偏頭垂下眼簾,嘴唇快要觸到她的唇時,便聽她難得動情的歎息,“你真像我媽……除了……這風騷的笑。”

  饒是楚定江一貫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此刻也險些噴出一口陳年老血,他深深呼吸,張嘴咬了她一口,憤憤拽著她的手,“去吃肉!”

  安久還沉浸在他細心為她洗手的感動中,就如小時候母親常常會做的一件事。

  兩人回到榻邊。

  安久盤膝坐了上去,看著楚定江去切肉。

  嗯……嘴唇微抿,下巴緊繃,好像在生氣?

  楚定江早就注意到她在打量自己,心說看在他勞碌伺候的面子上,多少也得安慰一兩句吧,於是故意繃著臉。

  等了一會兒,安久果然說話了,只不過她說的是,“你把胡子刮了之後,就更容易暴露表情了,這樣對一個政客來說不太好吧?還是長胡子好。”

  安久說罷,兀自覺得,自己給的評價很中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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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9 11:26:1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十六章 剁了這幫兔崽子

  楚定江為了這次郊游預謀了兩三天,就連一根野菜都不曾假手他人,謀什麼也沒像這樣任何事都親力親為!他歎了口氣,先前多少也能預料到這狀況,也不算太糟糕,至少安久信任他、依賴他,就目前來說,這就足夠了。

  “有胡子不方便覆面。”他平靜的道。

  安久點頭,表示接受他這個解釋。

  沒有得到預期中的反應,楚定江只好在心裡給她找借口,不在意皮相是一種美好的品德。

  他不想繼續討論有關胡子的話題,便切了兩塊肉放進她碗裡。

  肥瘦適宜的乳豬肉被烤的油滋滋,表皮金黃,散發出誘人的香味。安久果然被轉移注意力。

  她趕緊夾了一塊放進嘴裡,抹了椒鹽又混著淡淡的蜂蜜香甜味的表皮焦香可口,下面肥嫩多汁,入口即化,瘦肉部分還有點嚼頭,一塊下去口中余味更勾起食欲。安久一連吃了好幾塊,一點都沒覺得肥膩。

  楚定江見她兩眼發亮,無奈覺得她內裡其實還是個沒有長大的孩子,就像從前見過的一個少年,自小便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胸中書卷萬千,驚艷一時,就這麼個神童卻五谷不分,所依托的家族敗落之後不過兩三個月,待有人再想起他時,才發現這少年竟是被活活餓死。

  安久倒是不至於如此,不過她與人相處的水平,實在讓人不忍看。

  楚定江陶罐端上桌。

  安久一邊嚼著肉一邊盯著雞湯。陶罐裡只有一只赤條條的白雞,看起來清湯寡水,可是楚定江用長筷箸把雞翻了個,用匕首挑開雞肚皮上的線,濃郁的香味頓時飄散出來。

  安久吞下口中的肉,迫不及待的夾了一個栗子。

  楚定江給她遞了碗湯。

  “你手藝不錯。”安久於百忙之中抽空誇獎道。

  楚定江頓時精神幾分。“那麼多年專注一件事情,若是弄不出點門道來,不如早死早超生。”

  逃亡的那些年。他每天琢磨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怎樣用有限的食材做出好吃的菜餚。

  往事不堪回首!

  這邊楚定江陷入滿是灰暗的回憶,那邊安久絲毫沒有被影響。風卷殘雲般的解決了一鍋菌子和兩個大雞腿。

  用完午膳不久,陽光已變成金紅。

  兩人躺在草地裡,看天上被映紅的雲彩,周身的草在晚風裡發出簌簌的摩擦聲音。

  天色漸晚,楚定江送安久回宮門。

  夜色裡,城垛上掛了兩排宮燈,照得城前亮如白晝。

  安久走出六七步。便聽身後楚定江道,“阿久,梅嫣然就住在你隔壁的院子裡,找到她。我安排你們離開。”

  她頓足,回頭的時候,看見燈火闌珊裡他披上玄色披風,大大的帽兜遮住大半張臉,恢復了最常見的模樣。

  “你會跟我們一起走嗎?”安久記得。他說過要一起隱居的,過了今天,她心中也生出了一點期待。

  “會,我要安排好一切,或許會比你晚上兩三個月。”楚定江的聲音從帽兜裡傳出。“回吧。”

  安久點頭,亦披上黑色披風,遮住面容,兔起鶻落間靠近城牆,從一個隱蔽的角門通過。

  回到起居所,安久便看見隋雲珠和李擎之坐在院中階梯上,兩人一見她回來,齊齊起身迎了上來。

  “可曾買了炒油面?”李擎之忙問。

  安久愣了一下,搖頭。

  李擎之與隋雲珠面面相覷。

  “我們也沒有買……”隋雲珠歎了口氣道,“你們一個說給帶好吃的,一個說要買兩碗,我以為總有一個人會買。”

  “我逛到興頭上,回來的時候才想起此事,本想著你一向思慮周全,肯定會買的,就沒有再出去。”李擎之已經解釋很多遍,他問安久,“你不是最先提出給帶好吃的嗎?就算雲珠不買,你也該買的呀!”

  “這件事……”她出城門就忘記了好麼!

  “我這裡買了一點上好的茶葉,拿去給大人吧。”隋雲珠說著又問兩人,“你們都買了什麼,拿去一並孝敬了。”

  李擎之立即從腰上抽出一把短刀,“這口寶刀也拿過去吧。”

  兩人一起看向安久。

  “我……”安久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只越窯白瓷盞,這是她覺得很好看,所以臨回來時就拿了一只留著喝茶用。

  隋雲珠倒也沒有旁的話,接過茶盞,“好茶配好盞,正好。你們同我一起去吧。”

  兩人不情不願的跟著隋雲珠找到了姑射宮的宦官住所。

  正是休息時間,宦官們迅速洗漱之後爬上通鋪,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小院裡就安靜下來了。

  院裡余下一個宦官正在擔水,另外一個從茅房裡出來,打著呵欠沒好氣的道,“莫弄出大動靜,咱們都要睡覺呢!”

  那擔水的宦官沒說話,但是手腳放輕了。

  蹲在暗中的三人瞧著高大壯一趟趟的擔水,暗自唏噓,也能猜到他是因為早上“偷懶”被罰了。

  其實他也不過就離開一下,遭到這樣的對待,不過是老人整治新人罷了。

  高大壯早就發現了三人,待挑滿兩缸水,耳朵微動,確定屋裡的人都睡著了,便悄悄閃身到了牆根下。

  三人一現身,高大壯就迫不及待的道,“麵呢,我都一天沒吃飯了!快!”

  三人,“……”

  大眼瞪小眼,高大壯眼色漸漸陰沉下來。

  隋雲珠忙掏出茶葉、茶盞還有腰刀,“大人要不先泡杯茶墊墊?”

  “我……”高大壯一把抓過腰刀抽出來,低吼,“剁了你們這幫不開眼的兔崽子!沒見爺爺過的什麼日子嗎!”

  有這種不靠譜的手下,真是要坑死人!

  隋雲珠和李擎之閃身躲開,安久未躲,伸手托出一物送到他面前。

  高大壯刀鋒一頓,看見她手裡拿著一個大油紙包,面色緩和下來,將腰刀一扔,接過油紙包,哼了一聲,“諒你們也不敢……”

  安久轉身拔腿就跑,隋雲珠和李擎之見狀,連忙跟著狂奔起來。

  高大壯油紙包拿到手的時候就覺得分量不對,見他們這反應,自己明顯是被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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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母女

  高大壯沒有去追,打開油紙包,看見裡面一小把野花,氣的渾身直打顫。

  那邊三人躥回起居所,隋雲珠才抽出空問,“你給了什麼東西?”

  “一把小白花。”安久心想,早知道就摘那些野菜,好歹是口吃食。

  “哪有給人送白花的?你存心是要氣死他吧!”隋雲珠歎氣。

  安久心裡不以為然,她當時就是看著白花漂亮才摘著收起來,那邊還有好多黃的紅的,她都沒有摘。

  三個人中還就屬李擎之最有良心,他揪著眉心,不安的問,“大人不會真的挨餓吧,宮裡有御膳房,好賴也能弄口吃的,對吧?”

  隋雲珠搖頭,“宮裡每一片都有暗衛看守,御膳房那邊恐怕人手也不少,話說回來,你難道還沒有將大人的性子看清一二?”

  李擎之瞪大眼睛,滿臉寫著“完全沒有看出來”的迷茫狀。

  “大人做事偶爾會有出格,卻出的恰恰好,絕不會叫人給揪住把柄,這回是聖上讓他扮宦官,依我看,他不會偷偷跑出姑射宮。”隋雲珠道。

  安久心裡沒有明確的是非觀念,聽隋雲珠這麼說,心裡漸漸覺得有些愧疚。對於他們這類人來說,別說挨個一天餓,就是三五天不吃也照樣能奮起殺人,只不過安久答應給他帶食物,最後卻食言了,這事是她做的不對。

  不過木已成舟,多想無益,安久進行了深刻的檢討之後,很快便拋之腦後,因為她察覺到隔壁院子裡的人回來了……

  安久在站了一會兒,轉身出了院子。

  李擎之與隋雲珠對視了一眼,各自回屋去了。

  盡管。安久還沒有准備好面對梅嫣然,但是控鶴軍的人不在明面上,如今難得這麼近。最好還是先取得聯系。

  她下定決心之後便不再遲疑,過去輕扣門環。

  裡面沒有動靜。安久推門進去,她無意與院中的人起沖突,所以先自報身份並說明來意,“龍武衛梅十四,前來尋梅氏族人。”

  她話音一落,有道纖細的影子便從一間屋內出來。

  “你是誰?”那人的聲音顫抖,滿是不可置信。

  安久遲疑片刻。輕聲道,“娘。”

  她這一聲娘剛剛出口,梅嫣然便至眼前,她解開面巾。露出一張瘦削的臉。

  安久記憶中的梅嫣然是溫柔如水般淡然的女子,在外那些年的磨礪都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絲毫痕跡,可是她才進入控鶴軍沒多久,眉宇間已然有了凜冽的煞氣。這股煞氣,在見到安久的這一刻。在慢慢消散。

  安久摘下帽兜,又喚了一聲,“娘。”

  這一次,她的聲音篤定了很多。

  梅久這具身體的形貌發生了一些變化,再加之安久的氣質與其迥異。令梅嫣然乍一看覺得陌生極了,可畢竟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血緣未斷,她愣了一下,旋即伸手抱住安久,“久兒,你到底吃了多少苦!”

  她以為自己那個溫柔善良的女兒是在控鶴軍裡被逼成這個模樣,雖然很難想象,但這是唯一的解釋了。

  “娘,去我屋裡說話吧。”安久對自己同組的那幾個人還算放心。

  梅嫣然點頭,拉著她的手出門。

  兩只手交握,安久渾身不自在的繃緊,然而余光看見梅嫣然的側臉,又漸漸放松下來。

  進了院子,隋雲珠第一個探頭出來,“誰啊?”

  作為殺手,他們對陌生人極為排斥。

  “我娘。”安久簡短的介紹。

  隋雲珠竟像外面的讀書人一般,出來拱手施禮,“不知道是梅夫人,多有冒犯。”

  他知道梅氏的女兒都不外嫁,因此喚梅嫣然為梅夫人。

  梅嫣然心中有點吃驚,隋雲珠這一套放在外頭都是正常禮數,可是出現在這裡總覺得很違和,至少她進控鶴軍這段時間裡從未見過。

  “不需多禮。”盡管驚訝,梅嫣然語氣卻很平淡。

  隋雲珠又施一禮,返回屋內。

  安久引領梅嫣然進了自己屋內,落座之後,竟一時不知從何處說起。

  倒是梅嫣然握著她的手細細打量。

  安久冒牌頂替,被這樣直直盯著,底氣不足,只好垂下眼簾默不作聲。

  她的樣貌看起來就柔弱,這副樣子倒像是受了委屈不肯說出口一般,教梅嫣然看的心頭鈍痛,一把摟過她,哽咽道,“我的兒!”

  安久靠在她心口,琢磨找什麼話題作為切入點。

  她想來想去也沒有主意,梅嫣然恢復平靜之後主動開啟話題,“我聽聞梅氏遭難,你是如何躲過?又怎會進這裡來?”

  這個話題開的不好!

  安久很有自知之明,很清楚自己那點糊弄人的本事嚇唬嚇唬梅久那種小天真還行,對梅嫣然沒用。

  不知怎的,此時安久心中自然而然浮現一個人,“是莫表哥救的我。”

  這麼瞎的理由早晚會被拆穿!但沒辦法,不能一見面就對梅嫣然說“你閨女已經死了,又借屍還魂活了,我恰巧也借了她的身體”,這信息量未免大了點,安久不確定梅嫣然會不會驚怒之下抽劍劈了她,只得先把眼跟前糊弄過去再說。

  “我想進控鶴軍找你,所以便先去了控鶴院。本來沒有預料到這麼快就能接近龍武衛,是因為這回在邊關助宋軍作戰有功,才得聖上關注。”安久盡量避重就輕,勉強把事情圓了一回,“還有控鶴軍中有位大人一直幫襯我。”

  梅嫣然撫了撫她的發,“我兒是心善有好報。”

  娘倆的談話不可避免的被院中其他人聽見,眾人頓時有些感慨,梅十四心善?真是娘的眼裡都是好寶貝啊!

  既提到楚定江,安久便摸了紙筆,寫下離開控鶴軍的事情,其中也說了楚定江相助之事,畢竟僅憑她一人之力很難徹底脫離這個組織。

  梅嫣然看過之後很是懷疑,非親非故的,那位控鶴軍中的大人為何要幫助她們?不可能施恩不求報的!她很擔心自己女兒被人騙了,於是寫下:此事緩緩再說。

  之後便將紙張揉碎,塞進茶盞裡,往裡面倒了水,“可曾見過智長老?”

  安久微怔,“他在宮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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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9 16:30:2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太子

  “嗯,他現在是資善堂直講。”梅嫣然道。

  資善堂是皇子讀書的地方,直講負責訓導督促儲君或皇子們。智長老年輕時是才子,曾考過狀元,頗得皇帝贊賞,梅氏在控鶴軍頗有勢力,又是一方土豪,皇帝自然不太願意把他推上高位,如今梅氏敗落,他能出仕也不奇怪。

  “不曾見過。”安久好不容易才從控鶴院到這裡來,一半是靠實力,一般是靠時運,根本無暇去關注其他,更何況,他對智長老的事情並沒有多少興趣。

  梅嫣然沒有再接著說下去,只握住她的手,歎了口氣,“久兒,娘現在都快認不出你了。”

  安久默然,心想你能認出來已經很不錯了。

  “是我沒有照顧好你。”梅嫣然現在心情百味具雜,除了內疚和心疼,還有一點欣慰,“你是個堅強的孩子。”

  梅嫣然沒隔幾天就要去找智長老,想從他那裡打聽女兒的消息,她以為梅氏倒了之後,梅久很可能會活不下去,可事實竟然恰恰相反!此刻女兒完好的站在眼前,只是性子變得沉冷了些,讓她有一種陌生感。

  不過進了控鶴軍這種磨練人的地方,不把自己的心變狠變硬,如何活得下去?

  想到這裡,梅嫣然將其他種種思緒拋開,只剩下心疼。

  “母女”兩人說了會話,便各自歇下。

  梅嫣然留了下來,安久縱然不太習慣,但也沒有開口讓她走。

  天色朦朧時,門被輕輕敲響,隋雲珠低聲道,“走了。”

  到了輪班時間。

  安久飛快的整理好衣物,背上伏龍弓。見梅嫣然也披衣起來,便道,“我走了。”

  也不等梅嫣然答話。便匆匆出門。

  梅嫣然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只好又咽了回去。

  皇帝對於自身安全比較謹慎。所以指揮使便先將他們分配在了東宮。

  太子上午會去資善堂兩個時辰,午膳過後便在東宮與太子太傅等人學習如何處理國事。

  隋雲珠和李擎之比較照顧安久,讓她負責殿內,免去風吹日曬。

  安久也就從善如流,躺在東宮書房的房梁上睡大覺,太子若是移步,她便跟隨。相當於貼身暗衛。

  無所事事的呆睡了一整天,安久醒了之後就蹲在梁上觀察太子。

  據聞太子今年十九歲,但是看上去顯得小,白白嫩嫩的小臉只有十五六的樣子。長得很秀氣,連眉毛都是那種絨絨的煙眉,看書的時候眉心緊鎖,好似一副憂國憂民狀,實際時不時就會走神。

  安久悄悄打了個呵欠。瞧著下一任君主也不怎麼樣嘛!

  皇帝膝下皇子不多,僅有三人而已,能選擇的余地不多。看著這狀況,安久忽然明白為什麼皇帝都要生很多兒子,因為從概率上說。能生出聰明孩子的可能性就大大提高了。

  太子好不容易熬到晚膳,送走東宮官員之後,攤倒在席上長長舒了口氣。

  太監躬身進來,“殿下,可要沐浴?”

  “孤要歇會。”太子懶懶道。

  太監柔聲細氣的道,“奴婢給殿下捏捏肩吧。”

  太子閉目嗯了一聲。

  那太監上前跪到太子身後,捏肩的手法十分嫻熟。

  太子舒服的打起盹,一會兒便睡倒在太監大腿上。

  太監細白的手便順著太子兩肩捏到胸口,一路捏啊捏的,就捏到了胯下……一會兒工夫,太子就支起了小帳篷。

  咦?這節奏不太對啊!安久仔細瞧了瞧那個太監,才看出原來是個女人!

  太子忽然翻身,把那女子按在地上。

  女子頭上的宦官帽掉落,一頭黑綢似的青絲鋪散在席上,露出一張水嫩嬌俏的容顏。太子俯身含住她的雙唇,兩人親的氣喘吁吁。

  安久估摸那女孩只有十四五歲,倆個半大孩子滾在地上這樣又那樣,畫面真是既青澀又勁爆。

  看太子駕輕就熟的樣子,早就是個久經沙場的老手了,一會兒工夫便弄的女孩開始哭泣求饒。

  安久忽然就想起昨天在小溪邊楚定江湊到她嘴邊,那是……她眼睛微睜,才了解了楚定江的心思。

  也是,這世上,哪有人會平白無故的對自己好?

  安久並不抗拒與楚定江親近,看著下面讓人熱血沸騰的畫面,她確定自己的本能還在,若是下次再見到楚定江,也不介意來一下,不過除此之外,她不願意再往下去想了。

  她一輩子都不願意有丈夫,也不想有孩子,更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去面對可怕的父親。

  安久胡思亂想了一通,下面兩個人已經完事。

  兩人如偷吃的貓兒,不敢叫人來伺候,自己收拾好之後一並往浴房去了。

  安久是負責室內所有地方,所以只好跟著一起過去。

  到底是年輕人精力旺盛,這兩個洗澡洗一半又起興致,整整在裡頭折騰大半個時辰。

  安久兩輩子加起來沒有看過這麼長的帶色畫面,這回是看個夠了——她執勤十二個時辰,結果太子折騰了四五回,還是與不同的女子。

  以至於她回到起居所,滿腦子都是白花花的腚在晃來晃去。

  好在,她定力很強,受過專業的抗洗腦訓練,很快便將這些拋諸腦後,開始想怎樣讓梅嫣然隨她離開。

  安久也能想到梅嫣然的顧慮,莫說是一個不了解楚定江的人,就是她,也偶爾會想,他待她如此友善是否有什麼目的。

  以前沒太想明白,今天托了太子的福,終於茅塞頓開。

  在宮裡的日子過得無聊又飛快,不知不覺半個月過去,安久發現太子簡直就是下半身動物,課業不用功,政事不上心,一天攢足了勁兒晚上一股腦都用到女人身上。大宋江山要是交到他手裡,還不如干脆交給遼國算了。

  在起居所裡,隋雲珠正在墾地種菜,安久蹲在廊上曬太陽,問他,“其他兩個皇子都是什麼樣的人?”

  隋雲珠一邊往坑裡撒種子,一邊道,“據說二皇子好武,不信道,曾經多次因冒犯真人而被聖上斥責,皇帝不太喜歡他。三皇子是個能文能武的,不過因風氣之故,更偏愛舞文弄墨。”

  “他們都有很多女人嗎?”安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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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9 16:30:4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十九章 危月殺

  “有吧,哪個權貴身邊沒有三妻四妾?何況是皇子?不過三皇子年紀小,身邊伺候的女人估計會少些。”隋雲珠停下動作,看向安久,“你怎麼突然對這些感興趣?”

  “沒什麼。”安久沒說自己天天都在看真人表演,只不過有點好奇,“樓明月那邊是誰負責守室內?”

  聽她這麼問,隋雲珠大約也能猜到發生了什麼,笑道,“不知道,不過我猜應該是孫娣嫻。”

  見她目露疑問,隋雲珠便解釋道,“邱雲烔與孫娣嫻那點事兒一眼就能望到底,邱雲烔勢必要照顧孫娣嫻一二,把她安排在室內,如此一來還能與他求而不得的樓姑娘朝夕相處,何樂而不為?”

  安久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你這麼三八。”

  “三八?”隋雲珠問。

  安久想了一會,告訴他,“大概是消息靈通的意思。”

  隋雲珠笑笑,謙虛道,“哪裡,其實咱們裡邊最三八的還是高大人,別看他不顯山不露水,肚子裡裝的事兒可多著呢!”

  兩人一本正經的說著話,李擎之回來了。他挨不住內心的愧疚,今日弄到點吃的便給高大壯送去了。

  李擎之覆著半張臉,額頭上一道道血痕,就好外頭正在下針雨一樣。

  “被大人手裡的掃帚撲了吧?”隋雲珠嘖嘖,從懷裡掏了傷藥丟過去,“快抹一下吧。”

  李擎之接過瓶子,仔細看了看,“今日稀奇,你竟然捨得把莫神醫的藥拿來給我使?”

  隋雲珠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從莫思歸那裡求了兩瓶藥來,平時輕易都捨不得用。

  “那也是看在你為我們倆挨揍的份上。”隋雲珠道。

  安久也從身上掏出幾瓶丟給他,“這也給你!”

  李擎之知道安久與莫思歸交情深。平時用的藥全是出自他手,頓時喜不自勝,接過藥炫耀似的對隋雲珠揚了揚。

  隋雲珠歎氣。“早知道我去挨揍算了!”

  他話雖這麼說,語氣中卻沒有嫉妒的意思。只是開玩笑的隨口一說,然後繼續去種他的菜。

  時快過午,隋雲珠洗手去做飯。

  他們在宮中是隱蔽的存在,不會有人每天為他們准備伙食,控鶴軍每個月會派人過來送一回糧食,吃飯問題得自己解決。於是這事兒幾個人就輪著來,但是自從隋雲珠吃了安久和李擎之做的飯之後。便主動把做飯的事攬下來,不是他樂於助人,純粹是為了自救。

  這倆人也樂得吃現成。

  李擎之在安久旁邊坐下來一起曬太陽,半晌歎了一句。“在這裡過的安寧日子,再回想邊關,真覺得是像夢一樣。要是聖上也能去親眼看看,恐怕就不會安枕修道了!”

  安久聽著李擎之憂國憂民,心道要是換他在太子屋裡守著。估計回頭能覺得天都要塌了。畢竟這一代不行,還能寄希望於下一代,可惜下一代的素質說不准還不如這一代。

  正如李擎之所憂,宮裡天高雲淡,陽光明媚。邊關卻已經戰火四起。

  遼軍就像瘋了似的四處在邊關流竄燒殺搶掠,有六成城池都被“光顧”。

  朝廷有明令禁止邊關百姓內遷,他們進不來,邊關又難以守的嚴實,以至於河東路、河北西路、河北東路與遼國接壤的地方仿佛是人間地獄,到處都是屍山血海,十室九空,戍邊軍隊無不枕戈待旦,連洗澡的功夫都沒有,半個月下來,人人都像是從血污裡爬出來一般。

  凌子岳站在城頭上,負手遠目,觸目所及遍地都是屍體。

  幾天前這裡剛剛經歷過一場惡戰,當時留在他身邊的兩名女子合力去擊殺遼軍首領,但是功虧一簣,被遼軍活捉。

  凌子岳不知道她們是什麼人,但看出弒殺遼軍首領是假,目的就是為了被活捉回去做俘虜。想起兩名女子目中的決絕,凌子岳不由沉沉一歎,連女子都有氣魄,偏偏是大宋朝廷沒有。

  遼國中京道大營,首座上鋪著一張雪白的虎皮,蕭鎮寧一身契丹常服斜靠在椅背上飲茶,虎目看著階下被五花大綁的兩名女子,若有所思。

  “將軍,這兩個是凌子岳的女人吧?”一名將軍道。

  其余正在大快朵頤的將領頓時慢下動作,紛紛看向首座。

  “你們說呢?”蕭鎮寧問階下女子。

  兵卒上前解開綁縛她們唇舌的布條。

  其中一個女子冷冷盯著他,啐道,“有朝一日,我夫君定會率軍直入上京!”

  這就是親口認了她們與凌子岳的關系。

  蕭鎮寧驀然大笑,“北院那位應該會很樂意看見凌子岳的女人!來人!把這兩個捆上,給北院大王送去。”

  “蕭鎮寧,你這個畜生,我們做鬼不會放過你!”

  旁邊的兵卒見她們要咬舌,立即上前抓住兩人的下巴,然而有個兵卒晚了一步,其中一個女子便口中湧出鮮血,一會兒工夫便斷了氣。

  另外一個被卸掉了下頜,雙目充血,怨毒的盯著蕭鎮寧。

  這下,蕭鎮寧才真的信她們是凌子岳的女人,聽說大宋女子很看重貞操,若只是殺手,應當不會這麼容易自殺,畢竟剛才要是稍晚一點,兩個都成了屍體!

  被拖下去的女子並非凌子岳的女人,但眼中的怨恨沒有分毫作假。

  她是被派入遼國之後最後存活的危月,她們入遼半年,殺了兩名遼國大臣,那時才折損了兩人,可是在刺殺北院大王耶律競烈時,就只剩下了兩人。她們之所以會投奔凌子岳,並不是為了逃跑,而是為了以另一種方式殺回來。

  她們對遼國幾個政要大臣的秉性都有一定了解,早就料到只要承認自己是凌子岳的女人,就會被再次送到耶律競烈面前。

  一群人裡,她不是武功最強的一個,但就只有她的相貌沒有暴露,耶律競烈就算懷疑也無妨,只要凌子岳承認就行。

  她們在凌子岳的案上放了信,他一定會配合。

  只要她在耶律競烈身邊活下來,就一定能等到下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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