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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坐酌泠泠水]杏霖春(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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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1 17:50:0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章 邵家人

    太后是上了年紀的人,這段時間為了兒子和兒子的江山,可謂是殫精竭慮,疲憊不堪。如今兒子醒來了,性命無憂,她心下鬆懈,精神上便有些支撐不住。

    可宮裡宮外,還有下盅毒的兇手等著她去料理,皇帝這裡她也放心不下。更何況,她還打著讓夏衿留在宮裡的主意。

    她便對夏衿道:“如今皇上還未恢復,還得勞煩你在宮裡多呆一兩天,等我處理好一些事情,皇上也能下地了,你再出宮罷。”

    夏衿只得同意。

    看著下人熬了夏衿開的補藥來,給皇帝服下,太后便起身,準備去看看後宮。

    臨走之前,她看到蘇慕閑總是不自覺地站在夏衿身旁,夏衿並無絲毫的不自在,再想起蘇慕閑給夏衿遞帕子時的情形,她腳步一頓,不由得問蘇慕閑:“你跟夏姑娘認識?”

    蘇慕閑就等著她這一問呢,趕緊答道:“卑職在臨江時被人追殺,恰遇夏姑娘,夏姑娘冒死幫著掩護,卑職才得以逃脫;卑職傷重,險些病死,夏姑娘又為卑職治傷,卑職才能活命至今。所要卑職不光跟夏姑娘認識,她還是卑職的救命恩人。”

    “哦?”太后挑眉。

    蘇慕閑的祖母跟太后是堂姐妹,感情極好。蘇慕閑小的時候,曾被祖母帶著進宮見過太后。

    後來蘇慕閑祖母去世,他就被送去了寺廟年,如今還被親母、親弟弟追殺,性子卻仍十分寬厚開朗,太后便覺得十分難得,頗願意看顧這個故姐疼愛的孫子。

    蘇慕閑能順利襲爵,其母和弟弟被送去瓊州。這裡面大半都是太后的功勞。

    此時聽到蘇慕閑說夏衿是他的救命恩人,太后對夏衿又高看了幾分,對她點點頭道:“你很好。”

    國家最高領導人的母親對你說“你很好”。已是最大的褒獎了,任誰聽了都受寵若驚。

    偏偏夏衿沒有感覺。她只謙虛地笑笑:“恰逢其會罷了。不敢當太后娘娘誇讚。”

    這份無感,看在太后眼裡便成了寵辱不驚。

    太后離去,皇帝吃了藥後,便沉沉睡去,夏衿則被安排到了旁邊的偏殿休息。蘇慕閑因正當值,便回到皇帝寢宮門口繼續站著。

    盅蟲離休,皇帝這一覺睡得極平穩,夏衿雖在宮中。心裡卻極安穩,在偏殿裡也好好補眠了一覺,天亮時方醒。

    醒來之後,她問宮女要了水,梳洗了一番,這才去了正殿,問侍立在門口的蘇慕閑:“皇上如何了?”

    蘇慕閑還沒來得及說話,屋裡有人聽到她的聲音,走出來輕聲道:“夏姑娘來了?皇上仍未醒,你看是不是要請個脈?”卻是那叫阿杏的中年宮女。

    “好的。杏姑姑。”夏衿答應一聲,跟著她走了進去。

    皇帝一如昨晚,靜靜地躺在那裡。臉色卻比昨晚好了許多。

    看到夏衿走過來,一個宮女將皇帝的手從被子裡拿了出來。夏衿將微涼的手搭在了皇帝手腕之上。

    感覺到指下強有力的脈搏,夏衿收回手來,一抬頭就對上了一雙深邃的眼睛。

    “皇上。”她只得跪了下去。

    “皇上,您醒了?”杏姑娘又驚又喜。

    皇帝掙扎了一下,想要坐起來。旁邊的宮女和太監連忙上前扶住他。

    因龍體不能褻瀆,昨晚他睡熟後,大家又輕手輕腳地幫他把褻衣給穿好了。

    “你是……”皇帝眼睛卻一直看著夏衿。

    “民女夏衿,是太后命人從民間找來給皇上看病的。”夏衿答道。

    皇帝又將目光移到杏姑姑身上。

    杏姑姑忙解釋道:“皇上。您暈迷半個月了,京中御醫和各地名醫都來看過。俱都束手無策。宣平候老夫人推薦了夏姑娘,說她醫術高明。太后便宣她進宮。結果夏姑娘一搭眼就說您身上被人下了盅毒。昨晚夏姑娘幫您把盅蟲逼了出來。”

    皇帝看向夏衿的目光越發的深邃。

    他微一頷首:“起來吧。”

    夏衿道了一聲謝,站了起來。

    杏姑姑是太后身邊最得用的奴婢,在皇帝面前也比其他人更敢說話。她問夏衿:“夏姑娘你剛給皇上請了脈,皇上龍體如何?”

    “皇上已無大礙。只半個月未好好進食,身體虛弱些,調養上幾日便可康復。”

    “如此甚好。”不光是杏姑姑,屋裡其他人也都喜形於色。

    夏衿看了皇帝一眼。

    看來這個皇帝還是挺得人心的,也不枉她辛苦一回。

    “皇上您還是躺下吧,現在還不宜動彈。”夏衿見屋裡沒個主事的人,只得對皇帝道。

    皇帝姓安,名叫鴻熙。安鴻熙聽了她這話,很是聽話地重又躺了下去。

    “杏姑姑,皇上久不進食,需得慢慢調養。你讓人拿些米湯來,給皇上服下。再熬了昨晚開的藥來。”夏衿又道。

    杏姑姑吩咐人去做了。

    夏衿見安鴻熙躺上闔上了眼,屋裡沒有什麼她可做的,便對杏姑姑點了一下頭,轉身想要到偏殿去。卻不想在門口遇上了太后,只得陪著她又折了回來。

    安鴻熙見母親進來,便重又坐了起來。

    太后眼睛裡全是血絲,滿臉疲憊,顯是整夜都沒有睡。但看到皇帝醒了,精神似乎還不錯,她頓時疲憊全消,連聲囑咐兒子好好歇息,一切有她。

    如此,夏衿在宮裡又呆了一天一夜,隔半天去給安鴻熙請一次脈,看著宮人給他慢慢增加飲食,直到第二天傍晚,太后才著人將她送出宮來。

    宣平候已在宮門口等候多時了。除了他,等在那裡的竟然還有剛剛下值的蘇慕閑。

    “走吧,先回家。”宮門口不宜交談,宣平候說了一聲,便讓丫鬟扶著夏衿上了車,他則和蘇慕閑騎馬,直奔宣平候府。

    進了府,宣平候並未讓夏衿回後院去,而領著她進了前廳,對她道:“武安候有話要跟你說。”

    夏衿轉頭向蘇慕閑看去。

    蘇慕閑的立體分明的俊顏此時極為嚴肅,說話直奔主題:“你治好了皇上的病,立下大功一件。如果太后和皇上問你要什麼賞賜,你便要求他們重審邵家一案。”

    夏衿心裡“咯噔”一下,嘴裡沒有說話,只用她那雙大眼睛茫然地望著蘇慕閑。

    別是她猜想的那樣吧?

    蘇慕閑見狀,解釋道:“你不是說你那師父姓邵,而且當年是因為家裡被抄,才被賣身為奴的嗎?我這段時間一直在查防此事。邵姓並不多見,所以線索雖不多,卻也查出了一些事情來。三十七年前,曾有一個將軍叫邵文廣,驍勇善戰極為了得。結果有人告密,說他裡通外國。先皇命人查探,從他書房夾縫裡搜出了與匈奴私通的書信來。先皇大怒,欲要殺他,幸得有人求情,又念及他屢建戰功,功過相抵,先皇便保全了他的性命,全家被流放到北邊極寒之地。”

    蘇慕閑說到這裡,朝宣平候拱了拱手:“當年向先皇求情的,便是宣平候爺。”

    宣平候撫須感慨道:“我跟邵將軍年紀差不多,又同在軍中任職,一起上過戰場,感情極為深厚。邵大哥的為人,我不說十分瞭解,卻也知之甚深。我覺得他不是那等裡通外國的叛國者,只是先皇深信不疑,我們也無可奈何,更無立場幫其翻案。你的醫術既是來自邵家,如今又用其醫術救了皇上一命,想來你去求情,皇上定能認真對待。”

    “可、可是,邵將軍是武將,教我醫術的邵婆婆說她家是御醫,這怎麼會是一家人?邵姓雖不多見,卻也是有的呀。他們要不是一家子,那豈不是張冠李戴了?”夏衿結結巴巴地道。

    當初她不過是為了給她一身醫術和武功找個出處,才胡謅了這麼一個邵婆婆。蘇慕閑說要幫她查邵婆婆家的事,她也只當笑話來聽,並不當真。夏家雖有一個邵婆婆,卻又聾又啞還不識字,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下人罷了。蘇慕閑哪裡去找這麼一個姓邵的被抄家的御醫來?

    卻不想,他們還真找了這麼一個人,時間年齡還對得上號,她真是無語了。唯一一點不對的,是姓邵的是一位將軍,而不是御醫!

    “我當初聽邵將軍提過,他妹妹善岐黃之術,嫁到了江南。”宣平候道。

    “……”夏衿徹底無語了。

    看來,合該邵將軍這一家子要翻案。否則,怎麼什麼都對得上號呢?

    反正夏衿也不打算要什麼賞賜。

    錢,她有。把臨江新區建好,幾萬兩銀子的賺頭是有的,她這一輩子都吃穿不愁了。更何況,她腦子裡賺錢的路子多的是,根本不愁沒銀子用。

    至於地位,她雖然期望夏祁能有出息,以後做了官能護著她,但以夏祁的能力,夏衿相信他以後一定能考中進士的。放著正規的光明大道不走,卻央求皇上賞他個小官做——皇上是明君,還不一定會賞官職,最多是給個虛銜——讓夏祁一輩子不能上進,被人恥笑,她豈不是犯傻麼?

    除了錢與地位,她也沒什麼需求的了。但什麼都不要,太后和皇帝恐怕要對她生疑吧?這年頭,最怕的是欠人情,想來皇家也如此。倒不如賣宣平候一個好,拿這功勞來給邵將軍翻案。

    “邵將軍真是被冤枉的?你們可有證據?”她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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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1 17:50: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一章 令我景仰

    宣平候手裡還確實有證據,否則也不會讓夏衿提這個要求了。

    他點點頭:“有。”

    夏衿又問:“先皇辦的冤假錯案,皇上能讓翻案?”

    如果是當今聖上辦的錯案,給他指出,尚好說話。但去世老子辦的錯案,作兒子的要推翻,便有不孝之嫌。想來對於這種事,皇帝是很不樂意的吧?

    宣平候原是把夏衿當個普通女孩兒,最多不過是醫術高明些。可她這麼一問,宣平候不得不對她正視起來,嚴肅答道:“皇上是明君,即便是先皇所辦之事,只要是錯案,他也會照樣辦理,不會為了孝道而就錯就錯。”

    “好。”夏衿爽快道,“如果太后和皇上問起獎賞一事,我便跟他們提這個要求。”

    宣平候站起來,對著夏衿端端正正地作了個揖:“老夫在此代邵家幾十口人多謝夏姑娘大恩。”

    夏衿連忙避開,道:“候爺如此,豈不折煞於我?”

    宣平候長歎一聲:“當年邵大哥與我一同奮戰沐血,並在戰場上救過我的命。但這麼多年,我雖查到一些證據,卻沒有立場替邵家翻案。現在你能跟皇上提上一句,不光于邵家有恩,便是對我來說也是莫大恩惠。不管這事成不成,能不能翻案,我宣平候也承你的情。你家往後有什麼事,只要在我能力範圍內,我定會傾力相助。”

    “候爺萬莫如此。如果我師父真是邵將軍家人,替邵家翻案,也是我份內之事。”夏衿道。

    有些話,不用說太多。以後只看實際行動就是了。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宣平候便不再多說此事,對夏衿道:“你累了幾日。早些回後院歇息吧。令兄在府中一切安好,並已寫信回家報了平安,你勿掛念。”

    夏衿起身行了一禮:“夏衿告退。”

    “夏姑娘……”蘇慕閑卻喚了她一聲。那樣子。明擺著是有話要說。

    夏衿停住腳步,轉過身來望著他。等著他說話。

    “那個……”蘇慕閑卻轉向了宣平候,“候爺,我能不能跟夏姑娘單獨說幾句話?”

    蘇慕閑雖是晚輩,但在爵位上,卻實打實跟宣平候平起平坐。他既提這要求,即便不合禮數,宣平候也不好不給他面子。

    不過,宣平候還是很尊重夏衿的。他沒有回答蘇慕閑的問題。而轉過頭來問夏衿:“夏姑娘,你看……”

    夏衿哪裡會顧得什麼禮數?她只滿心好奇蘇慕閑避開旁人,到底要跟她說什麼。

    她沖宣平候歉意地點了點頭:“武安候爺有話,我便聽聽他說什麼。”

    宣平候不再多話,對蘇慕閑微一頷首,便走了出去。走到門外臺階處便不動了,站在那裡背著手,貌似在看風景,實則為屋裡兩人站崗,同時也顧全了夏衿的清譽。

    夏衿望著蘇慕閑。靜靜地等著他說話。

    蘇慕閑倒也不閃不避,與她對視著。墨玉一般的眸子再不像以前那般乾淨純澈,而是變得異常深邃。深邃得讓人一眼看不見底。

    這雙眸子,倒跟皇帝的眼眸有得一拼了。

    夏衿默默地想。

    說來也是,蘇慕閑這短短的兩年來,遭遇了別人一輩子都難遇上的事情。父親去世,唯一的兩個親人,都恨不得他死。他回京,潛伏,伺機出現在皇上面前,奪爵位。與母親和弟弟面對面拼殺,再為皇帝擋箭。九死一生……一個人經歷了這麼多,要是再不成長再不深沉。那他根本就活不到現在了。

    “你想說什麼話?”見蘇慕閑只默默地看著自己,一言不發,夏衿忍不住出聲問道。

    “我明兒便派人去你家提親,可好?”蘇慕閑開口了。

    夏衿倏地睜大了眼睛。

    隨即她的眉頭蹙了起來:“你幹嘛又提這話?皇上的病我已治好了,太后答應我不進宮的。”

    蘇慕閑看她這反應,目光更加深邃,劍眉也同樣蹙了起來。

    他閑閑地道:“太后是答應,可皇上不一定這麼想。”

    “你多慮了,我又不是什麼絕色美女。”夏衿淡淡道。

    蘇慕閑用怪異的目光瞅著她:“可你看了皇上的龍體。皇上那人吧,雖是明君,卻也極自傲。你看了他,他要不把你納入宮裡,成為他的女人,他會很不自在的。”

    “……”夏衿很無語。

    這都什麼人什麼世道啊,一個大男人,被女人看了一眼,而且關鍵部位還打了馬賽克,就這麼不依不饒的,算怎麼一回事?

    她不由得用懷疑的目光看著蘇慕閑:“你危言聳聽吧?皇上是明君,想來不是那般小氣的人。而且,我那是為了救他的命,事急從權。”

    蘇慕閑斜睨著她:“要不你等著,看看他會不會下旨?”

    夏衿瞪了他一眼,氣咻咻地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無賴地道:“我不管。我本不想救他的,是你一再央求我,說他是明君。現在有了麻煩,你可不能不管。”

    “我這不是管了?只要咱們訂親,他即便是皇帝,也不可能奪人妻室。”

    夏衿瞪著眼睛望著他,半晌沒有說話。

    “行不行的,你倒是給個話呀。”蘇慕閑也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還提起茶壺倒了兩杯茶,一杯放到夏衿面前,自己拿起一杯,呷了一口。

    夏衿很想問他,這一切是不是他策劃好的。但這樣問又顯得有些自作多情。要是人家蘇慕閑沒有那個意思,只是出於報恩的心理,為她作出犧牲,她那樣問豈不是很尷尬?

    她認真地考慮了一下蘇慕閑的提議。如果只有她自己一個人,這事倒不用考慮。即便是違了旨意,她化個妝往哪裡一躲,以後再找個戶合適的人家換個身份,她的日子繼續逍遙自在。但現在有夏正謙和舒氏,還有一個一心想建功立業的哥哥。有了這些顧慮與牽掛,她做事就不能再隨心所欲。

    這世道,皇權大過天。違了皇上的旨意,不是被流放,就是被抄斬。

    “行。”她乾脆地道,“不過你悄悄地派人去,跟我爹娘說一聲,交換個庚帖就行了。不要讓別人知曉。”

    蘇慕閑奇怪地問:“為什麼要悄悄的?”

    候爺來提親,多榮耀的事啊,何必遮人耳目?他又不是拿不出手。

    “皇上不下旨,咱們就當一切沒發生。皇上下了旨,等風聲過後,咱們再找個機會退親。”

    “……”

    蘇慕閑默默地看著她,半晌,方問道:“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夏衿沒聽懂。

    “為什麼你不願意嫁給我?”

    夏衿看了他一眼,眉毛微挑,表情輕鬆地笑道:“你現在可是正正經經的候爺,我聽岑姑娘說,京中的閨秀都要為你發狂了。我跟你訂親的事要是傳出去,那些小姐們生撕了我的心都有,更不要說嫁給你了。我無權無錢無貌,還是消消停停地過我小老百姓的日子吧。”

    蘇慕閑卻沒有笑,淡淡道:“你既成了我的妻,便是武安候夫人,誰敢生撕了你?而且憑你的本事,還怕那些閨閣小姐不成?”

    夏衿見蘇慕閑一本正經,心裡便有些鬱悶,再次鄭重地聲明:“如果你仍是為了那次的事而心中不安,覺得要對我負責。那我告訴你,大可不必!我夏衿,雖不是不良女子,但也不是那麼重名節的。如果過得不好,即便是成了親我照樣和離,更何況咱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咱們門不當戶不對,生活在不同的層面。京城的勳貴我一概不知,貴夫人和名門閨秀的話題我也插不進。什麼脂粉首飾,哪家娶了親、哪位生了孩子,我完全沒有興趣。所以你執意要報恩,送我個候夫人的身份,我也只能說敬謝不敏。”

    蘇慕閑的眉頭微皺:“我不是為了那件事,也不是為了報恩。我只是單純地想娶你。”

    夏衿一呆,問道:“為什麼?”

    她還沒自戀到覺得蘇慕閑是因為喜歡她才想要娶她的。

    她既不是千嬌百媚的大美女,才情也不出眾,性格還十分漢子,在蘇慕閑面前甚至還慘無人道地折磨過錢不缺,蘇慕閑被嚇跑過,她還教給他許多見不得光的陰私手段。這樣的一個她,蘇慕閑竟然想娶她,他不會是有受虐傾向吧?

    又或許,他還有極厲害的對手要對付,覺得她能給他很大的助力?或者她的醫術高明,讓他有一種安全感?

    “這世上,你是唯一一個讓我感覺相處起來十分舒服的女人。”蘇慕閑的表情很認真。

    “舒服?”夏衿啼笑皆非,“我第一次聽到有人用這個詞誇我。”

    “你就不怕你沾花惹草時,我打斷你的腿,或是給你下一把毒,讓你生不如死?有這樣的人生活在身邊,你還感覺舒服,你沒毛病吧?”她笑道。

    “我既不會沾花惹草對不住你,你也不會輕易打人下毒,你不是那樣的人!”蘇慕閑的表情仍是那麼淡淡的,眸子裡卻是極為認真,“夏衿,你雖是女子,卻俠義心腸,令我景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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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1 17:50:3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二章 考慮一下

    她瞅了瞅蘇慕閑。

    或許吧。

    夏衿不打算再跟蘇慕閑討論這個問題,她看著蘇慕閑的眼睛,認真而鄭重地道:“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想法。不管你出於道義,還是為了報恩想娶我,也得我願意嫁給你才行。我這個人,你是瞭解的,不受世俗所拘,隨心所欲,我只過我想過的日子,我不會為了躲避麻煩,就委曲自己隨便嫁人。

    所以,訂親的事,還請你認真的考慮。如果你不願意跟我演這一場戲,我也不會怪罪於你。但既要演戲,那便真是演戲。現在訂親,待風氣過後,就取消婚約,咱們就當這件事從未發生過。”

    蘇慕閑的臉色漲得通紅,胸口一起一伏,像是被她這話氣得不輕,聲音不由得大了起來:“為什麼,我有什麼不好,讓你如此不情願嫁給我?”

    站在門口的宣平候似乎被驚動了,他轉過身來,朝屋子裡看了一眼。

    “你沒有什麼不好,但你不是我的良人。”夏衿十分冷靜。

    “我不是你良人?那誰是?羅騫嗎?”蘇慕閑的聲音依然很大。

    夏衿眸子一緊。她看了蘇慕閑一眼,眼神變得有些冷,語調卻依然不緊不慢:“他也不是。我要嫁的人,不需要多少地位財富,只需讓我看得順眼,並且對我一心一意即可。三妻四妾,沾花惹草。這輩子我是不允許的。還有,我不願意伺奉惡婆婆,也不願意有複雜的人際關係。我只想簡簡單單。舒舒服服地過日子。”

    蘇慕閑在臨江時,就看出夏衿跟羅騫交情匪淺。以為夏衿不願意嫁給他,是因為羅騫的緣故。此時聽她斬釘截鐵地說“不是”,心裡便好受了些。

    接著再一聽夏衿這條件,他頓時樂了,指著自己的鼻子道:“看清楚了,我,父親不在了,母親即便有也相當於沒有。這輩子不會再出現在我面前,怕我克死她。我全家上下,就剩了我一個,這人口夠簡單吧?親戚雖不少,但我打小就不在京城,跟他們不熟,鮮少來往。我在寺廟長大,向來不近女色。除了你,別的女施主我都沒看在眼裡過。我也只想簡簡單單、舒舒服服地過日子。誰耐煩整日裡家裡鬧哄哄的,雞飛狗跳?”

    說著。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夏衿。

    夏衿瞅著蘇慕閑,若有所思。

    還別說,如果她要隨便嫁一個男人過日子。蘇慕閑的條件倒還真合適。

    只可惜,她雖對婚姻沒信心,對愛情沒期許,但重生一世,她還是希望能談一場戀愛,能跟喜歡的男人共結連理、廝守終生的。

    蘇慕閑口口聲聲說要娶她,但她覺得,他對她更多的是感恩、是責任,是敬佩。甚至是一種習慣,習慣了與她相處。他的感情不是像羅騫那樣。是男人對女人那種發自內心地喜歡與愛戀。

    如果今天蘇慕閑出於報恩的心理娶了她,以後他一旦遇上了自己真正喜歡的女子。她又該如何自處?雖說她來自二十一世紀,那個時代離婚、結婚跟喝水一樣容易,但她對於婚姻的態度,是傳統而鄭重的。更何況,這裡面沒准還會牽扯到孩子呢?

    “這件事,容我考慮一段時間再答覆你。”夏衿道。

    這答覆讓蘇慕閑很失望。不過他知道夏衿的脾氣,她既這樣說,那就是在認真考慮這件事,而不是像以前那樣,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絕。這已是很大的進步了。

    “那我明天一早就派人去你家提親?”他問道。

    夏衿點了點頭,對他一笑:“多謝。”

    這是謝他肯幫她演戲。

    蘇慕閑說不清心裡是個什麼滋味。有失落,有不甘,更多的是對夏衿的敬佩。

    這世上多少女子成親,對夫婿挑家世、挑相貌、挑財富、挑前程,可夏衿對這些全不放在眼裡。她只求對她心思,只求一心一意。

    宣平候爺站在門口,蘇慕閑和夏衿也不好意思說得太久。商議完此事,蘇慕閑便起身告辭,宣平候送他出院門。而夏衿則去了後院。

    可轉了個彎,路過宣平候府的外書房附近,便聽得“叮叮噹當”兵器的碰撞聲,其間還伴著女子的叫好聲。聽聲音,卻是岑子曼。

    夏衿尋聲而去,便看到外書房平坦而寬敞的院子裡,有兩個身形頎長、相貌俊朗的男子在練武,一個是夏祁,一個則是岑雲舟。岑子曼則在一旁為他們拍手叫好。

    夏衿微笑起來,走了進去。

    徐長卿也伺立在那裡。見她進來,正要出聲行禮,夏衿作了個手勢,叫他莫要作聲,便立在一旁觀看起來。

    那三人全神貫注,絲毫不知道夏衿進來。直到夏祁把岑雲舟打倒在地,轉過頭得意地沖岑子曼一笑時,才看到了夏衿。

    “妹妹,你回來了?”他顧不上擦汗,跑過來問道,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夏衿掏出手帕遞給他,一面道:“哥,兩日不見,當刮目相看啊。你功夫進步了不少。”

    夏祁臉色微紅:“是岑大哥讓我。”

    “哎,我可沒讓你啊。我岑雲舟是實心眼的人,輸就是輸,贏就是贏,可從來沒有讓這麼一說。”岑雲舟說道。

    “真沒讓。”岑子曼在一旁插嘴道,“夏公子只是缺少對練。現在有我哥做陪練,他進步神速,我哥已不是對手了。”

    “好苗子。”宣平候不知什麼時候也進來了。

    他走過來拍了拍夏祁的肩膀,問道:“想不想到軍中來搏一搏前程?軍中莽漢不少,但缺少像你這樣文武雙全的。你只要在軍中歷練上幾年,不愁沒有好前程。武職雖不如文職金貴,但升職很快,而且全憑本事說話,不必像文官那樣,即便中了進士,也還得從地方官做起,慢慢地熬資歷。”

    “這……”夏祁猶豫了一下,拱手道,“多謝候爺好意。只我是家中獨子,父母盼我安穩度日,不願意讓我富貴險中求。我不能做不孝子,違背他們的意思。”

    宣平候倒也不強求,點點頭道:“這我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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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許你為妃如何?

    夏衿進宮一事,自不能瞞著夏祁。前日一早夏祁起來,宣平候老夫人便將他召去,把實情告訴了他。而皇上病了半個月,沒有上朝,宣平候將夏衿從臨江召來,即便不說,岑家兄妹也能猜到她此來是給皇上看病的。所以對她失蹤兩日去做了什麼,心知肚明。

    此時看到宣平宣和夏衿雖面色疲憊,精神頭卻不錯,三人心裡便有了數。

    事關朝中大事,宣平候和夏衿不提,大家也不好問。閒聊了幾句話,夏衿便跟著岑子曼回了內院,洗漱之後兀自休息。

    此時皇宮裡,太后端坐在皇帝龍床之前,跟他說著什麼。屋子裡除了這母子兩人,一個宮人都沒有。

    “怎會是她?”安鴻熙聽完太后的話,詫異地道,“害了朕,她能得到什麼好處?這麼多年以來,朕對南疆各族,甚是寬待。換個皇帝,他們也不能多得什麼好處吧?”

    說到這裡,他對太后道:“事情,想來不那麼簡單。嘉妃恐怕只是個障眼法,那人想把禍水引到南疆去,或是順勢想要除去嘉妃。”

    嘉妃,是南疆獻進宮的女子,美得傾國傾城,人也活潑開朗沒有心機,極受安鴻熙的寵愛。因安鴻熙這次中的是盅毒,而盅術一向流行於南疆苗寨,夏衿給安鴻熙解毒那晚,太后特地在嘉妃宮裡安插了多處眼線。結果就發現盅蟲從安鴻熙胸口跳出來那一刻,嘉妃從南疆帶來的一個宮女嘴裡猛地吐出鮮血來。

    太后點點頭:“哀家也這麼想。但線索只到此為止,那下盅的宮女一口咬定是嘉妃指使的。嘉妃則矢口否認。哀家著人查了許久,也沒查出她們跟其他人有密切接觸。線索到了這裡就斷了。”

    安鴻熙道:“這事先放著,等朕好了再查。母后您這段時間操勞憂心。如今且好好歇息,保重身體要緊。朕雖壯年。膝下猶空,還須母后為兒子保駕護航呢。”

    太后這段時間確實累狠了。一面憂心皇帝身體,四處著人尋醫問藥;一面操心國家大事,防止各處異動。短短半個月來,她不光瘦了許多,還老了差不多十歲,原來的青絲完全花白。再操勞下去,她恐怕就支撐不住了。

    可要沒有她。如果再來一次這樣的情形,兒子手裡的江山……

    她不敢再想下去,對安鴻熙笑道:“哀家知道了,會好生保養自己的,你不用擔心。”

    她伸手給安鴻熙掖了掖被子:“宣平候舉薦的那個小姑娘,醫術著實不錯,一眼就看出你中的是盅毒。明日再宣她進宮,給你看看。宮裡的那些庸醫,哀家現在是一個也信不過。”

    安鴻熙想起那個身材窈窕的年輕女子,容貌雖不是很美。但那雙眼睛,漆黑如墨,秋水無塵。與她對視時似乎能把人的魂都吸進去,讓人見之難忘。

    他問道:“宣平候從哪裡找來的小姑娘?”

    夏衿能被宣進宮給皇帝治病,她家背景、家中人的秉性,以及她治過的醫案,自是被查了個清楚。

    太后便把夏衿的事簡單地跟皇帝說了一遍。

    想起那雙靈動的眸子,再想想自己醒來時差不多一絲不掛,安鴻熙皺了皺眉,對太后道:“有這麼一個人在身邊,咱們的性命也多一份保障。她既救了朕的性命。光給個醫女或低級嬪妃的身份似是不妥。母后您下道懿旨,封她為濟妃。擇日進宮來吧。”

    太后歎息一聲,搖了搖頭:“給你治病之前。她便提出不進宮,哀家已答應了她。此時,不好出爾反爾的。”

    安鴻熙一怔:“不願進宮?”

    他雖知不是人人都喜歡進宮為妃,但這麼明明白白的提出來,而且還以此為條件,真不知這姓夏的女子是年幼無知,還是膽大妄為。

    “那便隨她吧。”他淡淡道。

    皇帝不提這話,太后卻放不下了。她猶豫道:“不過聽你這麼一說,夏姑娘這個人,還真是放在宮裡妥當啊。別的且不說,她醫術那麼高明,連盅毒都能解,要是被那心懷叵測的人籠絡了去,豈不是大禍害?不行不行,這件事,我還得好好跟她說說。”

    安鴻熙不置可否。

    太后見兒子面色疲憊,叮囑他好生歇著,便回了自己的慈甯宮。

    夏衿回去歇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又被太后宣進了宮裡,給皇帝請脈。

    這一次,安鴻熙是清醒著的。他看著認真給他拿脈的夏衿,目光冷凝。

    ”皇上恢復得很好,再調養三日,便可如常。“夏衿收回手來,躬身輕聲道。

    安鴻熙正值壯年,且常年習武,女色上也甚有節制,故而身體極好。只過了一日,他便可以下床站立一會兒了。即便夏衿不說,太后也知道兒子正在快速地恢復健康。

    不過聽了這話,她還是很高興,對夏衿道:“你救了皇上,等於救了天下黎民,功勞甚大,哀家說過要重賞於你。不知你有何要求?”

    夏衿將裙子一提,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民女自幼長在閨中,一身所學,皆家中一邵姓女僕所授。她因孤身一人,且年愈四十,不忍一身醫術失傳,便收我為徒。離世前又告訴民女,她來自京城邵家,只因邵家被人誣陷獲罪,才流落為僕,輾轉到了我家。她傳我醫術,別無所求,只希望民女如有機會到了京城,見到高官權貴,能為邵家申冤,還其清白。皇上系真命天子,福大命大,即便不遇民女,也必逢凶化吉。治病一事民女不敢居功。但師父既有所命,民女不敢辭,此時便厚顏懇請皇上能重審邵家舊案。”

    說完,她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太後跟安鴻熙對視了一眼。

    她完全沒有想到夏衿會提這麼一個要求。

    “邵家?”安鴻熙凝神細想了一下,問道,“你那師父,叫什麼名字?”

    “師父她性情古怪,不肯讓民女拜師,平時只讓民女跟其他人一樣叫她邵婆婆,她的來歷、姓名隻字不提,民女也不敢問。直到她她彌留之際,才忽然提及邵家之事,話未說完就去世了,故而民女只知道她姓邵,並不知其名字。”

    安鴻熙點了點頭。

    “除此之外,你還想要什麼賞賜?”他又問道。

    “回皇上,民女只此一事,別所無求。”

    太后見安鴻熙微閉了眼,不再說話,便對宮女揮了揮手:“帶夏姑娘到偏殿候著。”

    夏衿行了一禮,跟著宮女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太后也出來了,進了偏殿,對夏衿道:“邵家一事,皇上會著人去查。”

    夏衿大喜,重又行了一禮:“多謝皇上、太后娘娘隆恩。”

    太后讓人把她扶了起來,目光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問道:“如果哀家想將你留在宮中,且許你妃位,你待如何?”

    夏衿嚇了一跳,忙又跪了下去:“太后,民女愚鈍,且容貌普通,不配伺候皇上。”

    太后出爾反爾,心有愧意,此時便也不繞彎子了,對夏衿直言道:“哀家原許你不進宮,自行婚嫁,哀家自不強迫於你。只是此次下盅事件背後指使者尚未查出。你醫術高明,此次又救了皇上,哀家擔心他們會找到你頭上。你在宮裡呆著,皇上和哀家會放心許多。夏姑娘你是明白人,想來應該知道哀家的意思吧?”

    “民女願意被囚于宮中,直到皇上查出幕後黑手為止。”夏衿再一磕首,”查出指使者後,還請太后放民女出宮,自行婚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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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賞賜

    太后愕然。

    她沒想到夏衿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可知道你所說的是什麼意思?”她沉著臉問道,威嚴之勢盡顯,心裡已確定夏衿是無知者無畏了。

    清楚皇家生殺大權的人,是不會說出這種話的。哪怕是宣平候這樣立了大功,又掌著兵權的候爺,也不敢對她說這樣的話。

    “民女明白。”夏衿低頭道。

    夏衿即便不是這時代的人,對皇家和皇權不如像其他人那麼敬畏,但對於熟知歷史的人來說,皇權是什麼,她再清楚不過了。

    否則,以她的驕傲和現代人膝蓋的硬度,她是不會遵從這時代的規則,給太后和皇帝行跪拜禮的。

    她現在有膽子說這個話,而不是把懷裡的玉佩拿出來,憑的就是她看人的本事。

    以她這兩天的觀察,太后能養出皇帝這種明君,能在皇帝暈迷半個月還能穩穩地掌控著朝庭,使得整個國家機器仍有序運轉,即便是宣平候、蘇慕閑這些知道內情的人,面上也一點不顯慌亂,她絕對是一個睿智而大度的人,胸中丘壑,一點也不比男人差。

    這樣的人,前面既答應了她不進宮的請求,此時也必不會強逼於她。更不會為了一點威脅,就把她這個皇帝的救命恩人囚于皇宮之內。否則,豈不寒了宣平候這等手掌兵權的老臣的心?

    太后沒有再說話,只要定定地看著夏衿,目光犀利,似乎要讓夏衿知道什麼叫害怕。

    看淡了生死的人。夏衿哪裡會怕這個?真要怕的話,她也不會放著懷裡的玉佩不拿出,說出這樣挑戰皇權的話來。不過為了讓太后知道她無知而性情倔強。並不是心機深沉的人,她配合著將額上逼出些汗。臉色也越來越蒼白,卻仍硬挺挺地跪在那裡,強頂著不肯鬆口。

    太后見了她這樣子,果然松了一口氣,淡聲道:“起來吧。”

    夏衿卻像是被嚇破了膽一般,沒聽見太后說什麼,只愣愣地望著她,臉上表情呆滯。

    太后這一下終於滿意了。

    她朝旁邊的宮女揮了揮手。

    那宮女忙上前去將夏衿扶了起來。

    可等宮女的手剛一放開。夏衿又跪了下去。

    太后以為她屈服了,想要入宮為妃,而不是被囚于宮中。

    卻不想夏衿道:“被囚一事,太后娘娘能不能不告之民女的父母?民女的父母系升鬥小民,經不住這等驚嚇……”

    太后將臉一沉:“既知他們受不住驚嚇,你為何還要這般頂撞哀家?你就不怕連累你家人?”

    “太后聖明,賞罰分明,必不會遷怒民女的家人。”夏衿雖仍一臉蒼白,腰背卻挺得筆直,又恢復了剛才的那份倔強。

    太后無奈地看她一眼。

    這份沒眼色和牛脾氣。還真不適合在宮裡呆著。

    她索性跟夏衿說清楚:“你回去吧,不過這段時間好好呆在宣平候府裡。待皇上將那背後指使人抓住,你才能自由行動。”

    夏衿大喜。再次跪拜:“多謝太后。”

    太后又道:“哀家再賞你五進宅子一處,白銀兩千兩,錦帛五十匹,良田二百畝。”

    “謝太后厚賞。”夏衿又是一禮。

    見夏衿滿臉欣喜,太后終於滿意了。她揮了揮手:“行了,去吧。明日再來給皇上請脈。”

    夏衿答應一聲,退出了偏殿。

    跟著太監出了皇宮,上了宣平候府的馬車,感覺到不遠處有幾名高手的跟隨。夏衿深深地歎了口氣,自嘲的一笑。

    看。這就是“俠義心腸”惹的禍。決定救治皇帝時,她不是不知道會給自己惹這麼多麻煩。但因為皇帝是明君。她還是出手救了。現在,她得生活在別人的監視之下了。

    太后既有賞賜,這事是瞞不住的,夏衿也不想隱瞞。宣平候推薦她給皇帝看病,兩者就等於綁在了一條船上。她要是獲了罪,宣平候府也得不到好去。

    回到府裡,她便讓人去請宣平候夫婦和夏祁,說她有話要說。

    大家在前廳聚集。

    “怎的?皇上的病又有什麼變化不成?”宣平候見夏衿一回來就要見他,心裡頓時擔心得不行。

    “皇上一切安好,如今已能下床了。再調養上幾日,便可完全康復。”夏衿道。

    “那就好,那就好。”宣平候松了一口氣。

    “今天我進宮去,太後跟我說了一番話……”夏衿直截了當地把剛才在宮裡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太后想要讓你進宮為妃?”大家先被這消息嚇了一跳,緊接著又是一驚,“你自請囚禁宮中?”

    宣平候夫婦倆倒也罷了,他們畢竟跟皇家關係親密,年紀又大,經歷的事也多。夏衿這事既在他們的意料之中,又在情理之中,並不覺得稀奇。倒是夏衿的大膽和強硬,讓他們十分心驚。

    夏祁則是大驚失色。

    即便拜了崔先生為師,他的眼界開闊了很多,但皇家於他而言也是有如雲端一般的存在。妹妹這幾日不光把皇上的病給治好了,竟然還被太后拉攏,想要她進宮為妃,而她,竟然敢當面拒絕!

    再一次認識到妹妹的膽識,夏祁驕傲之餘,心裡對妹妹又十分心疼。

    如果妹妹像岑姑娘那樣,出身於權貴家庭,有人在她身後為她撐腰,太后恐怕就不會用威脅的手段來把她留在宮裡了吧?

    “太后是個明理大度的人,她既答應你不進宮,又賞了你宅子田地,這事就到此為止了。這段時間,你只需好生在府裡呆著。不過往後,恐怕你父母得遷到京城來居住了。”宣平候道。

    夏衿點點頭。

    太后賜她宅子和京郊田地。其用意很明顯,就是要把夏衿留在京城裡,讓其一身醫術為皇家所用。

    “哥。你看……”夏衿轉過頭去,看向夏祁。

    “妹妹你放心。爹娘定然會同意搬遷到京城裡來的。”夏祁安撫她道。

    夏正謙和舒氏將他們兄妹倆視為命根子,兄妹倆在哪裡,他們就肯定在哪裡。

    宮裡這事,夏衿也只是知會宣平候夫婦一聲,並不需要商議討論什麼。大家又說了幾句閒話,便散了,各自回院子。

    “哥哥。”夏衿叫住夏祁。

    夏祁停住腳步,轉過頭來。

    “你幫我約一下蘇公子吧。我有話要跟他說。”夏衿道。

    夏祁對妹妹既然信任又欽佩,聞言也不問夏衿要見個外男幹什麼,直接就答應了下來:“行,我這就派人送帖子給他。”

    蘇慕閑來得很快,夏衿回房歇息了一會兒,便見夏祁院裡的下人來報,說蘇慕閑到了。

    夏衿去了夏祁所住的院子。

    這幾日夏衿進出宣平候府去皇宮,都是宣平候帶著她出進的,她身邊並未帶侍女。現在她要到外院去,獨身一人不像話。夏衿便帶上了身穿女裝的董方。

    “姑娘,這宣平候府好大好氣派呀。”董方這幾日都老老實實呆在岑子曼那個小院裡。此時跟在夏衿身後去外院,看到沿途的風景。不由得驚贊起來。

    夏衿笑笑:“這可是候爺在戰場上用赫赫戰功換來的。”

    可不是?宣平候一農家子弟,憑著軍中戰績,一路做到候爺,手握權柄,享受榮華富貴;而她董方,出生于富商之家,卻流落為僕。這人生際遇,還真是難以琢磨。

    董方在心裡無限感慨。

    宣平候安排夏祁住的是外院一處小院,環境清幽。風景雅致。

    夏衿到時,夏祁和蘇慕閑正坐在廳裡寒喧。見夏衿進來。兩人俱都站了起來。

    夏衿沖蘇慕閑點點頭,轉頭正要跟夏祁說話。忽然聽得身後董方的呼吸聲變得沉重而急促。

    她轉過身,朝董方看去,卻見董方正望著蘇慕閑,兩眼放光,滿臉驚喜。夏衿這才想起董方跟蘇慕閑還有一段淵源。

    當初董方為救哥哥的命,在街上偷錢,被羅宇指使下人毆打,是蘇慕閑將她救下,又送了她銀子。只是後來夏衿跟岑子曼、蘇慕閑見面時穿的是女裝,身後跟著菖蒲;兩次救蘇慕閑、半夜見面,夏衿都是孤身一人,並未帶下人。所以董方一直沒有再見過蘇慕閑。

    “蘇公子,你還記得你跟阿墨剛到臨江時救的一個小乞丐嗎?”夏衿笑著問蘇慕閑。

    蘇慕閑不知夏衿急匆匆讓人叫他來,為何說起這麼一件事。

    他點點頭:“記得。”眼神卻黯了一黯,許是想起了忠心的阿墨。

    董方聽夏衿提起這事,眸子頓時亮了一亮。

    夏衿指著董方道:“吶,這位就是你那次救的小乞丐。”

    蘇慕閑詫異地望向董方。

    董方連忙上前跪下,給蘇慕閑行了一個大禮:“小女子董方,多謝蘇公子的救命之恩。”

    蘇慕閑虛抬了一下手,示意董方起來。又打量了她一眼,轉頭對夏衿笑道:“沒想到她竟然是個女子。”

    “可不是?那時瘦瘦小小,現在已變成大姑娘了。”夏衿笑道。

    董方這兩年也長得飛快,身材苗條,五官也長開了,杏眼桃腮,端的美貌。再加上她原有的那種富家千金的氣質,要不是穿著侍女服飾,任誰都覺得她是個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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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查清楚了

    董方見到蘇慕閑極為激動,水波盈盈似要掉下淚來。蘇慕閑對她似乎並不在意。說完了這句話,他便問夏衿:“你找我,可是有什麼事?”

    夏祁詫異地看了兩人一眼。

    看這兩人說話相處的樣子,分明十分熟稔。可妹妹跟這蘇候爺,就是陪岑姑娘出去時見過兩次吧?

    夏衿並沒有回答蘇慕閑的問題,轉頭對夏祁道:“哥,我有話要跟蘇公子單獨談談,你到隔壁屋子坐一下可好?”

    夏祁皺了皺眉。

    在臨江,夏衿穿著男裝四處行走,與男人交往,不拘小節,這沒什麼。可這是京城宣平候府,院子裡除了一個徐長卿,其餘的下人都是宣平候府的。妹妹要是跟男人單獨在一個房間裡,宣平候府不定會傳出什麼閒話來。

    雖不樂意,但夏祁向來不敢也不願意抹夏衿的面子,他看了蘇慕閑一眼,站起來走了出去。

    “董方,你也出去。”夏衿見董方站在那裡,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不由提高聲音道。

    “啊?哦,是。”董方這才回過神來,行了一禮,退了出去。臨走之前,也看了蘇慕閑一眼。

    夏衿用眼風瞅著蘇慕閑,嘴角勾起一抹揶揄的笑意。

    蘇慕閑卻似渾然不知,端起茶杯,慢慢地啜飲起春茶來,只等著夏衿說話。

    夏衿卻沒他這份悠閒,直接道:“求親的人,你派出去沒有?”

    “派了。”蘇慕閑望了過來。將茶碗放下。

    “再派人去追回來吧。”夏衿道。

    說著,她從懷裡掏出蘇慕閑給她的那塊玉佩,遞還給蘇慕閑:“這些都不用了。太后娘娘答應我不進宮了。”將太後跟她的對話說了一遍。

    蘇慕閑的眸子一緊。望著夏衿的目光冷了下來。

    他收回目光,看了那塊玉佩一眼:“那天你說考慮一下。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

    夏衿微微一愣,隨即將玉佩放到蘇慕閑面前的桌上,道:“算是吧。”

    她將玉佩還給蘇慕閑,又叫他把人追回來,本沒有那層意思。在這時代,成親是女人一輩子的大事,不可馬虎,她對於嫁不嫁給蘇慕閑。自然是慎重的、需要花較長時間考慮的。豈可兩三天就草率決定?

    但她向來不是個愛解釋的人,誤會就誤會了。蘇慕閑又不是因為喜歡她才想要娶她的,即便是考慮上兩三個月再答覆,想來考慮的結果也是拒絕。既如此,又何必拖那麼久,讓他覺得自己被耍了呢?

    “為什麼?”蘇慕閑沉聲問道。

    夏衿對他的怒氣感覺莫名其妙。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道:“感覺不合適。”

    確實不合適。單是兩人身份的懸殊,就讓夏衿覺得不舒服。她骨子裡的傲氣,容不得她被京裡的貴妃閨秀們誹議,說她灰姑娘嫁了王子。高攀了蘇慕閑!

    在她夏衿眼裡,公候爵位,算得個什麼東西!為了這個被人看低。她有病麼?

    蘇慕閑呼吸變得沉重起來,胸口一起一伏,顯然是被氣得不輕。他“騰”地站了起來,抓起桌上的玉佩就大步走了出去。

    夏衿搖了搖頭,待蘇慕閑的身影看不見了,她才站了起來,回了岑子曼的院子。

    之後那幾日,夏衿每日去宮裡請一次脈。安鴻熙的身體慢慢好了起來。

    而嘉妃那裡的事,也暗自查出了結果。順著跟下盅宮女聯繫緊密的一個太監慢慢往上查,終於找到了背後指使者——北涼國。

    這個北邊的遊牧民族。這幾年一直不安份,時不時的派兵騷擾邊境。這次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竟然弄到個會下盅的南疆女子,想要嫁禍于南疆。

    確認這個消息準確無誤,安鴻熙便下令:“打,給我狠狠地打,不把他們滅了,不解我心頭之恨。”

    下了打仗的命令之後,他又道:“即便這事是北涼指使,可如果在京中沒有內應,也絕不會將手伸進宮裡。再給我好好的查一查,務必要將內應揪出來。”

    此時又有官員來報:“皇上,您讓臣查的邵家案子已查清楚了。”

    安鴻熙將身體往後一靠:“講來。”

    官員便把這幾日查出來的消息彙報了一遍。

    安鴻熙聽了,不由得一拳捶在桌子上:“又是北涼!”

    原來,當年邵將軍驍勇善戰,曾將北涼打得大敗。北涼對他甚是忌憚,就派人故意做出暗通邵家的樣子,引得先皇疑心,最後將邵家流放極寒之地。為了做這件事,他們不惜廢掉了幾顆安插在京城的暗子。

    “派人去北邊,將邵家人召回,賜還宅子田地,朕會好好補償他們。”他命令道。

    下官領命而去。

    宣平候聽得這個消息,大喜,回家對著夏衿深深一揖:“多謝夏姑娘,邵家有救了,皇上下令將他們召回,賜還宅子田地。”

    夏衿避開這一禮,心裡也挺高興:“我可不敢居功。要不是候爺您暗中提供的證據,邵家也不會這麼快就被赦免。”

    宣平候感慨:“幾十年不見,也不知邵大哥變成什麼樣了。我們都老了。”

    “邵將軍還活著?”夏衿好奇地問道。

    宣平候點點頭:“明知邵大哥被冤枉,我不能明著幫他伸冤,派人多關照些他們,還是能做到的。邵家人雖被流放,起碼都還活著。如今,他們總算沉冤得雪,能重回京城了。”

    說著,他轉過頭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這些天我派人去江南查了邵家姑奶奶的消息,她兒女雙全,並於十年前在夫家病逝。教你醫術的那位,不是邵家姑奶奶。”

    胡謅出來的一個人,能是邵家姑奶奶那就有鬼了。夏衿心裡嘀咕,面上毫不在意,擺擺手道:“無礙的。邵將軍為國為民,出生入死,到頭來還受了天大的冤枉。我為他求個情,也是應該的。候爺快莫說這客氣話。”

    “可要不是為了邵家,你完全可以向太后和皇上提其他的要求。”宣平候堅持道,“你這完全是為了邵家,自己吃了大虧。”

    他將一個小匣子放到桌上:“這是一處一百五十畝田地和兩處鋪面,算是我的一點心意。以後你家有何難處,儘管跟我說,我一定當成自己的事情來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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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岑家的打算

    夏衿做了個舊城改造工程,只要把那塊地建滿房子出售,手裡的銀子就已花不完了,這還不算太后賜下的宅子、田地呢?她既不缺銀子,自然不肯將宣平候和邵家的情份換成銀子。

    宣平候府和邵家的情份,關鍵時候可以用來給夏祁博前程,甚至用來給家人保命。這些,是銀子換不來的。

    “我要是拿了這些東西,良心不安。”她將匣子推了回去,“將軍們在前線沐血殺敵,保家衛國,黎民百姓才有好日子過。我如今為邵將軍做一點事,不是應該的麼?”

    “夏姑娘……”宣平候望著夏衿,不由得感慨萬千。

    岑子曼是他心愛的孫女,從臨江回來,嘴裡就贊著夏衿,說她行事沉穩大氣、性格爽利,比臨江城的那些官家小姐強多了。當時宣平候以為夏衿從湖裡將孫女救起,又在羅府宴上讓她避免了許多麻煩,這才讓孫女對她另眼相看。

    卻不想,這幾日夏衿的行事作派,比孫女誇讚的出色十倍都不止。試想,有哪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面對太后、皇上這種生殺掌權者,能鎮定自若、侃侃而談,甚至敢駁斥太后,為自己爭取利益,最後還能全身而退的?放眼整個京城,能做到這一步的,也沒有幾個。

    這樣的膽識,再配上她一身高超的醫術,即便是宣平候這種手掌兵權的勳貴,也不敢對夏衿有絲毫的小覷。更不會將她跟一般的女孩兒相待。

    “今早我跟你哥哥聊了一會兒,準備舉薦他進國子監念書。他雖是崔先生的門徒,但念書不光是考學。也是培養和拓展人脈的機會。國子監裡不光有各地舉薦的優秀學子,也有官宦人家的子弟。他能在裡面念幾年書。對他以後走仕途,大有好處。”宣平候道。

    夏衿站了起來,對宣平候福了一福:“多謝候爺對我哥哥的提攜。”

    國子監,國家最高學府,各省、府、縣舉薦的最頂尖優秀學子聚焦在這裡,走科舉晉身的豪門、官宦子弟也都在這裡入學。這種地方,即便是羅騫這樣的世家嫡支、五品官嫡子,輕易也進不到這裡來。

    雖說像宣平候這樣的地位。弄一個國子監的名額不算難,但也得走人情講關係才能辦到。

    當然,宣平候能為夏祁主動做這件事,這裡面也有夏衿救了皇上,並得太后看重的原因在裡面。他示恩夏祁,是在報恩、還人情,也有拉攏之意。

    “些須小事,何必掛齒。”宣平候擺擺手,笑得一臉的和藹。

    “這事還得臨江府羅大人舉薦,再層層上報。”他道。“我要送信去臨江,你有什麼話,或是有信。儘管跟曼姐兒說,讓她召了送信護衛來吩咐即可。”

    “是。”夏衿很高興。她正想往臨江送信,報個平安,再讓夏正謙和舒氏上京來。

    當天下午,夏衿跟夏祁商量之後,合寫了一封信,托宣平府的護衛帶回臨江城。

    而宣平候那裡,回到正院,便跟宣平候老夫人商量:“我看夏姑娘容貌端正。行止有度,且於咱們女兒、孫女和邵家都有恩。不如娶她進門做孫媳婦如何?”

    宣平候老夫人笑道:“你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

    不說別的,光是夏衿救了皇上性命。且醫術被太后看重,不許她離開京城這一點,宣平候府娶了她,就算是幫太后、皇上還了人情,好處大著呢。宣平候府滿門忠烈,宮裡以後拿夏衿當禦醫使,也用得放心。

    更何況,夏衿的為人,宣平候老夫人也是極喜歡的。

    “那就訂給舟哥兒吧。你去跟大兒媳婦通個氣,待夏姑娘的父母上京,就去提親。”

    “好。”宣平候老夫人爽快道。

    他們嘴裡的舟哥兒,便是岑雲舟,宣平候世子的嫡出次子,品行端正,勤學上進,雖只有十八歲,但曾跟著宣平候上陣殺敵,立下戰功,現如今已是正五品的德武將軍了。

    以宣平候顯赫的地位,以及岑雲舟自身的優秀,這些年來他一直是京中豪門、勳貴的最佳擇婿人選。只是岑雲舟眼界甚高,定要娶一個自己看得順眼的女子為妻。岑家家風清正,岑雲舟的大哥又已育有兩子,所以宣平候和世子並不催他。

    十八、九歲成親,對於男子來說,並不算晚。

    雖然岑雲舟配夏衿這樣的小郎中之女委曲了些,但既要幫皇家還人情,宣平候自然得拿出岑家最好的子弟。

    此時夏衿已回了岑子曼的院子,正跟她說笑著喝茶吃點心,完全沒想到自己剛斷了蘇慕閑的念頭,這邊又被宣平候夫婦倆看中了。

    “皇上的病好了,大家又敢遊玩娛樂了。如今天氣漸暖,趕明兒我帶你去郊外打獵啊。”岑子曼笑吟吟地道。

    這段時間因為皇上生病,京裡氣氛壓抑,大家都不敢設宴玩樂,甚至連婚嫁都改期了。現在皇上身體康復,昨日就開始臨朝,警報解除,悶在家裡多日的岑子曼便坐不住了。

    夏衿也是個玩心重的。聽了岑子曼的話,也嚮往不已。

    “可是,我現在還不能出去玩啊。”她沮喪地道。太后和皇上沒有下解禁令,她就得老實在宣平候府呆著,哪兒都不能去。

    夏衿在皇宮裡的詳情,岑子曼雖不清楚,但宣平候老夫人生怕她怠慢了夏衿,更怕她被人利用,無意中被人當刀子害了夏衿,給宣平候府招來大禍,所以特地好好叮囑了她一番。所以夏衿不能出府之事,她是知道的。

    聽夏衿這麼一說,岑子曼發熱的腦子也涼了下來。

    不過她是主人,見夏衿情緒不高。她趕緊安撫道:“沒關係,現在天氣還冷,過段時間再去打獵也好。”又提議。“咱們去前院找哥哥們吧,看看他們是不是仍在練武。”

    夏衿無事可做。自然贊同。

    兩個女孩兒便相攜著去了前院。

    一進門,就看到一深藍一石青兩個身影正在院子裡較勁,兩人不由得對視一笑。

    岑雲舟是個武癡,看到夏祁所練的武功,既厲害又實用,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至人要害,而且手段花樣極多。讓人眼花繚亂,防不勝防。這些武功如果能用在戰場上,再合適不過了。但古代師承極嚴,他又不能讓夏祁教他,只能換個法子,纏著夏祁不停練習,打算邊打邊學。

    夏祁今年不過十六歲,少年心性,以前在臨江,除了夏衿。沒人跟他對練。而夏家場地不夠寬,夏衿也不欲讓人知道她會武功,所以兩人對練的時間極少。如今有個現成的陪練。讓他能將胸中所學一一演習出來,武功之精進一日千里,所以岑雲舟的歪纏正中他的下懷。平時岑雲舟有公務時,他就在書房裡看書;岑雲舟從外面回來,兩人就在院子裡比劃開來。

    因此岑子曼和夏衿在下衙的時候來,十有八九都看到他們纏鬥在一起。

    岑子曼雖出身武將家庭,喜好舞槍弄棒,但也不過是個愛好,強身健體而已。對岑雲舟和夏祁的對練也只看個熱鬧,並不懂招數的精妙。夏衿卻是行家。一眼就看到岑雲舟經過這幾日的陪練,竟然武功大漲。所用的正是夏祁的招數,而且活學活用,又變化出許多妙招出來。夏祁這幾日武功雖然大漲,卻仍被他壓得喘不過氣來。

    這岑雲舟,倒是練武的好苗子,最難得的是腦子十分聰明。

    夏衿看著場中身穿石青色衣衫,頎長俊朗的岑雲舟,暗自忖度。

    這兩人大概是鬥了好一陣了,聽到岑子曼的叫好聲,岑雲舟虛晃一招,露了個破綻,待夏祁欺上前時,將他的胳膊用力一扭,結束了這場搏鬥。

    “哥,你使詐!”岑子曼倒是看懂了這一招。

    岑雲舟“哈哈”大笑,將夏祁的胳膊放開,直起身走過來道:“這叫兵不厭詐。”

    岑子曼將一條擦汗的布巾遞給他,又順手遞了一條給夏祁。

    夏祁也不知是練武失敗而羞愧,還是因為岑子曼的關切,接布巾時,臉上隱隱透著紅暈,黑寶石一般的墨眸裡閃著異樣的光芒。

    他今年十六歲,正是男孩兒向男人變化的時期。前段時間跟夏衿日夜趕路,在馬上馳騁,飽受風霜;這幾日又天天跟岑雲舟練武。只半個月的時間,就變化極大,原本白皙有肉的臉瘦削了許多,變得更加輪廓分明;單薄的身體也變得強壯了一些。已是妥妥的一個男子漢了。

    “夏兄弟,我一會兒教你套拳吧。這是我們岑家祖傳的拳術,我已稟過父親了,他同意我傳授給你。”岑雲舟道。

    夏祁將擦過汗的布巾遞給徐長卿,詫異道:“為何要傳我岑家拳法?”

    岑雲舟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看你的武功厲害,未經你同意便偷學了,心裡甚是不安。我把岑家拳法教給你,這樣咱們也算是互不相欠了。”

    夏祁火候不到,相鬥時只顧著將自己所學一一施展,又要應付岑雲舟的拳腳,根本無暇他顧;再加上岑雲舟對那些學來的招數並不是生搬硬套,而是變化了運用,所以夏衿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厲害招數已被對手學了去。

    這會子聽岑雲舟這麼一說,他才醒悟過來。作了個手勢,比劃了一下,問道:“你剛才使的,可是這一招?”

    岑雲舟點點頭:“正是。”

    夏祁笑了起來,正要對岑雲舟說沒關係,忽然想起自己學的功夫是妹妹的,如今被人偷學了去,有沒有關係,還得妹妹說了算。

    他不由得目光投向了夏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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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驚詫

    夏衿笑笑,對夏祁道:“你的那些功夫,是岑公子跟你練招的時候看會的。現在正兒八經地教你,不公平。你讓岑公子給你練兩遍拳,你看會多少是多少,這才叫公平。”

    岑雲舟是個武癡,全部的身心都在功夫上面,對男女之事根本不在意。所以對夏祁這個妹妹,他大致的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搭上一眼能知道這個是夏祁妹妹,而不是府裡的丫鬟。至於夏衿的長相身高脾性,他完全不知道,也沒在意過。

    可聽了夏衿這話,他不由得正兒八經地看了夏衿一眼,心想:夏祁這位妹妹,還真挺明白事理,即便是小門戶人家出身,也絲毫沒有眼皮子淺的毛病,行止有度,難怪自家妹子那麼喜歡她。

    夏祁聽了妹妹這話,再合心意不過了。

    他對岑雲舟笑道:“岑大哥,咱們就照我妹妹說的辦。”

    岑雲舟頷首同意:“行。”又對夏祁道,“你也別叫我岑大哥了。我在家裡排行第二,又癡長你兩歲,你叫我一聲二哥即可。”

    夏祁心裡一喜,當即改口:“二哥。”

    他到宣平候府這幾日,一直呆在這外院裡。宣平候老夫婦兩個掛心皇上,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夏衿身上,希望她能把皇上的病治好。所以夏祁這裡,也就沒那麼多功夫招呼,只派了岑雲舟來陪他。又因夏祁跟夏衿是一體的,夏祁出了事,夏衿必受影響。因此也不放夏祁出門。只允許他在宣平候府內活動,並隨便出入宣平候府書房。

    因此夏祁每日只見到岑雲舟,偶爾見到岑子曼。還有剛到那日跟著妹妹一起見了宣平候和老夫人一面。岑家其餘人並未見到。

    對於岑雲舟,他開始客氣地稱他為“岑公子”。練了兩天拳之後,岑雲舟便讓他改了稱呼,叫他“岑大哥”。現在“大哥”改為“二哥”,是岑雲舟全身心接納於他,要把他當成岑家正經親戚看待的意思,是更親熱的表現。這其中微妙的變化,夏祁還是能想明白的。

    岑雲舟見夏祁喜形於色,對他的印象又好了幾分。擺了一個姿勢對夏祁道:“那我就練兩遍拳,你可看仔細了。”

    “好。”夏祁應道。

    岑雲舟便在院子裡比劃開來,將一套拳打得虎虎生風,最後一個跺腳,地磚竟然被他跺裂了一條縫隙。

    夏衿微微頷首。

    拳法分為外家拳與內家拳。這岑家拳法將身形與行氣相結合,是極不錯的一套內家拳法,跟她以精妙招數先奪殺機的功夫完全不一樣,前者沉穩厚重,行的是君子大道,後面詭異飄忽。講的是陰險伏殺。

    這岑雲舟練著岑家拳法這樣的武功,卻不唾棄她的詭異小道,甚至還博採眾長。吸納學習,這樣的人,以後必成大器。

    岑雲舟練完一套拳,對夏祁道:“我這是內家拳法,講究的是在練拳時配合吐納。”說著,又把如何吐納,如何運氣給夏祁說了一遍。

    “岑二哥,你這樣,還是教了我。”夏祁不好意思地道。

    “我們這拳法光看是看不會的。不像你那種,多看兩遍就能領悟其中奧妙。直接運用出來。公平起見,我自然得把吐納功夫傳授給你。”岑雲舟笑道。

    夏祁這兩年在夏衿的影響下。早已擺脫了門第不高、見識淺薄所帶來的小家子氣。見岑雲舟大方豪爽,他便也不扭捏推辭,認真地跟著岑雲舟,把吐納的方法練習了一遍,牢記在心裡。

    夏祁最大的優點,就是敏而好學。

    他記性好,只看了一遍,便將拳法記了個七八,如今又學了吐納方法,便算是將岑家拳法學會了。

    “你先練著,我今兒有事,沒時間再練一遍了。待明兒有空了再說。”岑雲舟道。

    夏家兄妹都清楚,岑雲舟這是想讓夏祁將吐納功夫和拳法好好消化一下,明日再看一遍,理解會更深刻,比今天一口氣看兩遍要強上許多。

    夏祁心裡感激,夏衿則覺得岑雲舟這個人,相當不錯。

    接下來兩天,夏衿不用再進宮了,卻又不能出門,便整日在家裡呆著。岑子曼雖想留在家裡陪她,但京城的夫人小姐們這段時間憋悶久了,如今一旦開禁,便迫不及待地遊玩娛樂起來。今兒這家夫人設宴賞花,明日那家姐妹邀去打獵,岑子曼雖覺把夏衿一人留在家裡不好,但有些應酬不得不去,否則就要得罪人。只得細細跟夏衿解釋了一番,又保證會早些回來,歉意的去了。

    夏衿卻覺得這樣正中下懷。因為練武這種事,是需要消化領悟的,夏祁前兩年打基礎,現在遇上岑雲舟,正好將所學的東西吃透消化和領悟。這時候指點他一番,進步會一日千里。岑子曼出去應酬,她正好指點夏祁,連藉口都不用找了。

    所以岑子曼前腳出門,她後腳就去了前院書房,將夏祁這段時間跟岑雲舟練拳時所犯的錯誤,所需要改正和提高的地方一一點出,並指點他如何練習岑家拳法——夏衿武功比夏祁高出許多,兩人同時看岑雲舟演練,夏衿對拳法的理解自然比夏祁更深更到位。

    夏祁隨便拜個老師就能考個縣案首出來,腦子的聰明是毋庸置疑的。經夏衿這麼一指點,他進步神速,在接下來跟岑雲舟的對練中,竟然又漸漸占了上風,將他打得手忙腳亂起來。

    這一下岑雲舟起了疑心。因為拳腳這種東西,是作不得假的。以他的觀察,夏祁前幾日並未隱瞞自己的功夫,何以兩日不見,就一下子提升了許多?

    他召來外院伺候的下人一問,得知這幾日。夏公子的妹妹來得很勤,兄妹倆在屋子裡嘀咕一陣,夏祁就會到院子裡來練一通拳。

    這消息讓岑雲舟甚是驚詫:難道夏祁的妹妹會武功。而且功夫還在她兄長之上?

    岑雲舟是磊落漢子,心裡有所疑。便當即向夏祁問了出來。

    夏祁這兩年受夏衿影響甚深。夏衿的性子,是不願意張揚,有什麼本事不願意讓人知道,會刻意隱瞞,但一旦別人有所懷疑了,問到她面前,她就會大大方方坦然地承認下來,絕不百般遮掩。作那小家子氣狀——當初羅騫被她吸引,就是因為這一點。

    所以岑雲舟這一問,夏祁便承認道:“我的功夫,都是我妹妹教的。”

    “什麼?”岑雲舟大為吃驚,“她教的?”

    “對。”夏祁道,“這兩日她指點了我一番,我才能進步如此神速。”

    岑雲舟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完全不能想像,一個閨閣女子,不愁吃不愁穿的,怎麼會練出這樣厲害的武功來。

    在他認識裡的女子裡。哪個閨秀願意舞槍弄棒呢?即便是岑子曼,確實喜歡這個,也不過是學些花拳繡腿。不肯下苦功夫去學的。安全問題,自有護衛去做,她們只需要享受生活,哪裡還需要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去吃那一份苦?

    沒想到夏祁那個看似柔柔弱弱,話都不多說幾句的妹妹,竟然是個武功高手。

    也因此,在那日下午,岑子曼和夏衿相攜前來看他們練拳的時候。他破天荒地認真打量了夏衿幾眼。

    嘿,長得還不錯。瓜子臉,一雙眼睛又黑又亮。如白水銀裡頭養了兩丸黑水銀,神采奕奕,顧盼生輝;身材也高挑窈窕,舉止也落落大方。那略帶清冷的氣質,更是讓她比之大家閨秀也不差。站在妹妹身邊,無論是容貌氣質還是舉止言談,毫不遜色。

    看著這樣的夏衿,岑雲舟不由得心裡一動。

    他十八歲了,這兩年雖然祖父母和父親、母親不明逼,卻也話裡話外地不停地提示他:到年紀了,該娶妻了。但京中閨秀,沒有哪一個他看得上眼的。不是她們不好,閨秀當中,也有像自家妹子那樣開朗爽利的,但他是武癡,他總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在這一點上,跟他有同樣的愛好。

    而眼前這位女子,就很好。

    存了這份心,他便上前搭話道:“夏姑娘,聽夏兄弟說,他的武功是你教給他的?”

    夏衿點點頭,含笑道:“正是。”

    “那……”岑雲舟有些不自然地撓撓頭,臉色微紅,“在下莽撞,不知能不能跟你比試一下拳腳?”

    要是換作別人,岑子曼早就喝斥上了。

    一個年輕男子,跑到女孩兒面前要求跟她拳腳相加,肌膚相接,這簡單是無禮到了極點。

    但岑雲舟是個純純的武癡,一見到有人武功高強,就走不動道,非得要跟人比試一番方可。不涉及到武功,在人情世故上他還不錯。但一到涉及武功方面,他整個心思在那上頭,其他的就思量得少了。

    所以哥哥這無禮要求,並不是有意。

    岑子曼張了張嘴,正要說些玩笑話打趣二哥,再給夏衿解釋解釋,將話題岔開去。

    然而腦子裡劃過的一個念頭,頓時讓她閉上了嘴。

    要是夏衿能做自己的二嫂……

    她看看岑雲舟,再看看夏衿,抿嘴一笑,退到旁邊去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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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她是我媳婦

    夏衿這兩年只跟夏祁練過拳。夏祁那水準,完全不是她對手,所以練起來根本不過癮。現在岑雲舟這麼一說,她也心癢癢起來。至於什麼規矩、男女之別,在她眼裡就是個屁。而且她相信,岑府的下人不會到處去亂爵舌根的。

    於是她笑著點點頭:“行啊。”

    岑雲舟大喜。他環顧了院子一下,對立在廊下的兩個一揮手:“都出去。”

    下人們連忙退下。

    岑子曼放下心來。

    還好,二哥粗中有細,還能顧及到夏衿的名聲。

    岑雲舟又打量了夏衿一眼,問道:“你要不要去換身衣服?”

    夏衿到了宣平候府後,宣平候老夫人和岑子曼幫她張羅了好幾身衣服。今天穿的就是一身玉色繡折枝堆花襦裙,好看是好看,就是繁瑣了些,不利於拳打腳踢。

    “我那兒有沒上身的胡服和靴子,拿給你換。”岑子曼忙道。

    她和祖母雖幫夏衿做了幾身衣衫,卻都是跟她身上穿的這樣,全是漂亮的淑女裝。至於練武、打獵穿的裝束,還沒有置辦好。夏衿現在的身形和她已差不了多少,這幾日如果能去打獵的話,她原打算是把自己沒上身的胡服給夏衿穿的。

    現在練武也是一樣。

    “不用了。”夏衿笑道。

    對付的岑雲舟,不是她誇口,還真不需要她去換衣服。

    岑雲舟深深地看了夏衿一眼:這是看不起自己的功夫麼?

    他走到院中站定,對夏衿一抱拳:“請夏姑娘指教。”

    夏衿翩然走到他對面站好,微一頷首:“岑公子請。”

    岑雲舟一個大男人,哪裡肯占夏衿的面子?只站在那裡不動,等著夏衿進攻,心裡還打算著。即便夏衿的功夫不濟,他也給她留面子,絕不讓她輸得太難看——即便夏祁說他的功夫是妹妹教的。岑雲舟仍不相信夏衿的武功真的很高明。

    岑雲舟不動,夏衿也沒動彈。以她的本事。身影一動,就能閃到岑雲舟身後,將袖子裡的匕首抹到他脖子上。但她並不打算將自己的本事全部施展出來。只堪堪表現出比夏祁的本事高上一點,就可以了。

    兩個人站在那裡不動,旁觀的岑子曼著急起來,對著兩人喊道:“愣在那裡幹嘛,打呀。”

    夏衿看了岑雲舟一眼,知道他是顧于男人臉面。不好意思先動手,便上前一步,將手一揮,朝岑雲舟打去。

    岑雲舟一愣。

    夏衿所使的,正是岑家拳法。

    他當下腳上一退,將頭一擺,避開了夏衿的進攻,反手朝夏衿抓來——所使功夫,則是從夏祁身上所學來的招數。

    夏祁和岑子曼在旁邊一怔,隨即啞然失笑:這兩人。還真有意思。

    於是夏衿使著岑家拳法,岑雲舟使著夏家招數,兩人一來一往地對練起來。

    夏衿好久沒活動筋骨了。整日坐著裝淑女,裝得她骨頭痛,所以這一對練,頓時覺得神清氣爽,酣暢淋漓。因此她既不想讓岑雲舟贏,也不想讓他輸,只這麼拖著他,再一步步逼進,讓他把全身本領都使出來。兩人你來我往。煞是熱鬧,直打得難捨難分。勢均力敵。

    夏衿這裡玩得高興,那邊既生她的氣。心裡又放不下的蘇慕閑從皇宮裡下了值,不知不覺中策馬到了宣平候府。打聽到夏姑娘和岑姑娘都在書房這邊,便過來了。結果一進門,就看到夏衿跟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子戰在一起。兩人你踢我一腳,我揮你一拳,打的好不熱鬧。夏衿穿著一身石榴紅的襦裙,飄飄欲仙,煞是好看。蘇慕閑見了胸口一緊,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夏衿不願意嫁給他,難道是看中了岑雲舟這小子?

    “住手!”他不由得高喝一聲。

    岑子曼聞聲轉頭,看到是蘇慕閑,笑著招呼道:“表哥,你來了?”

    來了外人,儘管是自己表兄,岑雲舟也不好意思再打下去,忙對夏衿道:“夏姑娘,咱們就到此為止吧。”說著,率先住了手。

    夏衿正打得痛快呢,根本不想理會蘇慕閑。但岑雲舟停了手,她也不好硬逼著人家再打下去,只得也停了下來。但心裡有氣,不由得轉過頭去,狠狠地瞪了蘇慕閑一眼。

    蘇慕閑卻仿若沒看到一般,走了過來,把她往後一扯,就像守護神一般擋在了她面前,對岑雲舟道:“表哥,如果衿兒有哪裡得罪了你,儘管沖我來。欺負一個弱女子,像什麼話?”

    在場的幾個俱都睜大了眼睛。

    衿兒?沖著他來?蘇慕閑這是個什麼意思?夏衿什麼時候跟他成了一家人了,要他來這樣幫她出頭?

    夏衿頓時惱了。兩人相熟的關係既被蘇慕閑叫破,她也懶得裝模作樣了,沉聲道:“蘇慕閑,你什麼意思?我跟你沒那麼熟,衿兒豈是你叫的?”

    蘇慕閑橫橫地看了她一眼,便再不理她,轉過臉去對岑雲舟道:“衿兒是我未過門的媳婦兒,我正打算皇上病好就去她家提親。如果她有哪裡做得不當的地方,表哥你沖著我來,不要為難於她。”

    “未、未過門的媳婦兒?”大家都被這話驚得不輕,一個個睜著眼睛,傻愣愣地站在那裡。

    還是夏祁這個作兄長的回神得快,將夏衿剛才那話稍一品味,便知道了她的意思,頓時將臉一沉,對蘇慕閑道:“武安候爺請自重。我們夏家雖小門小戶,卻也不是誰都能侮辱的。如果候爺再糟賤我妹妹的名聲,我夏祁非跟你拼了不可。不要以為你是候爺就可以胡亂說話!”

    岑雲舟此時也回過味兒來了,眉毛一挑:“表弟,你自幼在寺廟裡長大,不知道女孩兒的名聲矜貴,雖情有可原,卻理不可恕。你跟夏姑娘沒有訂親,卻說這話,是敗壞她的名聲,讓她以後如何做人?還不趕緊給夏姑娘賠不是?”

    說著,他抬起眸子來,環顧了院子裡一圈。雖院裡的下人都被打發出去了,他仍朗聲道:“剛才武安候的話,誰也不許外傳。要是讓爺聽到哪個私下裡亂嚼舌根,亂棍打死。”

    蘇慕閑不是剛從寺廟裡回來,什麼人情世故不懂的毛頭小子了。他之所以說那句話,只是看到岑雲舟跟夏衿對打,心裡著急,生怕媳婦被人搶走,才口不擇言。

    不過輸人不輸陣,他可不想認慫,在夏衿面前丟了面子。

    他目光銳利地看了岑雲舟一眼,鼻子裡“哼”了一聲,道:“表哥不用喊了,這院裡沒下人。沒看清楚場合,我會這麼說話嗎?衿兒的名聲,我比誰都要看重。”說著他一拽夏衿的袖子,“走,我有話跟你說。”

    夏衿將袖子一抽:“話我都跟你說清楚了。蘇慕閑,你到底聽不聽得懂人話,想要胡攪蠻纏到什麼時候?”

    這時代最重門第,連羅騫那樣,原來只是一個從五品的府城推官之子,羅夫人就覺得夏衿只配給他做妾,更何況是蘇慕閑這個勳貴候爺?

    所以夏祁下意識地便認為蘇慕閑想納自家妹妹為妾,妹妹拒絕了他,他就當著眾人的面胡攪蠻纏,壞了妹妹的名聲。

    當下走上前去就擋在了夏衿前面,對著蘇慕閑冷冷地道:“候爺,我妹妹的話你沒聽清楚嗎?她與你,並無半分瓜葛。以後還請你不要再糾纏於她。否則,我夏祁就是丟了性命也絕不饒你。”

    蘇慕閑經歷再多,再怎麼成長迅速,也是個血氣方剛的年輕男子。大家對他眾口一詞,全都是在遣責他,尤其是夏衿那狠不得劃清界線,永無瓜葛的態度,深深刺傷了他的心。

    他看著夏衿,咬著牙問:“夏衿,我再問你一次,你真不願意嫁給我?”

    “不願意。”夏衿斬釘截鐵地道。

    “好!”蘇慕閑臉色鐵青,胸口一起一伏,顯然氣得不輕。他定定地望了夏衿一眼,一扭頭,大步朝外離去。

    岑子曼看了看夏衿,又轉頭望向蘇慕閑漸行漸遠的背影,愣愣地不知如何是好。

    岑雲舟望向夏衿的眸子卻變得異常明亮。

    要說他前一刻只是起了那麼一個念頭,至於到底要不要娶夏衿為妻,于他也只是在可商榷之列。要是長輩們覺得門第不配,不同意這樁婚事,他也不會違背長輩們的意願,鬧得家中雞犬不寧。

    可現在,不知怎麼的他就覺得夏衿十分合他心意。他平生最討厭那種粘粘乎乎、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女子。像夏衿現在這樣,處理起事情來毫不拖泥帶水,即便蘇慕閑的地位比較高,她該不給面子的時候也絲毫不給面子,拒絕得乾脆利索,這種颯爽的行事風格,讓岑雲舟很是喜歡。

    回頭我就跟祖母說去,免得表弟再來糾纏於她。

    他心想。

    父母不在跟前,夏祁自覺自己這個作哥哥的,必須擔起保護妹妹的責任。為不讓岑家兄妹誤會夏衿招惹蘇慕閑,給夏衿一個解釋的機會,蘇慕閑一離開,他就問夏衿:“到底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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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大智慧

    救蘇慕閑一命的事,連太后都知道了,夏衿也不再隱瞞,解釋道:“就是在臨江時,他被人追殺,受了重傷,我救了他,並且醫好了他的傷。他就一直說要報恩,處理好京中的事就去提親。”

    岑子曼微張了嘴。

    她沒想到在臨江時,還有這麼一段公案。

    她心裡跟貓撓似的,十分好奇,想問清楚蘇慕閑到底是想納夏衿為妾,還是娶她為妻。

    但為妾的話,問出來對夏衿不尊敬,她只得抑制住心頭的好奇,等著她繼續往下說。

    夏祁仿佛跟她心意相通似的,立刻就問出了她心中所想:“他要納你為妾還是娶你為妻?”

    “為妻。不過我覺得齊大非偶,便沒答應。”夏衿說著,便低下頭去,做嬌羞狀。

    沒辦法,這時代就這麼個風氣。要是說到親事,還大剌剌地臉不紅心不跳,會被別人說你沒羞沒躁,不是好人家的女兒。

    聽得這話,院子裡一片靜默,大家望著夏衿,都有一瞬間的怔愣。

    不是他們不鎮定,實在是夏衿跟蘇慕閑的事,大大出乎他們的認知。

    岑雲舟和岑子曼就不用說了,出身於勳貴之家,豪門勳貴裡的那些雜七雜八的事,哪天不聽得三五件?即便是夏祁,整日專心讀書,流傳於市井之間的齷齪事,他也知道不少。

    稍有姿色的女子騷首弄姿、使盡手段勾搭貴介公子,丫鬟勾心鬥角爬男主人的床,出身寒微的表妹千方百計誘惑豪門表哥……之類之類的事,司空見慣,層出不窮。

    他們還沒聽說過貴公子求娶貧寒女子為妻,卻被對方斷然拒絕的。而且。這貴公子還是一位玉樹臨風、相貌、人品、學識都無可挑剔的年輕候爺!

    “夏衿,你……”岑子曼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蘇慕閑年輕俊朗,出身高貴。有爵位有實職;且為人自律,回京這麼久。家中只有幾個男性奴僕,從不跟那些豪門子弟出去喝花酒;上頭僅剩的一個母親又不在京城,誰嫁了他,一進門就當家,是京中閨秀爭相求嫁的對象。即便是她,候門嫡支千金,將軍之女,如果沒有訂親。表哥又來求娶,她都會滿心歡喜地嫁給他。

    就這樣一個人,以妻位相待,真心求娶,夏衿這麼個鄉下小郎中之女,竟然斷然拒絕,真不知她是傻子還是清高,完全不慕權貴。

    夏祁的心思又不同。

    剛才所見的蘇慕閑,容貌比羅騫英俊,地位也比羅騫高。而且同樣是得病或受傷被夏衿所救,他一開口就是娶夏衿為妻。可羅家呢?羅騫不過是五品官之子,他家卻張口閉口都嫌夏家門庭低。夏衿只配給羅騫作妾。

    呸,跟蘇慕閑這武安候比,他們羅家算得了什麼東西?

    這麼一想,夏祁對蘇慕閑的印象就大好了。

    岑雲舟則望著夏衿,心緒極為複雜。

    “天色不早了,咱們回去吧。”夏衿對岑子曼道。

    “好。”岑子曼對夏衿笑了笑,轉頭跟岑雲舟告辭。

    出了書房的大門,心裡藏不住話的岑子曼就忍不住問夏衿:“我表哥挺好的,你為何不願意嫁給他?”

    “我不是說了嗎?齊大非偶。”夏衿笑道。“我一鄉下小戶人家的女兒,以後挑戶人口簡單、日子過得去的夫家就行了。像你表哥這樣的人。可不是我能高攀得起的。”

    這話岑子曼還真相信了。在她看來,夏衿的行事作派雖然很好。但終究是身份寒微,真要嫁給蘇慕閑做候夫人,她的日子會很艱難的——京城裡的貴婦們,除了生兒育女、幫著丈夫管理內宅,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作用,就是應酬。婚喪嫁娶、生辰賀壽,各種宴席,一個月裡起碼得有七、八起。不是這圈子裡頭的人,是很難混的。那些人眼高心高,極為排外,一個不好,夏衿就要鬧笑話。

    夏衿是聰明人,想來正是清楚這一點,才會拒絕表哥的求親。

    如此一想,她的心情就平復下來。看向夏衿的目光又多了幾分佩服和喜愛:名利面前,有幾人能做到夏衿這樣頭腦清醒、淡定從容的?

    “你哥哥不是要留在國子監念書嗎?讓他幫你相看一個人品不錯的同窗吧。你也十六歲了,該訂親了。別在臨江胡亂地許個普通人家,以你的才智本事,許個普通人家太虧了些。”她真心實意地給了夏衿一個提議。

    夏衿笑了笑:“這個倒可以。”心裡卻沒在意。

    十六歲,還是個孩子呢,哪裡就需要急著出嫁了?古代女子,在家裡是寶;做了人家的媳婦,就是一根草了。

    而岑雲舟這頭,本打算去跟祖父母商量一下,好給自己與夏衿求親的。可看蘇慕閑這一被拒絕,而且拒絕的理由是齊大非偶。再想想自己的身份地位,雖比蘇慕閑稍遜一籌,卻也差不到哪裡去。要是自己冒冒然地跑到祖母面前說要娶夏衿,結果夏衿自己不願意,大家見面豈不是尷尬?

    還是先相處一段時日,再叫妹妹幫著探探口風再說吧。

    打定了主意,他便沒有回後院,而是陪著夏祁在書房裡下起棋來。

    第二天,岑子曼沒有出門,而陪著夏衿在家呆著。宣平候老夫人則吃過早飯便出了門,到宮裡去給太后請安。回來後十分高興地對夏衿道:“太后說,下盅的慕後黑手抓住了,讓我們不要再拘著你。你想去哪兒玩就去哪兒玩,只要不出京城就可以了。”

    夏衿還沒怎麼的,岑子曼就先高興起來,站起來拍手笑道:“太好了,我終於可以帶你出去打獵赴宴了。”

    “多謝太后娘娘,多謝老夫人。”夏衿對著宣平候老夫人福了一福。

    宣平候老夫人擺擺手,笑得滿臉慈祥:“原先為了宮裡的事,不好讓你們露面。現在好了,你們終於可以見見我的家人了。今兒晚上,我讓曼姐兒她娘備些酒菜,你們兄妹倆一起到正院來吃飯吧。”

    “是。”夏衿自然不會推辭。

    到了晚上吃晚飯的時候,夏衿果然見到了岑家的其他家人:岑子曼的父母,即宣平候世子岑長安和世子夫人蕭氏,還有她的大哥岑雲廷,大嫂曹氏,四歲大的侄兒和兩歲大的侄女;還有二房的一家五口。

    看到這些人,夏衿終於明白為什麼岑子曼的性格這麼爽朗嬌憨了:岑家第二代及第三代,都沒有庶出子女,也沒看到姨娘,可見岑家家風清正。在這樣簡單和睦的家庭,難怪養出岑子曼這樣性格的女孩兒。

    她是跟宣平候老夫人、世子夫人蕭氏,大少奶奶曹氏以及岑子曼、岑子曼的堂妹岑子鈺、岑子菁隔著屏風在另一邊吃飯的。

    其他人都好,客氣中帶著點熱絡,唯有世子夫人蕭氏,時不時會用審視的目光打量她,讓她覺得心裡怪怪的。

    “夏姑娘平日裡在家都做些什麼消遣呢?”蕭氏含笑問道。

    “就看看書,做些女紅。”夏衿道。

    岑子曼可不知道蕭氏這是在考察二兒媳婦,笑道:“娘您不知道,夏衿可能幹了,我上次去臨江時,花一百多兩銀子跟夏姑娘一起開了一家酒樓。只一年的功夫,就賺了兩、三千兩銀子了呢。”

    “這麼多?”蕭氏吃了一驚,看了夏衿一眼。

    “還不止呢。”岑子曼洋洋得意地繼續道,“兩個月前,夏姑娘用所賺的銀錢,把臨江那片臭水塘給買了下來,又用了一個極巧的法子,花最少的錢以最短的時間給填平了,又讓知府大人把衙門和書院都搬過去。等過了雨季,在那裡建起房子,少說還得再賺上幾萬兩銀子呢。”

    這話一出,不僅是宣平候老夫人和蕭氏等女眷,便是屏風那邊的宣平候等人都聽住了。

    “夏公子,曼姐兒剛才所說是真的?夏姑娘真的把臨江那片臭水塘給添平了?”宣平候激動地問夏祁。

    他也是臨江人,平日裡極關心家鄉的事。那片臭水塘的事,他也常聽人抱怨。如今聽到說夏衿解決了這一大難題,既然高興又有些難以置信——那麼多人都解決不了的難題,怎麼偏就讓夏衿這麼一個閨閣小姑娘給解決了?

    “正是。”說起這個,夏祁也極為得意,把夏衿如何填湖的事給詳細地說了一遍。

    宣平候聽了怔愣良久,這才長歎一聲:“令妹大智慧啊!”

    比那些讀了多少年書,考了舉人、進士又當了官的人強多了。

    夏祁的話,屏風這邊也都聽見了。岑子曼的兩個堂妹也是活潑的性子。十三歲的大堂妹岑子鈺用崇敬地目光看著夏衿,問道:“夏姐姐,你怎麼會想出這麼個辦法來的?那陣子,臨江城豈不是很熱鬧?可惜了,我們都不知道,否則定要去看看,肯定很好玩。”

    曹氏心裡則盤算著:本以為這夏姑娘只是鄉下小郎中的女兒,嫁妝定然寒酸,能有兩三百兩銀子的陪嫁就已不錯了,想不到她自己能幹,竟然能賺這麼多錢。雖會留一些在家中,但嫁妝肯定會非常豐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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