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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坐酌泠泠水]杏霖春(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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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1 17:52:1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章 鄭家姑娘?

    曹氏所思慮的,正是世子夫人蕭氏所想。昨兒晚上婆婆叫她過去,拉了幾句家常,就扯到了岑雲舟的婚事上。話裡透出來的意思,是看中了眼前這位夏姑娘。

    說實話,當時蕭氏是不願意的。雖然婆婆跟她把夏衿給皇上治好了病的事說了,言明只要成了親,皇上定然會把救命之恩回報到岑雲舟身上。但她並不認為,兒子的前程需要靠別人。兒子有本事自己建功立業,何需沾妻子的光,讓妻子在他面前趾高氣揚?

    再說,夏衿小門小戶出身,想來在言行舉止上拿不出手,上不了檯面。娶這樣一個妻子,委實委曲了自己的優秀兒子。

    可看到夏衿雖容貌不是很豔麗,卻清秀可人,一雙眼睛既靈動又沉靜;言行舉止落落大方,態度不卑不亢。再加上剛剛聽到填湖的事,她的態度完全轉變了過來,只覺得能給兒子娶這樣一個女子,也很不錯。

    她腦子裡迴響起婆婆昨晚說的一句話:“你公公手握重兵,本來就容易受到皇上的猜疑。這時候再娶一個世家女,跟顯赫人家聯姻,豈不是火上烹油?到那時候,只怕離滅門大禍就不遠了。所以咱們家幾個孩子,只能跟普通人家婚配。而那位夏姑娘,便是普通人家裡出類拔萃的人物。這樣的姑娘不娶,還娶誰去?”

    想到這裡,她對夏衿打心眼裡親熱起來,問她:“你家中還有什麼人?”

    “我祖父母都不在了,父親三兄弟已經分家。如今家中除了我和我哥哥,就只有父親和母親。”夏衿答道。

    蕭氏越發的滿意。

    夏家人口如此簡單,夏祁又是個優秀的孩子,這幾日兒子對他都讚不絕口。以後只有為兒子添助力,絕不會拖他的後腿。能養育出這樣一對出色的兒女,想來夏家夫婦也是極好的。這樣的人家。還真是再好不過了。

    而那邊,宣平候世子也在跟夏祁聊天。瞭解夏家的情況。最後的結果,便是跟蕭氏一樣,對夏家再滿意不過了。

    屏風兩邊很和諧地吃完了飯。

    臨告辭前,蕭氏對岑子曼道:“明日是大長公主的賞花宴,你帶夏姑娘去玩玩吧。”

    大長公主,即是當今皇上安鴻熙的同胞姐姐,太后所出,地位尊崇。她是個極會享受的人物。每年春天都會在公主府裡辦賞花宴,請京中貴婦及貴家公子、小姐參加。

    而世子夫人蕭氏,則是大長公子的小姑子,駙馬蕭培安的親妹妹,兩家交往甚叢。所以岑家多帶個人去赴宴,於他們而言並不是多大的事。

    “太好了。”岑子曼自然十分高興。

    回到兩人所居住的清荷居,岑子曼便忙碌開了,將給夏衿做的衣衫都拿了出來,又捧出許多自己的貴重首飾,拿來跟衣衫相配。折騰了半天。最後她終於幫夏衿選定了一襲翡翠撒花洋縐裙上裳,配清淡的霞光色細褶落梅瓣的裙子。夏衿氣質清冷,穿冷色調衣衫。更顯高貴。

    夏衿喜岑子曼的爽朗嬌憨,難得她今兒興致高,便也由得她擺佈。

    也別說,豪門千金自小就搗鼓自己的穿著打扮,即便是岑子曼不喜這些,耳濡目染之下也差不到哪裡去。待夏衿穿上她挑的衣服,再由著丫鬟梳了個頭,戴了首飾,一照鏡子。發現這身衣服盡顯她窈窕身材,清冷氣質也更加凸顯。

    她一時興起。便給自己化了個妝。憑著高超的化妝技藝,愣是把她六分容貌變成了八分。其實化個十分的容妝也不是不可以。憑著她的手段,將自己打扮成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完全沒有問題。不過只是為了玩兒,沒必要將自己的保命本事拿出來顯擺。

    就改變了這麼兩分,愣是把岑子曼驚豔得一塌糊塗,纏著夏衿也給她化妝。兩人一裝扮完,互相對視一眼,俱都笑個不停。

    “不行,我得去給祖母和母親瞧瞧。”岑子曼將夏衿一拉,就往正院裡跑。夏衿勸阻不住,只得跟著她去了正院,心裡倒是暗暗後悔,不該這麼隨性,惹出麻煩來就不好了。

    宣平候老夫人正和兒媳在說話呢,忽見兩個美人兒闖了進來,差點嚇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卻是哭笑不得,指著岑子曼嗔道:“你呀,沒有一天不淘氣的。”

    世子夫人蕭氏卻看著夏衿驚豔不已:“你、你是夏姑娘?”

    夏衿的化妝就在於不露痕跡。她的眼睛是很美的,如黑寶石一般,熠熠有神,顧盼生輝;臉型也很好,皮膚也很白皙。只是鼻子不夠挺,嘴型也不是很好看。此時用明暗手法將鼻子一提,鼻子頓時顯得高挺起來,嘴唇也用同樣的方法改變,形狀完美、飽滿有度的美唇便出來了。她這張臉,沒有了缺陷,自然就變得十分漂亮起來。

    夏衿一笑,對著宣平候老夫人和蕭氏優雅一福:“夏衿見過老夫人和夫人。”

    “怎麼樣?漂亮吧?”岑子曼將她那張漂亮的臉蛋在祖母和母親面前不停地晃,得意地道,“夏衿給我化的妝,好厲害。”

    女人,不管七老八十的老太太,還是兩三歲的小娃娃,都沒有不在意自己這容貌的。宣平候老夫人雖說老,也不過是五十多歲年紀,因保養得宜,看上去只有四十來歲。世子夫人蕭氏則是三十多歲,半老徐娘風韻尤存。看著岑子曼和夏衿這兩張漂亮的臉,她們哪有不心動的,趕緊問夏衿是怎麼做到的。

    夏衿也不藏私,將自己的所使的幾個手段一一說了一遍。

    “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蕭氏問道,“莫非也是你那位姓邵的師父教你的?”

    “那倒不是。”夏衿笑道,“我一直遺憾我的鼻子不夠挺。有一次看哥哥畫畫,覺得既然能用墨深淺來表現物體的明暗,那將深淺不一的粉撲到鼻子上,是不是能將鼻子也變挺起來呢。結果一搗鼓,發現效果不錯。”

    “夏姑娘真是聰明。”蕭氏是真心讚歎。

    宣平候見到兒媳看向夏衿時的滿意目光,暗自含笑點頭不已。

    “明兒個就這麼打扮著去赴宴吧。”蕭氏又笑道。

    岑子曼正要答應,夏衿卻道:“我就不要了。”

    “為何不要?”岑子曼詫異地看向她。大家赴宴時對衣服首飾精心搭配,容妝極盡精緻,不就是為了打扮得更加漂亮,更有面子嗎?夏衿有這手段,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夏衿笑笑:“我一小門戶姑娘,在宴會上悄沒聲息地呆著便是了,何必出盡風頭,讓大家矚目?沒的惹出麻煩來。”

    蕭氏大贊,對夏衿的滿意到了極點。有大本事,卻懂得低調行事,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和所處位置。這樣的心性,於年輕小姑娘何其難得?

    岑子曼想了想,覺得夏衿所言甚有道理,點點頭道:“你說的是。我也跟平時那樣裝扮好了。不過……”她拉了拉夏衿的袖子,撒嬌一般道,“我可以不變得漂亮,但你這手化妝的本事,可得教我。”

    “這沒問題。”夏衿笑道。

    宣平候老夫人只在一旁微笑,看著幾個晚輩,心慰不已。

    第二日,夏衿便跟著蕭氏、曹氏和岑子曼,去大長公主府赴宴。宣平候老夫人上了年紀,不喜熱鬧;岑二夫人昨晚受了風寒,岑玉鈺姐妹便在家侍疾,俱都留在了家裡。

    大長公主是太后親女,皇上胞姐,除了太后和皇后,就數她地位最為尊崇,其所住的府坻,自然是極盡華麗。不要說京外來的沒見過多少世面的官宦夫人,即便是住在京城的世家夫人,第一次來都會對此驚歎不已。

    夏衿從繁華的二十一世紀而來,對於奢華的大長公主府,也只是在心裡讚歎一聲,面上並無多少震驚之色。這表現看在蕭氏眼裡,又加了一分滿意。

    一行人被下人領著,進了門只走了幾步,旁邊便響起一個溫柔的聲音:“世子夫人,您也來了?”

    夏衿跟著大家轉頭一看,卻是身著青緞掐花對襟外裳的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在她身後,還立著一個年輕姑娘和一些婆子、丫鬟。

    “鄭夫人。”看到這婦人,蕭氏笑著打了聲招呼,目光又看向年輕姑娘,“前段時間聽說鄭姑娘身體抱恙,如今可好些了?”

    鄭姑娘上前行了一禮,道:“好多了,多謝世子夫人掂記著。”

    岑子曼悄聲在夏衿耳邊提醒:“這是吏部尚書家的夫人和小姐。”

    吏部尚書?

    夏衿不由得一震,抬眸朝那年輕姑娘細細打量了一眼。

    這女子十六、七歲年紀,穿著一身鵝黃色衣衫,容貌秀麗,看樣子十分溫婉。只是有些清瘦,面色蒼白,嘴唇沒有血色,想來是病了一場,還沒調養回來的緣故。

    莫非這位就是羅夫人給羅騫訂下的未婚妻?

    夏衿思忖之間,感覺到岑子曼扯了她一下,只得跟著岑子曼上前給鄭夫人行禮。

    “曼姐兒越長越漂亮了。”鄭夫人笑道,又看向夏衿,“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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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1 17:52:2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一章 猜想

    “這是臨江來的夏姑娘。”蕭氏笑著介紹道。

    那一直低著頭的鄭姑娘,聽到“臨江”兩個字,身體一震,倏地抬起頭來,飛快地朝夏衿看了一眼。

    夏衿五官十分敏銳,而且注意力一直在鄭姑娘身上。鄭姑娘這一看過來,她就感覺到了。但讓她奇怪的是,鄭姑娘看似在看她,但聚焦的地方卻在岑子曼身上,而且那驚鴻一瞥的眼神裡,竟然滿滿都是恨意。

    這姑娘,莫非跟岑子曼有仇?

    夏衿思忖著,待要再一進步研究鄭姑娘的目光,卻見她又低下了頭去。

    鄭夫人聽到“臨江”二字,眉毛跳了一下,不過沒有朝夏衿看來,而是轉頭看了自已女兒一眼。見她望了夏衿一眼後就低下頭去,並沒有什麼異樣,她微微松了一口氣。

    母女兩人的動作都不大,再加上鄭家與羅家的親事,是宣平候老夫人牽的線,蕭氏自然知道鄭姑娘的未婚夫是羅騫。母女倆聽聞“臨江”兩個字神情異常,也十分正常,蕭氏沒作他想,親親熱熱地對鄭夫人道:“既然在這遇上了,便一塊進去吧。”

    夏衿注意到鄭姑娘悄悄扯了扯母親的衣袖。

    鄭夫人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袖子抽回,笑著對蕭氏道:“你們先請吧,我這女兒大病初愈,身子骨仍有些虛弱。要不是為了讓她出來散散心,我今兒就不來了,唉。她走路慢吞吞的,一會兒就要歇一下,我們還是在後面慢慢來好了。世子夫人和岑姑娘、夏姑娘先請。”

    蕭氏也不勉強,說了兩句關切地客氣話,便先離開了。

    岑子曼拉著夏衿。故意拉後了幾步,悄聲道:“你知道麼?這位鄭姑娘,準備許給臨江的羅公子。”

    果然!

    不過夏衿好奇的地方不在這裡。而在於鄭姑娘與岑子曼有何矛盾上。她問:“你跟她,關係不好?”

    岑子曼愕然。抬眼看向夏衿:“何出此言?我跟她沒什麼來往,說不上好和不好。”

    夏衿笑了笑:“我看你跟她在一起都不打招呼不說話,還以為你們關係不好。”

    岑子曼不以為然地擺擺手:“在這裡呆久了你就知道,京城閨秀都是紮堆玩的。鄭姑娘她們這些文官之女,向來清高,跟我們勳貴家的姑娘也就見面打聲招呼的份兒,平日裡都不在一塊兒玩的,談不上什麼交情不交情。”

    夏衿點點頭。又試探道:“不過我見你娘跟鄭夫人倒是挺好。”

    岑子曼撇撇嘴,臉色紅了起來。她裝作隨意地樣子望向別處,嘴裡道:“跟我訂親的那人,是鄭夫人的侄兒。為了我,我娘自然要跟他們客客氣氣的。”

    “哦?”夏衿一挑眉,既感意外,又覺得尚在情理之中。

    京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權貴的圈子就那麼大,互相締結婚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夏衿有著玲瓏七竅心。心思又敏銳,她想著鄭姑娘看向岑子曼的眼神,再想想岑子曼未婚夫是鄭姑娘的表哥。而羅夫人帶著羅騫上了一趟京城,卻在回臨江後許久方才有消息傳回去,說鄭家同意了這樁婚事,又想到鄭家姑娘一臉的病容……一個大膽的猜想,湧上了她的心頭。

    她看看走在身邊一臉嬌羞卻百般遮掩的岑子曼,心裡微微歎了一口氣。

    這也僅僅是她一個猜想,無憑無據的,又不知鄭姑娘是一廂情願還是兩情相悅,她即便想提醒岑子曼一聲。也無從說起。

    只得按下這樁心事不提。

    大長公主府面積很大,一行人走了足足有一盞茶功夫。才到了公主府的花園。

    這花園占地比宣平候府在臨江的花園大上許多,裡面的奇花異草不是夾雜著種在一起的。而分成了片。現在她們踏入的,就是牡丹園。

    此時正值四、五月份仲春時分,滿園的牡丹盛開,爭奇鬥豔,煞是好看。而更好看的則是那些貴婦小姐們,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比那盛開的花兒還要嬌豔。

    蕭夫人一路走去,跟人打著招呼,夏衿跟著岑子曼不停見禮,甚是忙碌。

    岑子曼似乎很不喜歡這種場合,等到蕭夫人終於走到與她交好的幾個夫人前坐定,她便迫不及待地道:“娘,你們在這兒聊天,我跟夏衿四處走走。”

    蕭夫人深知女兒坐不住的性子,揮了揮手:“去吧。”又叮囑,“照顧好夏姑娘。”

    “知道了。”岑子曼嘟了嘟嘴,拽著夏衿就快步往外走,嘴裡還嘟囔道,“老把我當小孩子。”

    夏衿失笑。

    看著這樣天真爛漫的岑子曼,夏衿忍不住問道:“你那未婚夫,你見過麼?”

    岑子曼不意夏衿會問這個。她嗔怪地看了夏衿一眼,微紅著臉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人家關心你嘛。”夏衿道,“嫁人就等於第二次投胎,嫁得好不好,關係到後半輩子的幸福呢。”

    岑子曼見四周雖有人,但距離不算近,她們說話別人聽不見,便輕聲道:“自然是見過的。”她笑了笑,笑容有些羞澀,“你在京城呆久了就知道了,京城的風氣是很開放的。男女之間不像臨江那樣,見個面就要人命似的。這裡年輕男女經常一起參加宴會,一起出去打獵。見面說話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只要不單獨在一起就好。”

    說著,她聲音更小了:“其實彭公子還是我自己瞧中的,回來跟我母親一說,母親派人去探了探他家的口風,就把親事給訂下來了。”

    “他很好?”夏衿問道。

    岑子曼點了點頭,臉更紅了:“他長得很好看,而且很有才華,是京中有名的才子呢,作出來的詩詞,被廣為傳誦。”

    夏衿眉頭微蹙。

    才子什麼的。最是風流倜儻,招風引蝶。

    “他們家是幹什麼的?”她又問。

    “他父親是翰林院的編修,他是個舉子。準備這兩年便下場參加會試。”

    夏衿點了點頭,沒有再問下去。

    兩人在牡丹園逛了逛。將牡丹看了個遍,便打算到別處走走。

    剛出了牡丹園,就看到四個衣服華麗的年輕姑娘站在那裡說話。一個穿紫綃翠紋裙的姑娘抬眼看到岑子曼,立刻抬手招呼了一聲:“阿曼。”

    “二表姐。”岑子曼提起裙子跑了過去,又轉身朝夏衿招招手,“快過來。”

    待夏衿過去,一個穿玫瑰紫牡丹花紋長裙的女子用下巴點點她,問道:“這是誰呀?”神色頗為倨傲。

    “這是我朋友。臨江來的,姓夏,名叫夏衿。”岑子曼似乎不喜這玫瑰紫衣衫的姑娘,繃著小臉說完,又給夏衿介紹這四位姑娘。

    一位公國府小姐,兩位候府姑娘,還有一位,即那神態倨傲、穿玫瑰紫衣衫的,則是一位郡主,皇帝的弟弟燕王的嫡出女兒。名叫安以珊。

    岑子曼的表姐許晴出自衛國公府,大概是看在岑子曼的面上,對夏衿倒挺客氣。兩位候府姑娘也還好。只有安以珊毫不客氣地蹙眉問道:“姓夏?江南有姓夏的世家嗎?”

    “我並非出自世家。”夏衿溫和地道。

    “那你爹做什麼官的?”安以珊又問。

    岑子曼臉上露出氣惱之色,但礙于安以珊的身份,緊抿著嘴不敢說話。

    “我也並非官宦家的小姐。”夏衿仍然一臉微笑。

    安以珊便不理夏衿了,轉頭對岑子曼道:“阿曼,你別仗著你娘跟大長公主有親戚關係,就什麼阿狗阿貓都帶進公主府來。下次你再這樣,我就跟我姑姑說,不讓你來參加賞花宴了。”

    “什麼阿狗阿貓?嘉寧郡主,請你嘴巴放尊重些。夏衿是我的朋友。蔑視她就等於蔑視我。”岑子曼梗著脖子嚷道。

    “好了好了,阿曼你少說兩句。”岑子曼的表姐許晴忙打圓場。拉了拉岑子曼,“趕緊帶你朋友去看花吧。杜鵑園裡的杜鵑花開得正豔呢。”

    “哼!”岑子曼冷哼一聲。拉著夏衿轉身就走,走到安以珊她們都聽不見的地方,這才恨恨地嘟囔道,“不就是個郡主?有什麼了不起,還不是整天圍著我表哥轉,千言百計想嫁給他……”

    說到這裡,她眼睛一亮,轉頭對夏衿道:“喂,你趕緊答應嫁給我表哥吧。那嘉寧郡主,可喜歡表哥了,整天圍著他轉,就想嫁給他。你要是答應我表哥的求婚,跟我表哥成了親,嘉寧郡主還不得被活活氣死。哈哈……”說著,很歡樂地自顧自笑了起來。

    “……”夏衿無語。

    “婚姻大事,豈是拿來賭氣的。”她道。

    “怎麼賭氣了?我表哥哪裡不好?”岑子曼嚷嚷起來。

    夏衿見有人朝這邊望來,忙伸手捂住岑子曼的嘴:“這種地方,咱們不討論這種問題好麼?”

    岑子曼將她的手扒開,氣哼哼地道:“反正啊,你不嫁他是你沒福氣。”聲音卻放輕了許多。

    夏衿笑著搖搖頭,也懶得跟岑子曼爭執:“走罷,不是說杜鵑開得好麼?咱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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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1 17:52:4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二章 染黑了

    兩人看了杜鵑,又進了竹園,最後到了園中的池塘邊。

    北方不比江南,處處是水。臨江宣平候府能有一個如同小湖那麼寬的池塘,園中也處處都是溪流水景。但這長公主府,各種極盡奢華,但水景卻不多,中間園子開了一塊方圓五、六畝的池塘,便已是很不錯的景致了。

    “走吧,那邊有條船,咱們上去,叫船娘把船撐到池塘中央去。”岑子曼興致勃勃地拉著夏衿往池塘邊走去。

    “等等。”夏衿拉住了岑子曼。

    “怎麼了?”

    夏衿用下巴點了點前面的方向:“我好像看到那位嘉寧郡主了。”

    “啊?”岑子曼轉頭張望,“在哪兒?”

    “左前方那棵榆樹前面的池塘邊。”

    岑子曼將視線移了移,終於看到了安以珊那身顯眼的玫瑰紫牡丹花紋長裙。

    “咦,她在那兒幹嘛?”岑子曼見安以珊一個人站在那裡,不光跟她在一起的許睛等人不見了,便是跟著她的丫鬟婆子也一個都不見,不由緊張道,“她不會有什麼想不開,要跳水吧?”

    在臨江落過水,差點被淹死,岑子曼對池塘這種地方,有一種莫名的恐懼,站得近些就覺得心裡發慌。所以看到安以珊就站在水邊,往前走一步就落入水裡了,她不由得緊張起來。

    她轉頭對丫鬟雪兒道:“你去,把嘉寧郡主安全帶回來。”

    雪兒正要過去。夏衿卻一把拉住她:“等等。”

    岑子曼詫異地看了她一眼,繼而輕輕蹙眉,心裡忽然不悅。

    她還以為夏衿是因為嘉寧郡主剛才對她無禮。所以不願意幫她一把呢。

    “我看到你表哥過來了。”夏衿指了指另一個方向。

    岑子曼轉頭一看,果然。從另一頭的小道上緩緩走來兩個人,走在前面的是蘇慕閑,後面跟著一個小廝。

    蘇慕閑慢慢地踱著步,表情閒適安然,一邊走一邊還打量著四周景象,似乎是賞景走到這裡來的。

    “表哥?”岑子曼看看蘇慕閑,再看看嘉寧郡主,上齒咬住了下唇。

    “姑娘。”雪兒喚了一聲。請示自己還要不要過去。

    岑子曼連忙擺擺手:“不用去了。”皺著眉,眼睛緊緊地盯著那邊。

    夏衿眼尖,看到榆樹後面的樹叢時不時地動一下,再看看蘇慕閑那閒適的表情,便知兩人並不是約會,而是安以珊單方面地想幹點什麼。

    她看了看離安以珊只有一步之而遙的池塘,對岑子曼道:“你要是不想有嘉寧郡主這麼一個表嫂,你就朝你表哥喊一聲。”

    “啊?”岑子曼一時沒反應過來。

    待她轉過頭去,想明白夏衿是什麼意思,準備朝那邊叫喊時。只聽“撲通”一聲,安以珊已經跳進池塘裡去了。

    “啊!”一個小丫鬟從樹後跑了過來,對著池塘看了看。哭叫道,“郡主,郡主……”

    然後她轉過頭來,看到蘇慕閑,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跑過去揪住他的衣服就大哭:“候爺,候爺,求求你救救我們郡主吧。郡主她掉到水裡去了。”

    而那邊嘉寧郡主已在水裡手腳亂舞,一個勁兒地撲騰起來。

    蘇慕閑大概是剛才看到嘉寧郡主了。急急地轉了身,正要離開。可還沒來得及走。就聽到那邊叫喊,緊接著就被小丫鬟把衣服給揪住了。

    他轉過頭來。朝池塘看了一眼,對小廝道:“阿硯,你會游泳吧?趕緊下水去把郡主給救上來。”

    “啊?”阿硯和郡主家的那個丫鬟都呆愣住了。

    嘉甯郡主設這個計,就是引誘蘇慕閑下水救人。年輕男女在水是衣衫單薄,又肌膚相親,一個未嫁,一個未娶,再沒理由不成親的。如此,她就能嫁給蘇慕閑了。

    卻不想,蘇慕閑竟然叫他的小廝下水救人!

    男僕碰到千金小姐的身子,是對那女子極大的侮辱。任何主子,只要自己有辦法,就不會對男僕下這麼一個命令。

    小丫鬟怒了:“候爺,我家郡主金尊玉貴,哪能讓男僕碰她的身?你叫小廝救人,是何用意?想要侮辱我家郡主不成?”

    “哎,嫂溺叔援,事當從權。阿硯不下水沒辦法呀,我又不會游泳。”蘇慕閑攤攤手道。

    “你撒謊!”小丫鬟看主子在水裡撲騰的時間久了,蘇慕閑這裡還穩坐釣魚臺,說話仍然不緊不慢,聲音都急變了,“去年你回來時,還下水救過小郡王!”

    “唉,那次之後,我就怕了,再不敢下水了。”蘇慕閑一臉為難的樣子。

    小丫鬟跺跺腳,急得眼淚都下來了。

    “候爺,小人到底要不要下去救人?”阿硯請示道。

    蘇慕閑一指小丫鬟:“聽她的吧,她說救你就去救,她說不救就不救。”

    “候爺!”小丫鬟大叫一聲,“你見死不救,你就不怕王爺找你麻煩嗎?”

    蘇慕閑將臉一冷:“你是她的丫鬟,主子有危險你都不救,還有精力跟我在這吵架,其罪該死!”

    蘇慕閑這話說到後面,表情極為淩厲,那小丫鬟頓時被嚇得面色蒼白,半天說不出話來。

    此時雖已四、五月,但池塘裡的水還是很涼的。即便那處水並不深,安以珊在冷水裡撲騰久了,又驚又怕又冷,終於頂不住,慢慢地沉了下來。而蘇慕閑冷眼看著平靜下來的湖面,臉色冷凝,只不作聲。

    “這、這這……”這邊的岑子曼看這情形,結巴著不知說什麼好,抬腳就想往那邊跑。

    她這是準備要去救人。

    夏衿一把抓住她的衣衫。

    “喂,你幹什麼?再不救她就死了。”岑子曼又急又怒,伸出腳就想將夏衿踹開。

    夏衿將身體一避,平靜地道:“她死不了。那樹叢後面藏著人。”

    岑子曼一愣,朝那邊看去。

    “她只是想算計你表哥,好嫁給他。不是真的想死。”夏衿又道,“現在只看誰堅持到最後。你過去了,就是添亂,沒准那刁蠻的郡主到頭來還把氣撒到你身上。”

    岑子曼想想安以珊那脾氣,抿了抿嘴,站在那裡不再動彈。

    而那邊小丫鬟看到自家郡主起先還掙扎幾下,現在沉下去好久沒浮上來,偏身邊的蘇慕閑還無動於衷。她終於忍不住了,高聲叫道:“吳嬤嬤,張嬤嬤,快,快救郡主。”

    旁邊的樹叢裡飛快地竄出兩個人來,朝池塘飛奔而去,衣服也來不及脫,“撲通”一聲跳下了水,朝安以珊沉下去的方向遊去。不一會兒,就把安以珊的從水裡托了出來。

    安以珊雖然喝了幾口水,但神志還是清醒的。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像一隻離了水躺在陸地上的魚兒。

    兩個婆子將她拖到了岸上,小丫鬟趕緊伸手去扶,又不停地拍背,給她控水。

    百忙之中,她還不忘回頭看上一眼,想讓蘇慕閑上前關心幾句,好歹別讓自家郡主白受這一回罪。

    然而這一看,她卻是一呆。

    此時除了她們這幾人,四周一片寂靜,哪裡還有蘇慕閑主僕的身影?

    她回頭看著連連咳嗽的安以珊,眼淚忍不住“嘩嘩”流了下來,哽咽道:“郡主……”

    這邊廂,岑子曼呆呆地看著安以珊像死狗一般被拖上來,而蘇慕閒事不關已的轉身即走,連看看安以珊是否安好的舉動都沒有。她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喃喃道:“他、他竟然……”下面的話卻不知如何去說。

    夏衿也在心裡唏噓:當年那個看到小乞丐被打,不知有沒有危險就沖上去救護的乾淨澄澈的少年郎,如今也變得精明而冷酷,如同一張潔白的紙,終於被這世間的陰暗面染黑了。

    而當初率先在那張紙上點上墨點的,是她。所以看到這樣的蘇慕閑,她不知應該感到欣慰,還是應該感到愧疚。

    不過,這世上的陰暗面是如此之大,魑魅魍魎無處不在。一只能血淋淋的撕碎獵物的老虎,總比一隻善良的小白兔活得更久一些吧?蘇慕閑能不濫發善心,冷酷地看著對方所施的陰謀詭計在陽光下破滅,這樣的他,比起以前來會活得更輕鬆,也能走得更遠。

    她還是應該為他感覺欣慰才對。

    看到那邊的下人拿了厚披風,給安以珊披上;又從食盒裡拿出一碗姜湯給她喝。有條不索地做完這些,這才扶著她走了。岑子曼站立在那裡好半晌,這才轉過身來,對夏衿道:“走吧。”

    夏衿看她一眼,沒有說話,只跟在她身後朝前走。不一會兒,她跟著岑子曼回了牡丹園。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岑子曼哪兒都沒去,只坐在蕭氏身邊默默吃點心喝茶。蕭氏感覺女兒情緒似乎不對,又陪著那些貴婦聊了一會兒天,就站起身來告辭。

    她們來的時候乘了三輛馬車,蕭氏一輛,岑子曼和夏衿一輛,還有一輛坐著丫鬟婆子。

    出了長公主府,站在馬車前,蕭氏朝岑子曼招招手:“曼姐兒,來,娘有點事要跟你說。”又歉意地對夏衿笑一笑,“是親戚家的一點子事,我跟她說說。夏姑娘你一個人坐車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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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1 17:52:5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三章 鄰居

    “沒事。”夏衿笑著搖搖頭,“從臨江到京城那一路我都是一人坐車的。”

    蕭氏點點頭,不再多話,拉著岑子曼上了馬車。

    夏衿則上了後面那一輛。

    等到馬車在宣平候府前停下,岑子曼從蕭氏的車上下來時,臉上又堆起了活潑的笑容,拉著夏衿問她:“累不累?累的話咱們叫婆子把轎子抬來,乘轎子進去。”說完又歉意道,“對不住啊,嘉寧郡主落水的時候,我不該誤會你,以為你記她的仇,不讓我去救她。”

    夏衿還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兩人雖然脾氣投契,但相處的時間並不長,更沒有共過患難。互相不瞭解,一遇到事就懷疑對方,這很正常。

    “是我沒跟你說清楚。”她笑道,又拉著岑子曼往裡走,“走罷,我不累。”

    “只是表哥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呢?他在臨江時,不是這樣子的。”說起這事,岑子曼還是一臉悵然。

    夏衿不作評價,只陳述事實:“今天他要心軟一點,就得娶嘉寧郡主了。”

    “那是。”岑子曼點點頭,歎了一口氣道,“所以,還是變成這樣比較好吧,至少不會那麼容易被人算計。”

    “說起來,那嘉寧郡主也不錯啊,身份又高,長得也美,對你表哥也一往情深,為何你表哥不願意娶她呢?”夏衿滿心疑惑。她沒把她跟蘇慕閑的糾葛當回事,所以並不認為蘇慕閑是為了她才回拒這門親事的。

    說起這個,岑子曼臉上的表情便有些冷:“燕王府嫡出庶出的孩子加在一起足有十個,只有她一個女兒,又是王妃嫡出,十分受寵。所以養成了嬌縱性子。前段時間有人衝撞了她的馬車,被她叫下人當場就給活活打死了。我表哥……”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繼續道:“我表哥以前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挺善良的一個人。自然百般看不慣她這行事,哪裡肯娶她?嘉甯郡主逼著燕王妃托人去提親,被表哥藉口孝期未過,直接給拒絕了。表哥是御前侍衛,太后又肯看顧他。上頭有太后壓著,嘉寧郡主也不敢鬧得太過,想來是沒辦法了,才使出了今兒這種招數。”

    夏衿沒有再說話。

    兩人回到院裡歇息。下午哪兒都沒去。

    夏衿是個既能動又能靜的性子。要她連續奔波數月去做事,她也不覺得累;呆在一個地方哪兒都不去,只在家裡蹲著當蘑菇,她也絲毫不覺得煩躁。

    岑子曼卻是個喜動不喜靜的,在家裡悶了一個下午,她便坐不住了,跑過來對夏衿道:“我們去外院看哥哥們打拳吧。”

    夏衿從書裡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懶洋洋道:“你去罷,我身子懶懶的。不想動彈。”

    “去吧去吧。”岑子曼拉著她的胳膊猛搖,撒嬌賣癡,“我在家裡悶得慌。就當你陪我。”

    夏衿正要說話,就見董方掀簾進來,稟道:“岑姑娘,外面來了個婆子,說二公子想請您跟我家姑娘去前院練拳。”

    岑子曼歡快地跳了起來:“哈,看吧,我哥都催咱們出去了。”

    夏衿昨日也是一時興起,才陪著岑雲舟練了幾招,今天卻不想再陪練了。舒氏以前整日絮叨說女孩兒的名聲最重要。夏衿在古代呆的時間愈久,就愈明白這一點。看看上午的事。即便是貴為郡主,如果被男僕所救。名聲就要毀了,以後也許不上好親事。所以她在岑府的行事,還是謹慎些吧。

    要是傳出不好的風聲,或是被蕭夫人誤會她在勾引岑雲舟,她在岑府裡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偏太后賜下來的宅子她還沒來得及去看,而且離開家時太過匆忙,她身上只帶了三百兩銀票和一些碎銀子。也不知那宅子要不要修繕,用這點錢修繕到底夠不夠。

    “不如,你陪我去看宅子吧。”她道。心裡決定如果那宅子完好,就早日搬到那邊去住。

    雖岑家人很好,但住在別人家裡,總沒有自已家那麼自在。

    岑子曼性子活潑,人卻不笨。聽到夏衿忽然沒頭沒腦地冒出這一句,她的手一頓,狐疑地看著夏衿,小心問道:“不會是我鬧得你煩,你想搬出去住吧?”

    “想什麼呢?”夏衿輕輕敲了一下她的腦袋,“要是太后賜給你一所大宅子,而且是你以後要住的地方,你不掂記著想去看一眼啊?”

    岑子曼訕訕笑了起來:“還真是。”轉而又道,“那哥哥他們那邊……”

    “那不光是我的宅子,也是我哥要住的地方呀,自然是叫他一起去了。如果你哥有空,想要一起去,那求之不得,這樣咱們就不用帶那麼多護院了呢。”

    聽得這麼一說,岑子曼興奮起來,轉頭對外面道:“雪兒你進來。”

    待雪兒進來,她便囑咐了幾句,又叫婆子出去吩咐,讓下人準備馬車。

    一盞茶功夫後,夏衿和岑子曼到岑府大門處時,便見夏祁、岑雲舟已在那兒等著了。但除了他們倆,旁邊竟然站著一個不速之客。那俊朗的面容,玉樹臨風的身姿,不是蘇慕閑還能是誰?

    岑子曼因上午的那件事,面對蘇慕閒時雖然有些彆扭,但還是上前打了聲招呼:“表哥,你怎麼有空過來?”

    “我今天沐休。”蘇慕閑道,眸子卻在夏衿臉上一劃而過。

    他是御前侍衛,當值的時間跟那些朝臣不一樣。一當值就連續幾日,休息的時間自然也是連續幾日。

    岑子曼看了夏衿一眼,沒有再問什麼,直接道:“上車吧。”率先上了馬車。

    待夏衿也上了車,夏祁、岑雲舟和蘇慕閑便翻身上馬,護著馬車往貓兒胡同去——太后御賜的那所宅子,就位於貓兒胡同。地理位置雖不如衛國公府、宣平候這些豪門勳貴所在的街道好,卻也是京中官宦人家所聚居的地方,算得上是好地段了。

    馬車在街道上行走大概有一頓飯功夫,便在一處宅子門前停了下來,岑雲舟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妹妹,到了。”

    夏衿跟在岑子曼身後下了車,抬眼一看,便見一扇朱漆大門極為寬大齊整,上面的油漆像是新刷上去的,在陽光上,泛著豔麗的光芒。門前的兩座石獅也乾乾淨淨,完完整整,不像她所想像的那般斑斑駁駁,落敗不堪。

    “這宅子……”她有些疑惑。

    一般來說,太后、皇帝手中所握著的宅子,甚本上都是被抄了家或被查處撤職的官員的舊坻,這些人或被殺或流放,宅子財物便充了公,再由太后、皇上賞賜給有功的官員、下屬。

    這些宅子,不知會被太后、皇帝握在手裡多久,而且平時絕不會派人來維護修繕。待得被賜,重得宅子的主人須得花大力氣和錢財修整一番,才能住得進去。

    “哦。”岑雲舟在旁邊笑道,“這宅子,我祖父派人來修整過。大門和外面兩進院子修得差不多了,裡面三進還在修繕之中。夏姑娘今兒要進去看,也只能看前面兩進。”

    夏衿很是意外:“這怎麼好意思?”不聲不響地,岑家就幫她把宅子修好了。而且照這先斬後奏的行事風格來看,修繕房屋所花的錢,夏家即便要給,岑家也定是不會要的。

    她轉頭看了夏祁一眼,不知他知不知道這回事。卻見夏祁眉頭微蹙,也朝她看將過來。

    看來哥哥也被蒙在鼓裡。

    “只是除除荒草,整整地面,修修門窗,再把屋頂上的瓦整一整,派些下人,再請兩個工匠來做幾日就完事,並沒花什麼功夫。”岑雲舟笑道,“我們還是先進去看看吧,二位看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叫他們再返返工。”

    夏衿暗歎一聲,只得道:“走罷,進去看看。”說著想要邁腳,卻聽到身後“轆轆”的馬車聲朝這邊駛,緊接著便在他們身邊停了下來。

    夏衿轉過身,朝那邊看去。

    便見對面宅子有人迎了出來,又有婆子在馬車前放上凳子,顯然馬車是對面鄰居的,而乘坐馬車的則是那家的女眷。

    夏衿朝岑子曼瞥了一眼。見她站在那裡不動,似乎在等著馬車裡的人下車,夏衿也只得等著。

    先是一個丫鬟從車裡下來,緊接著是一隻精美的繡花鞋踩在凳子上,一隻白皙修長的纖纖玉指也從車裡伸了出來。

    先下來的丫鬟忙上前去,扶住了那隻手。

    待得那人從車裡探出頭來,秀麗而消瘦的臉龐甫一露面,夏衿便愣了一愣。

    她萬沒想到住在她家對面的,竟然是跟羅騫訂了親的鄭姑娘。

    鄭姑娘大概沒想到對面門口站著許多人,身體一晃,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

    “姑娘小心。”她的丫鬟忙上前扶緊。

    岑子曼還以為車上坐的是鄭家老夫人或夫人。如果在此遇見,她轉身進門不打聲招呼,就顯得極為無禮,故而在此等候。

    此時見下來的是鄭姑娘,她不由得有些不高興,對鄭姑娘笑了一笑,打聲招呼:“鄭姑娘。”便要轉身往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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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1 17:53:0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四章 君子好逑

    “哎,岑姑娘……”鄭姑娘卻叫住了她。

    岑子曼只得再轉過身來,望向她。

    鄭姑娘打量了一下那扇敞開的朱紅大門,問道,“岑姑娘,這處宅子是你家買的?”

    “不是。”岑子曼抬了抬手,指著夏衿道,“是夏姑娘家的,我陪她過來看看。”

    鄭姑娘疑惑地看了夏衿一眼,轉過頭又向岑子曼溫婉地笑道:“可……這宅子不是普通人家能買得起的吧?”

    岑子曼有些不高興了:“反正這宅子既不是偷來的,也不是搶來的。至於怎麼得來的,就不勞鄭姑娘操心了。”

    “對不住,是我多事了。我只好奇我家對門住的是什麼人,實不是懷疑什麼。”鄭姑娘倒是一點不生氣,仍是一臉溫婉的笑。

    說著,她又轉過臉來,對夏衿道:“夏姑娘,剛才如有什麼冒犯的地方,還請你見諒。”

    夏衿笑了笑:“沒事。”

    岑子曼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見鄭姑娘一副好脾性的樣子,她自己個兒倒不好意思了,歉意地道:“我性子不好,剛才說的不對,鄭姑娘不要見怪。”

    “怎會見怪?”鄭姑娘笑了笑,道了聲“告辭”,眼神卻朝岑雲舟、蘇慕閑和夏祁那邊不以意地掃了一眼,在蘇慕閑和夏祁的身上微微停頓了一下,這才收回目光,轉身進了自家大門。

    “走罷。”岑雲舟見狀,招呼了大家一聲,率先進了門。

    夏衿望著鄭姑娘的背影,眼睛微微一眯,低聲問岑子曼:“她叫什麼名字?”

    “鄭婉如。”

    夏衿點了點頭,拉了岑子曼一下:“進去吧。”跟著大家一起進了新宅子。

    這是一處五進的宅子。一進門就是個有著精美浮雕、喻意吉祥的圖案的影壁,轉過來是個寬敞的院子,院子裡堆砌著假山。種了些果樹和花木,設計得十分雅致。

    沿著回廊。過了院子,便是這宅子的外廳。歇山式琉璃瓦屋頂,宏大的斗拱,色彩鮮豔的蘇子彩畫,朱紅色的粗大柱子,看上去十分氣派。

    穿過外廳,便是外院。這院子比外面那個略大,套了兩處院落。佈置得也十分清雅。

    岑子曼看了,轉頭對夏衿道:“這裡以前定然是哪位文官所住的地方,佈置得比我們家強多了。”

    “曼姐兒!”岑雲舟一聲喝斥。

    岑子曼轉過頭,看到哥哥怒視著自己,再一想自己剛才的話,趕緊吐了吐舌頭,對夏衿道:“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現在這處宅子已由太后賜給了夏衿,是夏家以後所住的新居。她卻在這裡提起不知怎麼倒了大黴的前任居住者,這太不吉利了。

    “沒事。我是百邪不入體的人,鎮得住宅子,不怕說這個。”夏衿笑道。

    蘇慕閑深深看她一眼。

    他今天雖然到了岑家。又跟著一起來看夏家新宅子,但一路上卻顯得很沉默。岑雲舟因想娶夏衿,對他心有芥蒂,不願意搭理他;夏祁雖對他有好感,覺得他喜歡自家妹妹,很有眼光,又願意上門求娶,態度真誠,但蘇慕閑昨日當眾說了那番讓夏衿難堪的話。他這個作哥哥的,便不好對蘇慕閑太過親熱。所以這一路上。也沒跟他說話。

    於是一行人,除了岑子曼嘰嘰喳喳說得熱鬧。夏衿時不時地應和她兩句,跟在後面的三個男人,全都默不作聲。

    後面三進院子都還在修繕,夏衿他們還是進去看了一眼,便見來來去去的到處是幹活的人。他們不光只修繕房屋,便是院中的小池和假山、水井,都要裡裡外外地掏上一遍,將裡面的雜物清理乾淨。

    “岑二哥,你們想得這般周到,我們真不知如何感謝才好。”夏祁看了,對岑家很是感激。

    岑雲舟見夏衿主動跟他說話,心裡狂跳,一擺手道:“我祖父、祖母都是把你們當成親孫子、孫女看的。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幫這點忙算得了什麼?”

    說著他又笑:“要說感謝,也是我感謝你們才對。夏姑娘你給我姑姑治好了病,又把我妹妹從湖裡救起來,我還沒有感謝你們呢,做這點事,算得了什麼?”

    “恰逢其會,舉手之勞而已。”夏衿客氣道。

    夏祁望著這面積寬大、建築精美的宅子,心情複雜得連他自己都辨不清是什麼滋味。

    他們一家四口,從夏府那狹窄的南院搬出來,搬到夏家破舊的老宅裡,然後賃了臨江城東羅騫的宅子,再在那附近買了處兩進小院,最後,在這天子腳下的京城,有了一處這麼寬敞精緻的五進大宅子。兩年多的時間,搬了四次家,一次比一次住的好。而這一次次的搬家,他和父親竟都出不上力,全都是夏衿這個年紀最小的閨閣女孩兒一個人的功勞。

    夏祁再一次感覺到了挫敗。

    “妹妹,這次又靠你了。”他走近夏衿,低聲道。

    夏衿轉過頭來,如墨的眸子波光流轉。

    她笑道:“你給我拿個進士回來就行了,別的都不用多說。”

    夏祁用力地點點頭:“我會的。”

    “不知爹娘怎麼樣了。”夏衿望著灰藍色的渺遠的天空,歎了一口氣。

    “我祖父派了人快馬加鞭地去報信,再護送他們過來,伯父、伯母應該很快就能到了。”一直在認真聽兄妹倆對話的岑雲舟忙道。

    “是啊,你父母都是極和氣的人。到時候你們搬了家,我就可以經常到你家玩了。”岑子曼歡快地對夏衿道。

    夏祁飛快地瞥了她一眼,又趕緊將目光收回來,耳根上卻浮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

    夏衿目光閃了閃,建議道:“天色不早了,咱們回去吧。回去歇一歇,就該吃晚飯了。”

    一行人便打道回府。

    蘇慕閑也不知來做什麼的。跟著大家一路來又一路去,卻又什麼話都不說。待得大家在宣平候府門前停下來時,他便告辭離開了。

    路過前院。夏衿對岑子曼道:“你先回去吧,我跟我哥哥說幾句話。”

    岑子曼也沒在意。帶著丫鬟先走了。岑雲舟見狀,轉身進了他的書房。

    夏祁領著夏衿進了他所住的屋子,給她倒了一杯茶,問道:“怎麼了?”神色有些緊張。

    他這妹妹,做事一向沉穩。如果沒發生什麼大事,她是不會這麼正兒八經地避開所有人找他說話的。

    夏衿也不拐彎抹角,盯著夏祁道:“哥,你是不是喜歡岑姑娘?”

    夏祁的臉一下漲得通紅。紅得能滴得出血來。

    他的目光不自然地躲閃起來,結結巴巴道:“哪、哪有?我是正人君子,怎麼會、怎麼會起那等齷齪心思?”

    夏衿又好氣又好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怎麼叫做齷齪心思了?岑姑娘為人率直,性格活潑,你喜歡她又不是你的錯!”

    夏祁又驚又喜:“我、我真能娶她?”這話一出,他眼神就黯了下去,搖搖頭道,“我現在一事無成。區區一秀才,身無恆產,想要娶宣平候府的嫡出千金。簡直是枉想。”

    他抬起眸子,直視夏衿:“我明白該怎麼做了。我會努力念書,爭取早點拿到功名。即便沒中進士,這兩年拿個舉人功名,才有資格說話。”

    看著這樣的哥哥,夏衿有些心酸。這樣的年紀、這樣的家庭,夏祁已經做得很好了。

    不過有些話,即便明知會打擊到他,夏衿仍然要說:“不是這個。”

    她靜靜地看著夏祁:“岑姑娘她……早已訂了親。”

    夏祁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

    良久。他才道:“我知道了。”

    見夏衿坐在那裡不動,只擔心地看著他。他深吸一口氣。道:“你別擔心,我沒事。本來就是一念癡想。知道不行就不會再有這樣的心思了,我知道輕重的。”又擺擺手,“你回去吧,以後這件事,不會再提起。”

    “倒是你……”他頓了頓,注視著夏衿,“我看蘇公子人不錯,你為何不願意嫁給他?”

    夏衿便把跟岑子曼說的那番話拿來又說了一遍。

    夏祁默然良久,長歎道:“都是我無能。如果我能高中進士,你即便身份比他低些,也低不到哪裡去。如今為了這個,讓你錯失良緣,哥哥對不住你。”

    夏衿心裡熨貼,白他一眼:“你今年才十六歲。‘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要是讓你十六歲就中了進士,你叫天下讀書人怎麼活?既是錯過,便是無緣,你何必把責任攬到你身上?我的事,我自有道理,無需擔心。”

    夏祁點點頭:“你一向是最有主意的。”這麼一想,他還真不擔心了。

    見夏祁情緒穩定,似乎把那點萌動的心思給放下了,夏衿遂放下心來。

    夏祁與岑子曼,不過是見了幾次面。古代講究男女大防,年輕男女接觸的機會不多;又因小小年紀就要婚配,難免又在這方面思慮得多了些。岑子曼既美貌又活潑,夏祁對她心動很是正常。但要說有多深的感情,自然談不上。最多不過是一種青春萌動罷了。

    “我回後院去了。”她放下茶盞,站了起來。

    “我送你。”夏祁也站了起來。

    兄妹倆從屋裡出來,從回廊繞出去,路過書房時,忽聽門口的小廝咳嗽一聲,岑雲舟快步從裡面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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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驚詫

    看到夏祁跟夏衿在一起,他面露尷尬之色,沒話找話地掩飾道:“說完話了?夏兄弟這是要送夏姑娘出去?”

    “是。”夏祁也沒多想,將夏衿送到門口,看著她帶著董方去了,這才轉回來,叫住準備進房的岑雲舟,“二哥,天色不早,該過去吃飯了。”

    岑雲舟抬頭看了看天,回身叫小廝鎖了書房,跟夏祁往正院去。

    一路上,他欲言又止。

    夏祁感覺到他的異樣,側目問道:“二哥怎麼了?你有什麼話儘管講。”

    岑雲舟的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笑道:“沒事。”

    夏祁狐疑地看他一眼,沒有再說話。

    晚飯一如既往,仍是一架屏風隔開,熱鬧而融洽。

    岑雲舟吃過晚飯,並沒有跟夏祁回前院,托言有事跟祖父相商,讓夏祁自己先走一步。

    家中男子都在軍中任職,常在一起商議大事,岑子曼並不在意,攜著夏衿也離開了。

    邊關就要打仗了,宣平候被封為主帥,雖未開拔,但“三軍未動,糧草先行”。為調拔後勤輜重,他忙得腳不沾地,今兒好不容易回家吃一頓飯,就被孫子留了下來。

    他喝了一口茶,看向岑雲舟:“有什麼話,趕緊說吧。”

    蕭氏則望著二兒子,眸子裡隱隱有著擔憂與傷悲。

    她生了三個兒女,每一個都是她的心頭肉。如今要打仗了,岑家是將門,公爹、丈夫和二兒子都要參加,只留下大兒子在家支撐門戶。

    這些年他們雖也出征,蕭氏在岑家做了二十多年的媳婦,早已習慣了親人們在前線沐血奮戰。她們在後方擔驚受怕的日子。但這一次打仗,跟以往不同。北涼國給皇上用盅毒謀殺皇帝不成,已成不死不休的局面。這一次。戰況定然十分激烈,死傷……難料。

    現在開拔在際。二兒子留下祖父、祖母和父母,不知要說什麼。

    “我……”岑雲舟知道祖父這幾日事多,也沒再多猶豫,開門見山地道,“我看上夏姑娘了,我想娶她為妻。”

    “啊?”大家都十分意外。

    蕭氏一怔之後,就滿臉驚喜:“真的?太好了。”

    她興奮地轉過頭來,望向宣平候老夫人:“母親。您前兒還說要把夏姑娘娶進門作孫媳婦呢,沒想到舟哥兒竟然跟咱們一樣的心思。”

    由不得她不驚喜興奮,實則岑雲舟這兩年已成了她一塊心病。將門之子,不知何時就要上前線去。早早成了親,留下一兩滴骨血,才是正理。

    偏岑雲舟挑剔得很,愣是一個閨秀都看不上,長輩們又不忍拂他的意,這才拖延至今。

    宣平候撫著長須,高興地“哈哈”大笑起來。對岑雲舟道:“你知道麼?我跟你祖母早就看中夏姑娘,想要把她許給你為妻了。只等她父母上京,就把親事訂下來。如今你自己也中意。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岑雲舟雖知如果自己堅持要娶夏衿,家裡人不會不應允,卻沒想到祖父母竟然跟他是一樣的心思,自然又驚又喜,站起來對宣平候和老夫人深深一揖:“多謝祖父、祖母想著孫兒。”

    宣平候老夫人嗔道:“啐,我們什麼時候不想著你了?這小沒良心的。”

    大家“哈哈”大笑起來。

    歡喜了一陣,蕭氏便有些迫不及待了,問宣平候道:“父親,不知夏姑娘的父母現在到哪裡了。能不能趕上你們出征的日子?”

    宣平候點點頭:“算算日子,也就還有三、四天就到了。”

    蕭氏看了兒子一眼。又看看公公、婆婆,明知不可能。仍把心裡的話給說了出來:“要是能在出征前把親事辦了就好了。”

    大家一怔,繼而都沉默下來。

    結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須得經過“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這六禮,以示對這樁親事的鄭重。任何一個環節的疏忽,都是對女方的輕視。

    這麼一個流程走下來,最快最簡單的,都得兩三個月。

    而大戰在即,岑雲舟不日就要開拔,自然是不可能完成這成親程式的。

    但刀槍無情,誰都不能保證上了戰場,是否能全須全尾地回來。要是能在出征前成親,給岑雲舟留下一滴骨血……

    想到這裡,大家都禁不住暗自歎息。

    “萬萬不可。”岑雲舟道。

    他抬起眼,正色道:“娘,我知道您心疼我,但夏姑娘也是人家父母的掌上明珠,豈可因為我要上戰場而草草成親?更何況……”

    他知道說這話長輩會傷心,但怕母親為了自己去找夏家長輩哀求,仍把話說了出來:“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豈不誤了人家姑娘的終身?”

    “所以……”他道,“這一次即便是夏姑娘的父母來了,你們也可只說個意願,如果他們願意,也只作口頭約定,不需要正式訂下來。一切等我平安回來再說。”

    這話尚未說完,蕭氏的眼淚就下來了,哭道:“舟哥兒,你說這話不是戳我的心嗎?你一定會平平安安回來的,一定會。娘等你回來成親,給娘生個大胖小子。”

    岑雲舟見母親傷心,心裡也甚是懊惱,忙笑道:“娘您放心,你兒子又不是第一次上戰場,哪次不是全須全尾的回來?這次也一定是。您只等著我凱旋歸來,給你娶了兒媳婦,再生個大胖小子。”

    “嗯。”有上了年紀的公公、婆婆在,蕭氏也不敢太過傷心,忙用帕子擦乾眼淚,用力點頭,又強笑著對宣平候老夫人道,“娘,對不住。只是聽得舟哥兒願意娶親了,我這是高興的,所以難免想多了些。咱們家風水好,岑家拳法又厲害。公公、大伯他們打過好幾次仗,都毫髮無損地回來。這次定然也是一樣,您莫擔心。”

    宣平候老夫人嫁了個馬上得功名的丈夫。一輩子擔驚受怕,早已習慣了生離死別。然而人年紀大了。心便慈軟,想得也多。剛才蕭氏那番話,說得她也十分心酸。但現在“岑家拳法厲害”這話,切切實實安慰到她了。

    可不是麼?岑家經歷過大大小小無數的戰役,岑家男人都能平安回來,依仗的,就是他們的武功都比別人高明。

    在這冷兵器時代,身有高強武功。基本上都能立於不敗之地。即便大軍敗了,隻身逃離,也是不難。

    說起這個,岑雲舟想起從夏祁身上學到的功夫,立刻興奮起來,忙道:“祖父、爹,我這段時間跟夏兄弟對練,從他身上學到了不少精妙招數。這種招數厲害到了極點,而且還不用內功支撐,用在戰場上再好不過了。”

    看到岑雲舟這興奮勁兒。大家都無奈地暗自搖頭:現在正討論你成親大事好麼?怎麼又扯到武功上去了?這孩子的武癡病啊,真沒治了。

    岑雲舟卻渾然不知,激動地站起來。對宣平候世子岑長安招招手,道:“爹,您來,咱們演練給祖父看。”

    岑長安本不想動,被妻子嗔怪地瞪了一眼:“去罷,就當活動活動,消消食。”他只得站了起來,走到屋子中間。

    “這太窄了,咱們到外面去吧。”他道。

    “不用。”岑雲舟的話還沒說完。身影便動了起來,等他話聲落下。人已到了岑長安後面,一隻匕首架在了岑長安的脖子上。

    當然。匕首並未出鞘。

    宣平候尚還鎮定,那婆媳兩個卻是大驚失色。

    “怎麼樣?”岑雲舟收回手來,洋洋得意地道。

    “你這是什麼身形?”岑長安立即收回剛才的不以為意,問道。

    岑雲舟放慢速度,將剛才的腳步移動及身形又演試了一遍。

    看清楚這一招的精妙之處,宣平候不由大聲喝道:“好身法、好招數!”

    “是吧?”岑雲舟收回手來,得意地看著祖父。

    “還有嗎?來來,繼續。”岑長安這一回也興奮起來。

    這種招數不要多,能十來招,他們保命的本錢便大大增強,岑家兒郎在戰場上活命的概率又增加了幾分。

    岑雲舟將他從夏祁身上學到的招數一一演練了一遍。

    “好功夫,好身法。”宣平候和岑長安眼睛的越看越亮,不由連連喝采。

    “這是你從夏祁身上學到的?他這功夫打哪兒來的?”岑長安跟著比劃了一陣,越練越覺得招數精妙,忍不住問起來由。

    岑雲舟從夏祁身上學到了一些招數,他是知道的。當初岑雲舟要把岑家拳法教給夏祁,特意問過他和宣平候。但當時他沒在意,只以為是些普通功夫。以他這武癡兒子的性格,即便從普通功夫裡得到一丁半點的收穫,都會興奮不已,實不值得去關注。

    卻不想,竟然是這樣厲害的功夫。

    “是夏姑娘教的。”岑雲舟道。

    “夏姑娘?”岑長安愕然,繼而搖搖頭,“怎麼可能?莫不是夏祁不願意說,拿這話哄你?”

    “真的。”岑雲舟見父親不信,急道,“我跟夏姑娘交過手。她可厲害了,比夏祁的功夫高出一籌都不止。”

    “那她的功夫從哪兒來的?”想起那個比女兒文靜許多的小姑娘,岑長安實在不敢相信她竟然是身懷武功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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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打獵

    岑雲舟撓撓頭:“聽夏兄弟說,這武功是夏姑娘的師父教的。”

    一直坐在旁邊默不作聲的宣平候卻搖搖頭:“這不可能!”

    見兒子和孫子都望向他,他解釋道:“邵大哥的功夫我知道,這套武功絕不是來自邵家。”

    聽到這裡,宣平候老夫人道:“教夏姑娘醫術的那位邵姓婆婆,十有八九不是邵大哥的妹妹或家人。”

    夏衿面對太后和皇帝時改了說辭,但具體情況如保,他們再清楚不過了。邵家姑奶奶在江南活得好好的,後來才病逝了。教夏衿武功和醫術的那一位,想來只是姓邵,跟邵將軍一家並無瓜葛。

    宣平候一愣,長歎一聲:“咱們家欠夏姑娘的實在太多了。”

    “以後我會把她當親生女兒疼的,咱們能補償的時日還長著呢,父親莫要太過愧疚。”蕭氏忙道。

    大家一想,可不是麼?成了一家人,以後多疼她一點,再多幫襯夏家便是,心裡光是愧疚,並無什麼用處。

    “你派人去迎一迎夏家夫婦。”宣平候轉頭吩咐岑長安。

    “是,兒子省得。”岑長安恭敬地答應。

    “行了,我還得跟下屬商議正事,不多說了。”宣平候站了起來。

    大家送他出去,方自散了。沒有一人提及,要夏衿將她的武功傳給岑雲舟,好多些保命功夫。

    岑子曼並不知道祖父、父親和二哥不日就要開拔去邊關。她跟夏衿回房,高高興興地聊了一會兒天,便歇下了。

    夏衿卻難以安睡。

    跟岑雲舟交過手,學了一套據說是這世間頂尖的拳法,再加上這一陣對皇宮裡派來保護她的那幾名高手的觀察,她對這個世界的武功水準有了大致瞭解。

    如果拼內力深厚。實打實的擊掌對打,這世上可能有好些高手比她強,即便是宣平候和宣平候世子岑長安。在這方面也不弱於她。但要說到身法的詭異與精妙,想來這世上沒幾人能比她強的。而論謀殺、逃命、下毒、喬裝打扮。以及猝不及防地忽然出招致人死地,更是無人能及她半分。

    她的本事,可是集千年的武功精華所在,而且她還是專業幹這個的。

    所以,即便是昨晚皇帝把派人保護她的幾名高手撤了回去,她也沒有任何不安,一覺穩穩地睡到了天亮。

    只是今晚,她卻睡不著。

    因為旁邊那幢正屋小廳的屋頂上。又來了一個人,而且呆在那裡一動不動,不像是遊俠路過的。

    要不要上去看一看?

    她猶豫著。

    這京城,不比臨江,高手如雲。大內裡的高手就不用說了,達官貴人家的護院,沒准就是民間的武功高手。而岑家的宣平候和世子岑長安,也有極深的內力。她要是在夜裡四處溜達,一不小心就可能被人發現。

    更何況,朝堂向來波詭雲譎、手段百出。京城的水是天底下最渾的。她這一出去,難保不遇上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趁夜殺個人、偷個奸什麼的。司空見慣。她一小老百姓之女,只需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就行,何必沾惹上這些麻煩?

    這地方皇命大於天,為了救個病人,她就惹出了被禁在京城裡不得外出的麻煩。那麼將一些本事隱藏起來就很有必要了。那可是關鍵時候用來保命的東西,不可輕易讓人知曉。

    所以自打到了京城,她晚上都是老老實實呆在屋裡睡覺,再不像在臨江城裡那般,到了晚上就滿世界溜達。

    此時屋頂上有個人。放在臨江,她早就爬起來去看個究竟了。可現在卻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該不該上去看看。

    最後,她還是決定閉上眼睛睡覺。不去理他。

    那人如果跑到她屋頂上來,她自然會警醒。

    一夜安睡。

    待她天明時睜開眼,屋頂上那人不知何時已離開了。

    第二天吃過早飯,岑子曼興致勃勃地拿了一身胡服過來,遞給夏衿:“快,換上,我帶你去打獵。”

    “打獵?”夏衿訝然。

    昨天沒聽岑子曼說起呀。

    “是我表姐一早才派了婆子過來,說大家一時興起去北囿獵場打獵,問我有沒有興趣一塊去。我一直說帶你去打獵,這下終於有機會了。”

    夏衿倒也高興,將胡服換了,又問:“除了咱倆,還有哪些人去?”

    如果方便,她想帶夏祁去看一看。男孩子,一定要多見些世面才有膽識。如果岑雲舟和夏祁能一起去,那再好不過了。

    “我哥沒空。”岑子曼的臉耷拉下來,“邊關要打仗了,他過幾天就要開拔,現在很忙。”

    “打仗了?”夏衿一驚。

    戰爭,總是讓人不安的。

    岑子曼點點頭:“不光我二哥,我祖父,我爹,都得去。”

    夏衿的表情凝重起來。

    她是很喜歡岑家一家人的,真心希望宣平候幾個能平安回來。

    “我得謝謝你哥。”岑子曼望著夏衿,極認真地道,“我哥昨晚把從你哥那裡學的功夫給我爹演練了一遍,我爹直誇招數精妙,我們家人的性命,又有了一層保障呢。等你見了你哥,代我向他道一聲謝。”

    “行,我見了他就把這話轉達給他聽。”夏衿道。

    說是這樣說,心裡卻拿定了主意,以後不再在夏祁面前提岑子曼,也不讓他們多加接觸。

    “你想讓你哥去打獵麼?如果他去,便讓我表哥陪著,反正他今兒沐休。”岑子曼又道。

    “行啊。”夏衿點點頭。雖然不願意夏祁跟岑子曼多見面,但出去打獵,男女並不在一塊。而且讓夏祁多散心,多接觸其他女孩子,對他忘掉那點青春萌對,也有好處。

    岑子曼便讓人去通知夏祁和蘇慕閑。

    一頓飯功夫後,大家在大門口集合,夏衿和岑子曼這一次沒再乘馬車,而是各騎了一匹溫順的棗紅馬,夏祁和蘇慕閑騎的則是高大的白馬。

    這個時候,夏祁就特別感激妹妹,在從臨江來京城的路上,硬逼著他短時間內學會了騎馬。現如今他嫺熟的騎馬技術,至少不讓他在外人面前丟臉。

    四人並沒多作交談,各自見了禮,岑子曼又跟蘇慕閑說了地點,一行四人便朝城外賓士而去。

    北囿獵場在皇家獵場的週邊,位於在城外五十裡。夏衿一行出了城門,就遇幾上個貴女和貴公子,岑子曼上前一問,才知道今天這場打獵活動,是嘉寧郡主發起的,邀請了不少人。除了勳貴子弟,她還邀請了好些官宦人家的公子和小姐。

    岑子曼皺著眉,跟夏衿暗自嘟囔道:“她搞的什麼鬼?”

    蘇慕閑一聽是嘉寧郡主發起的活動,臉色便不大好看,不過卻沒說不去。

    夏衿知道他是顧及什麼,對他道:“如果你不方便去,也不要緊。到時候我哥跟我們在一起就行了。”

    剛才在宣平候府,從內院走到門外的功夫,岑子曼已把打獵的規矩跟夏衿說了一遍。京城風氣開放,男女之間並不像江南那般嚴防死守。打獵的時候,男女也可以混亂在一起活動的。夏祁人生地不熟,自然跟她和岑子曼在一起比較保險。

    至於情愫上的事,此時也顧不得了。總不能為了自家人,讓蘇慕閑惹上麻煩。而且蘇慕閑不去了,讓夏祁也跟著回家也不妥。回避得太明顯,容易引起岑子曼的懷疑。

    蘇慕閑聽了夏衿的話,愣了一愣,問道:“你知道?”

    這話沒頭沒腦,夏衿卻明白,解釋道:“那天在長公主府,我們正好在遠處看到她落水。”

    蘇慕閑目光複雜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道:“你知道就好,那我今天就不去了。”頓了頓又道,“誰知道她今天會出什麼妖娥子?皇家女子咱惹不起,只能躲了。”

    “避避最好。”夏衿道。

    “夏公子,對不住,今天我不能陪你去了。改日請酒賠罪。”蘇慕閑朝夏祁一拱手,又跟岑子曼打了聲招呼,策馬又回了城。

    岑子曼悶悶不樂地回頭看了他一眼,轉過頭來道:“走吧。”

    出了門,路上行人便越來越少。三人縱馬馳騁,半個時辰之後,到了北囿獵場。

    而那裡,已經聚集了許多年輕男女了。

    “阿曼,你也來了?”

    “阿曼,跟我們一起不?”

    不停在有人跟岑子曼打招呼。

    岑子曼禮貌地一一回絕,轉頭得意地對夏衿一笑:“我功夫好,她們都願意跟我一隊。”

    夏衿啞然失笑。

    就岑子曼這花拳繡腳,也叫功夫好,可見這些貴家公子和小姐沒用到了什麼地步。

    不過也是,這些人養尊處優的,能騎穩馬,射箭不誤傷人,已是很了不起的了,實在不能對他們有太高要求。

    而歷來打獵的規矩,就是哪一組獵殺的獵物最多,誰就最有面子,還能得到主家拿出來的懸賞之物。對這些貴家子弟來說,東西無所謂,最重要的就是面子。

    所以岑子曼這種有點功夫在身的將門女子,就很受歡迎了。

    “我表姐說,讓我跟她一隊。”岑子曼四處張望,尋找許晴。

    夏衿也幫著尋找。然後許晴沒找到,她意外地在人群裡看到了鄭婉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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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不見了

    今天的鄭婉如穿了一身薄荷綠繡竹紋的胡服,在一群穿了胡服多了幾分英姿的女孩子裡,仍透著一股子清新淡雅的氣質。她的臉色雖然有些蒼白,但精神卻不錯。聽著跟她同來的幾個女孩子嘰嘰喳喳的說笑,她卻靜靜站立一旁抿嘴微笑,一言不發,顯得格外溫婉文靜。

    而讓夏衿十分意外的是,跟鄭婉如在一起的,竟然是這次活動的發起人,嘉甯郡主安以珊。

    不過此時容不得夏衿多想,安以珊已大步走了過來,用眼風掃了夏祁一眼,問岑子曼:“你表哥呢?他不是跟你們一起出來了的嗎?”

    岑子曼生長環境單純又和睦,一向不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摸人心。但那日在長公主府看到安以珊特意落水,來設計蘇慕閑,她對安以珊就從厭惡變成了鄙視。

    此時聽她頤指氣使的問話,岑子曼沉著臉冷道:“我表哥不舒服,回去了。”

    “不舒服?”安以珊一聽這話,眼裡像是要冒出火來。她上前一步,似乎下一步就要扇岑子曼一巴掌。

    岑子曼嚇了一跳,連忙往後退,直到挨到身後的夏衿,才站穩了身體。

    “郡主,有話好好說。”許晴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扯了扯安以珊的衣袖,又對岑子曼使眼色,示意她說兩句軟和的話。

    岑子曼卻緊抿著嘴,冷冷地看著安以珊,默然相對。

    “郡主,不如咱們跟岑姑娘她們比賽呀。”鄭婉如那柔柔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哪個獵的獵物少,就作東請吃飯,您覺得這樣好不好?”

    安以珊也不好無理取鬧。現在大軍開拔在即,如果她讓領軍大將軍的孫女受了委曲。即便她再受寵,也是要被拎進宮裡訓斥一頓的。到時候,她父王的臉面也不好看。

    現在鄭婉如遞了梯子過來。她便順勢而下,冷哼一聲盯著岑子曼。口氣仍那麼咄咄逼人:“怎麼樣?敢不敢跟我們比?”

    岑子曼也是個不服輸的性子,一抬下巴:“比就比,誰怕誰?”

    “那好。”安以珊道,“老規矩,十人一組。”

    生怕岑子曼誤會,她又急急道:“你們出城的時候是四個人,就算你表哥沒來,也必須得算在裡面。你再另找六人組隊。要是不服氣。你就派人去叫他。我們多等等也無妨。”

    岑子曼自然知道她這是變相地想讓蘇慕閑過來。

    她鼻子裡輕哼一聲;“不用我表哥,我們九個就能把你們打敗。”

    “蛤蟆打哈欠,口氣倒不小!”安以珊冷笑一聲,“我也不管你們是九個還是十個,反正吃飯的時候,人必須得到齊。”

    這是怎麼都不肯放過蘇慕閑了?岑子曼氣得脖子都紅了。有心想嗆安以珊兩句,卻又怕安以珊那不管不顧的脾氣。要是觸怒了她,甩兩巴掌過來自己恐怕就要白挨。

    她氣咻咻道:“我們要是贏了,去幾個人自然由我們自己說了算!”

    “行,誰贏誰說了算。”安以珊說完。就開始挑人。她也不叫人到近前來,只遙遙地點了幾人,連帶著把鄭婉如和兩個候府小姐也算在她那組裡。

    點完。她又問許晴:“你跟你表妹還是跟我?”

    許晴一臉為難,猶豫著。

    不容她考慮,安以珊不耐煩地一揮手:“行了,你跟你表妹一組吧。”

    “是。”許晴這個國公府小姐面對安以珊,也不敢多話,應了一聲,便走到了岑子曼這邊。

    剛才就有不少人邀請岑子曼跟她們一組。岑子曼現在要組隊,自然也不用為難,走過去叫了幾人過來。便把狩獵小隊組好了。

    安以珊見岑子曼組好了隊,大喊一聲:“走啦。”便帶著她的小隊出發了。一邊走一邊還喊道,“兩個時辰之後。在這裡碰面,看看誰打的獵物多。”

    岑子曼見安以珊往東邊走了,問了問先到的那些閨秀,得知安以珊的哥哥一早就領著貴公子們往南邊去了,還有一隊人往北而去,西邊方向倒是沒人,她便帶著自己的小隊往西而去。

    這獵場很寬,占地足有一兩千畝,地勢平坦,並無危險的崖壁和深淵。裡面放養了一些鹿、羊、兔子等食草溫順動物,以供貴家子弟們取樂遊玩。

    岑子曼此時也無暇顧及夏衿兄妹倆,只囑咐他們好生跟隨,別迷了路,便把主要精力用到應付、照顧其他人上。夏衿跟其他人也不熟,便與夏祁一起走在隊伍的最後面。

    大家騎馬跑了一陣,忽然從草從裡竄出一隻山羊來,這些人頓時大呼小驚地追了上去,又掏出箭來朝那兔子射去,那箭法讓夏衿慘不忍睹。不過這是陪公子趕考,她不好喧賓奪主地去搶風頭,只跟夏祁幫著攔一攔。好在她們人多,馬又跑得快,山羊的目標也夠大,四處一圍,岑子曼放了幾箭,終於把那只山羊給射死了。

    把山羊交給跟來的兩個小廝,走在岑子曼身邊的一個女孩子,名叫劉悅兒地道:“阿曼,時間緊,這裡地方又寬,咱們就這麼跑,不一定能碰上獵物。要不咱們還是分頭行動吧。分兩三個方向朝前走,或是左右抱抄,這樣遇上獵物的機會就大很多。”

    劉悅兒即便不說,岑子曼也想這麼做。也不知這地方是被人獵過了,還是他們運氣不好,走了這半天,就遇到了一隻山羊。要是一直這麼下去,那這場比賽肯定得輸。

    “你說的有理。”她道,朝大家掃視了一眼,“大家覺得怎麼分好?”

    “我們這裡一共九個人,不如分成三組,兩位小姐、一位公子一組,這樣既能避嫌,也安全一些,大家覺得如何?”仍是劉悅兒提議。

    大家互相看看,都紛紛點頭:“這樣好。”

    他們一行九人,三男六女。不管怎麼說,男子的力氣總比女孩子大一些。每組跟著一個男人,安全性上也有一定的保障。

    “阿曼,我跟你一組。”王悅兒不等別人說話,就率先道。

    岑子曼剛剛還想著一男兩女,正好她跟夏衿和夏祁一組呢。現在王悅兒這一說,她便面有難色。

    王悅兒是宰相的嫡孫女,不說她為人還算不錯,單是從朝堂上的關係來說,自己也不好得罪她。畢竟現在祖父要去邊關打仗。這時候如果王宰相不高興,不說在皇上面前進讒言,即便不偏向祖父說話,也是夠嗆。

    岑子曼為難地看了夏衿一眼。

    夏衿心下明白。她輕輕擺了擺手,又朝岑子曼笑了笑,表示自己不在意。

    岑子曼也知道夏衿的性格既有原則又寬和,能軟能硬,且不多與人計較,而且她還有武功在身。讓她跟其他閨秀在一起,想來既不會吃虧,也不會輕易跟人起齟齬。

    拿定主意,她便道:“行,王悅兒跟我一組。還差一個男的,就夏公子吧。”

    說著她對許晴一笑:“表姐,夏家兄妹是我家臨江的親戚。今兒我出來,就是為了帶他們出來玩的。現在夏公子既跟我在一組,那夏姑娘就跟你一組吧。你替我好生照顧她。”

    許晴的年紀要比岑子曼大上一些,為人很是穩重。聽得岑子曼這話,她便道:“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她的。”轉過頭來,沖夏衿一笑,“夏姑娘,一會兒你跟在我身邊就行。”

    夏衿自然承情,笑著說了兩句客氣話。

    岑子曼那組已定好,許晴這裡也有了兩個人,餘下那四個基本沒什麼選擇,隨意分了一個男子過來許晴這邊,三組人員就定下來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商議了一下圍獵的方案,確定好集合的時間和地點,便騎上馬,分頭行動。

    夏衿和夏祁都不是這圈子裡的人,對地方也不熟悉,整個過程,都是站在旁邊不說話,只等著他們商量好,再跟著各自的小隊離開。

    這裡沒有危險,夏衿對岑子曼和夏祁並沒有什麼可擔心的。跟在許晴後面,騎著馬悠悠閑閑地走著。許晴是個典型的大家閨秀,一路上時不時跟夏衿和另一男子說上一兩句話,既不顯得熱絡,又不十分冷場。三人隨著一個方向走著,一個多時辰的功夫獵了一頭鹿、一隻獐子和三隻兔子,倒比剛才大隊人馬效率要高上許多。

    “看來分開來是對的。否則一群人在一起,即便有收穫,數量也不多。”許晴高興地道。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三人便往回走,要到分手的地方聚合。結果剛剛回到那裡,就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朝這邊奔來,大家轉頭望去,便見一穿朱紅色胡服的女子騎在馬上。

    他們這組九個人之中,穿紅色有三個人,岑子曼是大紅,還有一個閨秀穿的是玫瑰紅,而劉悅兒穿的是朱紅。

    看來,來者想必是劉悅兒了。

    待那馬兒跑近,大家一看,騎在馬上的果然是劉悅兒,遠遠地就聽她喊道:“許姐姐,阿曼回來沒有?”

    “沒有啊。”許晴吃了一驚,高聲回應,“她不是跟你一組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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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蛇毒

    此時劉悅兒已經到了近前了。她勒住馬兒,翻身下來,說道:“是啊,我們在一起的。可我追一隻兔子,追著追著就只剩我一個人了。後來我回頭去找,也沒找到她們。”她抬頭看看天時,“看這時辰,他們也該回來了吧。”

    夏衿的眉頭蹙了起來。

    劉悅兒脫離了小隊,豈不是只剩下了岑子曼和夏祁兩個人?孤男寡女在一起,即便不出什麼狀況,也要被人嚼舌根的。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打量了劉悅兒一眼。

    不由得她不起疑心。嚷嚷著要分隊狩獵的是劉悅兒,硬是要跟岑子曼在一起的也是她。現在把岑子曼和夏祁丟下的仍是她,不由不讓人懷疑她動機不純。

    可她布了這麼個局,想要算計岑子曼什麼呢?

    想想跟貴女沒多少交集,卻出現在狩獵場的鄭婉如,夏衿心頭一跳。

    莫非,鄭婉如想讓岑子曼跟別的男子發生糾葛,壞了名聲?如果這樣,難道她喜歡的那位彭公子就會跟岑子曼退親,轉而娶她?

    想到這裡,夏衿暗自搖頭,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了。

    鄭婉如的伯祖父是吏部尚書,文官之首。她要是真的中意她的彭表哥,只要派人去提親就是。以彭公子的舉人身份和翰林院編修這種家世,只會欣然應允,斷不敢拒絕。何至於讓彭家跟岑家訂親,而她自己卻結下臨江羅家這門親事?

    彭公子比羅騫有才名,能把岑子曼迷得暈頭轉向,定然是位相貌英俊的翩翩佳公子;彭家還跟鄭家是親戚關係,又在京城本地。把鄭婉如嫁給彭公子,豈不是比嫁到外地,給一個品級不高的地方官做兒媳婦來得強?

    這時代訊息不暢,怕離得太遠女兒受婆家搓磨,有條件的人家嫁女,都願意放在眼皮子底下,不願意她遠嫁的。鄭家既然枉顧自己女兒的心思、放著現成的佳婿不要,轉而跟羅家結親,那定然是林婉如和彭公子不合適。這便不是岑子曼名聲受損,林婉如就能成功嫁給彭表哥的。

    林婉如不會連這個都想不明白吧?

    如果她不是這麼一個笨人,那麼,今天設計謀算岑子曼就說不過去了。

    再說,安以珊那麼目高一切的人,又豈會受鄭婉如擺佈,冒著得罪宣平候府的風險,心甘情願被人當槍使?

    雖然想不明白這其中的道道,但夏衿總覺得事有蹊蹺。即便沒有陰謀算計,岑子曼一訂了婚的人,跟夏祁孤男寡女的呆在一起,總是不妥。要是被人說閒話,她和夏祁可對不住岑家。

    她站了起來,問劉悅兒:“你們剛才往哪個方向去的?我去找找他們。”

    劉悅兒一愣,繼而不高興地道:“我都沒找到,你還能更厲害不成?這裡地勢平坦,又不會迷路,時間一到他們就回來了,找什麼找?”

    許晴見劉悅兒對夏衿無禮,皺了皺眉。不過劉悅兒這話也挺有道理,她也不好說什麼,勸夏衿道:“悅兒說的是,咱們再等等吧。”

    見劉悅兒攔著自己,夏衿越發疑心,她不再說話,拉過自己的馬來,翻身上馬,雙腿一夾就策馬朝一個方向奔去。

    她記得夏祁和岑子曼當時走的就是這個方向。

    “哎,你幹嘛去?”劉悅兒見夏衿就這麼走了,呆愣了好一會兒,才對許晴嚷嚷道,“這算什麼?我也是為她好。她不熟悉地方,要是走丟了,我們還得再去找她。哼,就顯得她擔心阿曼,好像我們都是沒心肝似的。”

    許晴也急。岑子曼托她照顧夏衿,要是夏衿走丟了,她也得吃埋怨。可夏衿一聲不吭就走了,而且走得極快。等她反應過來,夏衿已縱馬跑得老遠了。

    她性子好,在這群性格嬌縱的貴女裡,她最常幹的事就是和稀泥。見劉悅兒滿臉怒氣,即便她心裡也不高興,仍勸道:“想必半路上她就能遇見阿曼他們,不會走丟的。”

    劉悅兒嘴角露出一抹微不可見的冷笑。

    此時正值春天,正是野草瘋長的時候,但這獵場有人打理,野草被時常割著,長度只到馬兒的腿彎處。而且昨晚還下過雨,被馬踏過的地方會露出黃色的泥土。憑夏衿的經驗,只要稍微辨認一下,就能找出三匹馬兒走過的痕跡。劉悅兒回來的時候是一個人,而且馬蹄的方向是相反的,對辨認岑子曼她們的去處,完全造不成干擾。

    夏衿就這麼一路找一路走著,越走越遠。她能看到這三人一路上追逐了一些獵物,並從血痕上看來,三人似乎獵獲了一隻山羊和一隻兔子。到了一個地方,果然有一匹馬單獨離開了,馬蹄所經的地方確實兔子的腳印,倒證明劉悅兒沒有說謊;而另兩匹馬順著她的方向追了過去。

    夏衿順著馬蹄的方向策馬奔去,跑了有一盞茶功夫,忽然就聽到人聲,似乎有人在大聲叫著什麼。她甩了一個響鞭,加快了速度,跑過一個小山坡,就看到前方有幾個人影,以衣服的顏色和身形來看,這些人正是安以珊她們那個小隊的人。

    她們怎麼在這裡?岑子曼和夏祁呢?

    夏衿心裡升出一種不妙的感覺。

    她縱馬狂奔,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安以珊身邊。

    聽到馬蹄聲,那幾人轉頭朝夏衿看來。

    然而夏衿卻沒空理會他們,看清楚前下方的情形,她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那下面,是個山澗。這裡的山都是土山,並沒有那種嶙峋的石頭。所謂的山澗也是地面下沉所形成的一處低窪之處。因是春天,雨水較多,各處的水流便都積聚在了這裡,形成了山澗。

    而此時,岑子曼正躺在水澗旁邊,全身濕轆轆的,像是剛從水裡被撈出來,玲瓏的曲線盡顯。這還不是最要命的,要命的是,她的腿上的裙子被掀開了,右腿上的褻褲也被卷了起來,露出白生生的小腿肚。夏祁正伏在她腿前,將嘴湊到她的腿上,正親吻或吮她有腿。

    偏岑子曼雖顯得有些虛弱,身體無力,但人是清醒的,此時正微抬著頭,不知在跟夏祁說些什麼。

    “別看了,丟死人了。”一個閨秀鄙夷地叫了起來。

    “是啊,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的人?”有人附和道。

    “唉,彭公子神仙一般的人物,頭上卻戴上了一頂綠瑩瑩的帽子。”一個男子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大家不要這麼說吧,也許岑姑娘有隱情也說不定。”這是鄭婉如的聲音,“要不然,明知道咱們站在這裡,他們怎麼跟不知道似的,還要繼續……”說到這裡,她似乎難以啟齒,說不下去。

    夏衿聽得心頭火起,對那幾人道:“岑姑娘一看就是被蛇咬了,夏公子正為她吸毒救命。你們不說下去幫忙救人,還在這裡造謠生事,惡言中傷,真是豈有此理!”

    說著她翻身下馬,直接就朝下面沖了下去。

    這山坡還是挺陡峭的,騎著馬根本下不去。

    到了近前一看,夏祁果然在岑子曼的腿上吮吸,吸一口就吐一口血。吐出來的血紅中帶黑,岑子曼中的蛇毒顯然是毒性不輕。

    聽到腳步聲,夏祁沒有抬頭,依然專心地吸著毒血,生怕稍遲一步,蛇毒就蔓延開來,讓岑子曼送了小命。大概是夏祁施救及時,岑子曼此時還保持著清醒。她轉過頭,看到夏衿,驚喜激動得嘴唇都顫抖起來:“夏、夏衿……”

    夏衿止住她:“別說話。”

    她從懷裡掏出一堆瓷瓶,從裡面挑出一個,打開瓶蓋,倒出一顆藥丸,送到岑子曼嘴邊:“吃了它。”

    岑子曼毫不猶豫地一口將藥丸咽了下去。

    夏衿又倒了一丸,拍了拍仍然不敢停止的夏祁:“不用再吸了,你把藥吃了吧。”

    此時夏祁嘴唇都發烏了,顯然剛才所吸出來的蛇毒已浸入了他的身體。要不是夏衿來得及時,即便他把岑子曼救活了,自己也中毒甚深,不能活命。

    夏衿的醫術,根本不用置疑。聽得此話,夏祁像是一根緊繃的弦,一下子鬆懈下來,身體軟軟地就要往旁邊倒去。夏衿連忙扶住他,把藥丸塞到他的嘴裡。

    而剛才那些在山坡上說閒言碎語的人,也紛紛跑了下來,看到岑子曼腿上的黑氣和夏祁發烏的嘴唇,都默然不語。

    夏衿沒理會他們,將岑子曼的手拿過來,給她把了一下脈,然後又給夏祁把了一下,轉頭對圍觀的人道:“折四根長樹枝,我要做兩個簡易擔架。”

    “李公子、秦公子,你們去砍一下樹枝。”安以珊倒是很配合地下了命令。

    兩個男子答應一聲,轉身去了。

    山澗因濕潤,旁邊倒是長了幾棵樹。這些貴公子身上都帶有鋒利的匕首,不一會兒就弄來了四根長長的樹枝。

    夏衿脫下外袍,將兩根樹枝穿過袖子,做了一個簡易的擔架,將岑子曼抱到上面躺好;又叫了一個男子把他的外袍脫下,同樣炮製,再將夏祁抱到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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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1 17:54: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九章 懷疑

    “你……”一個男子倒是熱心,不光脫了外袍幫著做擔架,還想幫著把夏祁抱上擔架去。卻不想剛要行動,夏衿就把夏祁輕易地抱了起來,放到擔架上。這男子看得眼睛都直了,嘴巴嚅動半天,說不出話來。

    旁觀的兩三個女子看向夏衿的眼神就不對了,大概覺得她太不顧及女子清譽了。

    夏衿雖對這些人沒好感,但為了不讓自己成為別人飯後談資,還是解釋了一句:“他是我哥,同父同母的親哥。”

    大家這才恍然。

    親哥哥中了毒出了事,作妹妹的顧及清譽就不管他的,如果那樣,還是人嗎?夏衿這做法,大家都能理解。

    “你力氣真大。”一個閨秀道,話語裡倒沒有惡意。

    對於善意的人,夏衿也不吝于自己的善意。她沖那女子微微一笑,道:“我天生力氣大。”

    擔架做好了,人也放上去了,現在要考慮的是抬擔架的人選。夏祁倒好辦,因安以珊那個小隊有兩個專門幫拿獵物的小廝,叫他們來抬擔架就是了。只是岑子曼這裡,倒有些難辦。

    夏衿掃了大家一眼,問道:“阿曼的擔架,我抬一頭,不知哪位幫抬一抬那頭?”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俱都不作聲。

    岑子曼是女子,抬擔架的自然也是女子比較妥當。但眼前這些閨秀,都是嬌滴滴一群丫鬟婆子伺候大的,連瓶兒倒了都不扶一下,哪裡抬得了擔架?

    “我、我自己走。”岑子曼骨子裡還是比較傲氣的。見這些平時見面姐姐妹妹叫著的人一個都不願意抬自己,掙扎著就想坐起來。

    夏衿連忙跑過去。把她按住,唬著臉訓她:“你給我老實呆著!蛇毒現在還在你體內,你一動彈它就會順著血液流動,流到心臟人就完了。現在你要做的就是靜靜躺著不動不說話,更不要情緒激動。別的都交給我。”

    本來被蛇咬了,直接用布帶在傷口上方五至十釐米處綁緊,以防蛇毒沿著血液迴圈流到心臟去。但夏祁已幫岑子曼把毒吸得差不多了,餘下的都流到了別處。夏祁中毒的部分更是在頭部,此時兩人服了藥,除了靜躺等著藥效發揮作用。沒有別的辦法。

    岑子曼聽了臉色一白,躺在那裡不敢亂動了。

    那個脫外袍的男子聽了,見大家都不動,走上前來對岑子曼道:“岑妹妹,我幫你抬擔架你不介意吧?”

    岑子曼搖搖頭。低低吐出兩個字:“謝謝。”

    夏衿見狀大喜,指揮道:“你背過身去,抬起樹枝,走前面。”

    她自己在後面也將擔架抬了起來,同時叫鄭婉如:“鄭姑娘,麻煩你把阿曼受傷的那只腿放下來,讓它垂著。”

    中了蛇毒,儘量地讓受傷部位低於心臟水平線。以防毒液流往心臟。夏祁那邊,她剛才已將他的頭仰放在了擔架邊沿,比身體略低。

    於是兩個小廝抬著夏祁走在前面。夏衿和那男子抬著岑子曼走在後面,一齊往山坡上去。

    好在坡雖長,坡度倒不陡,四人咬咬牙,就把人從澗底下抬了上去。到了有馬的地方就好辦了。夏衿把夏祁扶上那熱心男子的馬,再讓他翻身上馬。把夏祁攏在他前面,自己依法炮製。也同樣把岑子曼固定在胸前,策馬慢慢行走。

    夏衿出品。必是精品。服了她的蛇藥,待到集合地點時,夏祁和岑子曼的臉色都已好了很多。

    雪兒、董方和徐長卿已駕了馬車過來,在那裡等候多時了。看到自家姑娘全身無力地被夏衿抱下馬下,雪兒的臉色頓時一片煞白,說話都不利索了;“姑、姑娘,您怎麼了?”

    相比之下,徐長卿倒鎮定不少。主要是他跟在夏祁的身邊時間已不短了,又是夏祁的心腹,很是知道自家姑娘的一些本事。在他的認知裡,只要少爺還剩下一口氣,姑娘就能把他救活。現在姑娘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那少爺的即便受了傷,也絕對不會有生命危險。

    夏衿道:“雪兒,你家姑娘被蛇咬了,需要靜養,別跟她說話。”又吩咐,“趕緊拿披風來,給她披上。”

    大家是來打獵的,身上穿著幹練的胡服,披風這種容易被樹枝拉扯的東西,被大家摒棄不用。夏衿的外袍脫來做了擔架,其他女子顧著自己的名聲,自然不會脫下自己的袍服給岑子曼蓋身子,自已只穿裡衣;男子顧著男女大防,也不好脫自己衣服給岑子曼,惹來流言蜚語。所以岑子曼此時還穿著那身濕衣服。不過好在春天的衣服都是夾衣,有一定厚度,岑子曼還不顯得特別狼狽。

    雪兒連忙拿了披風來,蓋在岑子曼身上。

    夏衿將岑子曼放到馬車廂裡,對她道:“再等等,等藥效再擴散些,再換衣服。”

    岑子曼感激地對她點了點頭。

    今天要不是有夏家兄妹,她恐怕就死了。北方在男女大防上沒有南方那麼嚴苛。岑子曼又是將門之女。在她看來,跟生命比起來,閨譽這些浮名真算不得什麼。又有那些貴女、貴公子的表現作比較,夏祁和夏衿的所作所為看在岑子曼眼裡,就彌足珍貴。

    她心裡此時充滿了對夏祁和夏衿的感激之情。

    許晴看表妹中了蛇毒,被嚇得不知如何是好,爬上馬車一個勁兒地問:“你被咬了哪裡?現在是個什麼感覺?”又急急叫人,“快去請郎中。”

    還有哥哥要安置,夏衿也懶得跟她多作解釋,轉身下了馬車,卻看到夏祁已被那男子安置在了另一輛馬車裡了。

    她們出來時都騎馬,丫鬟、小廝都是後面跟來的,只帶了一輛馬車。夏祁躺的這輛馬車,不知是誰的,不過此時已顧不上這些了。所欠下的人情,以後自有宣平候府去還,不勞夏衿操心。

    “多謝陳公子。”不過夏衿仍然上去,給那男子行了一禮。

    她剛才聽人喚這人為陳兄。

    “不必多禮。”陳公子擺手笑道,對夏衿剛才處理事情時的冷靜幹練,印象十分深刻。

    他不由得問道:“你以前看人被蛇咬過?”否則怎麼會知道如何處理蛇傷?

    夏衿笑笑:“我從南邊來的。南邊暖和,草木茂盛,蛇也較多。南方人對於處理蛇傷,都有幾分經驗。”

    說到這裡,她的眼眸漸漸冷了下來:“不過我倒奇怪,現在的氣溫不高,蛇才從冬眠中蘇醒過來,行動遲緩,輕易不會咬人。不知阿曼怎麼就會被蛇咬到了,而且還是毒蛇。”

    陳公子聽得這話,沉默下來。安以珊臉上浮起了一絲慌亂,鄭婉如則眸光一閃,不過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其他人則轉過臉去,看向岑子曼所在的車廂,想知道她是怎麼被蛇咬到的。

    夏衿在說這話的時候,注意力就放到安以珊和鄭婉如身上。看到她們微小卻異樣的表情,她心裡便有了數。

    有人被蛇咬了,這些大家公子、小姐自然不敢在這裡再呆下去,而安以珊和岑子曼之間的賭注也沒有人再提起。呆了一會兒,見岑家和陳家兩輛馬車離開獵場往城裡去,其他人也都散了,各自尋找自己的馬,準備回家。

    那位陳公子人挺不錯,帶著自家的馬車一直把夏祁送到宣平候府,這才離開。

    得知岑子曼和夏祁都中了蛇毒,蕭氏嚇得魂飛魄散。直到看到女兒好端端的從馬車裡出來,夏衿也再三保證說已經服了藥,沒有危險了,她這才按下派人通知丈夫的衝動,抓住女兒的手一連串地問道:“怎麼會被蛇咬?獵場怎麼會有蛇?”

    岑子曼搖搖頭,望向夏衿。

    夏衿笑道:“現在沒事了,蛇毒已被藥肅清了,你可以說話了。”

    岑子曼舒了一口氣,對蕭夫人道:“我也不知怎麼回事。當時我們跟著劉姑娘追兔子,我的馬忽然就不聽話起來,直往山澗處跑。”說到這裡她轉頭看了夏衿一眼,表情複雜地接著道,“夏公子見了,不放心,就跟著過來。可我那馬跑得太快,跑到山澗的時候我一下沒騎穩,就滾落到下面,緊接著小腿就被蛇給咬了。”

    此時宣平候老夫人聽到消息,也急匆匆地趕過來了。聽了此話,她的臉上閃過一絲怒意,安撫了孫女幾句,便將蕭氏叫了出去:“夏姑娘既說曼姐兒和夏公子無事,就不用擔心。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如何防止流言蜚語。要是鬧得滿城風雨,即便彭家不退親,我們也不好意思再將曼姐兒嫁過去。”

    蕭氏年輕時也在貴女圈中混過,最是知道這裡面的陰謀算計的。她沉著臉,搖搖頭道:“母親,曼姐兒這事,怕是被人算計了。流言,恐怕防不住。”

    宣平候老夫人歎了一口氣:“就不知道這件事是沖著曼姐兒的親事來的,還是沖著候爺出征的事去的。要是涉及到朝中大事,才是最難辦的。”

    婆媳倆對視一眼,俱都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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