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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坐酌泠泠水]杏霖春(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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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1 17:54:2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章 屋頂相會

    防已之口勝於防川,當天下午,流言還是在豪門勳貴圈裡流傳開來。宣平候和岑長安這幾日忙著軍中的事,早出晚歸。忽然聽到流言,大吃一驚,待到傍晚有了空,便回了一趟家,詢問此事。

    蕭氏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然後忐忑地看著公公。

    宣平候一眼就看出兒媳婦在擔心什麼。他安慰道:“你別擔心,這事跟朝爭無關。要不就是湊巧倒楣,遇上這種事;要不就是哪個女孩兒爭風吃醋引出來的麻煩。”

    “爭風吃醋?”宣平候老夫人皺起眉。事情一出,她就往這方面想了。畢竟岑子曼名聲受損,最大的損失就是失去彭家這門親,于宣平候府的地位完全沒有影響。

    但彭喻璋雖說頗有才名,本人卻只是一個舉人,其父彭博又是個清流小官,彭喻璋和岑子曼也不是剛訂親,有誰會在這時候來為彭喻璋爭風吃醋呢?

    “曼姐兒的情緒如何?”宣平候問道。聽到流言,他最擔心的就是孫女,別的並未放在心上。

    以他的戰功和打仗能力,還沒人能撼動他的地位。

    “還好。”說起這個,蕭氏十分安慰,“還算平靜。她說如果彭家聽了流言要退親,那便退好了,她沒什麼大礙。”

    宣平候和岑長安聽了這話,頗有些詫異。

    當初岑子曼才十二歲,情竇初開,在一次宴會上看到彭喻璋作詩,就驚為天人,哭著鬧著要嫁給他。大房這邊只有她一個女孩兒,岑家也不用通過聯姻來提高地位,錦上添花。看彭喻璋人不錯,便托人作媒,給她訂下了這門親事。

    這幾年,彭喻璋逢年過節來拜會,岑子曼也曾找藉口跟他見面,兩個年輕人相處得似乎不錯。彭家那種清流人家,最重名聲。現在京城裡出了這種流言。他們很有可能來退親。這時候。岑子曼不應該擔心不已,以淚洗面嗎?怎麼反而說出這樣的話來?

    “派人盯著她,別讓她做出傻事來。”岑長安吩咐道。他擔心女兒這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蕭氏明白他的意思。點頭答應:“世子爺放心,我會的。”心裡卻不以為然。

    知女莫若母,岑子曼說這話是真心還是假意,她這作母親的。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有些話她不好說,只得點出一句:“曼姐兒說。當毒蛇咬住她,她以為自己快要死時,想到的是捨不得人世,捨不得家人。她對夏公子不顧性命地救她。很感激,讓我們不要因為流言遷怒於他。”

    岑長安愕然:“她這是……”下半句話,他便不好說了。

    蕭氏怕他想歪了女兒。忙道:“她這是想得開,覺得活著最重要。她說一想到如果她不在了。我們為她傷心流淚,她就難受得不行,覺得不孝,越發的覺得活著好。所以她對夏公子很感激。”

    “曼姐兒這是活明白了呀!”宣平候感慨道。

    他自己是在戰場上幾生幾死的人,最是知道活著的可貴。為了些虛名就枉顧性命,在他看來,就是輕慢上蒼的恩賜。孫女經歷一次生死,能明白這一點,比什麼都難得,令他倍感欣慰。

    “如果彭家派人來打探或退親,這樁親事就作罷。我岑毅的孫女,不愁嫁!”他擲地有聲地道,“至於外面的流言,你去查一查,看看是誰在背後搗鬼。哼,我倒要看看,大戰在即,到底是誰膽子那麼大,跟我岑府過不去!”

    蕭氏站了起來,恭敬地答道:“好的,父親。我明白了。”

    宣平候一擺手:“行了,你們都退下吧。回去好好感謝一下夏家兩個孩子。這一次要不是他們,曼姐兒的性命難保。”說著將臉一板,“誰要是因為流言的事,遷怒于夏公子,就自己提板子來見我。”

    蕭氏知道公公在敲打自己,忙表態道:“父親放心,沒有誰會那麼糊塗,好歹不分。”見公公、婆婆沒有別的吩咐,便退了下去。

    而夏衿這邊,見岑子曼喝了安神藥睡得挺香甜,便去了外院,想看看夏祁怎麼樣了。到了那裡,看到夏祁正在書房裡看書,神情挺專注,她的一顆心便放了下來。

    她放重了腳步,又敲了敲門,才出聲問道:“怎麼不好好歇息一下?”

    夏祁抬起頭來,看到是她,笑了一下:“沒事,不累。”站起來給夏衿拉了一張椅子出來。

    跟在夏衿身後進門的徐長卿趕緊快手快腳地倒了一杯茶,放在夏衿面前,退了出去。

    夏衿並沒有喝,只把茶杯攏在手上,兩隻黑葡萄一般的眸子靜靜地注視著夏祁。

    “我不會有什麼想法的,你放心。”夏祁知道妹妹關心什麼,主動道,“訂親、退親是關乎兩個家族的大事,如果彭家是講究人家,不會為了這件事退親的。我也不希望彭家退親。”

    夏祁點了點頭。

    不管夏祁心裡是難受還是平靜,他能說出這番話,就說明他的理智大於情感,令人放心。

    “爹和娘大概後天就能到京城了。那邊宅子進展很快,後天應該修繕得差不多了。爹、娘一到,咱們就搬過去。”她道。

    “好。”夏祁回答得很乾脆。

    說完這話,他猶豫了一下。

    “還有什麼事?”

    夏祁抬起眼來:“今天的事,我總感覺蹊蹺。那位劉姑娘會不會是故意走開,然後讓我跟岑姑娘孤男寡女在一起的?即便沒有後來的事,想來流言也會四起吧?”

    夏衿很欣慰。

    這兩年,雖然遇上什麼事她都會給夏祁分析一下,以訓練他的邏輯思維與判斷能力。但夏家自分家以來,人口太簡單,想要遇上點陰謀的事都很難,她一直擔心夏祁為人太單純。沒想到還好。遇上事情他也能看得出其中的道道,分析得也挺到位。

    “放心,我會查清楚的。”她道。

    如果夏祁不對岑子曼有意,她或許就會把自己的猜想跟岑家人說一說,便不管了,說到底這件事還是跟彭公子有關。她插手太過,等以後岑子曼和彭喻璋成了一家人。她這個多事的外人便不討喜了。

    但夏祁既對岑子曼有情。而這件事似乎又跟鄭婉如有牽扯,彭喻璋脫離不了干係,那麼。她就得好好查查,好讓事情朝另一邊發展了。

    雖然她口口聲聲說她地位太低,配不上蘇慕閑。但骨子裡,皇帝她都沒看在眼裡。所以她從不認為夏祁配不上岑子曼。

    在夏祁人生觀、世界觀形成的最重要的時期。被她所影響。夏衿相信,說到對於女性的尊重。這時代沒有幾人能比得上夏祁。所以,岑子曼能嫁給夏祁,是她的福氣。

    夏衿回到後院,天便漸漸黑了下來。她讓董方點了燈。準備看幾頁書,等大家都熟睡了再出去,然而剛翻了兩頁。她就將書給放了下來。

    昨晚呆在屋頂的那人,現在又來了。

    她吹熄油燈。換上夜行衣,然後坐著靜靜地聽屋頂的動靜。那人似乎認定了廳堂的那塊屋頂,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並不因她的燈滅有所改變,頗有些坐到天荒地老的架式。

    夏衿將窗戶推開一條縫,然後一個翻身便上了屋頂。

    今晚沒有月亮,星星卻佈滿天空。她收斂了氣息,繞了個彎,再輕躍到廳堂上面,便見一個熟悉的高大的身影,如一個思想者一般,手背擎著下頜坐在那裡,臉正對著她所住的廂房。

    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聽到聲音,蘇慕閑倏地閃了過來,下一刻,一隻冰冷的匕首就抵到了夏衿脖子下面。

    “不錯,有進步。”夏衿贊道。

    聽到夏衿的聲音,蘇慕閑手上一松,將匕首收了回去。眸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重又在屋脊上坐了下來。

    夏衿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了下來。望著滿天星星,她輕聲道:“你表妹的事,你知道了吧?”

    “知道。”蘇慕閑的聲音低沉而又雄渾,充滿了男子氣息,“我下午聽到這事就過來了,然後我又去了一趟燕王府。”

    夏衿訝然:“你去找了嘉寧郡主?她怎麼說?”

    本來從安以珊身上是最容易查出真相的。因為不管是誰佈局,都得讓安以珊配合,而且她心機並不深沉,在她身上很容易得到答案。但燕王府那地方太危險,夏衿掂量了一下,不想為這事冒那麼大風險,所以放棄了。

    沒想到蘇慕閑卻去了那裡一趟。

    蘇慕閑很鬱悶:“她一口咬定跟她無關。而且……”他皺皺眉,“我想不出,攪了阿曼的婚事於她有什麼好處。”

    夏衿也蹙起了眉頭。

    這也是她想不通的地方。

    她站了起來:“我要去鄭婉如那裡一趟,你要不要一起去?”

    “鄭婉如?為何不是劉悅兒?”蘇慕閑奇道。

    “劉悅兒只是一個棋子,能命令她的,只有安以珊。”夏衿道。

    蘇慕閑想了想又問:“鄭婉如喜歡彭喻璋?”

    夏衿贊許地看他一眼。能短時間內猜到這一點,蘇慕閑的腦子相當好使,畢竟這裡頭,繞了好幾道彎。

    她道:“我也是這麼猜想的。”

    蘇慕閑站了起來:“走,去鄭府。”

    一頓飯功夫後,兩人到了鄭府,正要尋找鄭婉如住的院子,沒想到剛走到後門,就聽到一男一女爭吵的聲音。那女的,正是鄭婉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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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1 17:54: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一章 驚聞

    “……你不用再說了,我說了不會退親的。”另一個是男子的聲音。聲音倒挺悅耳,鏘鏘有金石之聲。但聲音裡的不耐煩,就像頂級美味的食材被放多了鹽似的,讓人遺憾而不喜。

    鄭婉如哀哀地哭泣起來:“為什麼?你跟我說到底為什麼?你明明喜歡的是我,為什麼卻一定要娶那個女人?莫非,莫非你騙我……”

    那男人的聲音頓時軟了下來,溫柔地哄道:“別哭了,快別哭了,讓人聽到就不好了,乖了。”待鄭婉如哭聲小了,他又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父親的命令,我不聽行嗎?你家也給你訂了親,喜不喜歡的,咱們以後就埋在心底,好好過日子吧。”

    “可、可是我們……”鄭婉如的哭聲又大了起來,“我們都那樣了……”

    男人聲音微揚,打斷了她的話:“這事別再提,再提對你我都沒好處。你聽好了,到時候……”他壓低了聲音,似乎在耳語。

    鄭婉如停止了哭啼,靜靜地聽他說話,說完了之後,她的哭聲再次響起。這一次哭得更響更淒涼:“我不要,我不想嫁給別人,除了你,我不想讓人碰我。”又哀求,“咱們去求舅舅,舅舅一向疼我,肯定會讓你退親,改娶我的。”

    抱成一團的黑影動了一動,一團黑影分成了兩團,顯是男子把鄭婉如推開了,他的聲音也不耐煩起來:“這話你又不是沒說過,結果呢?除了父親把我打得皮開肉綻,咱們還得了什麼?你還想再害我挨打不成?行了,時辰太晚了,我回去了。”說著就往後門處走。

    鄭婉如跑過去摟住他的腰。哭著怎麼也不肯放手。

    那男子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對旁邊的黑影道:“菊影,過來扶住你家姑娘。”

    那邊過來一個丫鬟,將鄭婉如拉住,男子從後門處離開了。

    “姑娘,咱們回吧。”菊影低低地勸著鄭婉如。

    “啪”地一聲清響,顯是鄭婉如打了這丫鬟一巴掌。隨即聽她罵道:“吃裡扒外的狗東西。”

    菊影卻一聲不吭。用力拽著鄭婉如往裡面去。

    一直躲在屋頂陰影處的夏衿拍了拍身邊的蘇慕閑,便一躍而起,朝那男子離開的方向奔去。蘇慕閑微微愣了一下。也趕緊起身,跟在了後面。

    此處都是達官貴人所住的地方,夏衿極為小心,特意放輕了腳步。而且專往陰影處走。她看看身後跟著的蘇慕閑,見他的腳步聲竟然也很輕。她要是不凝神細細感受,竟然感覺不到。而且他走的路線跟夏衿一樣。

    這小子,功夫有進步呀。夏衿在心裡滿意地想。

    兩人不遠不近的墜在那男子的後面,始終保持一百步的距離。既不讓人輕易發現,在這四處拐彎轉角的地方也不至於跟丟。

    好在那人所住的地方離鄭府沒多遠,穿過一條巷子再拐了兩個彎。便“呀”地一聲推開了一扇門,閃身進去。複又將門關上。

    夏衿躍到那門頭上一看,上面寫著兩個大字:彭府。

    果然是彭喻璋!

    “公子,老爺叫您一回來就到書房去。”守在那裡的小廝打扮的下人迎上前來。

    彭喻璋的聲音冷冷地:“是誰告訴老爺的?”

    “是伺墨。”小廝說完,又替同伴辯解道,“他也是沒辦法。老爺說他要是不說,就把他姐姐賣到窯|子裡去。”

    彭喻璋沒有再說話,直接穿過幾幢房屋,去了燈火通明的書房。

    夏衿見狀,心裡頓時一喜,趕緊尾隨前行。

    岑子曼那事,是鄭婉如布的局,這無庸置疑了。只是為何彭喻璋和鄭婉如明明兩情相悅,彭老爺卻死活不同意親事,硬是要折散兩人,讓兒子娶岑子曼呢?他是清流文官,而鄭婉如的爹是文官之首,以後彭喻璋的前程如何,更在鄭尚書大人身上。彭鄭兩家結親,對彭家大有好處。為何他卻冒著得罪彭家的危險,執意要娶岑家女為媳?

    她想不明白的地方,或許,一會兒就有答案。

    彭喻璋雖是文弱書生,行事卻十分男人。即便知曉父親有可能正拿著大板子等他,他依然大步流星地進了書房。

    “爹。”他對著上首的一個中年男子輕喚一聲,輕掀前襟,老老實實地跪了下去。

    彭老爺是個相貌極為清俊的男子,顎下留著半尺長的美髯,此時正單獨一人呆在書房裡看書。

    他放下書,靜靜地望著彭喻璋,並不說話,但身上的怒氣極盛,即便隔著門都能感受得到。

    廳堂裡安靜得落針可聞。

    彭喻璋也不知是心理素質好,還是已習慣了這樣的場景。他跪在這種低氣壓下,姿態雖然恭敬,神色卻很自在,頗有些安之若素的味道。

    彭老爺似乎頗為滿意兒子的表現,慍怒的臉稍稍緩和了些。

    他開口道:“我明明告訴過你,不要再去見如姐兒,你怎麼不聽?”聲音裡雖然低緩,但裡面隱含的怒氣卻很明顯。

    彭喻璋低下頭去,解釋道:“她如今情緒十分激動,竟然做出今天這種事來,連嘉寧郡主都牽扯進去了。要不去安撫她一下,我擔心她還要做出更瘋狂的事來。到時候……”

    他抬頭看了彭老爺一眼,沒有再說下去。

    這時候,趴在屋頂偷聽的夏衿看清楚彭喻璋的長相,不由得在心裡喝彩一聲。

    縱然她前世在電視或現實中見過無數英俊男人,眼前這一個,仍然算其中十分出類拔萃的。他不光面如敷粉,唇若施脂,那雙眼睛如星辰一般漆黑深邃,高挺的鼻樑,瘦削卻十分立體的臉形,無不恰到好處。這樣容貌的男人,才高八斗,還頗有心計……

    難怪岑子曼為他五迷三道;鄭婉如對他更是死心踏地,即便被他破了身而且還不願意娶她,她也沒有大吵大鬧,最多是暗地裡使些陰謀手段,悄悄極力爭取。

    此時,夏衿終於知道為什麼鄭家長輩要把鄭婉如嫁到臨江去了。

    想來鄭婉如與彭喻璋的關係,他們是清楚的吧?如果把鄭婉如嫁在京城,不管嫁給誰,那人頭上必定綠瑩瑩,戴上一頂鄭婉如和彭喻璋共同編織的綠帽子。

    “你去見她她就不瘋狂了嗎?”彭老爺的咆哮打斷了夏衿的思緒,“你這樣藕斷絲連,優柔寡斷,她豈不是生出更多希望,惹出更多事來?這次惹出來的麻煩你要怎麼處理?岑府要是因此而退親,你豈不是壞了王爺的大事?”

    王爺?

    夏衿抬起頭,朝蘇慕閑看了一眼,正對上蘇慕閑望過來的目光,兩人的眼神都震驚而詫異。

    兩人顧不得想別的,又低下頭去繼續聽壁角。

    “不會再惹麻煩了,父親。”彭喻璋道,“明日如果父親領著兒子去岑府商議婚事,提出儘早將岑子曼娶進門來,岑府不光不會拒絕,反而要對我彭家感激萬分,大家也得誇咱一聲仁義。只要我娶了親,表妹那裡就會死心了。”

    彭老爺撫著鬍鬚,沒有說話,但臉上的怒意漸漸消散,最後竟然“哈哈”大笑上起來。

    他站起來走到彭喻璋的身邊,拍著他的肩膀道:“好,好,真不愧是我彭其錚的兒子。不錯,不錯。”說著又抬了抬手,“起來吧,趕緊起來。”

    彭喻璋臉上也露出笑意,對彭其錚拱了拱手:“多謝父親。”隨即站了起來。

    “行了,就照你說的做。明兒一下衙,我就跟你去岑府,爭取在宣平候出征前把他孫女抬進府來。”袁其錚滿面笑容地道。

    “是。”得到父親贊許,彭喻璋的臉上沒有一絲得意,仍是那一副謙恭守禮的樣子。

    他這模樣,讓彭其錚再次露出讚賞之色。他揮揮手道:“行了,時辰不早了,趕緊回去睡覺吧。”

    “孩兒告退。”彭喻璋施了一禮,退了出去。

    出去之後,他沒有馬上就走。而是站在廊前,望著滿天的星星,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這才舉步下了臺階,回了自己的院子。

    夏衿跟蘇慕閑對視一眼,見屋子裡的彭其錚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而四周並沒有守衛的高手,兩人輕輕地將掀開的瓦片放了回去,然後幾個縱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到了一個僻靜之所,夏衿叫住蘇慕閑:“你打算怎麼辦?”

    “自然是將此事告訴宣平候爺。”蘇慕閑輕聲道,“咱們大周朝,皇家子嗣都不豐。皇上那一輩,只得兄弟兩個,除了皇上,便是燕王。皇上也只有兩個兒子,一個養到十五歲還病逝了,餘下那個才五歲,被封壽王。”

    說著他的聲音放得更輕:“剛才彭其錚嘴裡所說的王爺,自然不會是才五歲的壽王,而是燕王。但彭其錚為何要效忠燕王,又枉顧兒女之情,一定要把岑家女兒娶進門呢?這其中的奧妙……”

    說到這裡,他笑了一下,笑容卻有些陰惻惻的:“再想想前段時間皇上中毒,這陣子邊關蠢蠢欲動。想來,這已不是鄭家和彭家設計表妹親事那麼簡單的事了。”

    他抬起頭,望著滿天的星辰,聲音更加飄渺:“恐怕,有人想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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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盤算

    他吐出一口濁氣,朝夏衿看來。

    他本以為夏衿即便能幹,也不過是個閨閣女子,又一直生活在臨安小地方,並不懂得朝庭之爭,傾覆大事。所以聽到他剛才的分析,她即便不驚慌失措,也應該有片刻的失神才對。沒想到他對上的,卻是夏衿欣慰的目光,那是一種“你長大了,終於懂事了”的欣慰。他不由得怔了一怔。

    “你……”他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覺心裡艱澀難言,五味雜陳。

    在她的心裡,他一直是不懂事的小孩子麼?難怪她不願意嫁給他。

    哪個女人願意嫁給一個什麼都不懂,還需要人教導,需要人保護的小孩子呢?

    這一刻,蘇慕閑很想向夏衿證明自己。經歷了親人的遺棄與生死,他早已不是當初剛從寺廟裡出來的蘇慕閑了。

    可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

    他深吸一口氣,摒棄各種私心雜念,繼續道:“所以,我得把這些事跟宣平候爺說清楚,並且跟他進宮,向皇上稟報。”

    夏衿點點頭:“這事確實應該這麼做。”

    她轉過身去,一縱而起:“走吧,回岑府。”

    蘇慕閑跟在她身後,望著她輕盈的身影,心緒繁亂。

    路上兩人雖遇上一些在屋頂上高來高去的人,但因隱匿功夫厲害,都順利地避了過去。

    半晌之後,兩人回到了岑府。

    夏衿停下腳步:“你去吧,不要提我。今晚之事,都是你對鄭婉如起了疑心,然後一路跟蹤發現的。你從未見到我,更不是跟我一起去的。”

    蘇慕閑的眉毛緊緊地皺了起來。

    “可這樣。終是不妥。”他低聲道,“這麼大的功勞,你讓給我,我會良心不安。除非……”他凝視著夏衿,聲音低沉,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魅惑,“你給我機會。讓我彌補。”

    夏衿望著蘇慕閑。只覺得他的眼神配著這聲音,有如一片羽毛輕輕拂過心間,讓她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她不由得認認真真地看了蘇慕閑一眼。

    朦朧的星光下。蘇慕閑的長相似乎並不比那彭喻璋差。這一年半,他不光人變得成熟,五官也變得更為輪廓分明,更有男子漢味道了。如果說初次見面時他如同一條小溪。清澈澄淨,一眼能看得到底;那麼這一刻。他似乎彙聚成了河流,浩浩湯湯,聲勢浩淼,已經有了自己獨特的氣韻。

    望著這樣的蘇慕閑。她有片刻的心曳神搖。

    見夏衿朝自己看來,眼眸熠熠,比天上的星辰還要耀眼。蘇慕閑沮喪的心又生出了希望。

    他很想靠近一步。離她更近一些。可那日在岑府,脫口而出的魯莽的宣告。讓她義正嚴辭地拒絕了自己,隨即便是有意無意地疏遠。這一刻,他不敢冒然行動了。

    來日方長,他總有一天會讓她明白,嫁給他,是她最佳的選擇。

    夏衿凝了凝神,道:“我在醫術上顯出一些本事,就已被禁錮在這京城。要是再在武功上露出崢嶸,讓人知道我還有出入內禁的本事,你以為有人還願意我活在這世上麼?”

    “我明白,我不會跟人說的。今晚只我一個人,鄭家和彭家的事,都是我一人發現的。”蘇慕閑發誓似的道,心裡卻有一種小孩偷吃到糖的快樂。

    她有絕世武功,她能做許多別人做不到的事。可這一切,這世上或許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夏衿不光五官敏銳,對人心的微妙變化也極敏感。蘇慕閒心裡想什麼她不清楚,但他望向她的眼神變得歡喜,還有一種勢在必得的堅毅。

    她莫名地也變得鬆快起來,輕聲道:“那我走了。”轉身朝她住的院子躍去。

    走了幾步,她正要離開這間屋頂往別處去,鬼使神差地,她回頭望了一眼,看到蘇慕閑仍然站在那裡,癡癡地望著她,她不由得停下腳步,心跳微微加速。

    蘇慕閑見她停下,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擔心起來,跑過來問道:“怎麼了?”

    “沒怎麼。”夏衿臉上有些發燒,她急急躍下了地面,朝回廊的屋頂掠去。

    蘇慕閑望著她的背影,站在那裡好一會兒,才去了宣平候所住的正院。

    “你說什麼?燕王?”宣平候聽到蘇慕閑的猜想,大吃一驚,站起來走到蘇慕閑面前,盯著他問,“你確定你說的都是真的?”

    宣平候老夫人跟太后是姐妹,關係甚密。宣平候在朝中所有大事,都有她在後面出謀劃策。此時她也沒有回避,跟丈夫一起聽到了蘇慕閑這一番大膽的猜測。

    此時見宣平候完全失去了冷靜,問出這樣一番話來。她怕蘇慕閑多心,趕緊嗔道:“老頭子,你問的這叫什麼話?閑哥兒要是不確定,怎麼可能跑來跟咱們說?我看唄,十有八九,就是閑哥兒所猜想的這樣。你原來不也懷疑過燕王嗎?畢竟皇上出事,壽王只有五歲,太后年老,唯有燕王身強力壯。他要是在朝中暗自培養勢力,篡位奪權,再合理不過了。”

    宣平候也冷靜了下來。

    他重坐回到椅子上,想了想,一拍桌子,重又站起來,對蘇慕閑道:“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去宮裡,面見皇上。這件事,必要查個水落石出。否則,我在外打仗也不安心。”

    “姨祖父,這一切,只是我的猜想,後面還要經過多方查證,所以此時不宜打草驚蛇,免得他們縮回去,再抓不到任何證據。”蘇慕閑道,“現在進宮,未免讓人懷疑,而且事情還不到萬分緊急的時候。明日我當值,您也出征在即,面見皇上再正常不過。到明兒下了朝,咱們再稟報皇上也不遲。”

    “閑哥兒說的有理。”宣平候老夫人贊道,又轉頭瞪了丈夫一眼。“不像你,一大把年紀了,還這麼毛毛躁躁,叫人不放心。”

    宣平候摸摸頭,訕訕地笑道:“我這不是急糊塗了麼。一想起這些王八膏子,我就來氣,恨不得直接扒他們的皮。抽他們的筋。”說到後面。他咬牙切齒。

    宣平候老夫人的目光也冷了下來。這些人,不光給皇上下毒,妄想奪權篡位;還利用岑子曼小女孩兒的感情。想要通過聯姻,把毫不知情的岑家拉到同一條船上!

    如果沒有發現他們的陰謀,待哪日他們發動政變,把岑子曼當作人質。逼岑家站在他們那邊,岑家該何去何從?從道德大義出發。自然該維護正統;但割捨心愛的孫女,又於心何忍?到時候,豈不是戳他們的心麼?

    再者,如果燕王陰謀失敗。岑家因是彭家姻親,必然會遭到皇上和朝臣的猜忌。即便皇上知他們忠心,不治其罪。但朝中那些看他們不順眼的人。豈會放過?

    到時候,岑家真是裡外不是人。

    這麼一想。宣平候老夫人驚出一身冷汗。

    “閑哥兒,這事多虧你。要不是你察覺不對,跑去一探,我岑家,怕是要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了。你是我們岑家的大恩人啊。”她歎道。

    蘇慕閒心裡一歎:夏衿才是你家大恩人!

    可惜,這話他不能說。

    “姨祖母快莫這樣說。當初要不是你們護著,我早已被人殺死了,又怎會活到至今,還保住了我爹傳給我的爵位?再說,知道這些,也是機緣巧合,我可不敢居功。”

    宣平候長歎一聲:“大恩不言謝。感謝的話,我就不說了。以後有什麼事,直說就是。”

    蘇慕閑點點頭,笑道:“姨祖父的話,我記住了。”說著站了起來,“時辰不早,我這就告辭了。”見宣平候夫婦倆站起身來,作勢要送,忙道,“不必送,否則被人發現就不好了。”拱了拱手,一個躍步閃身出門,直奔府外而去。

    宣平候老夫人看著他的背影,歎息道:“當初就不應該由著曼姐兒性子胡鬧,讓她跟彭家訂親。看到閑哥兒回來,我心裡就直後悔,老覺得讓曼姐兒嫁給閑哥兒才好,這孩子是再合適不過的孫女婿人選。”

    宣平候可沒有心情在這時候討論兒女親事。他心裡思忖著燕王和彭家勾結的可能性有多大,彭家作為清流,又能起什麼作用,嘴裡敷衍道:“到時候退了親,再讓曼姐兒嫁他就是。閑哥兒除了咱們,又沒別的親近人。”

    宣平候老夫人眼睛一亮:“這倒是個好主意。”

    第二天早朝,宣平候耐著性子站了一早上。剛一退朝,他便求見皇上。被召見之後,他又求皇上將蘇慕閑叫了進去,三人說了一個時辰的話。待得出來,他便拉了當初的媒人,直奔彭家,藉口岑子曼名聲受損,無顏以對,要跟彭家退親。

    彭其錚這些年躲在暗處,幫著燕王四處聯絡和拉攏朝臣。宣平候手掌重兵,正是他千方百計想要拉攏的物件。好不容易兒子施了美男計,迷住了宣平候的孫女,此時正想上門提親,好將兩家牢牢地綁在一起呢。卻不想剛要出門,便遇到了來退親的宣平候岑毅。

    他自然百般不肯退親。

    可宣平候完全演示了一遍什麼叫“秀才遇著兵,有理說不清”的霸道與蠻橫,叫下人將聘禮如數放下,退了彭喻璋的庚帖,道:“我剛才在宮裡稟事,便把這事跟皇上說了。皇上說一切以朝中大事為重。既然這親不退,我出征不安,那便退好了。”又問彭其錚,“要不要我去找皇上討道旨意來?”

    彭其錚被氣得鬍子亂顫。

    這老傢伙,仗著出征在即,連皇上都不敢得罪他,竟然連孫女親事這種小事也要拿到皇上面前去說。逼急了,沒准他還真能幹得出去討旨意的事來。皇上不方便下旨,讓太后傳一道口諭,還是可以的。到時候,彭家的臉面須不好看。

    “待那一日,我做了首輔,第一個要治的,就是這死老頭子。”他恨恨地想著,叫人將岑子曼的庚帖拿來,摔在宣平候面前。

    宣平候退了親,心滿意足地走了。

    “父親,會不會是咱們的事被他察覺了?”彭喻璋疑惑地問道。

    “不會。”彭其錚否認得斬釘截鐵,“他要是真懷疑我們,必是會偷偷查證,而不是跑到咱們面前來要求退親。他不怕打草驚蛇嗎?”

    彭喻璋一想有道理,遂放下心來,轉而請求:“父親,岑家既然退了親,那鄭家那裡……”

    “你表妹已訂親,她你就別想了。等過一陣,我另給人覓一門妥當親事。”

    “父親……”彭喻璋還想爭取。

    彭其錚一甩袖子,怫然道:“就這麼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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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宣平候回到岑府,把退親的事情告訴了老妻,讓她和兒媳婦好好去安撫一下孫女。豈知當宣平候老夫人和蕭氏如臨大敵地將退親的消息小心地告訴岑子曼時,她表現得十分平靜。

    岑子曼並不知道這裡面還有朝堂上的牽扯,只以為是彭家聽到外面的流言,派人過來打探消息,然後祖父為了維護岑府臉面,主動退親。

    “你們不用擔心。”她仰起小臉,沖祖母和母親笑了笑,“這就是緣分,我明白的。”

    因為彭喻璋的出色,京城的閨秀沒少背後嘲諷,說以她將門小姐的粗俗,這門親事是白瞎了彭喻璋;彭喻璋每次見著她,表情也是淡淡的,從未有未婚夫面見未婚妻時那種期待、緊張、欣喜的情緒——大哥娶大嫂時,她可是見過大哥的那種表現。為這事,她沒少流眼淚。

    她曾一萬次地想像她跟彭喻璋成親後相處的情景,可每次她都十分沮喪。因為她實在想像不出那是怎樣一個情景。她想,跟彭喻璋呆在一起,她可能連話都不會說。

    如今退了親,雖說心裡難過,那神衹一般的男子,終是與她無緣。但她心卻隱隱地松了一口氣。

    見到孫女這種表情,宣平候老夫人原來準備的許多安慰的話,都堵在了心口說不出來。

    “祖母會為你安排一門好親事的。”她只得道。

    因為這事還牽扯到夏祁,猜想到宣平候老夫人和蕭氏的來意,夏衿有意避開了去。待她們走後,夏衿從岑子曼的嘴裡得知了這個消息。

    “你很難過嗎?”她問。

    岑子曼搖了搖頭,抬起頭沖夏衿一笑。笑容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我以為我會很難過。但很奇怪,不光不難過,竟然有一種鬆快的感覺。看來我並不如想像中的那麼喜歡他。”

    夏衿安慰似的拍拍岑子曼的肩膀。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岑子曼在想什麼,夏衿不知道。而她自己,則想到了蘇慕閑。

    岑子曼十六歲了,又因退了親損了名聲,如果此時再不抓緊時間、趁著宣平候出征再立新功之際為她訂一門親事。等她年紀再長些。親事就難辦了。

    而且。戰上的事,誰也說不清。要是宣平候或世子岑長安有個三長兩短,或是戰敗。岑家的權勢必然大大降低,更有甚者,會成為口誅筆伐的對象。到時候,誰還願意娶岑家這個名聲受損的姑娘呢?

    所以。在出征前為岑子曼訂下一門親事,是勢在必行的。

    雖說抬頭嫁女、低頭娶媳。但夏家在門第上與岑府實在相差太遠,夏祁更是連個舉人功名都沒有。即便他與岑子曼有了肌膚之親,但岑家第一首選的,不是他。而應該是蘇慕閑吧?

    想到這裡,她微微失神。

    人總是在失去的時候才發現東西的可貴。經過昨晚微妙的心理轉變,再說很高興看到蘇慕閑跟岑子曼成親。她就太自欺欺人了。

    那麼,她需要做些什麼呢?使些手段。把岑子曼推向夏祁,而把蘇慕閑留給自己?

    這念頭一出,她就晃了晃腦袋,將這念頭趕了出去。

    且不說這樣做有悖於她做人的底線,光是從情感上,她就接受不了。

    她骨子裡是個極傲氣的人。如果岑子曼選擇蘇慕閑而非夏祁,蘇慕閑也願意娶岑子曼,那麼這兩人,他們不要也罷。天下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沒把他們兄妹倆看在眼裡的人,他們自然也不會放在心上,更不要說還動手去搶了。

    不得不說,她雖視岑子曼為妹妹,但跟夏祁相比,她還是差得遠。

    岑子曼性子單純一些,人卻不笨。事關她自己,夏衿能想到的,她自然也能想到。躺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她忽然坐了起來,對夏衿道:“我去找一下祖父。”說著沖著丫鬟喊道,“給我梳頭,再拿件外裳來。”

    而那邊,宣平候將退親的事告訴妻子後,算算日子,不敢耽擱,立刻派人將蘇慕閑叫了過來,開門見山地道:“你表妹今兒已跟彭家退了親。我出征在即,這樣離開我不放心。我想在出征前為她訂下一門親事。”他頓了頓,看著蘇慕閑,“你可願意娶她為妻?”

    蘇慕閑大吃一驚,他雖然知道宣平候一定會給岑子曼退親,但沒想到他會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他在腦子裡搜索了一陣,想找些適合的話,儘量委婉地拒絕宣平候。想搜腸刮肚地想了一陣,卻覺得怎麼說都不合適。

    他乾脆不掩飾了,直接道:“對不住,姨祖父,我心有所屬,不能娶表妹。”

    宣平候呆愣了好一陣,才問道:“此話當真?”

    蘇慕閑苦笑一下:“侄孫可不會拿自己的終身大事來開玩笑。如不是這樣,以您和姨祖母對我的恩情,您說了這句話,我絕不會說個不字。但我心裡裝著別的女人,娶了表妹,是對表妹不負責任,對不起她,也對不起你們。”

    宣平候看著蘇慕閑,久久沒有說話。

    在他心裡,自己的孫女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兒,即便退了親,配蘇慕閑,也完全配得上。他沒想過蘇慕閑會拒絕。

    心有所屬?他喜歡的是誰?

    過兩日就要出征了,軍中還要許多事要他去處理,他也沒精力去管蘇慕閑的終身大事。他疲憊地揮了揮手,對蘇慕閑道:“行了,我明白了,你先回去吧。”

    蘇慕閑坐在那裡卻沒動彈,問道:“您有沒有想過把表妹嫁給夏祁?”

    “夏祁?”宣平候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搖了搖頭:“我不是沒想過他。你表妹跟他有了肌膚之親,按理說,把她嫁給夏祁,再合適不過了。但夏祁……”他歎了一口氣,“我不是嫌他家窮,也不是嫌他出身低,我自己就是個泥腿子爬上來的,夏祁比當初的我可強多了。只是他現在連個舉人功名都沒有,而且我還聽說,他家在臨江所置的財產,全是夏姑娘賺回來的;京城的房屋、田地也是夏姑娘得的賞。這哥哥、妹妹,相差也太遠了些。”

    “……”蘇慕閑無言以對。

    因為當初要給皇上治病,怕擔上欺君的罪名,所以夏衿沒有再女扮男裝。而且宣平候能把夏衿推薦給皇上治病,自然要將她在臨江的情況調查一遍,她以前的事,除了晚上進行的那些隱密行徑,其餘的沒有宣平候不知道的。

    有夏衿這麼個出色的妹妹作對比,夏祁即便是個十五歲的縣案首,也被比成了渣渣,看不進宣平候眼裡去了。

    “一母同胞,有夏姑娘那麼一個能幹妹妹,夏祁又能差得到哪裡去?即便比夏姑娘差,但與京城的其他紈絝比起來,也要強不上少。夏祁小小年紀,在那文風昌盛的地方能以十五歲年紀,拿下案首,假以時日,中個舉人、進士,想來也不是什麼難事。再說,他武功也不錯呢。能文能武,為人真誠勤懇。我看,倒比那假模假勢的彭喻璋好多了。”

    蘇慕閑喜歡夏衿,自然是極力推薦夏祁,而且他說的確實是實話。

    見宣平候點頭,他又道:“二表哥這段時間一直跟夏祁在一起,想來對他頗為瞭解。姨祖父您不如叫二表哥來問一問,看看他是個什麼意見。”

    “還真得問問他。”宣平候也不是覺得夏祁很差,只是原來有蘇慕閑作比較,他自然就看不上夏祁。

    蘇慕閑相貌英俊,武功高強,五品帶刀御前侍衛,還有個候爺爵位,家裡無長輩,一進門就當家,不用伺候公婆,無論把哪個方面拿出來,都比夏祁強上一條街去。這樣的孫女婿,說出來都倍有面子。

    最重要的是,有彭喻璋這樣的未婚夫在前面,要是找個各方面都差太遠的,他擔心孫女會接受不了。要是岑子曼不情不願,把日子過壞了,他岑家豈不是對不住夏家?夏衿、夏祁,可是救了好幾次他們岑家人的性命。岑家不報恩,反而嫁個孫女去結仇,做人也不帶這樣的呀。

    現如今蘇慕閑斷然拒絕了親事,他自然認認真真地考慮起夏祁來。

    “我找舟哥兒問問,再問問曼姐兒。如果曼姐兒不情願,這事就當我沒提起過。你也不要去跟夏家兄妹說。”宣平候道。

    蘇慕閑正要開口說完,門外忽然闖進一個人來,聲音清脆地道:“祖父,我願意嫁給夏祁。”

    兩人轉過頭去,便看到岑子曼站在門口,一身紅色的衣裙,明豔的臉上滿是堅毅。

    “曼姐兒,你……”宣平候不知道孫女來了多久,聽了多少去,他倉皇地轉頭看了蘇慕閑一眼,全然沒有他在軍隊裡和戰場上那種叱吒風雲的英雄氣概。

    蘇慕閑不由好笑。自己這個姨祖父,英雄一世,但或許從小是孤兒的緣故,對家人特別看重。不光對老妻敬重有加,更是把個孫女兒捧在手心裡,寶貝的不行,從不捨得給她一丁點兒的委曲受。如今岑子曼因為朝堂之爭而被迫退親,他對孫女自然更加的小心翼翼,生怕她再次受到傷害。

    “你不必委曲自己。”宣平候清了清嗓子,“祖父一定給你訂一門好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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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1 17:55: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不能換親啊

    “我不委曲。從夏祁幫我吸毒那一刻起,我就下了決心了。”岑子曼走到宣平候身邊,抱住他的胳膊,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這世上能不顧自己的生死,毫不猶豫地救我的,能有幾人?嫁給他,我一定會幸福的。祖父,我不委曲。”

    宣平候不知孫女這番話是真是假。當著蘇慕閑的面,他也不好多問。

    “行了,祖父知道你心意了。等夏祁的父母來,我叫你母親探探他們口風。”

    “嗯。”岑子曼點點頭,站起來走了出去。

    岑子曼一走,蘇慕閑也跟著告辭了。

    出來的時候,他特意問了一下他一直呆在外面的小廝阿硯:“表姑娘是什麼時候進去的,你看見了麼?”

    “看見了。她剛進去沒多久就出來了。”阿硯回道。

    “她可是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聽我們說話?”

    阿硯搖頭:“沒有啊,她過來直接就進去了。”

    蘇慕閑點了點頭,放下心來。

    他倒是不怕得罪岑子曼。他當著大家的面說過要娶夏衿,岑子曼是知道的。這姑娘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主兒,即便他答應宣平候的提親,岑子曼定然也會極力反對的。

    他只是想知道,岑子曼說願意嫁給夏祁,是為了賭氣,或心灰意冷,還是心甘情願做的決定。

    蘇慕閑走後,宣平候站了起來,回了後院,將剛才的事跟老妻和兒媳婦說了一遍。

    豈不知剛說到蘇慕閑拒絕那一段時,宣平候老夫人就大吃一驚:“閑哥兒心有所屬?我怎麼沒聽那孩子說起?這滿京城的未婚閨秀的眼睛可都盯著他呢。他倒好,不聲不響就有了心上人。只是。他年紀不小了,既有了心上人,為何不讓人去提親?”

    這一系列的問題砸過來,宣平候也吃不消:“這個……我也不清楚。”又好聲好氣地勸道,“現在是曼姐兒的事比較著急,閑哥兒的事先放一放。”

    宣平候老夫人回過神來:“這倒是。”又道,“你繼續。”

    宣平候遂把岑子曼撞進來。要求嫁給夏祁的事說了。

    宣平候老夫人先沒表態。而轉頭問兒媳婦:“你怎麼看?”

    蕭氏雖然對蘇慕閑不能娶自家女兒有點小失望,但岑子曼自願嫁給夏祁,還是讓她挺滿意的。

    她最擔心的就是岑子曼心裡還裝著彭喻璋。退親的時候表現淡然,但心裡的疙瘩地遲遲解不開。如果那樣的話,不管她嫁給誰,都不能好好過日子。

    “我覺得挺好。”她道。“夏家雖說門第不高,但夏祁那孩子確實不錯。京城這麼個繁華之地。他來了愣是沒出去逛過一次,整日地呆在書房裡看書,用功得很。這些年,我還沒見過舟哥兒像誇他這麼誇過別人。這孩子。以後定然前途無量。

    再說他們現在在京裡有宅子有田地,一家子的醫術又那麼高明,這日子絕對窮不了。我以前聽曼姐兒說過。夏太太是個極和氣的一個人,夏衿又跟曼姐兒處得和親姐妹似的。這樣的人家。再好不過了。而且夏祁就在國子監讀書,夏衿又不能離京,夏家老爺和太太以後指定是留在京城的。成了親,曼姐兒不用跟著他們去外地,就在咱眼皮子底下,咱們還能讓他們把日子過差了?”

    “你能這麼想,再好不過了。”宣平候老夫人欣慰道。

    說著她長歎一聲,正要再說話,卻見岑雲舟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行了一禮,便看向宣平候:“祖父,您找我有事?”卻是宣平候特意派人從軍營把他叫回來的。

    宣平候指了指旁邊的椅子:“不急,先坐下,喝杯茶。”

    岑雲舟只得坐下,端起丫鬟上的茶連喝了兩口,這才抬頭看向宣平候。

    彭家的事,還沒有查證抓拿,不宜讓太多人知道,以免走露風聲。因此宣平候只將那日在獵場的事說了一遍,道:“你妹妹今兒個說,發生了這種事,她不想嫁給彭喻璋了,要嫁給夏祁。所以,我剛剛去了彭府,幫你妹妹退了親。”

    “不嫁彭喻璋就對了。”岑雲舟雖然覺得妹妹身上發生這種事很不幸,但他一向不喜歡彭喻璋。覺得那人就是個小白臉,假模假樣的,一身酸腐氣,還自以為是得很,覺得能寫兩首酸詩就老子天下第一。

    無奈妹妹眼神不好,愣是要嫁給他。想起這事岑雲舟就氣不打一處來,還無可奈何。逢年過節彭喻璋來走禮,他還得耐著性子相陪,實在是讓人著惱。

    現在聽說妹妹終於把那小白臉給拋棄了,轉而嫁給他喜歡的夏祁,岑雲舟覺得就算那天有人在獵場搗鬼,也算得上積了大德了,拯救了自家妹子的人生。他決定放那人一馬,不再去追查那天獵場上發生的事。

    看到岑雲舟歡天喜地的樣子,屋裡三個長輩都無奈地對視一眼。

    岑雲舟腦子不笨,思維卻十分單一。除了他感興趣的武功和軍隊裡的事,別的都不放在心裡。別人都年少慕艾,十四、五歲的年紀就知道哪個女孩兒漂亮,暗地裡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而岑雲舟腦子裡,除了槍棒拳法,就沒有別的了。

    想到這裡,三人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頭。

    促成岑子曼和夏祁的婚事,把岑雲舟和夏衿的婚事廢掉,真的合適麼?

    宣平候朝老伴看了看,看到她眼裡也全是無奈,不由低聲道:“要不,再勸勸曼姐兒?”

    宣平候老夫人歎息道:“怎麼勸啊?出了那檔子事,曼姐兒不嫁給夏祁還能嫁誰去?說起來,都是我們對不住那孩子。雲舟這做哥哥的,只能讓著妹妹了,唉!”

    岑雲舟見祖父、祖母和母親看向自己的眼神怪怪的,還聽到祖母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他不由得一愣,問道:“怎麼了?什麼哥哥讓著妹妹?有什麼事情,自然是先盡著妹妹呀,不用考慮我的。”

    看到孫子仍是一副愣頭愣腦的模樣,宣平候老夫人就歎氣。

    她橫起心道:“舟哥兒,你可想過沒有?如果你妹妹嫁給了夏祁,你就不能娶夏姑娘了。”

    “什、什麼?”岑雲舟話都說不利索了,“怎麼……”他望著祖父,再望望母親,腦子裡終於拐過彎來了,嘴裡的話也變成了輕聲嚅囁,“怎麼會這樣?”

    宣平候老夫人以為孫子還不懂,慢聲細語地給他解釋:“是這樣的,舟哥兒。這哥哥、妹妹不能跟同一家人結親,否則就成了換親了。”

    “換、換親怎麼了?”岑雲舟心裡明白,卻仍萬般不情願。他在感情上就是個榆木腦袋,萬年不開竅,可是一旦開起竅來,那就是一心一意,一門心思全想著那個姑娘。

    自打他看上夏衿以來,怎麼看怎麼想都覺得夏衿很好,十分好,再合他心意不過了。連帶著小舅子夏祁,他愛屋及烏,覺得是個再好不過的人。卻不想這個“再好不過的人”,卻來跟他搶媳婦。

    “換親怎麼了?”想到夏衿,他聲音越發高了起來,“哪朝哪代規定不能哥哥、妹妹同跟一家人結親了?誰?”

    那氣勢洶洶的樣子,似乎只要確定是誰做了這規定,他就要馬上去跟人拼命。

    “唉,你這孩子!”宣平候老夫人看著寶貝孫子著急成這樣,她既心酸又無奈,明知孫子是個明白事理的人,她仍耐著性子給他說一遍:

    “換親是窮人家出不起彩禮,才做出的最最無奈的事。換了親,媳婦就是女兒換回來的,不管女孩兒在對方家裡過得再不如意,被打被罵受虐待,也不能和離回娘家來,否則自己哥哥或弟弟的婚姻也要破裂。最重要的是,孩子出生了,都不知道應該叫嫁出去的那個作姑姑還是舅母,這是典型的破壞人倫,為人所不齒。要是咱們家跟夏家換親,兩人家以後在外人面前都要抬不起頭來,走到哪裡都要受人恥笑,被人指指點點。”

    這話說完,岑雲舟抱著頭坐在那裡,再不吭聲。

    屋子裡其他人都不說話,心情沉重地看著岑雲舟。

    “唉,是祖父對不住你。”還是宣平候打破了屋裡的寂靜,“你以後就知道了,彭家這門親事,你妹妹是萬不能結的。而且她在獵場上的事鬧得流言四起,又跟彭家退了親。要是不嫁給夏祁,以後她就難辦了。她是女孩子,在名聲上有了瑕疵,往後再說親就艱難很多。你不一樣,即便錯過了夏家這門親事,你還有許多選擇。所以我們商量來商量去,還是讓你退一步,成全你妹妹。”

    岑雲舟點點頭:“祖父,您別說了,這道理我明白。即便你們決定成全我,讓妹妹做出犧牲,我也不會同意的。我是男人,皮躁肉厚的,怎麼的都行。我只是一下沒拐過彎來,過會兒就好了。”

    宣平候欣慰地拍了拍孫子的肩膀:“好小子,你不愧是我們岑家的子孫。岑家的男人,就應該為家裡的女人擋風遮雨,不能讓她們傷心流淚。這點上,你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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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1 17:55: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五章 羅夫人來了

    夏衿可不知道,一樁看起來還不錯姻緣,還來不及讓她知曉就悄沒聲息地飛走了。她此時正坐在院子的廊下,手裡端著一杯茶,看書正看得正入迷。院子裡來來往往的丫鬟婆子都放輕了腳步,生怕驚擾到她。

    因為岑家上上下下對夏衿的看重,岑家的下人沒有一個敢對夏家兄妹有輕慢的舉動。

    夏衿貌似在看書,實則心神並不在書上。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心神不定,這於她來說,是很少有的事。

    岑子曼去前廳只一盞茶的功夫就回來了。她本就是一個性子直爽的人,此是拿定了主意,也不轉彎抹角,直接對夏衿道:“我祖父已經幫我跟彭家退了親。我跟他說,我願意嫁給你哥哥。”

    夏衿吃了一驚。她沒想到岑子曼會做出這樣一個決定,而且還直接了當地把話說出來。

    雖然她很好奇岑子曼為什麼不願意嫁給蘇慕閑,但當初蘇慕閑貌似表白的那番話是當著岑子曼說的,這話她便不好問出口了。

    她露出吃驚而又喜出望外的表情,親熱地挽住了岑子曼的手,笑道:“沒想到,你竟然會成為我嫂子。”說著又眨眨眼,“要是我哥哥知道這個消息,不知道有多高興。你知不知道,我哥一直很喜歡你。只是因為你訂了親,才把心思壓在心底,不敢表露出來。”

    女孩子總是敏感的,尤其是關係到自己的情事上。對於夏祁的心思,岑子曼也隱隱猜測到一點,所以她才那麼大膽地跟長輩說要嫁給夏祁。

    此時聽夏衿這麼一說,她心裡跟灌了蜜似的。臉上卻作出羞惱的表情,紅著臉嗔道:“我是拿你當好閨蜜才告訴你的,你要取笑我,我以後有什麼心事就不跟你說了。”

    “好嫂子,你是當嫂子的人,不要跟小姑子這麼計較好不好?”夏衿撒嬌似的搖了搖岑子曼的胳膊。

    “死妮子,看你敢再嘲笑我。”岑子曼作勢要打夏衿。夏衿連忙起身躲避。兩人在屋子裡笑鬧了好一陣方才作罷。

    直到最後,岑子曼也沒提蘇慕閑當時也在場的事。

    她心裡猜測到祖父叫蘇慕閑來是為了什麼。她怕夏衿知道此事,在心裡跟岑家有了隔閡。所以儘量地想要隱瞞此事,自然不會主動提及。

    兩人笑鬧得累了,正坐下來喝茶吃點心,便見一個丫鬟跑了進來。稟道:“姑娘,臨江城的羅夫人來了。老夫人和夫人讓您去見客。”

    “臨江城的羅夫人?”岑子曼詫異地跟夏衿對視一眼,又問:“跟她來的還有誰?”

    丫鬟道:“似乎只有羅夫人一個人,帶著幾個下人。”

    “我這就去。”岑子曼說著,轉頭看向夏衿。“你要不要去見一見?”

    她並不知道夏衿和羅騫的事,只是宣平候老夫人和蕭氏只叫她去見客,沒有提及夏衿。她才有此一問。畢竟夏衿跟羅夫人是相熟的,如今羅夫人從臨江來。夏衿又住在岑府,于情于理,夏衿都應該去見一見,打聲招呼。

    夏衿雖然跟羅夫人有過幾次不愉快,但不見卻不行,太過失禮,容易給宣平候府上上下下的人留下不好的印象。現在正是夏祁跟岑子曼議親的關鍵時候,她可不能掉鏈子。而且她心裡也比較好奇,想知道羅夫人到京城來幹什麼。

    她站起身道:“行,我跟你過去見個禮吧。”

    兩人到了後院正廳,便看到羅夫人坐在客位上,正跟宣平候老夫人和蕭氏說著話。

    岑子曼和夏衿上前分別給他們見了禮。

    看到夏衿,羅夫人倒不驚訝。

    當初宣平候請夏衿,用了自己的權杖出入臨江城門,這事自然瞞不過羅維韜這個父母官。為怕羅夫人再去夏家鬧事,他便把這件事告訴了妻子。

    所以夏衿在京城,而且是為宣平候看病,羅夫人是知道的。她此次來京,一半為鄭家,一半也為夏衿。

    羅夫人一到府上,便先問候了宣平候的身體,連著宣平候老夫人和岑家大小的身體都問候過了。此時跟岑子曼和夏衿見了面,她便沒話找話地笑道:“曼姐兒越長越標緻了。”又問宣平候老夫人,“曼姐兒的婚期訂在什麼時候?可別忘了告訴我一聲,我到時候定要來喝杯喜酒,給曼姐兒道聲喜。”

    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屋裡其他人俱都不約而同地望向岑子曼,生怕她傷心難過或是尷尬生氣。

    卻不想岑子曼仍一臉平靜,就像是沒聽到羅夫人的話似的,讓宣平候老夫人和蕭氏都放下心來。

    宣平候老夫人這才有心思理會羅夫人,她淡淡道:“曼姐兒跟彭家退親了。”

    “啊?”羅夫人本來看大家的表情很怪,猜想著自己說錯了話,沒想到還真是這樣。

    她趕緊道歉:“對不住,對不住,我不知道這事。”

    “這不怪你,你剛從臨江來,哪裡知道這事呢。”宣平候老夫人甚是明理,倒沒遷怒羅夫人。

    不過她也不欲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你這次來京城,可是到鄭家下聘的?騫哥兒怎麼不一起來?”

    羅夫人臉上的笑容明顯一僵,她歎了一口氣,笑容苦澀地道:“我今兒來,是來跟您和鄭家賠禮的。我們家騫哥兒,性子倔的很,聽說邊關不安定,他竟然留了一封信,便背著我們跑到邊關去了。說不把北涼國打敗,他就不回來了。”

    這話一出,大家面面相覷,不知那羅騫是鬧哪一出,唯有夏衿心裡一驚。

    羅騫當初說要從軍,她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羅騫一個官家少爺,從小生活優渥,一群下人伺候著,哪裡吃得了軍營的苦?而且他只是婚姻不如自己的意而已,並不是家破人亡。國仇家恨。這世上不如意事十有*。順著自己的心意跟意中人成親的,能有幾人?跟父母看中的姑娘成親,好好過日子,時間久了,又有了孩子,當初多少的銘心刻骨都會淡忘。他何必要為了她,為了這麼一段不被母親祝福的感情。置自己的性命和前程於不顧。跑到邊關去從軍呢?這小子,傻了吧?

    這麼一想,她心緒煩亂。久久不能平靜。

    羅夫人繼續道:“騫哥兒這一去,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好在跟鄭家,也只是議親,還沒到換庚帖下聘的地步。如今鄭姑娘也差不多十七歲了。騫哥兒這麼一去邊關,怕是要耽擱鄭姑娘。所以我這次上京來。是想跟鄭家道一聲歉。如果鄭家就此將親事作罷,我們也不會有一聲怨言。”

    說著,她站起來,走到宣平候老夫人面前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禮。滿臉羞赧:“我知道這些對不起您老人家。您幫著牽線搭橋,費了多少心思,才幫我們說了這一門親事。而且……”

    她臉上的羞愧之意更濃:“我家老爺能升任知府一職。也多虧了鄭大人幫忙。如今說親事作罷這話,實在是有忘恩負義之嫌。只是實在沒辦法……”說到這裡。她的眼淚一滴滴地落到前襟上,哽咽難語。

    因為有了蘇慕閑提供的“彭喻璋和鄭婉如有私情”這麼一個線索,方向明確,查起來十分容易,這兩日岑府已將那日獵場裡發生的事和流言的來源都打聽清楚了。所有的事,直指安以珊;而她的背後,則是鄭婉如的影子。

    鄭婉如以“岑子曼跟蘇慕閑表兄妹倆十分親近,整日在一起。蘇慕閑遲遲不肯娶妻,就是為了岑子曼”這樣的言語忽悠安以珊。安以珊是個沒腦子又十分衝動的人,被寵得無法無天,什麼事都幹得出來。鄭婉如這麼一說,又在言語裡隱隱地說出一些辦法,比如“聽說岑府裡來了個鄉下小子”,“如果岑子曼壞了名聲”之類的話,安以珊便愚蠢地被當了槍使,幹出了獵場和流言的事來。

    所有的矛頭都指向安以珊,鄭婉如卻連句話柄都沒留下,滑溜得如同塘裡的泥鰍。

    把這樣心有所屬、被破了身子,同時又滿肚子陰謀詭計的女子介紹給羅騫,宣平候老夫人一想起就滿心愧疚,總想著要給羅夫人遞個話提個醒,最好是退了這門親事。

    但燕王之事還在調查,彭家那裡不宜打蛇驚蛇,鄭婉如的事自然也不好拿出來說。思來想去都找不出一個好藉口讓羅夫人退親,為了這事,宣平候老夫人這兩日是吃不香睡不著,被折騰得夠嗆。

    所以聞知羅夫人到來,她才異常親熱,明知羅家在京城也有宅子,她硬是留了羅夫人在岑府住,想的就是找機會把這事跟羅夫人透露一下。

    卻不想瞌睡遇著枕頭,還沒等她提起話頭呢,羅夫人便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所以滿心忐忑的羅夫人在宣平候老夫人臉上並未看到慍惱不悅的表情,反而隱隱透著喜色,直叫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姨母,您看這事……”她站在那裡,不安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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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糾結

    宣平候老夫人心裡高興,臉上也不遮掩,站起身上前一把扶住羅夫人,“哈哈”笑了起來:“我道是什麼事呢,這事不算什麼,包在我身上。鄭家這門親事成不了,以後我再給你找一門更好的親事。騫哥兒能以國家為重,不顧自身安危,去邊關報效朝庭,這樣的行為值得嘉獎。待候爺回來,我把這事跟他說一說。他那頭不行我就去宮裡跟太后聊聊,總得讓那深明大義的孩子在皇上或太后面前露露臉,以後立大功凱旋歸來,封個功名;要是再參加春闈,在殿試上也能占個大面子。”

    羅夫人聽了這話,滿心苦澀,可又不得不強裝笑容,向宣平候老夫道謝,又推辭道:“姨母在皇上和太后面前還是莫提的好。這孩子嬌生慣養的,我怕他吃不慣邊關的苦,沒幾日便回來了。到時候豈不鬧了笑話?還是以後他真打了仗,有了些功勞,再提也不遲。”

    “這話有道理,是我心急了。”宣平候老夫人笑道。

    說完這事,羅夫人像是放下了一半的心事,臉上露出疲憊之色。

    宣平候老夫人見狀,連忙道:“鄭家的事不急,你且好好梳洗歇息一下,等明日再說也不遲。”

    “也好,等我梳洗之後再來跟姨母說話。”羅夫人也不推辭。

    宣平候老夫人轉頭吩咐蕭氏:“好好安置阿瑩。”

    直到這時,夏衿才知道羅夫人的閨名叫趙瑩。

    羅夫人卻笑道:“嫂子事多,就別麻煩了。我也不是第一次來,府裡各處都是熟悉的。不如讓衿姐兒陪我過去。”

    說著向夏衿招招手:“衿姐兒,來。陪我過去說說話。”

    夏衿很是納悶,不知羅夫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她離開臨江時,羅夫人可是恨她入骨,跑到夏家指著她鼻子大罵。可這會子卻像是見到新閨女一般,親熱的不行。

    當著岑家人的面,她自然不好表露出什麼來,只得點點頭。笑道:“行啊。”

    羅夫人便跟岑家人告辭。拉著夏衿的手離開了。

    夏衿因常被舒氏摟著抱著,早已改了前世不與人親近的習慣。但還是不習慣被羅夫人這麼拉著,一出了院門口。她便將手抽了回來。羅夫人只看了她一眼,並沒有什麼表示。兩人當著岑府管事媽媽的面也不好說什麼,悶聲不響地去了客院。

    羅夫人是一下馬車便去見了宣平候夫人和蕭氏,一身風塵僕僕。這時本應該沐個浴換個衣才對。可當岑府的管事媽媽將各處交待好,客氣了一番離開後。她一坐下來,便擯退了下人,對夏衿道:“你寫封信,讓騫哥兒回來吧。”

    “這……”夏衿怔了一怔。才反應過來,趕緊搖搖頭,“對不住。這信我不能寫。”

    “你……”羅夫人的厲聲剛一出來,便又軟了下去。放軟聲音道,“我家騫哥兒是為了你才去邊關的。他留信說,讓我們把鄭家的親事退了。如果不退親,他就不回來。”

    夏衿的瞳仁一下放大,她咬了咬唇。

    “你給他寫封信,讓他回來吧。”羅夫人央求道,“我只有這麼一個兒子,他就是我的命根子。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我也活不了了。”說到這裡,她的眼淚禁不住地流了下來,聲音嗚咽。

    夏衿聽著這哭聲,忽然也有想流淚的感覺。想到羅騫知道她離開後,不知是什麼樣的感受;想到他不顧一切地拿著包裹,孤獨地奔赴前線的身影,她的心就隱隱的疼痛。

    “你怎麼不說話?”羅夫人抽出帕子,抹著眼淚,帶著濃濃的哭腔道,“你讓他回來吧,告訴他我同意你們的婚事了。”

    夏衿倏地抬起眼,看向羅夫人。

    羅夫人紅著眼睛,朝她用力地點了點頭,表示她沒聽錯,她確實同意了他們的婚事。

    “我……”夏衿覺得自己喉嚨乾澀,說話十分艱難。

    她垂下眼瞼,聲音低沉,卻十分清楚:“羅大哥做什麼事,不是我能勸的。這信我不能寫。”

    “什麼?”羅夫人的聲音拔高了幾個分貝,“我不惜得罪鄭家,答應你們成親,你還要我怎樣?難道你還要我給你跪下麼?”

    頓了頓,她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性,睜大了眼睛,望著夏衿:“你、你不會……不願意嫁給我家騫哥兒吧?”

    說著她的眼淚又下來了,嗚嗚地哭出聲來:“他都為你這樣了,你要是不願嫁他,你得多鐵石心腸啊!”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夏衿連忙搖頭。

    她這個人,最怕欠人人情。上輩子被人所救,到最後她是用性命來還上了。如今羅騫為了她,不顧父母不顧前程不顧危險,跑到邊關去博取功名,只為了能夠跟她在一起。她這個時候對羅夫人說她不願意嫁他,豈不是沒有良心?

    “現在邊關正在打仗。”她耐心地跟羅夫人解釋,“岑家上下老小,都在準備出征。像岑家二公子,跟羅大哥一樣的年紀,也同樣是尚未娶親,他都能去邊關,為什麼羅大哥不能去?如果此時羅大哥還沒出發,倒還罷了,他是文人,邊關之難自是武將的責任;但現在既然已去了,這時候又因為兒女私情回來,這豈不是恥辱?這種臨陣脫逃的行為,如果被人奏上一本,讓皇上知道了,羅大哥這一輩子可就完了。不光做不了官,走到哪裡都要被人看不起。”

    羅夫人的哭聲漸漸停了,她凝神思索了一陣,待把夏衿所說的道理想通,又大哭起來:“這可怎麼辦吶?回又回不來,在邊關又危險……嗚嗚,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好不容易養大個兒子,卻又這麼犯強,為了娶個媳婦,連命都不要了。”

    “……”夏衿聽得這話,垂下眼來,緊抿著嘴不再作聲。

    可等了一會兒,見羅夫人哭得實在傷心,她只得開解道:“羅夫人您別擔心。前段時間岑家二公子跟我哥哥對練,我見過他的武功。他的武功還不如羅大哥呢。他幾次上戰場,都能自身而退。難不成羅大哥還不如他不成?

    而且羅大哥是舉人,軍中最缺乏的就是熟讀兵書的軍士型人才。那邊的將領絕不會把羅大哥當一般的士卒來使喚的。在將領身邊做個謀士,才是物盡其用。您想想,羅大哥呆在指揮大本營裡,哪裡會遇上危險?即便有危險,以他的武功,也能避開了去,輕易不會受傷喪命。您啊,還是把心放回肚子裡去吧。”

    “真的?”羅夫人將眼淚一抹,滿懷希翼地望著夏衿。

    夏衿點了點頭:“自然是真的。你自己細想想,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羅夫人仔細思忖,心情漸漸也平復了些。岑家人她再熟悉不過了。邊關的仗沒少打,但人卻死得極少。當初還有人說是有神靈保佑呢。後來又有人傳出,說是岑家人武功高強的緣故。

    “如果你沒別的事,那我就先回去了。”夏衿見羅夫人不哭了,眸子亮亮的,一改來時的憂慮忐忑,便站起來告辭。

    信不能寫了,鄭家那邊的親還沒退,此時說什麼也為時尚早。羅夫人也不好再留她,點點頭道:“行,你先回去吧。有什麼事到時我再找你。”

    夏衿回到住處,岑子曼好奇地問她:“羅夫人找你說什麼?”

    自從聽到岑子曼說要嫁給哥哥,夏衿對她就更親近了幾分。而且羅騫去從軍這件事,對她觸動很大。她現在急需有個人幫自己拿主意。

    於是她就把自己與羅騫的糾葛,還有羅夫人來意說了一遍。

    “什麼?羅公子為了你去了邊關?”羅騫這瘋狂的舉動,讓岑子曼大吃一驚。

    聽到夏衿說她不能寫信給羅騫的理由,她摟著夏衿的胳膊,點點頭道:“你做對,我祖父、我爹、我哥哥都去邊關,為什麼他們就不能去?難道他們的命就比我家人的命更金貴、更值錢不成?”

    說著她抬起頭,望著夏衿,羨慕的道:“你真好,有羅公子和我表哥兩個那麼出色的人都喜歡你,你好幸福。”

    夏衿笑道:“我哥哥也喜歡你呀,他也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比如吸蛇毒什麼的。這可比從軍危險多了。”

    “啊呀,我不跟你說了。”岑子曼頓時羞紅了臉。

    兩人笑鬧了一陣,阿曼正經的問夏衿:“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羅公子和我表哥都想娶你,你到底喜歡哪一個?”

    夏衿歎了一口氣,苦惱的道:“我也不知道呀。原來最開始的時候,我是喜歡羅騫的。但他母親……”她苦笑著搖了搖頭,“她還跑我們家大吵大鬧,讓我母親和父親特別難堪。現在她是為了兒子的性命,才答應這門親事,但從骨子裡還是看不起我。”

    阿曼點點頭道:“對,我表哥更好。我那個表姨,也就是表哥的母親,聽那些江湖道士瞎說,說我表哥會克母,她根本不敢見他的面,跟著小兒子去瓊州了。我想,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就怕被我表哥給克死。你嫁了我表哥,沒人會給你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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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鄭家

    客院裡,羅夫人沐了浴更了衣,便坐不住了,起身去了主院,跟宣平候老夫人道:“鄭家那邊,還是我去說吧。這樣也有誠意一些。”

    宣平候老夫人知道她是寧願自己得罪鄭家,也不願意讓岑府受罪,倒是挺欣賞她的做法。

    她也不阻攔,對羅夫人道:“你既要去,那便去吧。不過去到那裡,你也別說退親的事,只是說聽說我病了,到京城來探探病,順便拜訪他家一下。”

    “為什麼?”羅夫人奇道。

    難道……她的思維轉了好幾道彎,以為是剛才她跟夏衿說的話被宣平侯老夫人知道了。

    她心裡這麼想,嘴裡也就試探著問了出來:“是不是夏衿跟你說了什麼?”

    “夏衿?”宣平候老夫人詫異地道,“沒有啊!”又好奇地問,“怎麼?你跟她說了什麼?”

    “沒、沒怎麼。”羅夫人很不想讓人知道,正是因為她嫌貧受富,才導致了兒子離家出走。

    宣平候老夫人見狀,也不好再問。

    “那我去鄭家了。”羅夫人站了起來。

    “去吧。”

    既是上門拜訪,羅夫人先派人遞了帖子,待收到鄭家的回帖,這才坐車去了鄭府。

    鄭夫人正在家裡為女兒的事苦惱呢,接到帖子,看到竟然是遠在臨江的羅夫人來訪,不由得甚是詫異。遣了下人送回帖,便換了衣服去了前廳,等著羅夫人的到來。

    而那頭鄭婉如聽說羅夫人來了,以為是來下聘的,在屋子裡大吵大鬧。丫鬟沒法。只得匆匆出來,悄悄告訴了正在待客的鄭夫人。

    鄭夫人心裡煩躁,臉上卻是一點也沒表露出來,笑問羅夫人:“怎的忽然到京城來了?也不事先說一聲,我們好派人去接你。”

    羅夫人道:“聽說我那姨祖母身體不太好,所以過來看看。”

    鄭夫人心不在焉的跟羅夫人閒聊著,見她並沒有說聘禮的事。心裡松了一口氣。

    知道了彭喻璋退親的事。鄭婉如在家裡又哭又鬧,甚至鬧著絕食。她實在是被鬧的沒辦法。如果這時候羅夫人再來下聘,那無異於雪上加霜。把她女兒推到深淵裡去。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埋怨公公。自家侄兒那麼優秀的一個人,不知為何,伯父和公公就是看不上。不同意將鄭婉如嫁給他。要不然,也不會鬧到現在這種局面了。

    羅夫人謹遵宣平候老夫人的囑咐。就當走親戚,半個退親的字也不提。說了一會子閒話,便告辭離開了。

    鄭夫人匆匆回了後院,看到女兒把東西扔得到處都是。躺在床上淒淒婉婉地哭著,一屋子的丫環都手足無措。

    她歎了一口氣,對女兒道:“你別鬧了。羅夫人不是來下聘的。”

    “娘,您就去求求祖父。讓他答應我嫁給表哥吧。”鄭婉如紅腫著眼哀哀地哭求著。

    鄭夫人歎了口氣,只得起身去了前院。

    鄭婉如的祖父是鄭尚書的親弟弟,因仕途不順,早已致仕,平時只在家裡吟詩作畫。聽聞兒媳婦有事求見,他只得將棋譜放下,讓她進來。

    待得聽兒媳婦吞吞吐吐地將來意說了一遍,他便歎了一口氣,道:“這件事,你不用再問了。你只需要記得,這親事是你伯父做的主,他覺得彭家不宜結親,那便不宜結親。如果如姐兒對羅家這門親不滿意,倒是可以另選一門。”

    聽得這話,鄭夫人十分不悅。她就是彭家的女兒。公公當著她的面說彭家不宜結親,是個什麼意思?

    她賭氣道:“我們彭家門戶低,配不上鄭家,我也沒眼光,不知道應該找什麼樣的人家才配得上鄭家姑娘,還請公公明示。”

    鄭老太爺見兒媳鑽了牛角尖,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他雖然官做得不大,人卻不糊塗,自然知道大哥不同意讓鄭婉如嫁到彭家,是什麼原因。

    前幾年彭其錚沒少在他們耳邊嘀咕,說燕王怎麼怎麼好。他們都是在朝堂上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老狐狸,哪裡不知道彭其錚話裡所透露出來的意思?只是鄭家已做到文官之首,潑天的富貴就在手中握著,哪裡用得著再轉去依附逆賊?

    他們只裝作聽不懂彭其錚的意思,自然也不同意將鄭婉如嫁到彭家去。

    鄭婉如的娘,是十幾年前娶進門的。那時候燕王還是個毛頭小子,不成氣候。即便燕王謀逆事發,皇上是個明君,也不會因為十幾年前的一門親事遷怒于鄭家,讓鄭家受牽扯。但要是現在讓鄭婉如跟彭喻璋成親,意義就不一樣了,這可是跟燕王站在同一條戰線的標誌。鄭家要說不知道燕王要謀逆,跟他們不是一夥的,誰也不會相信。

    當然,退一萬步來說,如果燕王謀逆成功,鄭家憑著跟彭家的姻親關係,只會成為新君拉攏的對象,絕對不會被清算。

    左右逢源,何樂不為?

    但是這些話他並不好跟兒媳婦說,只是拿出公公的款來,喝斥道:“你伯父做出來的決定,自有他的考量,又豈是你所能明白的?彭家的親事不行,叫如姐兒趕緊死了這份心,不要有什麼不該有的想法。”

    鄭夫人沒法,只得把這些話跟鄭婉如說了。

    鄭婉如見這麼鬧根本沒用,只得使出殺手鐧,把被表哥破了身的事情告訴了鄭夫人。

    鄭夫人大吃一驚,叫道:“如姐兒,你怎的這麼糊塗?還沒成親就這樣,即便嫁了他也要被他看輕的!”

    鄭婉如大哭:“我有什麼辦法?事情都這樣了,不能嫁給表哥,讓我死算了。”

    她跟彭喻璋自小一塊長大,一直以來家人都拿他們來打趣,說他們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她也以為自己長大了定然要嫁給表哥。卻不想她十三歲,表哥十四歲那年,岑家忽然來提親,然後岑家跟彭家迅速就訂了親。她這才懵了,使出渾身解數讓彭喻璋喜歡上她,到後來她不惜委身於他,就想挑唆彭喻璋去跟長輩鬧,讓他退了岑家的親事轉娶她。

    卻不想彭喻璋雖然跟她甜言蜜言,吃幹抹淨後卻死活不去退親。她現在是有苦說不出,只得使出厲害手段,讓彭喻璋跟岑家退了親,現在再如何,她也要嫁給表哥。

    鄭夫人看女兒鬧得實在太厲害,沒有辦法,只得去找的丈夫。

    彭老爺也是個頭腦清醒的,而且他自家的女兒鬧著要嫁給彭喻璋,他又娶了彭家女兒做妻子,所以對於朝堂上的站隊問題,伯父和父親曾細細的把其中的關係跟他分析了一遍,讓他把握處理好跟岳家的關係。

    此時見妻子來說女兒的親事,他便搪塞道:“這門親事不光是伯父和父親不同意,即便是你哥哥也不同意,這可不是我能決定的。”

    鄭夫人只得回了娘家。

    彭其錚聽說妹妹回來了,便知道他的來意。見了面聽她吞吞吐吐的把來意說完,便道:“我聽說血緣太近,生出來的孩子,十有*都會有問題。璋哥兒和如姐兒是親親的表兄妹,血緣實在太近了。我們彭家子嗣不豐,我只得璋哥兒這麼一個兒子。如果他生的孩子有問題,我們彭家可就斷了香火。所以為了子孫後代著想,這門親事我不能答應。”

    這話說的彭夫人啞口無言。她又氣又惱,勉強在那裡坐了一會兒,跟哥哥嫂嫂說了兩句廢話便告辭回家了,回家之後極力的勸說鄭宛如:“你跟彭玉章無緣,這門親事你還是放棄吧。”

    鄭婉如哭得昏天黑地,卻又沒有辦法。她是一個極愛惜自己性命的人,自然不肯為了不願意為自己退親的彭喻璋丟了性命,無可奈何,只得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等著嫁給羅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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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表妹來相助

    羅夫人一回到岑府,宣平候老夫人便叫了她去,細細地問了她在鄭府的情況。

    羅夫人將情況說了一遍,又問道:“姨母,鄭家這是出什麼事了嗎?”

    剛才在鄭家,她雖不明所以,但也看得出來,她沒提下聘的事,鄭夫人不光沒有責怪之意,反而隱隱有松一口氣的感覺。

    宣平候老夫人讓羅夫人別提退親一事,是不想讓羅家背上悔婚的駡名。因為她聽說鄭婉如在家裡鬧得很厲害,鄭家肯定會忍不住先開口悔婚。

    然而這一問之下卻發現,鄭夫人十分沉得住氣,見到羅夫人時一直在講廢話,根本沒有一點悔婚之意。

    沒奈何,她只得把獵場之事說了一遍,又道:“這事我們查了很久,才知道是鄭家姑娘在背後指使嘉寧郡主幹的。其原因是她喜歡她彭家表哥,兩人似乎有些首尾。為了這事,我們已跟彭家退親了。”

    羅夫人對京中的人和事不大熟悉,在腦子裡轉了好幾個彎,才明白宣平候老夫人嘴裡的“彭家表哥”,就是岑子曼以前的未婚夫彭喻璋。

    她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難怪鄭家這麼顯赫的人家,卻要把嫡女嫁給外地一個五品官的兒子呢,原來是跟已訂親的表哥有了私情。

    這麼一想,她就禁不住地後怕。要是真娶了鄭婉如進門,兒子頭上豈不是要戴上一頂綠油油的帽子?這樣的媳婦進門,會安生跟兒子過日子嗎?看看她的這些下作手段,那真是個蛇蠍婦人啊!到時候不管她要做什麼,兒子恐怕都管不住她,更不要說自己這個婆婆了。闔無家寧日的情景。她想想就可怕。

    這時候她心裡無比後悔自己的固執。

    要是當初同意兒子娶夏衿,如今一家子正好好地在臨江呆著呢。兒子本就十分孝順,娶進門的夏衿門第低,擺不起架子,自然也會好侍奉她這個婆婆,到時候再生個大胖小子,一家子和和美美的過日子。豈不是要羨煞章姨娘和一直冷待她的羅維韜?

    這樣的日子。想想都讓人神往。

    可一切都讓她的固執給毀了。

    那頭的宣平候老夫人可不知道她腦洞大開,已經想到很遠的地方去了。她深知這個名義上的外甥女腦子有些“軸”,容易犯擰。忙又道:“我開始不跟你說這些,就是怕你控制不住脾氣,到了鄭家言語裡帶出來。鄭姑娘雖然行為不端,但鄭家的權勢。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到時候不光羅大人,便是騫哥兒的前程也要受影響。”

    她說這話。是深知羅騫就是羅夫人的軟肋。

    “本來我還期望著鄭夫人能先提出退親,這樣你也不用做惡人。可現在看鄭家這情形,似乎有些不妙。”

    說到這裡,她十分歉意地對羅夫人道:“唉。也是我老糊塗了,竟然不知道鄭姑娘是這樣的人。這門親事要不是我牽線,也不會連累你。鬧到這般地步。這樣吧,我趕明兒邀請鄭夫人過來。你把騫哥兒的情況跟她說說,我也旁敲側擊一下。她家姑娘做下的事,我想她心裡也清楚,咱們悔婚的緣由不用解釋,想來她也明白。臉皮再厚,她也不敢責怪於你。”

    這樣能不得罪鄭家是再好不過的了。羅夫人站起來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多謝姨母。”

    鄭家的事有望妥善解決,她本應放寬心歇息才是。但想到兒子,卻又思緒難安。呆在客院坐立不安了一陣,她便又去找了夏衿,想要磨她給羅騫寫一封信:“你言語裡別寫讓他回來的話,只告訴他我來京城找你了,並且同意了你們的婚事。他這麼大個人了,自然有分寸,肯定會找個妥當的藉口,悄悄回來,不讓人彈劾他的。”

    這封信一寫,那便表明答應嫁給羅騫。但夏衿對羅夫人實在心結難了,對以後的婚姻生活完全沒有信心,自是不肯寫。

    岑子曼見羅夫人老來纏著夏衿,一旦夏衿鬆口,那便是羅家婦了。

    她心裡甚是焦急。

    當初在臨江時,她只覺得夏衿比起那些矯揉造作的閨秀來,性格更爽利,相處起來更輕鬆,因此願意跟她玩。待到後來越接觸,越覺得她就像一壇老酒,越品越香醇,本事更是一樁一樁的大得叫人驚喜,還一點也沒有自以為是的習氣。她現在不光喜歡夏衿,更是打心眼裡佩服她。她能瞬間下決心嫁給夏祁,夏衿在其中可謂是加分不少。

    這麼一個良師益友,她當然希望能跟自己更親近,能呆在京城跟自己長久地在一起。而且從婚姻幸福度上來說,她覺得夏衿嫁給蘇慕閑,要比嫁給羅騫要好。羅騫有這樣的母親,他本身再出色再努力,也不是個好歸屬。

    如今得知夏衿在情感上頗有些躊躇猶豫,她自然要助自家表哥一力。

    她當即寫了一封信,叫人送去給了蘇慕閑,信裡把羅騫跟夏衿的糾葛和羅夫人的來意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

    蘇慕閑現在暫時不在御前當值,他得到了個新的任命,即謀逆事件調查組頭目,領著十來個大內高手,化妝成各種職業的人,輪流監視燕王府和彭府,以期拿到實證,將他們一網打盡。所以他的時間相對比較自由。

    接到岑子曼來信,他頓時一驚,匆匆忙忙便到了宣平候府。可是到了府門前,他又猶豫了。夏衿並未應承他什麼,他這樣冒然進去,怕是又要惹夏衿不高興。

    想了想,他轉身策馬,去了京城最有名的芙蓉齋買了些點心,這才回到宣平候府,叫丫鬟通報之後,直接到了岑子曼的院子。

    此時羅夫人還呆在夏衿屋裡不肯離去。

    “表哥,你怎麼來了?”岑子曼裝作驚訝的樣子,親親熱熱地迎了上來。

    蘇慕閑高高的抬起手中的點心:“聽說你心情不好,過來安慰你。”

    “呀,芙蓉齋的點心,我最愛吃了。”岑子曼高興地接過點心,轉頭吩咐丫鬟,“趕緊去請夏姑娘出來吃點心。”

    院子就這麼大,蘇慕閑和岑子曼的聲音又不低,這話夏衿在屋裡自然聽見了。

    她心裡膩煩羅夫人,但在岑家,又不好惡言相向。如今聽到岑子曼叫她出去吃點心,她頓時松了一口氣,站起來道:“岑姑娘叫了,咱們出去吧。”

    說著不等羅夫人有什麼反應,她就出了門。

    羅夫人只得跟了出去。

    岑子曼早已讓人將桌子搬了出來,擺上蘇慕閑買的點心,又沏了茶,只等夏衿和羅夫人出來了。

    等羅夫人出來,她便給她和蘇慕閑做了介紹,主要是介紹蘇慕閑的新身份:武安候爺。

    在臨江時,蘇慕閑自然是見過羅夫人的。但那時他還是個候府世子,身份雖高,卻不是正經爵位。羅夫人是岑子曼的轉折長輩,他便依著岑子曼,對羅夫人執晚輩禮。

    如果他已襲爵,羅夫人這五品宜人便得給他見禮。對於這個來跟自己搶媳婦的老婦,蘇慕閑自然不會講客氣,實實在在的受了羅夫人一禮。

    “來,坐下吃點心。”見了禮後,岑子曼便招呼大家坐下,拿了一塊點心放到羅夫人面前的碟子裡後,又遞了一塊給夏衿,笑道,“你嘗嘗,看看有沒有你鋪子裡的點心好吃。這芙蓉齋,可是京城最有名的點心鋪子,做的點心不光好吃,也特別貴。”

    看到有好吃的,夏衿自然十分高興,拿起點心細細地嘗了嘗,點點頭道:“我的點心可不比這個差,味道上算是各有千秋吧。不過輪到新奇,我的可是更勝一籌。”

    “哈哈。”蘇慕閑聽得這話,笑了起來,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你還真是一點也不謙虛客氣。”

    他俊朗的笑顏在這春光明媚的午後,十分地賞心悅目,讓人一看就心情大好。

    夏衿被羅夫人煩得不行,心情本就鬱悶。見了蘇慕閑這燦爛的笑容,心情一下子舒展開來,白了他一眼,道:“我說的是實話好不好?這芙蓉胭脂餅,雖然餡料不同,口感上有些差異,但形狀味道卻也屬於餅的一種,司空見慣的。我那些點心,綿軟的蛋糕,再配上滑膩美味的奶油,除了知味齋,你還見過誰人會做?”

    “是是是,你那點心最是新奇,我說錯話了,在此跟夏姑娘陪個不是,望姑娘不要跟小人一般見識。”蘇慕閑站起來,朝夏衿一揖。

    岑子曼在一旁大笑起來。

    “說真的。”蘇慕閑將臉一正,坐下來對夏衿嚴肅地道,“咱們三人在京城裡再合開一家酒樓和糕點鋪子吧。”

    岑子曼一怔,繼而拍手叫道:“好呀好呀,這再好不過了。”

    說著她用手肘拐了拐夏衿:“在臨江你幫我們賺了許多錢,這一次我們不用你出本錢了,你只需要把手藝拿出來即可,股子仍按三三四,我跟表哥為三,你拿四成。”

    夏衿仍是一副淡然的樣子。慢悠悠地將嘴裡的點心咽下,這才點頭道:“好,就這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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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1 14:52:1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九章 改變

    她不能離京,而且京城開放的風氣也甚得她的歡心。她是決定定居在京城不走了。既如此,那自然得把賺錢的買賣做起來。只是前段時間被禁足,現在好不容易解禁了,岑子曼又出了事,所以一直抽不出時間上街去尋鋪子,這事就耽擱下來了。

    如今蘇慕閑一說,她自然沒有不同意的。

    至於岑子曼說的分成,她也沒意見。她怕欠人情,想來別人也一樣。能用錢還上的人情就不算什麼。她有本事叫岑子曼和蘇慕閑都賺錢就是了,用不著小家子氣,把帳算得那麼清楚。

    “哼,你倒是一點也不客氣。”岑子曼見她這樣,心裡高興,鼻子卻直哼哼。

    “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夏衿仍是雲淡風輕的模樣。

    “咳,咳咳……”一陣咳嗽聲傳來。

    大家轉頭看去,卻是羅夫人被茶嗆著了。岑子曼連忙伸手給她拍背。

    “咳,不用,不用拍了,就是不小心嗆著了一下。”羅夫人連忙搖搖手,推辭道。

    岑子曼收回手來,朝夏衿揚了揚臉兒:“看吧,口無遮攔的結果。”

    夏衿面無表情地朝羅夫人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不是,不是,我是自己不小心。”羅夫人忙又擺手。

    她自己都不知道心裡是個什麼滋味。

    以前,她總覺得夏衿出身低,即便幾次見面,她在自己面前不卑不亢,羅夫人也從未把夏衿當成同一身份地位的人。骨子裡,她是看不起夏衿的。即便同意羅騫娶夏衿,也有降尊紆貴地味道。實屬無奈,只為了把兒子召回來。

    可現在,她看到了什麼?看到夏衿在岑子曼和蘇慕閑這樣的貴女、貴公子面前,態度隨意,笑駡隨心,甚至口出粗鄙之語。岑子曼和蘇慕閑不光不生氣,而且還很高興。態度裡竟然還帶著一抹逢迎的味道。

    她也是世家女。後來又嫁了羅維韜,做了官夫人,也算得有些身份地位。但羅維韜官職不大。又在外地,她每次進京,面對京中貴婦以及貴女、貴公子,都無端的自慚形穢。總覺得自己無論是衣著還是談吐。都要比別人差得老大一截。她跟岑家相熟,在岑子曼面前尚且覺得卑微。更不用說面對一身貴氣的蘇慕閑了。

    可夏衿呢?似乎她心情一不爽就可以給這兩人臉色看,而這兩人還不會不高興。羅夫人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完全淩亂了。

    這一刻,她的態度發生了十分微妙的變化,她對夏衿再不敢有輕慢之心。不自覺地把夏衿跟岑子曼和蘇慕閑這類人等同起來。

    待她平復下心情,回過神來時,就聽岑子曼在列數她名下的鋪子:“……東安街有一個兩層樓的、西寧街有一個三層樓的。用來開酒樓都很合適。”

    蘇慕閑則打斷她道:“你那些鋪子都做著老營生,一家開茶館。一家開銀樓。你把這些營生忽然斷掉,損失不小。不如用我的好了。我回來這兩年,一直忙著,都沒空管理名下的鋪子。如今也該整頓一下了。到明日我叫老管家跟我說說,把一些不賺錢的營生停掉,到時候恐怕要空出不少的鋪子來,多的不說,七八個總是有的。到時候你們看看哪幾個合適,只管用便是。”

    岑子曼嘟了嘟嘴,卻沒提反對意見,將頭轉向夏衿,等著她拿主意。

    “行,等你把鋪子空出來咱們再說吧。”夏衿拍板道。

    她轉過頭,看向岑子曼:“我看你情緒挺好,那我就不在家陪你了。我爹娘馬上就到了,到時候搬了家,我得幫我爹把醫館給開起來。那處宅子前面沒有門臉,我要去挑個合適的鋪面。”她看看天色,“時辰還早,我半個時辰就回來。”

    岑子曼本就不是喜歡傷春悲秋的性子。退了彭家的親,選了夏祁,她心裡更踏實。至於外面的流言,她心中既定,自然不在乎。所以聽得這話,她跳了起來:“我陪你去。”

    蘇慕閑是來追妹子的,也沒有不跟上之理:“我今天沒事,就給你們當保鏢吧。”

    夏衿將臉轉向了羅夫人:“羅夫人,那我們就不陪你了。你旅途勞頓,不如回去好生歇息。”

    羅夫人正目瞪口呆,望著夏衿問道:“你爹娘要來京城?你們要在京城開醫館?”

    “嗯,我哥哥要到國子監念書,我們就一起搬過來,跟他在一起了。”

    “國子監?”羅夫人又是一驚。

    當初她也想讓羅騫進國子監,可沒有門路,根本進不去。國子監的門檻有多高,她再清楚不過了。

    夏祁怎麼會進得去國子監?莫非是宣平候爺幫的忙?

    她轉眼看向岑子曼,十分想問一問這件事。

    可岑子曼對她沒好感,哪裡會給她這個機會,轉頭對夏衿道:“趕緊走,再不走天都要黑了,回來晚了母親又要罵人了。”說著沖羅夫人點點頭,拉著夏衿就往外走。

    這是岑子曼的院子,羅夫人這個作客人的自然應該先離開才是,但她想事情想入了神,待岑子曼他們出了院門,她才驚覺過來,連忙對岑家的丫鬟婆子笑笑,回了自己的客院。

    夏衿卻沒有直接出門,而是到了前院叫上了夏祁,還理直氣壯地對岑子曼道:“給夏家醫館選鋪面,自然得我哥哥出面。”

    岑子曼和夏祁還沒議親呢,只是有個意向,這一切得等夏正謙和舒氏來,才能進入正常程式,所以算不得打破未婚男女不得見面的習俗。

    岑子曼允婚之事,那日晚上夏衿就跑來跟夏祁說了。夏祁自然滿心歡喜。此時從院裡出來,看到岑子曼,雖耳根微紅,倒也落落大方,只裝作沒這回事,若無其事地給岑子曼和蘇慕閑見了禮。這份裝模作樣的本事,倒是得了夏衿的九分真傳。

    岑子曼原本還有些彆扭的,但見夏祁除了看她時眼神脈脈含情,其他方面都大大方方,滿意之餘,心也定了下來,也裝作沒那回事,跟夏衿上了馬車,夏祁和蘇慕閑則騎馬,一齊往夏宅方向去。

    岑子曼上了車就跟夏衿嘀咕:“你那宅子好是好,不過要跟鄭家住對門,真是太討厭了。”

    “是啊。”夏衿也有同感,“這是御賜的宅子,即便不滿意也不好不住,總得給太后幾分面子。待以後看看哪裡有合適的宅子,再買一處搬出去。”

    岑子曼一笑,擰擰她的臉:“顯得你是真闊了,一副財大氣粗的樣子。這京城的宅子,隨口就說買。”

    她掀簾看看外面,對夏衿道:“你還沒去過我表哥那宅子吧?可氣派了。要不咱們去看了鋪子,到他家吃晚飯?”

    蘇慕閑那份心思雖不說人盡皆知,在岑家卻已不是秘密了。夏衿跟他在一起,心裡不自覺的有一種說不出的彆扭,只是外表看不出罷了。

    所以岑子曼這話她便不好接,道:“你是主我是客,自然是客隨主便。”

    岑子曼心裡一樂,掀簾便對外面叫道:“表哥,過來。”

    蘇慕閑策馬跑了過來。

    “我們看完鋪子要到你家吃飯。你趕緊叫小廝回去告訴你家廚子,做些拿手好菜。”岑子曼道。

    蘇慕閑頓時一喜,應道:“行。”轉頭就去吩咐他的小廝,又把做什麼菜交待了一遍。

    待那小廝去了之後,他又將岑府跟出來的護衛叫了過來,吩咐道:“今晚我請你家姑娘和夏公子、夏姑娘吃飯,你回去跟老夫人和夫人說一聲。吃過晚飯後我送她們回家,讓長輩們放心。”

    岑子曼見他安排得妥當,遂放下心來。

    蘇慕閑吩咐完護衛,又對岑子曼道:“這地方離夏家宅子已很近了,從那邊巷子穿過去走一柱香功夫就能到。而且這條街也挺繁華,附近住的也都是達官顯貴。在這裡開個藥鋪,生意想來會不錯。”

    岑子曼也不說話,轉過頭來看向夏衿。

    夏衿朝外面看了一眼,點點頭道:“找個地方停車,我們下去看看。”

    不一會兒,馬車在一個巷口停了下來,一行四人帶著下人,在街上慢慢逛了起來。

    京城的繁華,從這條街上就能略見一斑。街上人來人往,旁邊的鋪面鱗次櫛比,街上還有許多挑擔子的商販,吆喝著走來走去。來往的人大多穿著綾羅綢緞,時不時有轆轆的馬車從街上駛過。

    蘇慕閑跟夏祁一人走一邊,把夏衿和岑子曼護在中間,四人將這條街逛了一圈。夏衿又從巷子穿過去,確定這裡離夏宅確實不遠,對這條街的地理位置十分滿意。

    “那邊有個茶樓,咱們先到那裡坐坐。我派人找個中人過來,問一問這條街可有鋪面出租。”蘇慕閑道。

    岑子曼征得夏衿同意,便點頭說“好”。

    一行人往茶樓走去。

    走了幾步,三人卻發現夏衿落在了後面,站在原地只往旁邊的綢緞鋪子瞧。三人不由又退了回去。岑子曼問她:“你看什麼?”

    夏衿微蹙著眉,似乎在思索著什麼。隨即她一招手:“董方,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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