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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4 17:23:01 |只看該作者
第130章

  成王被人扶著去新房了,徐晉幾個兄弟繼續喝了幾杯,夜深才散席。

  徐晉跟六皇子徐晧並肩走在後面。

  徐晧年少,酒量淺,偏自己不把自己當孩子,哥哥們喝多少他都要隨著,喝到後面吐得厲害,他還強著脾氣不肯喝成王府的丫鬟端來的醒酒茶。太子假意相勸,康王在旁邊起鬨叫好,徐晉看不過去,提著徐晧肩膀將人拎到外面,親手給他灌了好幾碗。

  「四哥,我知錯了,回頭你別跟娘說。」徐晧人清醒了,腳步還虛扶,說話也含糊不清的。

  徐晉面無表情。

  他知錯什麼?他犯的錯多了。

  可他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是目前他心裡排在第二的血親。父皇對他好,但他還是其他人的父皇,還是這大魏朝的天子,給他一個兒子的好有限。母親生他疼他,排在第一,弟弟……他七歲生病,有什麼委屈不能跟父皇提,不能再被母親抱在懷裡哄,只能去找說話還不利索的弟弟,看著那個白白胖胖眉眼跟他有些像的弟弟,戳戳他藕節似的胳膊,心情就會好一些。

  所以弟弟犯再多的錯,他這個哥哥都會幫他善後。

  跟安王等人告辭,徐晉扶著徐晧上了自家馬車。夜深人靜,宮門早就關了,這小子也聰明,出宮時就跟父皇母親說了晚上去肅王府過夜。

  將人丟到客房,派人好好伺候著,徐晉在前院屋裡沐浴過後,才去了芙蕖院。

  半路又停了下來,一人在夜色裡發呆。

  他知道傅容沒做錯什麼。

  所有衝動平復後,他曾將兩輩子仔仔細細回憶了一遍,傅容不願回到他身邊,怕他像上輩子那樣冷漠對她,怕他上了戰場一去不回,他都理解,也沒法怪她之前惦記安王,可他心裡就是不舒服。

  前面突然傳來腳步聲。

  徐晉朝前看去,看見有人提著燈籠走了過來,燈光昏暗,兩盞也只能照出她披著斗篷的身影,看不清面容。

  「你怎麼過來了?」徐晉收起心緒,大步走了過去。

  她不喜歡冬天,天冷就窩在屋裡哪都不想去,十月底的晚上更冷,他以為她早早睡了……

  傅容手裡捧著手爐,瞧見徐晉,她鬆了一口氣,從梅香手裡接過燈籠,示意她跟蘭香先回。

  兩人一走,徐晉本能地搶過她手裡燈籠,右手將人摟到懷裡,低頭問她:「去找我的?」

  淡淡的酒氣迎面撲來,並不難聞,傅容雙手抱住他腰,靠著他胸口道:「聽人說王爺回來了,卻遲遲沒有來後院,我怕王爺醉酒難受,就想過去看看,若王爺在前院歇了,我再回來。」

  後面聲音小了,委屈又埋怨。

  她抱著他,左手裡的手爐抵著他後腰,熱意緩緩傳到他身上,他的心也漸漸暖了,摟緊她解釋道:「五弟來了,醉得一塌糊塗,我安置他耽誤了功夫。濃濃胡思亂想什麼,早上分開時我說了讓你給我留門,又怎麼會自己歇在前頭?」

  鼻尖探進她斗篷上的帽子,唇熟練地找到她耳垂:「夜裡濃濃離不了我,我也離不了你。」

  傅容被他吮得雙腿發軟,兩隻小手緊緊攥住他衣袍,扭頭否認:「誰說我離不了你的?」

  「你說的,你去前院找我,就是想跟我一起睡呢,記得我說今晚咱們也洞.房的話是不是?」真切地抱著她嬌嬌小小的身子,被她撒嬌依賴,徐晉懶得再想那些不舒服,管她曾經如何,管她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她現在是他的妻子,對他溫柔體貼,他只管享受美人恩就好。

  「我才沒想……」

  傅容嬌聲辯解,推開他要跑:「王爺快回前院吧,我去給院門落鎖。」

  徐晉哈哈笑,大跨一步將人抓回來,輕輕鬆鬆打橫抱起,「外面冷,咱們回屋睡覺去。」

  傅容埋在他胸口,偷偷地笑。

  她喜歡徐晉對她好,喜歡這樣舒舒服服的日子,徐晉愛吃醋,那她便在他醋意發作前哄好他。

  進了屋,徐晉親手幫傅容解斗篷,嘴裡說著混話。

  傅容紅著臉跟他鬧,脫完斗篷後就不許他再脫裡面的,卻也不跟他解釋,繞著桌子躲他。徐晉晚上喝了酒,回府後又嘗了小姑娘意外的溫柔,現在勁頭正足,眼看傅容小狐狸般狡猾不肯叫他抓住,他著急,大手抓住桌子兩邊就想將桌子挪個位置。

  還沒發力呢,外面蘭香試探著問:「王妃,現在擺飯嗎?」

  徐晉愣住,震驚地看傅容:「你還沒用飯?」

  傅容幽怨地瞪他一眼:「怕王爺在那邊沒吃飽,回府後一個人吃又沒趣,我好心等王爺回來想陪王爺一起用,早知道王爺回來的這麼晚,我就先吃了。」

  徐晉定定地看著她,好一會兒都沒說話。

  傅容理理鬢髮,吩咐蘭香將飯擺在外間榻上。

  徐晉回了神,身上火已經滅了,有點愧疚,更多的還是控制不住的暖意和歡喜。他不想去猜她這份好是因為白日見到安王心虛了,還是真的惦記他,他只知道他喜歡她這樣對他,她願意這樣對他,他的妻子願意這樣對他,有個母親之外的女人願意這樣對他,他渾身舒坦。

  「濃濃真會疼人。」挑開簾子前,徐晉突然抱住傅容親了一口,認真賠罪:「以後絕不再這麼晚回來了,真有要緊事,我讓人帶話給你。」

  今晚他確實故意晚歸的,故意在那邊坐著跟人喝酒。

  傅容拉起他手,威脅般虛摳他手背:「這是王爺說的,再有下次,往後王爺多晚回來我也不管了,自己吃飯自己睡覺,也會把院門鎖上。」

  徐晉笑了笑,反握住她手去了外間。

  桌上擺了兩碗牛肉麵,熱氣騰騰。

  一碗麵條多牛肉多,另一碗只有這碗的三成,瞧著可憐巴巴的。

  徐晉無奈地笑:「岳母看見這兩碗麵,會不會覺得我捨不得給你飯吃?」

  傅容將筷子遞給他,笑道:「才不會,我娘知道我飯量小,別說話了,快趁熱吃吧。」

  徐晉接過筷子,假裝低頭,眼睛卻偷偷瞄著對面的妻子,看她挑起細細一縷面,放到口中一截再用貝齒咬斷,小口小口地用,秀氣可愛。察覺她要看過來,徐晉挑起一柱面就往嘴裡送,因為慌張,不小心挑多了。

  傅容嫌棄地皺眉,「王爺怎麼跟我哥哥似的,狼吞虎嚥。」

  徐晉咽完了才理所當然地回她:「男人都這樣。」

  傅容撇嘴:「我爹爹就不是。」

  徐晉想了想,笑著看她:「岳父在你們面前是父親,用飯當然注意這個,在岳母面前估計就跟你我現在差不多。我呢,等將來你給我生了兒子,我也……兒子不用講究,我還這麼吃。」說著又故意挑了一大柱面條。

  傅容立即別開眼,跟著就笑了,重新看過去,看徐晉大口吃麵。

  其實還好,他人長得好看,吃相也不難看。

  飯後不宜馬上睡覺,夫妻倆進了被窩後,傅容在男人起壞心思前跟他說正經事:「今天在新房,康王妃問二公主四嫂跟五嫂誰更好看,二公主沒說,但我估計那位心裡多半是恨上我了。」

  徐晉不以為意,摟著她小腰道:「她早就恨你了,當初你以為吳白起為何偏偏追你?」

  傅容兩道秀眉立即蹙了起來,坐正了問他:「你是說,吳白起受了她的指使?」

  吳白起胡鬧欺負她她可以原諒,但若吳白起跟李華容有勾結……

  念頭一起,傅容心中又生了疑惑,她記得傅寶說過吳白起跟李華容是死對頭的,徐晉這樣說,莫非是想冤枉吳白起?

  徐晉正想繼續說呢,察覺到傅容眼裡的狐疑,心思一轉就明白了,目光轉冷。

  好啊,在她心裡,妹夫也比他更可信是不是?

  手下的小腰似乎也沒那麼滑溜了,徐晉鬆開手,背轉過身。

  傅容傻眼了,徐晉這是在跟她耍氣?

  是啊,她只把吳白起當妹夫,提到吳白起就沒有提起安王時那般謹慎,忘了避諱,可是在徐晉眼裡,吳白起恐怕比安王更讓他泛酸,當初因為她維護吳白起,這傢伙差點要殺了她……

  傅容心裡悔得不行,知道自己的懷疑被徐晉看出來了,再掩飾恐怕適得其反,乾脆乖乖認錯,半壓到徐晉身上哄道:「王爺別生氣,我不是存心疑你的,只是太意外了,你快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那會兒我跟李華容第一次見面,她為何暗算我啊?」

  徐晉閉著眼睛,一副「別理我,我要睡覺」的模樣。

  他只是氣他在傅容心裡還不如妹夫值得信任,並不是猜忌傅容跟吳白起有什麼,所以表現出來也就是普通生氣,而非拒人千里的冷漠威嚴。

  傅容有點意外徐晉的態度,不過徐晉沒有動怒更好,仗著今晚的好氣氛,傅容硬是將徐晉轉過來,又在徐晉想要轉過去時無賴地趴到他身上,軟聲撒嬌:「王爺快告訴我啊,虧我當初還替吳白起說話,只當他是小孩子脾氣,沒想到他居然幫著別人欺負我,王爺你跟我說,這次你想教訓他,我絕不攔著。」

  「下去。」徐晉冷冷地道。

  傅容盯著他幽幽的鳳眼,壯著膽子道:「我不。」

  徐晉跟她對視片刻,忽的翻身,轉瞬就將人壓在了下面,就在傅容擔心徐晉會起身離開時,他毫無預兆地抓住她睡衣往下扯,扯了一半不管了,低頭咬她:「今晚饒你一回,下次再敢懷疑我的話,我……」

  惡狠狠叼住她嚇得顫慄起來的那點嬌,然後,輕輕咬了一口。

  傅容被這意外減輕的懲罰罰軟了半邊身子,「王爺……我不敢了,往後王爺說什麼我信什麼!」

  徐晉冷哼一聲,一邊罰她,一邊將吳白起因為兩條蛇便受人指使的事說給她聽,「你看你護的是什麼人,下次再敢替他說話,我也往你身上扔那東西!」

  「不要……」傅容這次是真的怕了,身子本能地瑟縮。

  徐晉被這意外暗算激得連忙頓住,緩了會兒自以為做好準備了,開始念叨各種黑蟲子給她聽。傅容想捂耳朵,徐晉按住她手,在她一聲聲求饒裡恣意妄為,險些將大婚時新做的婚床折騰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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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4 17:23:14 |只看該作者
第131章

  一夜胡鬧,第二天早上夫妻倆都沒能起來。

  迷迷糊糊的,傅容睜開眼睛,見外面都亮了,徹底清醒,轉身去推徐晉:「你怎麼沒去上朝!」

  徐晉昨晚喝了酒,突然被她叫醒,額頭疼,伸手將人按到懷裡繼續睡:「不用去,父皇知道我們會拼酒,早就給了今日的假,一會兒我陪你進宮,咱們一起去見娘。」

  成王夫妻倆今日要進宮問安,傅容身為嫂子也要去皇后的鳳儀宮見新婦。

  大冷天的,傅容也不想早起,乖乖窩在他懷裡。

  剛要睡,徐晉突然坐了起來。

  傅容疑惑地看他,「怎麼了?」

  徐晉懊惱地揉揉額頭:「忘了六弟還在前面。」說著掀開被子下了床。

  傅容偷笑。她是不怕睡懶覺被妹妹知道的,徐晉身為兄長,大概不想讓親弟弟看他笑話吧?

  不過徐晉完全多慮了,他趕到前院時,徐晧還沒醒。

  徐晉毫不留情地扯開他被子。若不是顧忌這個弟弟,他可以擁著嬌妻再睡會兒的。

  徐晧冷啊,以為是身邊伺候的人膽大包天,剛想開罵,就見自家四哥站在床頭。他愣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趕緊去找衣裳穿。

  收拾妥當,兄弟倆去練武場過招。

  徐晧從小就佩服兄長的戰績,練武時很是用心,是以功夫還是拿的出手的,以棍代刀,招招利落。徐晉有心指點他,只守不攻,徐晧很快就領會了兄長的意圖,少年爭強好勝,明知道兄長是好意,卻更想逼兄長使出真本事,於是故意朝徐晉身上幾處要害攻去。

  徐晉笑了笑,見招拆招,只在弟弟手中長棍掃向他脖子時,目光陡變,一手攥住那長棍,長腿同時踢了出去,直接踹在徐晧胸口。

  他抬腿時用了十分力氣,雖然下一瞬就後悔了,但那一腳還是實打實落到了徐晧身上。

  十五歲的少年郎硬是被踹出了一丈多遠。

  徐晧顯然沒料到兄長會這樣對他,忘了疼,難以置信地望向正快步朝自己趕過來的男人。

  眼看少年眼裡震驚迅速轉為怨憤,徐晉心裡有愧,俯身扶他:「六弟,我不是有意……」

  「我不用你扶!」徐晧一把拍開他手,捂著胸口站了起來,一邊抹嘴角的血一邊氣沖沖往練武場外走,口中憤怒地叫喊著:「好,你就是這樣指點我的!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娘,但你這肅王府我也絕不會再來!」

  徐晉僵在練武場,神色複雜地目送徐晧離去。

  許嘉很快過來回話:「王爺,六殿下領著人回宮去了。」

  「送幾瓶傷藥過去。」徐晉平靜道,又叮囑許嘉:「此事別……算了,去吧。」

  他不想讓傅容知道,可徐晧負氣離去,這麼大的動靜,前院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包括傅容帶過來的管事小廝,與其無意傳過去惹傅容胡亂猜想,不如他親口告訴她。

  換過衣裳,徐晉去了芙蕖院。

  傅容正要用早飯,見他過來,驚訝地站了起來:「你跟六弟這麼快就吃完了?」

  徐晉搖搖頭,命一旁伺候的蘭香再擺一副碗筷,屋裡沒人了,這才解釋道:「剛剛跟六弟過招沒控制好力氣,不小心將他打吐血了……」

  傅容臉都白了,瞅瞅外面,急道:「六弟人呢?請郎中看了沒?」說完意識到不對,徐晉還有心思找她一起吃早飯,徐晧傷得肯定不重。

  果然就聽男人有些無奈地道:「應該沒事,不過他生我氣,先回宮了。」

  傅容慢慢坐回椅子上,見徐晉彷彿幾天沒吃飯般直接搶了她的碗筷,已經先吃上了,再看他神色也不像太在意的,忍不住小聲埋怨他:「你當哥哥的,跟他過招那麼認真做什麼?就算傷勢不重,都打吐血了,六弟心裡會怎麼想?肯定難受啊,心想他四哥得多不喜歡他才會下這麼重的手。」

  徐晉皺了皺眉。

  傅容連忙閉了嘴,正好蘭香端了另一副碗筷進來。

  人走了,傅容也不敢再說什麼,低頭用飯。

  直到上了馬車,夫妻倆都沒說話。旁邊男人閉目養神,傅容扭頭,對著一側車窗抿了抿嘴。這人也太不講道理了,他身為哥哥打了弟弟不知錯也就罷了,竟然還跟她耍氣來了,沒像以前那樣將她抱到腿上……

  正委屈呢,腰上多了一雙強健的手臂,輕而易舉將她抱了過去。

  傅容低頭捶他胸口。

  徐晉嘆氣:「我沒跟你生氣,我也知道我下手重了,但我真不是有意的,沒事我打他做什麼?」

  終於能繼續談這事了,傅容直接略過兩人的那點小彆扭,仰頭問:「王爺跟六弟賠不是了?」

  徐晉沉默。

  當時情急之下想賠不是的,六弟沒聽,現在平靜下來,他反而不想說了。

  傅容只當他抹不開臉,柔聲勸道:「相信六弟也知道王爺是有無心的,一會兒王爺去找六弟好好解釋下?都是親兄弟,你打他他難受,你道個歉,他頂多跟你冷戰幾天,過陣子就不氣了,你要是什麼都不說,他才真正惱你呢。」

  徐晉笑著親了她一口:「你們兄妹幾個也鬧過彆扭?」

  傅容想了想,嘴角翹了起來,記起小時候一件趣事,「宣宣七歲那年,她在屋裡練字,我叫她出去玩她不去,我就把她的筆搶了過來,宣宣追我時絆了一跤,門牙磕掉了……小丫頭氣壞了,不管我怎麼道歉都不理我,足足半天沒跟我說話。」

  該她倒霉,正撞上妹妹換牙,否則沒有那一摔,妹妹的門牙也會掉,哪會賴到她頭上?

  她幸災樂禍又不以為然嘟了嘟嘴,徐晉情不自禁跟著笑,「那你們怎麼和好的?」

  傅容臉紅了紅,額頭抵著他胸口,小聲道:「我跟她耍賴啊,她不原諒我,我就故意在她看書寫字時煩她,宣宣被我氣笑了,笑著笑著我們就好了。所以王爺也不用覺得難為情,親兄弟哪會真生氣?早早說開了,免得白生許多閒氣。」

  徐晉點點頭。

  卻沒說到底會不會去找徐晧道歉。

  傅容沒有再勸。該勸的都勸了,徐晉若是聽不進去先前說的,她再勸也只會招惹他煩。

  「娘那邊……」

  「我來說。」

  徐晉馬上接口道。他那一腳不輕,他怕弟弟不肯請太醫,跟母親提了,也好盯著他用藥。

  嘉和帝在處理政事,成王夫妻還沒到,徐晉跟傅容先去了昭寧宮。

  崔綰也在,傅容請她相陪去暖房裡賞花,讓徐晉母子倆說悄悄話。

  回屋時,徐晉已經走了。

  淑妃笑著叫傅容:「走吧,咱們也該去鳳儀宮了,綰綰自己玩,我們很快就回來了。」

  崔綰乖順應下,送她們出了昭寧宮。

  路上淑妃問傅容,得知傅容也沒見到兄弟倆是如何吵起來的,信了徐晉的解釋,嘆道:「還是生姑娘好啊,從小乖乖巧巧,不像男娃子,小時候鬧著鬧著就動手打架,長大了都娶媳婦了,依然不叫人放心。濃濃也不用攙和,咱們分頭勸勸,其他的讓他們兄弟倆自己解決。」

  傅容輕聲道:「這事是王爺理虧,兒媳會好好勸他的。」

  淑妃拍了拍她手,「景行脾氣不好,你小心看他臉色,他要是擺臭臉給你,你也不用管了,別因為這事鬧得你們夫妻不和。要我說景行不是出手沒分寸的,多半還是老六做了什麼惹到他了……」

  她輕聲細語,講了一路徐晉徐晧兄弟倆小時候的事,到了鳳儀宮才笑著住了口。

  過來準備看新王妃的,幾乎還是上次傅容見的那些人。

  一一行禮後,傅容在淑妃下首坐了,對面是太子妃康王妃。

  傅容有些吃驚,太子妃懷孕應該有三個月了,瞧著反而比上次見面清減了許多,跟她相比,身段豐腴的康王妃更像是有孕的。

  看來太子妃這一胎確實折騰人啊,難怪明年會早產,生下來的小世子據說也體弱多病……

  成王夫妻倆來了。

  傅容收回視線,朝門口看去。

  成王風度翩翩,瞧著穩重了些,李華容一身大紅衣裳,眼角多了一絲嫵媚風情。

  傅容看著他們夫妻朝皇后三妃行禮,聽著熟悉的寒暄,不自覺地轉了轉手上她精心為李華容挑選出來的見面禮,一對兒金鑲紅瑪瑙鏤空雕花手鐲。

  當日去慶國公府赴宴,永寧公主刁難她們姐妹應該是因為徐晏表現出來的對她的喜歡,可是在那之前李華容就想害她了,傅容想不到兩人有什麼過節,想來想去,李華容針對她,大概就是因為她將她比下去了。

  傅容理解那滋味兒,現在都說她是京城第一美人,將來哪天冒出來一個人把她比下去,她心裡肯定也不舒服,但她頂多在心裡酸幾句,絕不會找人去欺負對方。

  既然梁子已經結下,傅容也就不客氣了,輪到李華容過來拜見她時,傅容笑得無比親切,牽著李華容的手將一對手鐲慢慢套了過去,「去年第一次見五弟妹時就覺得跟五弟妹投緣,沒想今日咱們竟然成了妯娌,等五弟妹有空了,常去我們府上坐坐吧,四嫂用最好的茶招待你。」

  從永寧公主到李華容,祖孫三代都是高傲之極的性子,李華容那麼厭惡她,今日傅容多喊幾聲「五弟妹」,比戳她一刀還讓她難受。

  李華容豈止難受?

  她曾經看不起的庶子之女一轉眼成了肅王妃,成了名義上她的四嫂,可以以身份訓誡她的四嫂,還一副耀武揚威的嘴臉跟她顯擺,李華容只想褪下手中的鐲子狠狠砸到對方身上,看她還如何小人得志!

  「表妹……」妻子遲遲不還禮,成王忍不住出聲提醒。

  李華容陡然回神,發現眾人都在看她,她壓下滿腔郁氣,垂眸朝傅容道謝:「四嫂破費了。」

  傅容盈盈一笑,「五弟妹喜歡就好。」

  李華容勉強維持笑容,朝一側的淑妃點點頭,等待隨丈夫一起走開。

  可是成王沒有動。

  李華容困惑仰頭,就見自己的丈夫剛回神一般,轉身走了。

  李華容緊緊咬住了嘴唇內裡。

  是不是表哥眼裡的第一美人,也換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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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見禮過後,成王夫妻倆一起去了端妃的永壽宮。

  「華容怎麼了,看你這一路都繃著臉,身上不舒服?」落座之後,端妃瞅瞅兒媳婦,笑著問。

  想到昨晚床帳裡的孟浪,成王尷尬地笑了笑。

  李華容臉色也終於緩了緩,看看丈夫,將埋怨的話吞回了肚子,出宮後上了馬車,才在成王想抱她時皺眉推開他,冷著臉道:「表哥,之前在宮裡跟肅王妃見完禮,你為何愣了愣才走?」

  成王面露茫然,想了想,記起來了。

  那時肅王妃朝表妹笑,他一時驚豔……

  再看李華容一臉的冷淡不高興,成王懂了,不顧李華容反對硬是將人摟到懷裡,笑著道:「表妹吃醋了?你別多想,我今日初次見她,好奇之下多看了兩眼,沒有旁的意思。論美貌,她連表妹的一個腳指頭都比不上。」

  李華容聽他承認當時確實是看傅容看愣了,越發不高興,猛地推了成王一把。

  新婚燕爾,又是打小相熟的表妹,成王毫不介意,繼續湊過去,照舊被李華容推開。眼看美人是真的惱了,成王苦笑,再次抱住人後緊緊按住李華容手,小聲在她耳邊道:「表妹真健忘,今日我看她只看愣了一瞬,昨晚我看表妹可是好久都沒回神,你說,在我眼裡你們到底誰更美?」

  他竟敢提新婚夜的羞人事,李華容俏臉頓時紅了個透,卻依舊不高興,被人強親了兩口後使勁兒捶他肩膀:「隨你怎麼說,我就是不喜歡她,不喜歡你看她……」

  「不看不看,我又不是太子。」成王笑著給她打,意味深長地道。

  李華容一怔,疑惑地看他:「太子?」

  成王頷首,在她耳邊低語幾句,「表妹記住這個,將來見機行事,若是能讓太子跟肅王因為她……那才是我的好表妹。」

  他前面一共三個兄長,康王碌碌無為,皇位如何都落不到他手裡,剩下太子佔了嫡長的天生優勢,肅王文韜武略深得百官頌揚,他們鬥個兩敗俱傷,他才能漁翁得利,所以傅容越美越好,最好迷得太子不顧一切想染指她。

  他看著李華容,希望她能明白他話裡的深意。

  李華容明白了,心中再無半點懷疑,靠著男人肩膀道:「表哥放心,我懂。」

  就算傅容比她貌美又如何,在表哥眼裡不過是可以利用的下三濫女人,而她,才是站在表哥身邊,輔佐他成就大業的妻子。

  昭寧宮內,也有一對兒表兄妹早早湊到了一起。

  「六哥怎麼來了?」崔綰坐在暖榻上賞菊呢,門簾響動,她回頭看,卻見徐晧臉色慘白地走了進來,酷似徐晉的長眉深深蹙著,繃著臉,好像在跟誰生氣。

  「我娘去鳳儀宮了?」徐晧熟稔地在崔綰對面坐了,氣鼓鼓地道。

  崔綰瞪他一眼:「六哥明知故問,瞧你這樣,昨晚在成王府又喝多了吧?叫你少喝點你不聽,現在來我面前裝什麼難受。行了,你趕緊走吧,被姑母知道你又偷偷跑過來,回頭又要挨罵。」

  「四哥打我了。」

  徐晧看著她,突然乾巴巴地道,「早上我們倆過招,他狠狠踹了我一腳……」

  崔綰低頭擺弄花盆呢,聽到這話詫異地抬頭,很快就明白早上傅容為何叫她離開了,原來四哥是有話要跟姑母說。明白了,再看看面前跟她告狀的少年,崔綰嫌棄道:「比武過招,本來就容易受傷,你自己功夫不如四哥,躲避不及挨了四哥一下,有什麼好委屈的?」

  這事確實不光彩,徐晧本來不想跟崔綰說的,但他怕崔綰從旁人那裡聽到誤會他,所以急著過來解釋,紅著臉辯解道:「不是那樣的,你覺得我分辨不出來有意還是無意?他踹我那一腳下了死力氣,簡直把我當仇人一樣對待,否則小打小鬧的,我何必怪他?你不知道,我都吐血了,現在胸口還疼。」

  崔綰臉色變了變,看向他胸口:「吐血了?」

  徐晧點點頭,剛要說話,胸口因為回憶當時情景又疼了起來,臉上又是一白。

  崔綰見他不像是裝的,急了,下地倒了杯熱茶給他,關切道:「六哥宣太醫了嗎?」

  她這樣關心他,徐晧胸口好像沒那麼疼了,捧著茶碗道:「沒有,這事傳到父皇那邊不好,我心裡有數。」

  崔綰鬆了口氣,兄弟倆私底下鬧鬧彆扭沒什麼,傳出去就容易叫有心人利用了。四哥因為才華出眾一直被太子皇后忌憚,成王端妃那邊也時不時落井下石,這種麻煩也是越少越好。

  「那四哥跟你賠不是了嗎?」崔綰重新坐到桌子對面,小聲問道。

  徐晧冷哼:「打都打了,道歉有什麼用,還派人送藥給我,我都扔了。」

  崔綰皺眉,知道這人不愛聽她替徐晉說話,她換了個法子,嘆氣道:「早上四哥四嫂來過了,姑母已經知道你們打架的事,四哥親口跟姑母說他錯了。一會兒四哥他們回來,六哥你主動跟四哥示好吧,別叫姑母擔心,你知道姑母最受不了你們鬧彆扭了,每次你們一吵架,姑母就整晚整晚地睡不著覺,你忍心?」

  徐晧不忍心,所以他不想叫母親知道,卻沒想兄長先把事情捅了出來,頓時氣憤地站了起來,恨聲道:「就他會裝乖兒子!這下好了,我娘肯定又認為是我闖了禍,他好心替我遮掩呢,哼,他打我還想讓我主動跟他說話,沒門!」

  「你,你這人不講道理,我不理你了。」崔綰繃著臉往外走,「你自己在這坐著吧,我回我屋裡去。」

  「綰綰!」

  徐晧趕緊攔到她身前,連連賠不是:「是我不該亂發脾氣,表妹別走啊,咱們下盤棋吧?」

  「那你主動跟四哥和好,別叫姑母擔心,我就陪你下棋。」崔綰扭頭道。

  徐晧抿了抿嘴。

  崔綰繞過他繼續往門口走。

  徐晧沒有辦法,眼看心上人要走了,認命道:「行行行,我大人不記小人過,一會兒跟他說話行了吧?再有倆月就過年了,懶得跟他耍氣。」

  崔綰腳步頓住,跟著轉身,朝他燦爛一笑,「六哥這話才對嘛,咱們是一家人,就該和和氣氣的,因為一點小事鬧氣多不值得?一會兒你主動和好,姑母也會欣慰的。」

  徐晧心裡委屈,眼巴巴地望著她:「綰綰你記住,我是給你面子,否則才不理他。」

  崔綰低頭,故作不懂。

  徐晧喜歡她羞澀的樣子,剛要說點悄悄話,外面宮女提醒他們淑妃等人回來了。

  兄妹倆一起迎了出去。

  徐晉傅容以及淑妃的目光齊齊落到了徐晧身上。

  徐晉看看面前滿臉不快的弟弟,心裡嘆了口氣,開口道:「六弟,早上我跟過招時走神了,真不是故意下重手,六弟……」

  「四哥不用說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可我傷得不輕,你把前年秦老將軍送你的那把寶刀送我,這次我就不跟你計較了。」徐晧下巴微揚,頗為大度地道。

  小兒子懂事,淑妃欣慰點頭,明白這裡少不了崔綰的功勞,悄悄遞給崔綰一個獎勵的眼神。

  崔綰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簾,察覺姑母移開視線了,她抬頭看向徐晉,笑著打趣道:「怎麼樣,四哥捨得那寶刀嗎?四哥要是不捨得,那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勸六哥了,剛剛六哥可是冤枉……」

  「綰綰……」徐晧急著打斷她。

  崔綰狡黠地朝她眨眨眼睛。

  徐晧無奈嘆口氣,察覺到徐晉遲遲沒有開口,臉色又難看起來:「四哥到底願不願意給啊?」

  那樣重的一腳,看在表妹的份上他才答應跟他和好的。

  徐晉依舊沒有說話。

  傅容看出他好像走伸了,偷偷扯了扯他袖子。

  徐晉回神,對上弟弟不滿的眼神,他扯了扯嘴角:「一會兒我回府後就讓人給你送過去。」

  弟弟對那把寶刀垂涎已久,上輩子他是在弟弟成親時送他的,這輩子不過提前三年而已。

  他肯送到,徐晧心花怒放,積壓了一早上的怨氣瞬間瀰散。

  或許心裡都還有些芥蒂,至少表面上,兄弟兩個算是和好如初了。

  幾場大雪後,又要過年了。

  傅宛的產期就在臘月底那幾天,傅容憂心不已,每天都派丫鬟過去等著消息,赴完宮宴或其他勳貴之家的宴席,回府後第一件事就是喊來丫鬟打聽姐姐的消息,簡直比喬氏還要操心,晚上睡不好覺,瘦了不少。

  徐晉都看在眼裡,整個臘月都沒怎麼鬧她,只有兩次是傅容心裡過意不去,主動給了他。

  除夕過了,就是初一,傅宛肚子還是沒有動靜。

  傅容坐不住,回娘家住的那兩天幾乎天天都往梁家那邊跑一趟,對著傅宛的肚子求:「小外甥快出來吧,姨母給你準備了一個特別大的封紅,再不出來,過完初五就不送封紅了。」

  當時喬氏傅宣都在一旁看著,被她逗得忍俊不禁。

  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不貪財似的,初六這日早上,傅宛發動了。

  傅容得到消息,第一次沒有打扮就匆匆往外跑,徐晉無奈地嘆口氣,抓起斗篷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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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4 17:23:36 |只看該作者
第133章

  「濃濃別怕,沒事的。」

  知道傅容著急,徐晉特意吩咐車伕走快點,可正月前幾天正是百姓們頻繁宴請的時候,街道上人多車多,他貴為王爺,也不可能橫衝直撞,給那些御史彈劾的把柄,只能把傅容抱在懷裡,握緊她手安撫,「葛川臨行前給你姐姐看過脈,他的醫術你還不信嗎?」

  傅容信葛川,可她就是害怕,想到上輩子自己匆匆趕到齊府看到姐姐面無血色躺在產房裡的情景,眼淚便落了下來。怕被徐晉看見,她往他懷裡鑽,剛要貼上去,又怕眼淚弄濕他衣裳一會兒不好見人……

  徐晉嘆口氣,搶過她手裡帕子,親手給她擦淚。

  對於這個即將出生的外甥或外甥女,徐晉本來是毫不在意的,可是見過傅容這陣子的寢食難安,他由衷希望傅宛順順利利生下孩子,好徹底安了傅容的心,也讓他們夫妻倆重新恢復之前打打鬧鬧的輕鬆日子,最重要的是,傅宛平安產子,傅容的心結就沒了,她也不用再喝那避孕湯汁。

  梁府,喬氏等人已經到了。

  料到他們夫妻倆要來,傅品言傅宸都在前院站著,得信兒後一起到門口迎接。

  「王爺怎麼來了,這……」

  「這時候岳父正堂就別再講究那些虛禮罷。」

  下車後徐晉先打斷二人的客套,再轉身去扶傅容,動作熟練自然,一看就是做慣了。

  傅品言傅宸見了,都很欣慰。

  「爹爹,我姐姐怎麼樣了?」在自家人面前,傅容更是不客氣的,下車後便急著問。

  傅品言一邊請二人往裡走一邊解釋道:「你姐姐剛進產房,離生還早,你娘在那邊陪著,你去看看吧。」又朝徐晉道:「少渠頭回當父親,心裡放不下,也在那邊守著,失禮之處還請王爺見諒。」

  徐晉頷首:「理應如此。」目送傅容領著丫鬟匆匆往後院去了,他一個大男人也不好詢問傅宛如何,目光在院子裡掃了一圈,進廳堂時隨口問道:「官哥兒留在侯府了?」

  傅宸道:「沒有,那小子靈,見我們都要出來他也哭著要來,現在跟六妹妹在園子裡逛呢。」

  徐晉讚道:「官哥兒聰穎,日後必成大器。」

  傅宸扯了扯嘴角,這麼小的孩子能看出來什麼?整天就知道往自己屋裡斂財,真當官了,估計也是個大貪官。不過這話他也就是心裡瞎想想,肯定不會說出來,萬一因為自己一句玩笑話耽誤了弟弟的大好前程,他可沒處哭去。

  小丫鬟端了茶上來,傅品言瞅瞅徐晉臉色,提議道:「我派人領官哥兒過來?」

  徐晉笑道:「岳父不必麻煩,讓他在外面玩吧,免得聽到動靜跟著擔心。」

  傅品言便跟他聊些家常。

  後院產房,傅容進去時,傅宛正在……用飯。

  傅容怎麼都沒料到是這情形。

  看著母親坐在一旁舀蛋羹遞到姐姐面前,姐姐平靜又有些羞澀地吃,好像沒事人一樣,傅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做夢了,「娘,不是說姐姐要生了嗎?」

  喬氏側頭看她:「是要生了啊,不過現在剛發作,快的話晌午慢點得晚上才能生出來,這期間總不能不吃飯吧?生孩子可是力氣活兒,吃飽了才有勁兒生。」說著又給傅宛喂了一勺,嘴上問傅容,「你自己過來的?」

  傅容在她身邊落座,對著傅宛鼓鼓的肚子道:「王爺也來了,在前院跟爹爹說話呢。」

  喬氏便抬頭看站在那邊的女婿:「少渠過去打聲招呼,一會兒宛宛真要生了我再派人叫你。」

  梁通捨不得走,岳父岳母不知道妻子心裡也是害怕的,他知道,就想一直陪著她。

  丈夫如此疼惜自己,傅宛心裡暖暖的,可母親妹妹都在跟前呢,傅宛不好意思,紅著臉催他:「你快去見見王爺,王爺好心過來探望,你身為主人哪能不露面的?」

  媳婦發話,梁通不得不走,怕傅宛擔心,他無比篤定地保證道:「那你等著,我很快就回來。」

  傅宛垂眸不理他。

  喬氏輕輕地笑,等梁通幾乎是倒退著走了,她將空了的瓷碗遞給丫鬟,柔聲感慨道:「還是宛宛會挑人,看少渠對你多好,我生你哥哥跟你的時候你爹爹都沒這樣惦記我。」

  傅宛臉紅。

  屋裡氣氛寧謐溫馨,傅容跟著湊趣,假裝嫌棄道:「原來當初爹爹對娘不夠好啊?一會兒我找他去,問他那會兒做什麼去了,竟然不守著娘。」

  喬氏分不清她是隨口說說還是真要問,趕緊道:「你老老實實呆著吧,什麼都是你能問的?敢去你爹爹面前說這個,看我不把你的嘴縫上。」

  長子長女都是在侯府出生的,那會兒老太太在產房外頭守著,傅品言哪好進來陪她?不過她知道丈夫就在外頭,她疼得不行時還聽到他罵產婆了,他不好開口安撫她,就用那種方式告訴她他就在外面等著……

  回憶曾經的幸福,喬氏眼角眉梢都是溫柔。

  傅容傅宛姐妹倆偷偷交換了一個眼神。

  晌午過後,傅宛才真正地疼了,喬氏將梁通傅容都趕到外面,不許他們兩個在旁邊看。於是徐晉隨著傅品言父子趕過來時,就見梁通在屋簷下來來回回地走,一會兒砸門一會兒捶牆的,傅容站在台階下面,手裡帕子要擰成麻繩了。

  徐晉朝妻子走了過去。

  傅品言傅宸識趣地站遠了些。

  「午飯吃了嗎?」徐晉停在傅容身前,悄悄握住她手。

  傅容心裡急著呢,必須做點什麼才能勉強在一個地方站定,而不是跟梁通那樣失態。徐晉手伸過來,她就按他的手指頭轉移急躁,「哪有心思吃啊,王爺怎麼來這邊了?」

  「怕你急暈過去,過來盯著點。」徐晉笑著打趣。

  傅容一點都笑不出來,聽著裡面產婆一聲聲鼓舞催促,她有些難為情,勸徐晉道:「王爺還是去前院等消息吧。」女人生孩子,男人都該避著點的。

  徐晉不動,看看那邊來回來去焦躁走動的梁通,低頭對傅容道:「不必,早晚我也有這一天,先熟悉一下,將來你要生了,我就能氣定神閒了。」

  他眼含期待,傅容明白他是什麼意思,此時卻無心旁顧,一心祈求菩薩保佑姐姐母子平安。

  紅日西垂,裡面終於傳來了洪亮的嬰兒啼哭。

  傅容雙腿一軟,險些倒在徐晉身上。

  傅宛生的是女兒。

  產房收拾乾淨後,傅容傅宣官哥兒都能進去了,紛紛湊到傅宛身邊看小外甥女。

  傅宛精神還好,躺在床上柔柔地笑,不過小女娃睡著了,傅容姐弟三個就都放輕了聲音。

  「她就是外甥女啊?」官哥兒坐在傅容腿上,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襁褓裡的小女娃,「沒有二姐姐好看,也沒有二姐姐白,一點都不像。」

  「誰說不像的?」喬氏低頭看小女娃,由衷誇道:「跟你二姐姐剛生下來那會兒一模一樣的。」就是膚色多少都隨了梁通,有點黑,但肯定沒梁通那樣黑就是了,日後長開了,估計比梁映芳還能白些呢,照樣是大美人。

  傅容也對弟弟道:「她現在小啊,長大了就好看了。」

  年前她先後看過康王妃的女兒大堂姐的兒子,說實話傅容覺得小孩子剛生下來皺巴巴的都不怎麼好看,可人都偏心自家人,傅容看傅寧的兒子就比看康王妃的女兒順眼,現在看到盼了好久的親外甥女,哪怕小丫頭黑了點,她也打心眼裡喜歡。

  最高興的是,姐姐好好的,小外甥女也平平安安。

  「岳母你們看夠了沒?該輪到我了吧?」

  她們娘幾個看得熱鬧,外面等了半天的梁通再也憋不住了,可憐巴巴地催道。媳婦生孩子,生的時候不許他陪著,生完了還不許他第一個進去,他想仔細看看女兒長啥樣啊,還有媳婦辛苦了大半天,他還沒能哄哄呢。

  傅宛又臉紅了,可惜沒力氣說話。

  女婿憨厚實誠,對女兒的心意就差寫在臉上了,喬氏絲毫不擔心梁通會嫌棄女兒沒能給他生兒子,柔聲叮囑傅宛幾句,她趕緊領著官哥兒叫上傅容傅宣姐妹倆出去了,將裡面的母女倆讓給女婿親近。

  「宛宛,現在還疼嗎?」關上門,梁通大步趕到床前,不等妻子說話先捧著她臉親了好幾口,「下次再生孩子不叫岳父岳母過來了,我在屋裡陪你。」

  傅宛閉著眼睛給他親,聽他說傻話,等他終於親夠了,這才睜開眼睛,看著自己的男人笑:「快看看咱們女兒吧,官哥兒說她長得不像我。」

  梁通聽了,連忙低頭,瞅瞅襁褓裡的小女娃,尷尬地笑:「都怪我黑,連累咱們女兒都跟著黑了。」他是男的,不在乎黑不黑的,小姑娘愛美,都希望自己白白淨淨漂漂亮亮的,他就不止一次聽妹妹抱怨她不夠白。

  傅宛不愛聽他那樣說,看著女兒道:「黑點兒怎麼了,映芳就挺好看的啊。」

  梁通立即附和:「就是就是,誰敢嫌棄我女兒黑,我把他綁到院子裡曬上幾個月。」

  傅宛撲哧笑了,笑著笑著輕輕嘆息:「不知道祖父父親聽說是女兒,會不會不高興。」

  梁通哈哈大笑,怕驚動女兒很快又打住,小聲跟妻子說話:「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們家姑娘少,你多生幾個女兒他們才高興,沒看映芳在家多受寵?跟她相比,我們幾個堂兄弟簡直是撿來的。」

  這倒是大實話,看著身旁一臉歡喜的丈夫,傅宛再次慶幸當日在船上,她沒有推開這個男人。

  ~

  家逢喜事,晚上眾人在梁府用完飯才各自回府。

  如壓在心裡的一顆大石頭終於被人挪開了,傅容懶懶地靠在徐晉懷裡,安心又睏倦,在馬車輕輕的顛簸中漸漸閉上了眼睛。

  不知睡了多久,被人親醒。

  傅容真的困,嫌棄地去推身上的男人,沒想他非但沒走,還抬起她腰更進了一步。

  這霸道來得太過突然,傅容頓時清醒,抓住他肩膀求他,「慢點……」

  徐晉早熟悉了傅容的身子,知道她在心甘情願的時候很快就能做好準備,因此只是先弄醒她,沒有急著繼續下去。凝視她水霧漸起的美麗眸子,他喃喃地問:「濃濃,現在還怕生孩子嗎?」

  傅容想全心應付他,可他那邊不停,輕輕淺淺溫溫柔柔搶走她一半心神,「不怕,只是我……」

  「既然不怕,那就給我生個兒子。」

  聽她似乎不願,徐晉一個前衝直接叫她失了聲,叫她再說不出完整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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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4 17:23:49 |只看該作者
第134章

  夜深人靜。

  錦帳上淡紫色流蘇漸漸停止擺動,帳內女兒家的鶯啼,也在一場急促驟雨過後,戛然而止。

  傅容閉著眼睛,胸口劇烈起伏。

  徐晉的唇在那兒流連片刻,慢慢移到傅容紅撲撲的小臉上,親了會兒察覺她冷了,他扯過剛剛被甩開的被子遮住兩人,輕輕親她額頭:「濃濃哭得真好聽,真想一直聽你哭下去。」

  夜裡的她,簡直就是個徹徹底底的狐妖,一個皺眉一聲嬌求,都叫人心生憐惜的同時,又想盡情地欺負她,聽她各種哭,小聲的啜泣,斷斷續續的抽噎,難以承受時的高聲哭求……

  「濃濃……」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喜歡,徐晉含住她唇,再次放縱。

  傅容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好像有什麼事情該做的,可她實在太困,徐晉還沒從她身上起來,她已經睡熟了,只在徐晉出去時,情不自禁哼了哼,朱唇輕張,妖冶嫵媚。

  徐晉側躺著看她,靜靜平復了會兒,這才拿過早就備好的巾子替兩人擦拭,擦完直接扔出紗帳外,自有丫鬟進來收拾,他只管摟著傅容睡覺。

  十五前都不用上朝,明天也沒有宴席要赴,徐晉睡得十分安心。

  傅容睡得也挺香的,一覺睡到日上三竿,若不是被人四處亂捏,恐怕還能睡下去。

  「王爺別碰我。」傅容沒好氣地嘟囔,想要轉身。

  徐晉一夜好眠,現在精神正好,最喜歡看她這嬌氣樣,摟著人不放,老實一會兒又動手動腳。傅容睡意漸消,躲躲閃閃忽然察覺腿間一片異樣,皺皺眉,悄悄去摸。

  摸到昨晚徐晉留給她的東西。

  傅容怔住。

  徐晉手也摸過去了,見傅容傻愣愣的,他笑著咬她耳朵:「今晚再喂你……」

  之前因為那湯藥都是隔幾天來一回,憋得他難受,現在好了,可以隨心所欲。

  他躊躇滿志,傅容卻發愁了。

  她依然不想生,不想擔驚受怕,可她不敢再找藉口避孕,一次徐晉會信她,次數多了,那傢伙本來就愛吃醋,萬一聯想到旁的事情上,涉及妻子對丈夫的忠心,那可不是說兩句好話等他晚歸一起吃飯就能哄好的。

  只能儘量自己避孕吧,懷不懷交給老天爺。老天爺真要她生,那她誓死也要保住自己的孩子。

  沒理會一臉壞笑的男人,傅容趕緊去洗了個澡。

  夜裡徐晉又想要,傅容堅決不給,知道他吃軟不吃硬,傅容抱著他腰小聲撒嬌:「王爺我真累了,你看我今早險些起不來,王爺,好歹讓我緩緩勁兒啊?」就算不是為了避孕,她也受不了徐晉連續折騰,至少也要隔一天的。

  徐晉不大願意,好在他也知道貪多不好,摟著人親了會兒就睡了。

  次日傅容醒來腰酸難受,晌午時月事來了。

  傅容長長地鬆了口氣。

  徐晉有點失望,但他也沒指望一晚就讓傅容懷上,況且他雖然盼望兒子,也沒做好傅容馬上就懷孕的準備,他還沒吃飽呢,最好隔一個兩月再懷才好。

  月事結束後,在傅容的堅持下,夫妻倆默認了隔一天一次的規律,而且傅容每晚最多縱容徐晉胡鬧兩場,事後就以疲倦為由沐浴去。她愛乾淨,徐晉就陪著她一起洗,偶爾在浴桶裡還能耍賴再吃一次。因為洗著方便,那時傅容反而好說話。

  元宵過後,秦雲月也生了,給傅定生了一個七斤重的大胖小子。

  傅容過去參加孩子的洗三禮。

  客人們走了後,只剩自家女眷在暖閣裡說話。

  老太太特意將傅寶幾個小姑娘打發了出去,好奇地問傅容:「聽說成王妃傳出好消息了?」

  元宵宮宴上,李華容身體不適,喊來太醫把脈,竟是喜脈。

  她跟成王十月底大婚,短短兩個多月就有了好消息,端妃大喜,高興之後沒忘了委婉地諷刺傅容一頓。傅容那會聽了一頓奚落,現在老太太一開口,她就知道老太太後面要說什麼,淡笑著點點頭。

  老太太果然道:「怎麼成王妃後成親的都比你先有動靜?容丫頭該不是身子有問題嗎?聽說你之前落過水,是不是那會兒落了病根?別怕,祖母介紹個郎中給你,他最擅長治咱們女人的毛病,在京城大有名氣,濃濃還小,好好養養肯定能養好的。」

  喬氏看看女兒,笑道:「姑母真是關心則亂,行之媳婦不也是成親一年才有的好消息?濃濃還小,不急,若今年年底前還沒消息,那會兒再勞煩您吧。」

  老太太懶懶地靠在暖榻上,惋惜道:「算了,我一片好意,你們不願意領我也沒辦法,可我聽說王爺身邊還只有容丫頭一人伺候呢,這怎麼行?王爺二十一還沒有子嗣,容丫頭遲遲不孕,還是趕緊給王爺挑兩個丫頭吧,別叫人說你不孕又善妒。容丫頭身邊是不是沒有合適的?沒事,祖母替你準備好了,今兒個你就領回去吧。」

  說著示意身邊的宋嬤嬤去領人。

  喬氏笑容斂了斂,「姑母,宮裡娘娘都沒往王府送過人,咱們……」

  老太太眼睛瞄向她,語重心長道:「娘娘那是給咱們侯府臉面,娘娘對容丫頭越好,咱們越該體恤王爺的不易。如今其他幾位爺都有了子嗣,只有肅王爺沒有,皇上那裡也不高興是不是?現在咱們主動給王爺送人,娘娘知道了准會誇讚容丫頭大度。」

  喬氏還想再說,傅容插話道:「娘,祖母說的是,女兒其實也打算給王爺安排丫鬟開臉了,既然祖母都給我選好了,那肯定是百里挑一的好模樣,我求之不得呢。」

  老太太聽了,很是意外。

  倒是喬氏,心知女兒不傻,聽了這話反而沒那麼著急了。

  林氏三夫人都沒出聲。

  宋嬤嬤很快就領著兩個十六七歲的穿桃紅褙子的丫鬟走了進來,一個身量纖細模樣清麗,瞧著像是讀過書的,眼簾低垂透露出幾分書卷氣。另一個個頭偏矮些,身上該鼓的地方鼓該細的地方細,五官就更出眾了,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挑,微厚的朱唇豐潤誘人,雖然也垂眸斂目站在那兒,卻掩飾不住一身勾人勁兒。

  二女模樣當然都不如傅容,但老太太知道男人,再美的人都有吃膩的一天,不如未開.苞的新鮮。

  「這便是王妃娘娘,以後你們兩個要好好服侍王爺,幫王妃分憂。」老太太笑眯眯地道。

  「奴婢錦衣拜見王妃。」

  「奴婢錦袖拜見王妃。」

  兩個丫鬟齊齊朝傅容跪了下去。

  傅容點點頭,叫她們起來,兩個丫鬟規規矩矩站到了蘭香、許靈身後。

  送完人了,老太太滿意了,示意她們各自回屋歇息去。

  傅容扶著母親胳膊往外走,先去暖閣那邊領傅宣跟官哥兒。

  暖隔裡,沈晴四個小姑娘正在打葉子牌,沈晴挨著傅宓,傅寶傅宣坐上下家。傅寶傅宣都不喜歡沈晴,可同住在侯府裡,沈晴笑臉迎人,她們也不可能真就一直不理她,特別是在五福堂這邊,都得給老太太三分情面。

  官哥兒坐在傅寶傅宣中間,不管哪個姐姐贏錢,他都咧著嘴往自己懷裡抓,傅寶輸了時跟他討要,官哥兒就捂緊了不給她。小男娃虛五歲了,但實歲只有三歲半不到,機靈可愛,守禮如傅宣,勸過幾次後也就隨他去了,想著散場後把傅寶的錢還她就是。

  這局輪到傅宣贏,沈晴傅寶都痛快給了錢。

  傅宓瞅瞅跪坐在桌子旁,一手撐著桌子一手幫姐姐撿錢的小男娃,故意沒有將銀子遞過去。

  官哥兒已經會簡單地數數了,發現少了一顆銀豆子,大眼睛打量沈晴三人,最後落到了傅宓身上,脆脆地道:「五姐姐給我豆子!」

  傅宓這才將銀豆子遞給他。

  官哥兒歡喜地接了,攥著三顆銀豆子重新坐好,跟之前贏的放在一起數。小傢伙低著腦袋,一邊數一邊念,數到九後繼續從一開始數,然後扭頭朝傅宣炫耀:「六姐姐,我有九加六顆豆子了,都給外甥女攢著。」

  傅宛女兒要等滿月時才起小名,官哥兒就把「外甥女」當成了小丫頭的名字。

  傅寶故意逗他:「你怎麼不給你小侄子留幾顆啊?」

  官哥兒眨眨眼睛,趴到傅宣胳膊上,一本正經地看姐姐手裡的牌。

  傅寶輕輕打了他一下:「小機靈鬼!」

  官哥兒咯咯笑。

  傅宓目不轉睛地盯著官哥兒,忘了看牌,沈晴正要提醒她,就見喬氏跟傅容先後進來了。

  四個小姑娘便散了場。

  傅宣將官哥兒從傅寶那兒搶的銀豆子都還了過去,傅寶接了,轉身又都塞到了官哥兒的小荷包裡:「還沒出正月呢,就當是我給官哥兒的壓歲錢吧。」

  「阿寶就是有錢啊。」傅容笑著摸摸她腦袋,牽著弟弟走了。

  回東院的路上,傅宣問她:「那兩個丫鬟是老太太送的?」

  她今年十二了,很多事情都懂了,一看那兩個丫鬟的長相,就猜到了老太太的意思。

  傅容氣定神閒道:「是啊,妹妹不用擔心,你姐夫看不上她們的。」

  徐晉要是能看上這等姿色的丫鬟,肅王府裡就不會只有她一個。

  傅宣回頭,視線在二女身上轉了一圈,眉尖微蹙。雖然姐姐很冷靜,她卻無法完全放心。

  黃昏時徐晉來接傅容,傅宣跟了出去,想親眼看看王爺姐夫見到那兩個丫鬟後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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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4 17:24:03 |只看該作者
第135章

  徐晉離開吏部衙門前派許嘉去通政司跑一趟,問問傅品言何時回府,早的話翁婿倆同行。

  許嘉很快就回來了,「王爺,傅大人有事耽擱,暫且脫不開身,請王爺先行。」

  徐晉點點頭,領著許嘉朝宮門走去。

  半路上遇見剛從大理寺歸來的傅品川,於是兩人同時抵達景陽侯府。

  「王爺隨我去喝杯茶吧,王妃趕過來也需要一陣功夫。」下車後,傅品川客氣邀請道。

  景陽侯傅品川為官清正廉明,乃朝堂上的清流,深得嘉和帝賞識,徐晉對他觀感也不錯,欣然應允。落座後兩人也不談論政事,恰好今日是傅定長子洗三,話題就繞著這件喜事轉。

  聊了一盞茶的功夫,一個小廝快步趕了過來,停在門口回稟道:「稟王爺,老爺,王妃跟二夫人就快到前院了。」

  徐晉放下茶杯站了起來,傅品川當然要出去送人。

  兩幫人在影壁前遇上了。

  徐晉朝喬氏見禮,傅容傅宣官哥兒一起走到傅品川前喊大伯父。

  傅品川不苟言笑,但面對傅容傅宣這兩個花般的侄女,還有乖乖巧巧牽著傅容手站著的官哥兒,他難得笑了笑,跟傅容道:「下個月你小侄子滿月,王妃記得回來一起熱鬧熱鬧。」

  「大伯父放心,侄女一定來的。」傅容親暱地應道,客套幾句,牽著弟弟走向徐晉。

  「三姐夫,我今天贏了好幾顆豆子,你看!」官哥兒解下腰間的小荷包,朝他三姐夫炫耀。

  傅容笑著給徐晉解釋這包銀豆子是怎麼贏來的。

  徐晉喜歡聽傅容回憶他們兄妹小時候的趣事,眼下切身體會到官哥兒的可愛機靈,更是喜歡,伸手將官哥兒抱到懷裡,笑著問他:「姐夫家裡有比這個更好看的豆子,官哥兒想不想過去看?」

  官哥兒連連點頭,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地問:「跟三姐夫一起坐馬車回去嗎?」

  徐晉沒有一口答應,轉過去跟喬氏商量:「岳母,讓官哥兒去我們那邊住幾日可好?我白日進宮當差,濃濃一人在家沒伴,有官哥兒陪著我也放心些。」

  他都這樣說了,喬氏如何能拒絕,「承蒙王爺不嫌他淘氣,那就過去住幾日吧,王爺你們先回府,稍後我派車把官哥兒乳母跟衣裳送過去,王爺那邊就不用麻煩了。」

  徐晉頷首,借官哥兒小身子遮掩,朝傅容眨了眨眼睛。

  傅容撇撇嘴,瞟了一眼蘭香身後的兩個俏婢。

  徐晉這才注意到那邊多了兩個眼生的丫鬟,看那模樣氣度,比蘭香梅香兩個強出不少,跟一些官家小姐也差不多了。不是傅容帶過來的,也不可能是喬氏送給女兒的,那麼這侯府裡還敢往傅容身邊塞人的,只有……

  沒事人般收回視線,徐晉抱著官哥兒跟傅品川喬氏告辭,率先朝門口走了過去。

  他先將官哥兒送到馬車裡,再示意傅容上車。

  傅容上車前吩咐錦衣錦袖兩個:「你們隨蘭香許靈去後面車上坐吧。」

  兩個丫鬟齊聲應是,行完禮,錦衣直接跟著蘭香往後面那輛馬車去了,錦袖則膽大地瞥向徐晉,見徐晉朝她看過來,她羞澀地垂下眼簾,轉身就要走。

  「站住。」

  徐晉冷聲喝道,目光從兩個丫鬟身上收回,問傅容:「她們是?」

  傅容恍然大悟,本能地去看傅品川,快要對上傅品川臉龐時又意識到什麼急忙別開,有些尷尬地解釋道:「祖母擔心我年紀小,伺候王爺難免有不周的時候,便選了兩個好丫鬟幫我一起伺候王爺,王爺瞧著如何?我看都挺好的。」

  喬氏傅宣都悄悄觀察徐晉。

  徐晉臉色鐵青,正欲發落,彷彿剛記起傅品川在場似的,又將原本要說的話嚥了下去,但神色依然不太好看,冷聲朝傅品川道:「老太太一片好意我心領了,不過還請傅大人替我轉告老太太一聲,就說濃濃很好,本王十分滿意,老太太不必再費心插手本王府內之事。」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對老太太此舉極其不滿,看在傅品川的面子上才沒有發火。

  喬氏鬆了口氣,偷偷看一眼傅品川,又在心裡無聲嘆息。

  傅品川經歷的事情多了,徐晉話音未落,他已撩起衣擺毫不猶豫地朝徐晉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叩首道:「王爺息怒,家母老邁神智時而不清,微臣保證絕不會再有此等事情發生。」

  「如此甚好,那二人就交給傅大人處置罷。」

  徐晉沒再客套,將想要替傅品川說情的傅容扶上馬車,自己緊接著跨了上去。

  車簾落下,男人低沉清冷的聲音傳了出來:「回府。」

  車伕不敢耽擱,連忙催車走了。

  景陽侯府門前,馬車聲遠了,傅品川才慢慢站了起來,餘光裡瞧見喬氏母女身影,他苦笑一聲,垂眸道:「弟妹放心,我會跟老太太解釋清楚的,我也會跟她講明道理,以後絕不再讓她為難王妃。」

  喬氏明白他心裡苦處,嘆道:「大哥跟姑母說話時語氣和緩些,別因此吵起來。」

  傅品川沒有接話,轉身往裡面走,進門時吩咐身邊的長隨:「帶上那兩個丫鬟隨我去五福堂。」

  錦衣錦袖早跪地上了,耷拉著腦袋瑟瑟發抖,儼然丟了魂,一人挨了長隨一腳才哭著站了起來,縮著肩膀跟在長隨後頭,小聲抽搭。

  人都散了,喬氏也牽著傅宣往東院去了,想到徐晉對傅容的維護,小聲對傅宣道:「王爺瞧著對你三姐姐也是真的好,要是能一直這樣長久下去,那娘就可以徹底放心那邊了,往後只操心你們哥仨。」

  傅宣對這個姐夫的表現也挺滿意的。

  傅容更是心花怒放,上車後嘴角就一直翹著。

  「三姐姐笑什麼呢?」官哥兒坐在徐晉腿上,好奇地盯著傅容看。

  傅容捏捏他小臉:「姐姐高興啊,姐姐喜歡的官哥兒可以跟我一起回王府,姐姐不喜歡的人都留下了,你說姐姐該不該笑?」手放到徐晉背後,輕輕撓了撓。

  徐晉瞪她。

  傅容笑容不變。

  官哥兒卻擔心了,盯著傅容小聲問:「三姐姐不喜歡娘跟六姐姐?她們都沒去王府。」

  小傢伙都會胡思亂想了,傅容好笑地將人抱到自己腿上,低頭親他:「怎麼會啊,咱們是一家人,咱們家的人姐姐都喜歡,姐姐不喜歡那兩個陌生丫鬟,官哥兒知道了吧?不過這話你別告訴別人。」

  官哥兒沒留意什麼丫鬟,聽姐姐說她沒有不喜歡娘親跟六姐姐,他就放心了,扭頭問徐晉王府裡好看的豆子是什麼樣的,滿眼興奮。

  徐晉看她們姐弟倆笑得好看,之前的那點不快早就散了,又將官哥兒搶到自己懷裡稀罕。

  為一個毫無關係的老太太生氣?

  他才沒那麼閒。

  傅品川卻氣得頭疼。

  他始終想不清楚母親到底想要什麼,一家子和和氣氣不好嗎?她為什麼非要折騰事,之前兒媳婦半年不見有孕她就想給長子屋裡塞人,跟當初想給他塞人一樣,林氏又不是沒生兒子,難道就因為當年他故意忤逆她,她這輩子就不打算消停了?

  如今倒好,她都敢跟肅王擺長輩的譜兒了。肅王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年少時皇上賜美人給他肅王都婉言拒了,老太太做事前怎麼就不好好想想?景陽侯府跟肅王府已經成了姻親,老太太想借肅王府的光隨時都可以借,她現在送兩個丫鬟過去,就算肅王收了又如何,除了給侄女添堵,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母親,王爺不喜外人插手他王府裡的事,今天母親冒然送了兩個丫鬟,王爺震怒,顧及二弟顏面才沒有大發雷霆。這次兒子下跪認錯便可,再有第二次,那兒子恐怕唯有辭官才能謝罪。」

  傅品川站在老太太對面,沉著臉道。

  老太太沒想到事情居然會這樣收場,臉上一會兒白一會兒紅,忿忿道:「我送人給她是為了她好,她不喜歡就別要啊,她倒好,當著我的面乖孫女似的,一轉身就跟王爺告狀去了……」

  「母親!」

  老太太冥頑不靈,傅品川頭疼之極,懇求地望著她:「母親別再管二弟那邊的事情行嗎?二弟也好幾個侄子侄女也好,母親既然不喜歡他們,那就別再攙和他們的事,說句不好聽的,現在二弟有王爺撐腰,母親真想做什麼,就不怕得罪王爺?」

  老太太嘴角緊緊地抿了起來。

  傅品川瞭解自己的母親,知道老太太露出這種神情就是明白了,只是不願認錯而已。傅品川沒想逼老太太認錯,講完道理了,他緩和語氣安撫母親幾句,最後跟老太太要那兩個丫鬟的賣身契。

  老太太讓宋嬤嬤去取,等傅品川拿著賣身契走了,她抓起茶碗狠狠朝地上砸了下去。

  宋嬤嬤送完傅品川回來,正要進屋,聽到裡面連續幾聲脆響,低下頭,不敢進去了。

  戰戰兢兢等了許久,裡面老太太才氣沖沖罵道:「人都死哪去了?還不進來收拾!」

  宋嬤嬤趕緊領著兩個小丫鬟走了進去,見老太太仰面躺在榻上,她示意丫鬟們輕點動作。

  老太太閉著眼睛慢慢平復,氣消了,問守在一旁的宋嬤嬤:「五姑娘呢?去把她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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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
發表於 2015-8-4 17:24:19 |只看該作者
第136章

  回到芙蕖院,傅容吩咐梅香幾個將西廂房收拾出來,留給官哥兒跟乳母住。

  官哥兒還小,突然搬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傅容放到跟前才放心,雖然官哥兒也就晚上自己睡,白天她肯定會一直帶在身旁的。

  「官哥兒長得像岳母。」用晚飯時,徐晉瞅瞅矮桌對面並排坐著的姐弟倆,笑著道。

  「我也像三姐姐。」官哥兒舀了一勺香菇牛肉粥,吃完了認真地告訴他,又歪頭看姐姐。

  傅容幫他擦了擦嘴角的米湯,仔細打量弟弟一眼,笑著誇道:「是啊,官哥兒最像我了,長大了肯定比哥哥還好看。」

  一家人裡官哥兒最不喜歡傅宸,嫌傅宸總是捏他臉,捏就捏了,手勁兒特別大,不像三姐姐捏得舒服,所以現在聽傅容這樣說,小傢伙美極了,本來打算剩點飯的,得了姐姐的誇,他又想全都吃完讓姐姐也高興,便又舀了一大口粥放到嘴裡,鼓著小腮幫慢慢吞嚥。

  「官哥兒真乖,把一碗粥都吃完了,明天早上肯定又會長個子了。」

  弟弟吃飯不老實,今天竟然這麼聽話,傅容又驚又喜。

  徐晉看著她們姐弟互動,目光越來越溫柔。

  飯後傅容領著弟弟在屋裡逛了兩圈,外面天冷,只能這樣消食了。走夠了,官哥兒想回榻上找徐晉玩去,傅容卻將他的小斗篷取了過來,一邊給他穿一邊道:「明天官哥兒再聽姐夫給你講故事,今天天晚了,要睡覺了。」

  官哥兒捨不得走,靠到她懷裡摟著撒嬌:「我想三姐姐哄我睡。」

  傅容親親他:「姐姐是要哄官哥兒啊,走,咱們去官哥兒屋裡,姐姐給你講故事,等你睡著了我再回來。」

  官哥兒滿意了,乖乖讓姐姐給他穿衣裳。

  穿好了,傅容扭頭對徐晉道:「王爺先歇下吧,我哄完官哥兒就回來。」

  「我跟你一起過去。」徐晉已經坐到榻沿上了,穿好靴子後走到官哥兒身邊,俯身將小男娃抱了起來,故意掂了掂,「官哥兒這麼重,你三姐姐抱不動是不是?」

  官哥兒看向傅容,想根據姐姐高興與否回答這個問題。

  傅容對著徐晉發呆呢。

  徐晉感覺到了,沒有看她,抱著官哥兒先出了屋,傅容回神跟出去時,他都進了西廂房了。

  蘭香忍不住小聲道:「王妃,王爺對小少……四爺真好。」

  傅定長子出生後,傅定傅宸這一輩子的就改了稱呼,去掉「少」字直接稱大爺二爺三爺,就連五歲的官哥兒也成了「四爺」了。

  傅容被蘭香這一打岔逗笑了,快步趕了過去。

  西廂房的青磚地面下也有煙道,那邊火爐一點,這邊屋裡就溫暖如春,眼看徐晉正在幫官哥兒脫衣服,一旁乳母低著腦袋不敢出聲,傅容趕緊接手,對乳母道:「嬤嬤先出去吧,一會兒我們走了你再進來照看。」

  乳母如蒙大赦,跟幾個丫鬟退了出去。

  傅容小聲打趣徐晉:「堂堂王爺幫小舅子脫衣服,你也不怕傳出去叫人笑話。」

  徐晉在床邊坐了,歪靠著看她:「官哥兒才五歲,我照顧一下又怎麼了?」

  他在自家人面前不拜王爺架子,傅容心裡甜甜的,幫弟弟脫完衣服後將人塞進早就捂熱乎的被窩,她也脫了鞋子鑽了進去,側躺著給他講故事。官哥兒瞅瞅坐在對面的姐夫,見姐夫不說話只靜靜地看他跟姐姐,便把注意力都放在姐姐的故事上了,轉身鑽到姐姐懷裡,仰頭看她。

  吃飽喝足了就想睡覺,在姐姐熟悉的體香裡,官哥兒很快就困了,攥著傅容衣襟的小手漸漸鬆開,最後徹底睡熟了。

  傅容悄悄掀開被子,幫弟弟掩好被角,準備下床。

  徐晉卻將她繡鞋搶了過來,在傅容意外時將人撈起,輕輕親了她一口:「我也抱你回去。」

  傅容莫名臉色,拽住他衣襟朝外面揚揚下巴:「官哥兒乳母在外面呢,王爺……」

  「岳母在外面又如何?」徐晉低聲答,「這是我的王府,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傅容咬咬唇,靠在他肩頭裝睡。

  出了廂房,外面冷風呼嘯,可是男人走得快,冷意還沒驅散她臉上的熱,徐晉已經進了正屋,很快就將她放到床上。

  傅容看著他認真平靜地解她衣衫,心頭彷彿有春風吹過。

  老太太送人時,傅容料定徐晉不會碰這兩個丫頭,但她沒想到徐晉竟然直接在景陽侯府門前就把兩個丫鬟打發了,都沒往王府帶,跟大伯父說得那番話更是無異於扇了老太太一個巴掌。大伯父跪下時,傅容心裡有點不自在,因為她知道大伯父沒有錯,但她更高興於徐晉對她的維護。

  老太太再不講道理,終究是她的祖母,鬧僵了兩人誰都不好看,現在好了,徐晉自己不喜歡,傳出去外人也只會說老太太多事,而非她善妒不容人。

  但傅容更喜歡徐晉對官哥兒的好。

  徐晉拒絕那些丫鬟,有為了她考慮的因素,也有他本身瞧不上對方的原因,唯獨對官哥兒,他定是真心喜歡的,喜歡她的家人,所以才會這樣好,姐夫當得跟親兄長差不多了。這種好,普通百姓家都未必能做到,徐晉一個王爺做到了。

  「王爺今天對我真好。」

  外衫脫落,傅容由衷地道,聲音輕柔。

  「我哪天對你不好了。」徐晉掀開被子示意她進去,屋裡再暖和,她只穿單衣也會冷。

  傅容搖搖頭,抬起手替男人解衣裳。

  徐晉目光變了變,低聲笑道:「濃濃今天真賢惠。」

  傅容抬眼瞪他:「我哪天不賢惠了?」

  只要他不上朝,早上兩人一起起床時,她都會親自服侍他穿衣,晚上沒有服侍過,是因為徐晉猴急,每次都是先把她撲到床上再邊親邊脫,根本用不著她動手。

  夫妻倆脫得都只剩中衣,一起鑽進了被窩。

  昨晚休息,今晚可以折騰的。

  傅容靠在徐晉懷裡,本以為他會像之前那樣熱情,徐晉卻只是抱著她,一直沒有動作。

  傅容好奇地仰起頭,就見徐晉鳳眼輕閡,面容平靜,似是在想什麼舒心的事。

  「王爺想什麼呢?」意外之後,傅容輕聲打聽。

  徐晉睜開眼睛,對上她水潤溫柔的眸子,笑了笑,親她一口道:「看你照顧官哥兒吃飯,哄她睡覺,就想到了將來咱們生了兒子,濃濃肯定也是個好娘親。」

  他還記得小時候,母親也是這樣照顧他的,他當然沒有官哥兒那樣活潑愛笑,但每次他去昭寧宮的時候,母親都會柔聲問他讀書累不累,會準備好吃的給他,會幫他揉練武不小心弄傷的手腕,直到他生病。

  傅容或許沒把心給他,但成親後她真正把他當丈夫看的,她會照顧他飲食起居,會想辦法調解他與六弟的關係,對婆母恭順孝敬,這些都可能是裝出來的,但徐晉相信,如果傅容生了他們的孩子,她一定會是真心喜歡那個孩子的。

  她一定會是個好母親。

  傅容眼睛有點酸。

  她一直都想有個自己的孩子。

  她成親後,康王妃生了女兒,大堂姐生了兒子,太子妃有了身孕,姐姐生了小外甥女,長嫂生了小侄子,連晚於她成親的李華容都有孕了,她沒法不羨慕。

  端妃老太太諷刺她,她臉上裝作不在乎,心裡也用不生孩子就不用擔心他將來出事這個理由勸說自己不用嫉妒不用難過,但她知道那只是自欺欺人,上輩子她就因為不孕受了諸多嘲諷奚落,這輩子又來了,她真的難受。

  想生不敢生,不想生又羨慕渴望,想生又怕自己真的不孕……

  傅容埋在徐晉懷裡,無聲地哭了出來。

  徐晉以為她害羞了,笑著摸摸她長發,可是很快,他就感覺胸口一涼……

  「你怎麼哭了?」徐晉大驚,連忙將人提了起來,看她眼睛。

  傅容心裡有說不清說不盡的委屈,他一問,那委屈就化成淚水決了堤,泣不成聲。

  徐晉完全無法理解她在哭什麼,可她哭得那樣委屈,埋在他懷裡都不想讓他看她哭的樣子,哭著哭著開始發抽,連句話都說不出清楚,他是真的慌了,坐起來將人緊緊抱在腿上,嫌姿勢不方便,他讓她跨坐在他懷裡,一手按住她後腦,一手輕輕地連續地拍她背脊,「濃濃不哭,有什麼委屈你跟我說,我都幫你解決……」

  她不停地哭,他不停地哄。

  傅容漸漸平復了下來。

  或許是他太溫柔,或許是再也承受不住那些擔憂,傅容抱著他,決定問出來。

  「王爺,老太太說我……」

  「說你善妒?」徐晉沒料到她居然是因為這個哭的,臉色難看無比,抬起她下巴就要訓斥,對上她哭得發腫的眼睛,火氣又一下子沒了,無奈道:「濃濃我答應你,誰給我塞人我都不要,躲不過的帶回來我也不會碰,我只要你一個王妃,安心了?」

  上輩子他所有女人都不碰,父皇被拒幾次後不再送人,後來他納傅容為妾,父皇又開始張羅給他選王妃。徐晉明白父皇的心思,他不希望兒子們被一個女人迷了心竅,曾經他只有一個妾室,父皇要他選王妃,如今他只有一個王妃,父皇也會送側妃妾室給他。

  前世徐晉不曾覬覦皇位,這輩子他想要那個位置,就不能讓父皇誤會他只想專寵傅容一人。

  他或許不能屢次拒絕父皇,但就算再有女人進府,他也不會碰,傅容完全沒有必要擔心。

  傅容根本沒擔心那個,重新埋到徐晉懷裡:「不是,老太太說我不孕,王爺,萬一我真的不會懷孩子怎麼辦?」

  徐晉又懂了,上輩子她也是沒孩子的。

  他溫柔地親她:「胡說什麼,葛川說你沒事你就沒事,之前不孕是因為你喝避孕湯,現在斷了湯,咱們多努力幾次,很快就能懷上的。要不,咱們現在就生孩子?」

  知道她沒有真的受委屈,徐晉放了心,低頭親她脖子。

  傅容躲他,擋著他嘴又悶聲說道:「王爺,我,我還怕,我怕我跟太子妃一樣,保不住他……」

  徐晉身體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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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4 17:24:30 |只看該作者
第137章

  太子妃的長子,三歲那年夭折了。

  徐晉記得很清楚,因為皇長孫的死,父皇很長一段時間臉上都不見笑。

  現在傅容擔心她也保不住孩子,嘴上說是怕孩子生病,但她心裡真正怕的,徐晉懂。

  如果一切還按照上輩子走,四年後他會死,傅容之前會因不想當寡婦躲他,自然也會……

  怕他死了兒子沒有父親?

  徐晉知道傅容忌憚的不是這個。

  她比誰都堅強,只要她真正在乎的人都平平安安的,她都會好好活下去。徐晉自認此時他在傅容的心裡肯定比不上那個還沒影的孩子,所以傅容不是怕兒子少了父親的疼愛,而是怕兒子沒了父親這個倚仗,出事。

  徐晉很想問問傅容,她比他多活的那一年裡,京城到底出了什麼事。

  但他不能問,不能暴露自己也是重生的,不能讓她知道他早就算計她了。

  好在他可以猜。

  謀害他們兄弟的,無非安王、太子、成王三派。

  他們兄弟上戰場時父皇病重,等噩耗傳到京城,父皇聞信病情只會更嚴重,那些盯準皇位的人在這個時候動手再合適不過,而在這個過程中,想要奪得皇位的那人一定會趁亂消除一切隱患。

  傅容定是見識過其他王府有子嗣被害才會如此害怕,怕自己的孩子也慘遭毒手。

  就算她沒見過,傅容也會擔心她生了孩子後,將來仇敵在他死後斬草除根,所以不敢生。

  她的一切害怕,都是因為無法確定他這輩子能不能活下來。

  她不哭不說,他不知道,她說了,他才明白她心裡有多苦,才明白她為何總躲他。

  誰讓他上輩子冷淡對她,叫她受那麼多委屈?誰讓他大意丟了命,叫她有那麼多忌憚?

  徐晉緊緊摟住懷裡的姑娘,捧著她臉,看著她的眼睛,慢慢地堅定地說給她聽:「濃濃你不用怕,你儘管安安心心地生,我一定會保護好他,保護好你。咱們府裡有神醫,你不用怕孩子生病,外面一切有我。」

  傅容淚眼婆娑,望著他被淚水弄模糊的鳳眼道:「那你在外面出事怎麼辦?我,我怕我跟三伯母一樣,帶著女兒一輩子淒苦冷清,旁人家都是夫妻美滿,父慈子孝,我們娘倆卻……」

  這話有些詛咒徐晉的意思,冷靜時傅容絕不會對徐晉說,但現在他這樣溫柔堅定地向她保證,他為了她的眼淚把她當成寶貝抱在懷裡疼惜,傅容就想破例一次,想再信他一次,盼著他會像上次答應避孕一樣,再解開她一個心結。

  她出言不敬,徐晉卻高興她願意信他,「不會的,我不會丟下你們。濃濃,成親前,我常常會做一些輕率舉動,比如說在戰場上輕敵冒進,連累姨父為我斷了一臂,比如說六弟坐騎受驚,我為了救他差點也摔落下馬。但以後不會了,我有你這個王妃,很快還會有跟官哥兒一樣可愛的孩子,我會為了你們好好活著。」

  傅容望著他,很想因為他這番保證徹底放心,可她放不下。

  難道上輩子徐晉就不想好好活著嗎?他肯定想,但暗箭難防……

  她臉上又有淚珠滾落滾,眼裡是猶疑徬徨,徐晉親掉她的淚,聲音更加溫柔,「濃濃你信我一次,孩子生下來了,你有多疼他,我只會比你更疼。為了你們娘倆娘幾個,我不會再讓自己冒險。濃濃你不知道吧,我有十六護衛,每個身手都不輸於許嘉,以前我仗著自己功夫了得常常會調開他們,現在我答應你,將來無論出去打獵還是上戰場,我都叫他們隨身跟著,這下你總能放心了吧?」

  「你有十六護衛?」傅容喃喃地問。

  徐晉笑著點頭:「後天我休沐,我帶你跟官哥兒去看他們比試?有他們在,就算被困於千軍萬馬,我也有機會脫身。」

  傅容眨了眨眼睛。

  上輩子徐晉是不是把那十六人調開了,所以才遇害了?

  「那王爺一言九鼎,往後你去哪兒都叫他們跟著。」傅容趕緊囑咐道。

  她終於肯釋懷了,徐晉忙道:「一定一定,濃濃放心,我既然娶了你,就會給你給孩子最好的,你只管安心生,我說到做到,不會讓你失望的。」

  傅容想笑,結果眼淚又掉了下來:「那我,我可以生孩子了?」

  她傻得叫人心疼,徐晉親了親她嘴唇:「怎麼不可以?你想生幾個,咱們就生幾個。」

  傅容靠到他肩頭,還是不放心:「那我身體有問題怎麼辦?」

  她徹底犯了傻,徐晉無奈地搖搖頭,抱著她往高抬了抬,趁那一瞬空隙將自己的褲子褪了下去,再一邊親她一邊替她寬衣:「你就胡思亂想吧,我不知道該怎麼勸你了,只好先讓你懷上,濃濃,咱們今晚生一晚的孩子……」

  他唇熱如火,傅容很快就招架不住了,攀著他肩膀迎他躲他。

  紗帳裡的哭聲迅速變了味道。

  徐晉抬起她,再緩緩往下放。

  傅容不想這樣,堅決不肯,可她力氣小,硬是被徐晉按著徹底坐到了他腿上。

  「躺著,我冷……」傅容抓著徐晉肩膀小聲哀求,聲音發顫。

  「這樣還冷?」徐晉盯著她紅撲撲的臉,一點都不信,卻故意順著她話道:「聽說有些窮苦人家冬天沒有棉衣禦寒,他們就站在原地跳,很快就暖和了,那我再快點,濃濃就不冷了。」

  一邊說一邊忙活,氣息不穩。

  他抬得更高,傅容真有種被迫跳動的感覺,可她受不了,趁徐晉放她下去時死死抱住他腰,「王爺,王爺我不喜歡這樣……」

  「不舒服?」徐晉別開她長發,親她耳朵。

  傅容咬咬唇,閉著眼道:「坐著不容易,不容易懷孩子……」

  徐晉頭回聽到這種說法,根本不信,邊親邊問:「誰告訴你的?濃濃故意糊弄我吧?」

  傅容臉上熱得不行,可她心結一解開,就急著快點懷上自己的骨肉,便豁出去了,忍羞道:「你,你想啊,你往倒放著的,杯子裡灌水,能不灑……」

  說到一半,實在說不下去了,羞惱地捶他肩膀。

  她說得結結巴巴,徐晉將那些字連起來才恍然大悟,跟著忍俊不禁,摟住她悶笑,只在笑得險些偃旗息鼓時連忙收住,連續欺負她幾回,重新穩定士氣後才去親她耳朵,「濃濃你怎麼這麼傻,你說,你怎麼這麼傻……」

  他還沒放水呢,她瞎擔心什麼?

  傅容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哪傻了,繼續催他快點躺下去。

  徐晉偏不,在她急得快要生氣時才貼著她臉道:「濃濃放心,我都給你留著,不會浪費的。」

  他的濃濃真是貪心,送她一盒子珍珠她小氣到不想分他五顆,現在……

  他有那麼多,她連幾滴都舍不得。

  看著閉著眼睛不滿反抗的可愛姑娘,徐晉眼裡溢滿了柔情。

  ~

  二月十八,景陽侯府為長孫慶滿月。

  傅容早早就回了娘家,這也是自上次跟老太太鬧不快後她第一次回侯府。

  「娘,那邊沒有找咱們東院麻煩吧?」往秦雲月小兩口的院子走時,傅容小聲跟母親打聽。

  喬氏看看另一邊牽著官哥兒走的傅宣,輕聲道:「沒,瞧著像是安分下來了,濃濃不用擔心。」

  老太太心裡再氣,被王爺女婿變法訓斥了一頓,她也不敢再整什麼么蛾子。

  傅容點點頭,剛想問才出月子不久的姐姐今天會不會來,就見那邊三夫人領著傅宓走過來了。

  母女幾個停住腳步,等對方一起走。

  三夫人瞧見傅容,驚訝道:「濃濃這麼早就過來了啊?」

  傅容笑道:「是啊,想趁客人來之前多抱抱小侄子,也跟幾個妹妹好好聚聚。」目光落到傅宓身上,愣了愣,由衷誇道:「幾天不見,五妹妹越發精緻了。」

  她說的是實話。

  今年傅宓也十三了,梳著簡單的雙丫髻,一身桃紅褙子襯得她膚色勝雪,模樣瞧著竟比傅寶還要好看幾分,拘謹地站在那兒,怯生生的反而別有一番引人憐惜的柔弱氣質。

  三夫人謙虛地笑笑,低頭看女兒。

  傅宓這才依次見禮:「二伯母,三姐姐,六妹妹。」輪到官哥兒,她眼睛亮了亮,嘴角終於見了笑容,「官哥兒好像又長高了。」

  官哥兒喜歡被人誇,仰頭朝傅宣笑。

  傅宣摸摸他腦袋。

  寒暄過後,眾人繼續往前走,換成喬氏三夫人在前,傅容幾個小輩走在後面。

  官哥兒走在傅容傅宣中間,霸道地讓兩個姐姐一起牽著他。

  傅宓走在傅宣一側,略微落後半步,偷偷看官哥兒可愛的笑臉,瞧著瞧著,目光落到了傅容裙子上。那是她從未見過的一種料子,質地如水輕柔,上面繡的牡丹花嬌媚彷彿真的一樣,在晨光裡綻放光彩。

  她抿抿唇,垂下眼簾。

  三夫人回頭時,正好瞧見她這副樣子,暗暗嘆息。

  女兒模樣好,可惜太內向,連家裡的親姐妹都玩不到一起。

  怪她啊。

  丈夫死後,最初那兩年她沉浸在悲痛裡,無心旁顧,等她想起還有一個女兒需要她好好撫養時,女兒性子已經定了。她讓她做什麼女兒都照做,只是做完了她就又變成了那個內向寡言的五姑娘,連她這個母親都看不出她腦袋裡究竟在想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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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4 17:24:42 |只看該作者
第138章

  傅定長子大名已經取好了,叫傅杭,乳名簡單,就叫大郎。

  都說乳名越賤越好養活,大戶人家不可能給孩子起多難聽的乳名,一般都是按序喊的。

  傅容上輩子就很喜歡這個侄子,現在看到侄子小時候的樣子,腦頂頂著烏黑的胎發,大眼睛水汪汪的,小臉白嫩嫩,忍不住抱到懷裡稀罕,驚訝地朝秦雲月道:「大郎真沉啊,抱著好像比媛媛還重呢。」

  媛媛是傅宛女兒的乳名,今日傅容過來沒多久,傅宛就派人送信過來,說信都梁家來客人了,她不方便過來,只送了滿月禮給侄子,改日再來探望。

  秦雲月笑道:「大郎這孩子能吃,長得就快了。」

  她之前嫁過來一年肚子都沒消息,心裡也急了很久,如今第一胎就生了兒子,雖然沒露出揚眉吐氣的得意,但眼角眉梢的歡喜滿足也能讓人看出她的暢快。

  傅容有些羨慕。

  換成是她,兒子女兒傅容都會真心喜歡,但第一胎能生個兒子的話,就可以堵住那些想看她笑話的人的嘴,少許多麻煩。

  可惜這事強求不來。

  說話間,林氏從外面走了進來,笑對眾人道:「客人都到齊了,咱們快過去吧,別叫人家等。」

  秦雲月連忙應了聲,從傅容懷裡接過孩子,緊跟在婆母后頭走。

  傅容想跟傅宣一起走,傅寶笑嘻嘻抱住了她一邊胳膊,「三姐姐,我的鸚鵡也會說話了,散席後我領你去我屋裡看。」

  傅容扭頭看她,驚覺小丫頭個頭長了不少,都快跟她一般高了,明眸皓齒,水靈靈跟朵花似的。想到前世林韶棠就是在明年娶的沈晴,傅容不由放慢腳步,小聲問她:「你棠表哥就快回來了吧?有沒有想他?」

  林韶棠在京讀書,但過年是回蘇州過的,算算日子也就這幾天進京了。

  傅寶馬上哼道:「我想他做什麼啊,他回來了也要去西山書院讀書,沒時間陪我玩,我更想三姐姐在家的時候,咱們姐妹一起玩多好啊。現在你嫁人了,六妹妹又整天待在屋裡不願出門,三姐姐你不知道,我只有把官哥兒抱出來她才會跟著呢,好像我會照顧不好官哥兒似的。幸好官哥兒好動,連帶五妹妹也喜歡出來了。」

  傅容聽母親說過,官哥兒招人喜歡,傅寶幾個常領他一起玩捉迷藏摸瞎子,小傢伙每天玩得樂不思蜀,夜裡睡覺說夢話還喊著玩呢。不過官哥兒好日子也沒多少了,今年生辰過了就要正式讀書啟蒙,所以現在母親樂意放他出門。

  聊著聊著就到了暖閣。

  眾人紛紛見禮,湊到秦雲月身邊圍觀小男娃,送上親手繡的小兒衣物長命鎖等賀禮。

  老太太坐在主位笑眯眯地瞧著,見到傅容母女幾個朝這邊走了過來,她笑容不改,親切地跟傅容打招呼,彷彿之前沒有給傅容送過丫鬟,她也沒有被肅王間接訓斥,倒是叫那些聽到點風聲眼巴巴等著看熱鬧的夫人們失望了。

  傅容同樣虛與委蛇,落座與其閒聊。

  秦雲月應付完客人,抱著孩子走了過來。

  老太太招手道:「給我給我,今天我還沒看我重孫子一眼呢,快給我瞧瞧。」

  秦雲月忙讓乳母把兒子抱了過去,孩子太小,給誰抱她其實都不放心,眼睛緊緊盯著襁褓,面上露出平靜的笑容。

  老太太真心喜歡這個胖重孫的,瞧著瞧著忽的想起什麼,朝傅宓道:「宓丫頭過來給我瞧瞧,我看大郎這模樣跟你有點像呢。」

  聽到這話,那些正在聊天的女客們都靜下來了,好奇地打量傅寶傅宓姐倆。按理說傅寶是大郎的親姑母,像也該像傅寶,老太太怎麼說像三房的五姑娘?不過傅品川傅品軒都是老太太所出,相像也有可能。

  傅宓有些緊張地看向自己的母親。

  三夫人沒覺得大郎哪裡像自己的女兒,但老太太這樣說了,她總不能說實話,默認了。

  傅宓便在眾人矚目下走到了老太太跟前,好奇地看老太太懷裡的小孩子。

  老太太瞅瞅重孫再瞅瞅傅宓,頷首道:「下巴有點像,跟你父親一樣,都隨了你們祖父。」

  林氏就坐在老太太一旁,聞言皺眉,看向三夫人。

  三夫人毫無預兆聽人提及亡夫,臉色白了白,垂眸不語。

  傅容跟母親對視一眼,都不懂老太太又在搞什麼名堂,大喜的日子說這話,不是故意找不自在嗎?

  一片怪異的沉寂裡,傅宓怯怯地問道:「祖母還記得我父親的樣子?」

  老太太神色黯然地點點頭,剛要說話,意識到旁人都在看著她,連忙笑著自責道:「看我,真是老糊塗了,說這個做什麼,宓丫頭回你娘身邊去吧。」說著將懷裡的孩子遞給乳母,讓她抱回秦雲月那邊。

  傅宓低著腦袋退回三夫人面前,見母親臉色不對,小聲問道:「娘又想爹爹了嗎?」

  細細弱弱的聲音,可憐巴巴的傳了出去,聽得周圍女眷震驚之後,心裡隨即升起同情。

  三夫人沒想到女兒會突然這樣問,低聲道:「沒有,坐吧,娘沒事。」

  傅宓沒有動,盯著母親瞧了會兒,突然轉身退到喬氏身前,撲通跪了下去,在眾人震驚的目光裡磕頭哀求:「二伯母,侄女有一事相求,求您答應我行嗎?」

  喬氏傻眼了,回過神連忙去扶她,傅容見母親被傅宓抱著腿不好動作,急著去幫忙:「五妹妹有話好好說,都是一家人,你這樣是做什麼?」

  可是母女倆一起使勁兒都沒能推開傅宓。

  傅宓抱著喬氏的腿哭,連三夫人的勸也不聽,哭得肝腸寸斷「二伯母,我爹爹死了,我娘每天都想他,茶飯不思,這麼多年都沒有真心笑過,只有那天看到官哥兒才笑了一次。二伯母,求你把官哥兒過繼給我爹爹當兒子吧,將來祭祖時好有人記著給他上柱香,日後我走了也有人幫我孝敬我娘,求您了,我會把官哥兒當親弟弟好好照顧的,二伯母成全我一片孝心行嗎?」

  喬氏臉色慘白,目光從三夫人臉上掃過,最後又落到了老太太身上。

  她們是串通好了嗎,趁今日京城一眾貴婦在場時演出苦情戲,逼她把兒子過繼給三房?

  三房沒有子嗣,從其他兩房過繼是理所當然的事。當初傅品軒過世,傅品川給丈夫寫了信,說是打算將來從孫輩過繼一個給三房支撐門戶,所以她從來沒有想過她們會盯上她的兒子。現在她的官哥兒年齡小,正適合過繼,她要是拒絕,就是她不講大義……

  「宓兒你起來,誰讓你胡說八道的!」

  三夫人從來沒想過要搶官哥兒,剛剛被喬氏絕望憤恨的目光掃過,她就料到喬氏誤會了,當即就將跪在地上的傅宓狠狠拽了起來,朝喬氏賠罪道:「二嫂別聽她胡說,我從沒想過過繼一事,宓兒昨晚身子就不舒服了,我這就帶她回去看看。」

  這事既然提出來了,三夫人明白現在無論她承認還是否認都不可能將事情壓下去,反而會更顯得喬氏不願讓出兒子,索性強拉著中了邪的女兒走了。

  周圍一片竊竊私語,喬氏拍拍傅容的手,起身朝老太太道:「姑母,宓兒那話我也不知她自己的意思還是三弟妹的意思,我這就去問問她,如果她真想過繼一個侄子過去,我會跟夫君提的,再同大哥好好商量。」

  說完又朝林氏告罪,領著傅容姐妹走了。

  老太太揉揉額頭,以身體不適為由命沈晴扶她回去。

  滿月禮不可廢,林氏身為當家主母沒法脫身,只得壓下心頭煩躁安撫眾女眷。

  當天景陽侯府三房想要過繼二房次子的事就傳遍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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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4 17:24:55 |只看該作者
第139章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子嗣傳承在家族裡關係重大,長子長孫更是意義非凡,所以今日大郎的滿月禮,傅品川傅品言等人都告了假在家,在前院招待男客。官哥兒五歲了,雖然貪玩,也算是懂事明理,傅品言便將兒子交給傅宸看著,讓他早早見識男人們之間的禮節來往,別整日就知道跟幾個姐姐撒嬌。

  「老爺。」身邊小廝突然走了過來。

  傅品言見了,朝對面在禮部任職的韓大人告罪一聲,走到牆角下問道,「何事?」

  那小廝低聲交代了幾句。

  傅品言本能地看向自己的么子。

  官哥兒跟兩個六七歲的男童站在一塊呢,那都是今日男客帶過來的家中稚子。官哥兒一身寶藍色衣袍,正仰頭聽兩個夥伴說話,聽一會兒就扭頭看不遠處的傅宸,看著乖巧,微微咧開的小嘴兒卻透出一股頑皮。

  傅品言笑了笑,移開視線,尋找傅品川的身影。

  傅品川剛好朝他看了過來,分明也是得到了消息。

  傅品言微微頷首,示意他先忙侄孫的滿月禮,其他稍後再談。

  過繼之事,傅品言一點都不擔心。一來傅品川早跟他交代過三房過繼人選的打算,透露出會從大房孫輩兒裡選,雖然當時傅品川只是隨口提了一句,並非承諾,但他相信傅品川記得那句話,不會出爾反爾。二來他有個王爺女婿,說句難聽的,傅品川就是不在乎大房二房這麼多年的和睦,他也要顧及肅王的情面,畢竟官哥兒深得肅王喜歡,侯府眾人都知道。

  過繼官哥兒,是三夫人母女自己的打算也好,有老太太推波助瀾也好,注定沒有結果。

  「回去告訴夫人,叫她不用擔心。」低聲囑咐小廝一句,傅品言重新與賓客攀談去了。

  宴席散後,傅品川傅品言領著傅宸幾個一起送客。

  此時後院的事情在場眾人都知道了,聚在一起多多少少都有些尷尬。

  送完最後一位客人,傅品川對傅品言道:「二弟先回房休息,晚上你們一家都到正房用飯吧,關於過繼,我有話說。」

  傅宸嘴角抿了抿。

  傅品言沉默片刻,嘆道:「大哥,我仔細想過,如果三弟妹真喜歡官哥兒,那就把官哥兒……」

  傅品川擺擺手,示意此事晚上再提。

  傅品言只好領著傅宸先行告辭,官哥兒早就被丫鬟領著回房睡覺去了。

  目送二人走遠,傅品川看向身側的兩個兒子,正色道:「你們隨我來。」

  傅定傅宥互視一眼,默默跟了上去。

  進了書房,傅品川開門見山:「今日之事,你們倆有何看法?」

  傅定看看弟弟,身為兄長先開了口:「三叔早亡,之前咱們不提過繼,旁人也不會有何看法,現在過繼之事提出來了,父親不答應,外人定會指責父親不顧兄弟情義,任由三叔墳前荒蕪無人拜祭,罔顧其妻女孤苦無依。」

  「可是答應了,二叔那邊不會願意的。」傅宥接口道,「二叔一家上下對官哥兒都視若珍寶,父親強求,二叔不會反駁父親,但咱們三房現有的關係肯定難以維持。還有肅王那邊,正月祖母試圖往王府送人惹得王爺不快,如今才過一個月,咱們便要將王爺的嫡親小舅子過繼出去,不論是祖母挑唆還是五妹自己的主意,王爺得信兒恐怕都不會高興,都會怪罪到父親頭上。」

  傅品川長眉深鎖。

  他最擔心的就是肅王。

  侯府三房,他們大房有個做了太子側妃的女兒,在肅王眼裡本來就是對立面的,全靠他這麼多年攢下的清流名聲肅王對大房才客氣三分。今年先後鬧出兩件得罪肅王的事,人家皇子貴胄會怎麼想?

  太子佔了嫡長正統,肅王文韜武略,將來恐怕會有一番龍虎爭鬥。傅品川不想早早投靠到太子那邊,他也不想得罪肅王,他只想做個忠臣,只忠於龍椅上的那人,而不是將來可能做上龍椅的。

  況且,當年母親想把次子過繼給三房,他不忍心讓妻子難過,現在換成她的孩子……

  於情於理,他都不能從二房抱走官哥兒。

  可是不過繼,誠如長子所說,他跟傅品言都得背負欺負三房孤兒寡母的臭名。

  必須過繼一個的,但那人不能是官哥兒,不是官哥兒……

  傅品川慢慢抬起頭,目光落到了次子身上。

  傅宥十八歲了,容貌清雋身姿挺拔,站在那兒如芝蘭玉樹。

  看出父親眼裡的含義,傅定震驚道:「父親,你,難道你想過繼三弟?」

  「就我吧。」

  不等傅品川回答,傅宥淡然開口,側身朝傅定解釋道:「大哥不必擔心,事情鬧到這種地步,唯有此策能兩全其美,既堵了外面悠悠之口,三房那邊也有交代。我呢,我不是官哥兒,不會因為離了父母哭鬧,父親的難處我懂,心裡不會有任何怨言,再說過繼了也只是改了稱呼,難道在父親眼裡,在大哥眼裡,我就不是血親了?」

  傅定黯然,看看前面轉過身的父親,嘆道:「我跟父親沒什麼,母親那裡……」

  「我去跟母親說,母親會體諒的。」傅宥拍拍兄長肩膀,又朝背對自己的父親行禮,轉身走了。

  腳步聲遠去,傅品川緩緩轉過身,沉聲囑咐長子:「行之記住你三弟的話,不管他記在誰名下,你們都是親兄弟,將來我跟你母親百年了,你們兄弟要互相扶持,切不可為此生分了。」

  傅定「撲通」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三個頭,「父親放心,兄弟之情兒子不敢忘,將來若敢辜負三弟一片苦心,辜負父親厚望,以至於侯府家宅不安,定叫兒子遭天打雷劈,死後不得見傅家祖宗。」

  傅品川親手將長子扶了起來。

  這兩個兒子,他很放心,只有……

  「你去你二叔那邊遞個信兒吧,別叫他們擔心,我去看看你祖母。」

  ~

  五福堂裡,老太太愜意地靠在榻上,懶洋洋地跟沈晴說話:「你說你五妹妹,想要官哥兒當弟弟,哪天開口不好,非要選在今兒個,鬧得大郎的滿月禮都不痛快,你三舅母真是該好好管教管教她了。」

  話是傅宓說的,跟她沒有半點關係,二房的人要去肅王跟前告狀也是告傅宓的狀,這次休想再扇她的臉。三房那邊,雖然這事傳出去對傅宓的名聲不好,可她給她們娘倆送了個嗣子過去啊,傅宓那麼喜歡官哥兒,想必她不會在乎這點損失,反正以傅宓的性子,沒有這事她也嫁不到太好的人家。

  這樣想著,老太太心裡對三兒媳婦的那點愧疚就都沒了。

  沈晴低頭給老太太捶腿,小聲附和道:「五妹妹是有點著急了,大概是觸景生情吧,瞧著也挺可憐的。」心中卻越發不敢得罪老太太了。這人連親孫女都忍心算計,她這個寄人籬下的,真敢違背老太太的意思擅作主張,沒有生母護著,更沒有好下場。

  老太太喜歡這種說法,揮手道:「好了,我要睡了,你也回屋歇晌去吧。」

  沈晴「哎」了聲,親手服侍老太太躺好,這才悄聲退了出去。

  轉出堂屋,卻見走廊那邊傅品川肅容走了過來,身後是三夫人母女。三夫人面色蒼白,眼底一片憔悴,神色淡淡的不知在想什麼,傅宓照舊垂著腦袋,木然地跟在母親身邊。

  沈晴心中生疑,上前行禮,忐忑地提醒道:「舅舅,外祖母剛剛歇下……」

  「沒事,你回去歇吧。」面對這個親外甥女,傅品川略微放柔了語氣。

  沈晴不敢逗留,滿腹疑竇地走了。

  三人一起進了堂屋,傅品川落座後吩咐五福堂的丫鬟進去服侍老太太起來,便不說話了。

  三夫人猜到他要商量過繼的事,趁老太太沒出來前再次解釋道:「大哥,那話真的只是阿宓鬼迷心竅一時胡言亂語,大哥不用當真……」

  「娘,我沒有鬼迷心竅,我想要官哥兒當弟弟。」傅宓突然插話,哭著跪到傅品川面前:「大伯父幫幫我吧,大伯母二伯母都有兒子,只有我娘沒有,將來我走了,我娘一人孤零零的太可憐了……」

  女兒冥頑不靈,三夫人真是要氣死了,不好當著傅品川的面動手,忙命跟來的丫鬟去扶女兒。

  「你們都出去。」傅品川冷冷地道。

  兩個丫鬟立即灰溜溜地走了。

  傅品川看看跪在眼前的侄女,平靜道:「阿宓不用替你娘擔心,我跟你大伯母已經決定將你三哥過繼到你爹娘名下了。官哥兒還小,他不懂那些大道理,強行抱他過去他定會哭鬧,給你們憑添麻煩。你三哥不一樣,他現在就可以幫你娘照顧你,阿宓以後也把你三哥當親哥哥看吧,想要什麼都可以跟他說,不必見外。」

  傅宓震驚地抬起頭。

  三夫人更是沒料到會變成這樣,剛要拒絕,側室門簾忽的被人撩開,老太太氣沖沖走了出來,一雙渾濁的眼睛死死瞪著傅品川:「你再說一遍,你把剛剛那話再說一遍!」

  傅品川站了起來,望著自己的母親道:「兒子決定把潤之過繼到三弟名下,潤之跟他母親都答應了,母親有何不滿嗎?」

  老太太氣得渾身發抖。

  她想過繼傅宥的時候,長子不讓,現在她想給喬氏添堵,他倒是主動把親兒子送出來了!

  「你,你竟然為了她……」

  「母親慎言!」

  傅品川額頭青筋直跳,看著接連闖出兩件禍事依然不知悔改口無遮攔的母親,強忍怒氣道:「三弟無後一直都是母親的心病,現在嗣子的事情解決了,還請母親在五福堂安心養老,小輩的事自有兒子操心。母親歇晌吧,我去二弟那邊走一趟,今晚咱們全家一起吃頓飯,清明祭祖前就正式把潤之過繼到三弟名下。」

  言罷大步離去。

  老太太身形一晃,被身後丫鬟們及時扶到了椅子上。

  傅宓不想要哥哥,她只想要活潑可愛的官哥兒,眼看傅品川走了,她哭著朝老太太哀求:「祖母現在怎麼辦啊,您說過……」

  「什麼怎麼辦,你大伯父決定的事你跟我哭有什麼用!」老太太正肝疼呢,聽傅宓還想把她慫恿她的事情抖擻出來,當即摔了一個茶碗,「都走,都給我走,一個個都想氣死我是吧!」

  傅宓嚇得失了聲。

  三夫人盯著老太太,盯得老太太心虛地別開眼,她才冷笑一聲,牽著女兒走了。

  東院那邊,得知傅品川的決定後,一屋子人都沉默了下來。

  傅品言看看神色複雜的妻子,安撫道:「素娘別多想,大房怪不到咱們頭上。」

  林氏要怪,也該怪老太太跟三房,這事分明是她們那兩邊串通起來的。

  喬氏心裡有苦說不出。

  若傅品川沒有喜歡過她,或是林氏不知情,林氏確實不會怪到她頭上,可林氏心裡本來就對她有疙瘩,即便她知道傅品川做出這個決定是出於侯府利益考慮的,恐怕也會想到別的上頭。

  那是奪子之恨啊。

  嘆口氣,喬氏看看身邊的親人,對傅容道:「好了,事情都解決了,濃濃快回去吧,晚上好好跟王爺說說,別叫他氣到。」

  傅容苦笑,徐晉不氣才怪,他就差把官哥兒當親兒子養了。

  萬幸的是,官哥兒保住了,不用送給旁人當兒子。

  傅容去了內室,看看床上酣睡的弟弟,俯身親了兩口,這才辭別父母。

  傅品言夫妻送完女兒沒過多久,就領著三個兒女去正房赴宴了。

  傅品川要說的無非是過繼的事,看一屋子人的臉色,大家已然心中有數。

  喬氏偷偷觀察林氏。

  林氏氣色不好,眼圈也有點紅,垂眸坐在位子上,誰都沒有理會。

  再看老太太,竟是意外的平靜,察覺喬氏的目光,她扭頭看了過來,朝她抿唇一笑。

  喬氏一顆心沉了下去。老太太生氣罵人,她都不怕,可老太太這樣,分明還有後招。

  惴惴不安時,老太太由丫鬟扶著站了起來,意味深長看喬氏一眼,轉而笑著朝傅品言道:「老二扶我回房,我有話跟你說。」

  喬氏手裡的帕子掉了下去。

  林氏就坐在她身邊,看看飄到自己椅子旁的淡紫色繡帕,心底突然湧起種莫名的快意。

  憑什麼她要忍受丈夫不忘舊情之苦,喬氏卻能擁有兩個男人的心?憑什麼她要因為喬氏丟了一個兒子,喬氏就可以抱著小兒子繼續逍遙自在?這個女人享了那麼久的福,也該嘗點苦了。

  男桌那邊,傅品川難以置信地望著老太太,桌子下一雙鐵拳緊握。他的母親,是不是真就見不得他們兄弟和睦?就因為想打壓傅品言這個庶子,她連親生兒子的臉面都不顧了?

  傅品言則詫異地放下筷子。嫡母上次單獨跟他說話,是什麼時候來著?

  他站了起來,轉身時見妻子臉色蒼白,傅品言遞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朝老太太走了過去。

  傅品川緊跟著起身。

  老太太見了,笑道:「你也想聽啊?那我就在這裡說說?」

  眼裡是毫不掩飾的威脅,是傅品川從未見過的瘋狂。

  傅品川僵在原地。

  老太太滿意地點點頭,示意面現疑惑的傅品言跟她走。

  兒子不孝順她,三個兒媳婦也都恨上她了,她這下半輩子是好過不了了,那這群人也別想好過。她不會把醜事傳揚出去,但她要讓傅品言知道他疼在手心裡的妻子到底是什麼德行,要讓喬氏一夜之間從天上掉下來。

  總不能她們母子為她離心了,喬氏還在丈夫懷裡快活。

  「母親想跟我說什麼?」出了堂屋,傅品言陪著老太太走了一段距離,他知道老太太沒有什麼好話要說,便也沒打算真將老太太送回五福堂,眼看老太太一直不開口,他先停了下來。

  老太太吩咐身邊的丫鬟都退遠點。

  傅品言淡然地等著她。

  他模樣酷似老侯爺,卻也有杜姨娘的影子,老太太搖頭笑,問道:「你可知當年我為何要把素娘許給你?我雖然不喜歡這個庶出侄女,可憑她的容貌,送給你還是有點白搭的。」

  傅品言平靜如水的目光,瞬間染上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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