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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7:36:09 |只看該作者
第170章

  瑧哥兒滿月,傅宛比喬氏還先過來。

  一歲零兩個月的媛媛已經會喊人了,見到躺在床上的胖娃娃,她好奇地坐在一旁打量,傅容教她喊姨母她故意不說,教她喊弟弟,小姑娘喊得特別痛快,伸著小手想摸瑧哥兒,又怕大人不讓。

  傅容握著她小手去點瑧哥兒的小臉蛋。

  眼看要碰到了,瑧哥兒忽然抬起胳膊,還使勁兒蹬了蹬腿,小臉皺了起來,一副不願意給姐姐摸的樣子。傅容被兒子這樣逗笑了,堅持讓外甥女點了他一下:「瑧哥兒別生氣,這是姐姐啊。」

  媛媛期待地看著弟弟。

  瑧哥兒盯著娘親,臉慢慢紅了,隨時要哭。

  傅容無可奈何,將不願意給人碰的兒子抱了起來,一邊輕輕顛簸一邊柔聲哄他。瑧哥兒滿意了,咧嘴朝娘親笑。傅容低頭親親兒子,朝傅宛眨眨眼睛:「姐姐我小時候肯定沒這麼金貴吧?一看就隨了他爹了。」

  傅宛心裡也是這樣想的。

  這個外甥可不是凡人,那體內流著皇家的血呢,將來也極有可能接替父親的王位的。

  姐妹倆哄著孩子清閒了會兒,沒過多久景陽侯府的女客們便來了,大房有林氏秦雲月婆媳倆並傅寶,二房喬氏傅宣,三房三夫人也將傅宓帶了過來,屋裡瞬間熱鬧了起來。

  「嫂子怎麼沒把大郎帶來啊?」傅容抱著兒子問秦雲月。

  秦雲月道:「他太淘氣了,我嫌他片刻都不肯老實就留在家裡了,改天客少我再抱他過來坐,再淘氣都只有咱們自家人,不用擔心讓外人看笑話。」

  傅容看向傅寶:「嫂子太客氣了,你可以讓阿寶幫忙看著侄子啊,阿寶都是大姑娘了,還不會哄侄子?」

  「三姐姐就會打趣我。」傅寶湊到傅容身邊,想要抱瑧哥兒。

  林氏連忙勸道:「你笨手笨腳的,快老老實實待著吧。」那可是皇孫,抱出事怎麼辦?

  傅寶不高興,低頭問瑧哥兒。

  瑧哥兒瞅她一眼,小身子往娘親懷裡靠。

  傅寶假裝生氣。

  傅容算是明白自家兒子的脾氣了,笑著解釋道:「阿寶別生氣,這小子脾氣大著呢,連媛媛碰他他都不喜歡,咱們誰都別理他吧。」

  眾人一起附和著笑。

  漸漸地陸續有其他客人來了。

  謝氏、秦二夫人一起過來的,分別領著自己的女兒。秦雲玉得知瑧哥兒不喜被人碰,非要親自試試,遭到拒絕後大大方方地打趣。謝氏瞧了,走到傅容身邊朝瑧哥兒拍手,面容慈和:「瑧哥兒聽話,給舅祖母抱抱?」

  自從屋子裡人多後瑧哥兒就不高興了,現在又被人騷擾,小嘴兒一撇,「哇」地哭了起來。

  傅容歉然地朝謝氏笑笑,抱著兒子朝床頭走去,溫柔輕哄。

  謝氏有些尷尬,同秦二夫人打趣道:「這小子可真不禁逗。」

  秦二夫人笑道:「跟景行一樣,長得像,脾氣也一模一樣的。」

  謝氏乾笑兩聲,退到一旁,暗暗打量坐在榻上哄兒子的傅容,見她才出月子臉上雖然略顯圓潤,身段好像已經恢復了不少,乍一眼竟看不出來像是剛生過的,甚至比懷孕前更加嫵媚明豔,心裡好一陣不喜。再想到剛剛瞧見的男娃模樣,白白胖胖的,哭聲也洪亮,心裡酸水簡直快要湧出來了。

  這一切本來都該是她女兒的啊。

  目光移到女兒身上,就見崔綰正跟秦雲玉如寶說話呢,乖巧得體。

  謝氏總算氣順了,她的女兒有姿色有家室有血緣上的優勢,更重要的是還夠聰明,總有一日會將傅家女踩在腳下的。

  正想著,外面小丫鬟通傳太子妃、康王妃並二公主到了。

  眾人紛紛出去相迎。

  太子妃康王妃誰都沒有帶孩子過來,見禮過後,秦二夫人替傅容解釋道:「瑧哥兒正發脾氣呢,老四媳婦脫不開身,還請太子妃康王妃見諒啊。」

  康王妃爽朗笑道:「沒事沒事,哪家小孩子不鬧人啊,走,快去瞧瞧我這侄兒長胖了沒。」挽著太子妃的胳膊一起朝裡面走去。

  林氏等人沒再進去,到花廳那邊同其他女客匯合去了。謝氏讓崔綰秦雲玉跟傅家幾個姑娘一起玩去,她同秦二夫人跟在三位貴客身後。

  「太子妃,二嫂。」傅容想將兒子交給乳母的,無奈小傢伙說什麼都不肯離開娘親懷裡,傅容見不得兒子哭,只好繼續哄他,見到貴客進門,她抱著兒子站了起來,歉然地搖搖頭,「瑧哥兒太粘人了,叫兩位嫂子瞧了笑話。」

  康王妃最先湊到她身邊,低頭瞧瞧,輕聲讚道:「瑧哥兒長得可真好,瞧這小胳膊胖的。」

  傅容賠笑:「是挺能吃的。」見二公主一臉好奇,她坐回榻上,示意二公主到跟前看。

  太子妃看著傅容懷裡的大胖小子,想到東宮自己那虛弱瘦小的兒子,心中發苦。她想不明白,為何傅寧的兒子結實硬朗,傅容的兒子也壯壯實實的,只有她的兒子先天不足?

  謝氏將太子妃眼裡的複雜看得清清楚楚,故作不懂地打聽東宮兩位皇孫的情況:「難得這樣熱鬧的日子,太子妃怎麼沒把瑧哥兒的兩個小哥哥帶過來啊?瑧哥兒不喜歡跟姐姐玩,說不定能跟哥哥玩到一起呢。」

  太子妃嘴角翹了翹,走到傅容身前,俯身打量一臉警惕縮在娘親懷裡的小男娃,輕聲同傅容說話:「瑧哥兒長得真像四弟,下巴瞧著像弟妹,長大了肯定又是個風華絕代的美男子。」

  彷彿沒聽見謝氏的話一般。

  謝氏抿了抿嘴。

  康王妃冷笑一聲,當初慶國公府世子夫人潘氏屢次三番給太子妃添堵,人家身後有永寧公主,謝氏哪來的狗膽敢暗諷太子妃?太子妃不屑跟謝氏計較,康王妃可不給她面子,困惑地反問道:「原來瑧哥兒這會兒就會跟哥哥們玩了啊?那夫人怎麼沒把你的幾個庶孫帶過來啊?」

  崔洵風流成性,在外面有不少女人,一年總有兩三回鬧大女人肚子的事。

  家醜被人提了出來,謝氏倒算冷靜,從容應道:「您真會說笑,若道聽途說的消息可信,康王爺……」

  「二嫂,舅母,實在不好意思,瑧哥兒困了,你們先去花廳那邊坐吧,我把他哄睡著再過去跟你們賠罪。」傅容面容平和地插話,兩人誰都沒看,笑著朝秦二夫人道:「還請姨母暫且陪我招待一下舅母跟兩位嫂嫂。」

  秦二夫人跟謝氏都是徐晉的長輩,傅容卻請秦二夫人幫忙招待謝氏,顯然更親近前者。

  秦二夫人是崔家么女,出嫁前謝氏便進了門,姑嫂倆關係並不融洽,眼下傅容給她長了面子,秦二夫人心裡是很享受的,況且她也覺得謝氏在瑧哥兒滿月禮上得罪太子妃之舉很是上不得檯面。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前來道賀,也沒有出言不遜,自家這邊先挑釁,簡直是給老四摸黑。

  因此秦二夫人沒理謝氏,熱絡地請太子妃康王妃移步去花廳,等兩人走了過去,才淡淡叫了謝氏一聲。

  謝氏很沉得住氣,佯裝不懂其中的彎彎繞繞,與她並肩同行。

  「四嫂你別生氣。」二公主還沒走,坐在傅容對面,猶豫片刻鼓起勇氣勸道,小臉紅紅。

  傅容朝她笑:「四嫂才沒生氣呢,妹妹等會兒,一會兒咱們一起去見客。」

  二公主高興點頭,乖巧地看傅容哄瑧哥兒,姑嫂倆往外走時,她忽的想起什麼,仰頭對傅容道:「四嫂,我出宮時見到傅二哥了,我覺得瑧哥兒長得也有點像他呢。」

  傅二哥?

  傅容愣了會兒才想明白了誰是傅二哥,忍不住問道:「妹妹見到我哥哥了?你怎麼認出來的?」

  二公主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看見那邊站了好幾個金吾衛侍衛,領頭的那個容貌極其出眾,我看第一眼時就覺得面善,然後就想到四嫂了,我記得四嫂說過傅二哥在金吾衛當差的,便料定那人應該是傅二哥。快走遠時,果然聽到有人喊他傅大人。」

  「妹妹真聰明。」傅容好笑地摸摸小姑娘腦袋。

  二公主有些難為情地笑。並不是她聰明,而是四嫂長得好,她哥哥也長得好,很難叫人不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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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7:36:25 |只看該作者
第171章

  肅王府為瑧哥兒慶祝滿月,滿堂賓客,景陽侯府那邊三位夫人都出門做客了,自然冷清了下來。

  五福堂裡,沈晴命丫鬟們將老太太搬到輪椅上:「今日天氣好,我陪老太太去花園賞花。」

  自從老太太中風臥床不起後,五福堂連同沈晴身邊的丫鬟都被林氏換了一遍。老太太口不能言,只剩沈晴這一個主子,沈晴若有吩咐,凡是份內之事丫鬟們都本本分分地做,其他不合禮的要求,她們一律不應。

  沈晴試探過兩次後便徹底老實了下來,只管安心照顧老太太。

  老太太是去年開春得的病,沈晴推她去花園乃常事,阿福阿喜兩個大丫鬟自然從命。

  準備好了,沈晴親自推著老太太,阿福阿喜在後頭跟著。

  「外祖母,您看那邊的桃花,開得真好啊,我還記得小時候外祖母常常帶我們去西山賞花呢,走,咱們去那邊看看。」侯府園中花樹繁多,沈晴四處看了看,朝桃花林那邊去了。

  老太太依然不能動,在那雙渾濁的眼睛裡,春景再美也無意義。

  桃花林旁有條河,侯府花園裡的湖水就是從這條河引過去的,沈晴隨意朝河邊掃了一眼,收回時意外發現有人坐在河邊垂釣呢,一身青竹色的春衫,掩映在河邊碧草當中,若不細心觀察,可能都發現不了。

  沈晴腳步慢了慢。

  那是林韶棠。十六歲的少年郎已經中了秀才,才貌雙全,家裡父親也是高官,怪不得林氏早就相上了,一心留給傅寶當相公。

  「棠表哥!」沈晴停下腳步,笑著喊道。

  林韶棠驚訝地扭頭,看清是沈晴跟老太太,他連忙定好魚竿站了起來,快步走了過去,朝老太太行禮:「韶棠見過老太太,您身體可好點了?」

  老太太全身上下除了嘴唇,唯一能動的就是眼睛了,聽到這話瞪了林韶棠一眼。

  林韶棠有些尷尬。他雖然在京城讀書,平時在侯府住的時間並不多,大多時候都是在西山書院的,今年趕上春闈,先生給他們放了假,或是出去同舉子考生們結交,或是與即將遠行的同窗師兄們遊山玩水,做最後的惜別。

  林韶棠都是跟著傅宥走的,今日傅宥要單獨跟一位好友相聚,林韶棠就留在了侯府。

  看出林韶棠的尷尬,沈晴笑著轉移了話題:「棠表哥在釣魚啊?我跟外祖母在旁邊瞧瞧可好?大表哥有差事在身,二表哥最近忙於應酬,都好久沒能陪外祖母了,外祖母身邊只有我服侍,想來早就膩味了,看棠表哥釣魚多少都新鮮些。」

  「這……」

  林韶棠不太願意跟沈晴走得太近。傅寶不喜歡沈晴,雖然在林韶棠看來,傅寶討厭沈晴的那些理由都有些蠻不講理,譬如沈晴哄得老太太喜歡她勝過傅寶,完全是傅寶吃味兒而已,但傅寶畢竟不喜歡啊,萬一讓傅寶知道他允許沈晴在旁邊看他釣魚,跟他生氣怎麼辦?

  可沈晴提出這個請求也是出於對老太太的一片孝心,他實在找不到理由拒絕。

  林韶棠低頭朝老太太道:「那韶棠獻醜了。」

  老太太盯著面前溫和有禮的少年,眼角彎了彎,瞧著像是笑了。

  林韶棠鬆了一口氣。

  能讓老太太高興一下也不錯。

  他領頭朝自己剛剛釣魚的位置走去,沈晴推著老太太跟上。

  阿福阿喜互相看了一眼,心中升起一絲不安。夫人安排她們過來之前,特別交代她們要盯牢表姑娘,不許表姑娘與侯府幾位少爺或是任何外男來往,可是現在這種場合,她們身為丫鬟的也不可能禁止表姑娘看表少爺釣魚,否則她們如此不給表姑娘情面,表少爺會怎麼想?

  幸好兩人並不是單獨在一起,應該沒關係吧?

  回頭跟夫人提醒一聲就是。

  到了河邊,沈晴並沒有坐到林韶棠那邊,而是乖乖巧巧守在老太太的輪椅旁。

  林韶棠暗暗往那邊瞥了幾眼,見沈晴沒有跟傅寶似的嘰嘰喳喳打擾他釣魚,放了心,全神貫注地留意水裡的動靜。

  日上三竿,林韶棠總共釣了兩尾肥魚。

  他將魚桶提到老太太面前,恭敬道:「老太太喜歡吃魚嗎?若是喜歡,這兩條給您加菜吧。」

  老太太嘴唇動了動。

  沈晴歪頭看,看了會兒站直身子,笑盈盈對林韶棠道:「棠表哥,外祖母誇你孝順呢,還說晌午請你到五福堂一起用飯。棠表哥,外祖母好久沒這麼高興了,你就應下吧,我跟你說,五福堂的廚房最擅長做魚了。」

  去五福堂用飯,那肯定就得跟沈晴同桌而食了,就算兩人是親戚,那也不合適。

  林韶棠連忙婉拒,朝老太太行了一個大禮:「老太太相請,韶棠受寵若驚,只是今日實在不巧,韶棠跟幾個同窗約好晌午去外面下館子,這就要過去了。老太太不嫌棄的話,改日韶棠再陪您解悶。」

  老太太眼裡閃過一道郁色。

  沈晴見了,悄悄朝林韶棠眨眨眼睛:「棠表哥既然有約,那快快去吧,老太太不會介意的。」

  林韶棠感激地朝她拱拱手,收好魚竿大步而去。

  沈晴推著老太太回了五福堂,將阿福阿喜兩個丫鬟打發了出去,坐在老太太對面,一邊給她捶腿一邊說悄悄話:「外祖母,我記得你以前並不怎麼喜歡棠表哥的,今日怎麼?」老太太不喜歡林氏,連帶對林氏那邊的親戚也不待見。

  老太太看著她笑。

  祖孫倆平時就親密,這一年裡沈晴寸步不離老太太,更是能輕易看懂老太太每一個眼神裡的含義,不由紅了臉龐,低頭道:「我知道外祖母的意思,棠表哥為人確實不錯,可他跟阿寶青梅竹馬情投意合,我算什麼?」

  老太太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

  沈晴抬起眼簾,對上老太太鼓勵又有些陰狠的目光,她咬了咬唇,「好,那我試試看。」

  老太太讚許地看她。

  一個是親孫女,一個是親外孫女,按理說兩個她都疼,可她病了一年了,兩個親孫女陪她說話的時間加起來也沒外孫女一日陪她的時間多,每次過來都是敷衍地關心兩句,點完卯就走。她們不仁,就別怪她不義,誰對她最好,她就最疼誰。

  給了鼓勵,還得幫忙想辦法,老太太示意沈晴推她去了箱籠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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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7:36:40 |只看該作者
第172章

  送完最後一波客人,傅容跟徐晉並肩往回走。

  傅容把謝氏挑釁太子妃的事情跟徐晉說了。

  「王爺,我不是因為上次你的話懷疑舅母繼而不喜她,只是覺得舅母那話不太妥當,萬一太子妃聽了心裡難受,回去跟太子抱怨,太子把錯全怪在王爺頭上怎麼辦?這不是無事生非嗎?」

  眼下的形勢,成王基本翻不了身了,徐晉本來就是東宮眼裡最大的威脅,謝氏言語得罪對方,就算戳了太子妃的傷疤又如何,還不是主動將把柄遞了過去?男人們欲成就大事,女眷或許幫不上忙,想要壞事,那太簡單了,永寧公主一家便是前車之鑑。

  傅容對太子妃有防備卻無不喜,即便證實太子妃有謀害傅寧之心,傅容也不會討口頭便宜,用子嗣的事情往太子妃身上扔刀子,自然更不想讓謝氏口出不遜壞了徐晉名聲。

  「知道,濃濃做的很好。」

  徐晉牽著傅容小手,給她吃了顆定心丸:「父皇希望我們兄弟和睦相處,最不喜兒媳婦搬弄是非,濃濃當個賢惠的王妃,父皇會更喜歡你的。」又怕傅容真的賢惠,小聲在她耳邊道:「明面上過得去就行,不用真心把她們當妯娌,反正她們也沒把你當親弟妹。」

  他壞壞的,傅容撓了撓他手心,「我懂。」

  徐晉攥緊她使壞的小手,夫妻倆一起回了芙蕖院。

  瑧哥兒還在睡著,見他們回來了,乳母跟許靈一起退了出去。

  床上紗帳敞著,傅容望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兒子,轉身給徐晉倒了一杯茶,坐在桌邊跟他說兒子的趣事:「瑧哥兒性子太像你了,今兒個誰要抱他他都不肯,被煩的次數多了竟然還耍起脾氣來,哇哇哭了一場。」

  徐晉很是意外:「岳母抱他也不給?」

  傅容嘆了口氣:「是啊,臭小子真不招人稀罕。」

  梅香蘭香乳母一直幫她照顧瑧哥兒,瑧哥兒清醒的時候也是不肯給她們碰的,只有夜裡睡醒要噓噓了,小傢伙哭得眼睛都睜不開或是睏倦地閉著眼睛,才不反感娘親以外的人照顧他。就這樣,每天早上瑧哥兒徹底睡醒了,照樣哭鬧,直到乳母將他送到娘親身邊。

  兒子如此黏自己,傅容心裡挺高興的,但想到母親不能抱外孫時臉上的遺憾,傅容就想朝兒子小屁股上打兩巴掌,叫他傷外祖母兩個姨母的心。

  徐晉已經確定兒子沒有遺傳自己的怪病了,因此兒子不喜歡讓別人抱,他也沒在意,反而很是自豪:「我的兒子,豈是旁人輕易能碰的?」

  說著放下茶碗,走到床前去瞧兒子了。

  午後清閒,傅容坐在桌子旁看床上的一對兒父子,外面蘭香忽然喊她,傅容跟徐晉打聲招呼就出去了,卻是溫嬤嬤那邊將今日收到的各府禮單送了過來。傅容坐在外間榻上看,前面幾頁自然是幾個皇子的,東宮康王過後,便是成王府的禮。

  傅容有陣子沒瞧見成王妃了,想到李華容那個無緣的孩子,有些唏噓。

  屋裡突然傳來瑧哥兒嘹喨的哭聲。

  傅容趕緊跑了進去,就見徐晉愣愣地站在床前,身前濕了一片。顧不得笑,傅容先示意隨後進來的兩個丫鬟出去,這才快步趕到兒子身邊,將已經噓噓了他爹一身的男娃抱到懷裡,輕輕地哄。

  瑧哥兒聽到娘親的聲音,聞到娘親身上的味道,很快就不哇哇哭了,埋在娘親懷裡小聲啜泣。

  徐晉這會兒已經將外袍脫了下去,丟在椅子上。

  傅容盯著他臉瞧了會兒,忍笑道:「沒弄到王爺臉上吧?」

  徐晉狠狠瞪了她一眼。

  傅容沒敢再逗他,喊來兩個丫鬟進來伺候,親自幫瑧哥兒洗了臉。洗完臉的瑧哥兒小臉白嫩嫩,大眼睛水靈靈的,躺在床上自己伸展小胳膊小腿玩。徐晉氣還沒全消,湊過去抓住兒子小腳,按住他不叫他動,瑧哥兒還以為爹爹要跟自己玩呢,咧嘴朝爹爹笑。

  徐晉心一下子就軟了,低頭親了兒子一口:「下次再敢淘氣,等你長大後爹爹不教你騎馬。」

  傅容在旁邊瞧著,偷偷地笑。

  徐晉對兒子簡直跟對她一樣小心眼,她惹他不高興,徐晉會生氣會擺冷臉給她,她主動討好,他立即連本帶利地還給她,對她各種好。說到底,他心裡是有她的,生氣是因為她不肯領情,故意跟她鬧彆扭吧?所以才會輕易原諒她的那些得罪。

  這個男人,在感情上面,其實真的很容易滿足。

  夜裡沐浴時,徐晉要跟她一起洗,傅容沒讓。

  今日她算是正式出月子,之前都只能用帕子擦擦身上,很久沒有徹徹底底泡個澡了,是以傅容讓丫鬟們準備了兩桶水,第一桶算是清洗,第二桶專門用來享受的。

  徐晉盼這個晚上盼了小半年了,一直在屋裡等著呢,等了會兒聽到那邊丫鬟們抬水出去的聲響,他心中大喜,知道傅容很快就要過來了,放輕腳步躲到門側等著,只等傅容一進門就將她抱起來好好盡興一次。

  未料外面遲遲沒有動靜。

  徐晉皺眉,面無表情地走了出去,進了浴室,就見傅容靠著浴桶,微微仰著頭,美眸緊閉,梅香蘭香一個給她按摩手臂一個幫她捏腳呢。那修長的美腿從水裡探出,搭在黃楊木浴桶邊緣,猶如美玉,五個圓潤腳指頭塗了水紅色的蔻丹,奪人心魄。

  徐晉什麼都沒說。

  他也不用說,梅香蘭香瞧見他便低下頭,識趣地出去了。

  「王爺怎麼來了?」

  傅容睜開眼睛,瞧見站在那邊鳳眼幽幽的男人,好像被燙了一般,迅速將腿放了下去。

  「我來服侍王妃。」徐晉啞聲道,邊朝浴桶走邊解衣袍,到了浴桶前,身上只剩一條中褲了。

  都做了這麼久的夫妻了,眼下這等情形,傅容沒再攆他出去,抓住搭在一旁的巾子擋住胸口,閉上眼睛等他進來,本就紅撲撲的小臉更紅了,如熟透的果子誘人採擷。

  但徐晉並沒有進去,他俯身,將傅容一條美腿撈了出來,學剛剛蘭香那樣,幫她捏腳。

  傅容意外地睜開眼睛,卻見徐晉手上老老實實,眼睛可是盯著水裡瞧呢。

  這樣的姿勢,傅容羞極了,本能地伸手摀住:「王爺……」

  「捏疼了?」徐晉終於將目光移到她臉上,手則慢慢沿著她腳踝下挪,往水中探了過去。

  他個子高,手臂也長,無賴地挪開她手,幫她捂著。

  傅容咬緊唇。

  好像再次嘗到了他用玉管幫她上藥的那種感覺,只是這次玉管換成了他手指。

  「王妃可還滿意?」徐晉一直看著她,看她臉上因為他的服侍出現的各種神情,蹙眉咬唇,扭頭驚呼,宛如看一朵被風雨侵襲的牡丹,怎麼看都美。雨勢漸漸變大,牡丹花承受不住,雙手猛地按住他,臉龐有水珠滑落,不知是汗是水,朱唇輕啟,想要哀求又顫巍巍發不出聲音。

  她輕輕喘著氣,眼眸緊閉。

  徐晉慢慢收回手,抬起長腿跨進浴桶,將人抱到腿上,面對面。

  傅容這才知道,剛剛他的手,不過是小風浪罷了。

  暴風雨驟然來襲,她伏在他肩頭,什麼都無法想了。

  他就像一頭被困了太久的狼,突然得了自由,迫切地要向草原證明他昔日的威風。

  傅容就是那片草原,被他徹底征服,任由他疾行如風,感受他每一次狂野的力量。

  終於平靜下來時,浴桶裡的水幾乎都到了外面,地上一片濕。

  明明是他在跑,傅容卻累得動也不能動,徐晉親親她,將她從浴桶裡撈出,穩穩朝內室走去。

  梅香蘭香進來收拾,瞧見滿地狼藉,想到在院子裡等著時聽到的動靜,兩人臉都紅了。

  王爺如此疼愛王妃,真好。

  但她們顯然低估了王爺對王妃的疼愛。收拾完浴室,梅香回後面的下人房了,蘭香今晚當值,關上屋門正要轉身,突然聽到內室傳來熟悉的床板咯吱聲。

  蘭香瞅瞅面前已經落下的門栓,無奈嘆了口氣,重新打開門,暗暗懷念起王妃懷孕的日子來。

  這邊床榻吱吱嘎嘎響個不停,景陽侯府,上房早就靜了下來。

  林氏仰面躺著,想到阿福阿喜回稟的那些話,心裡莫名不安。

  沈晴那丫頭,心思可不簡單。林氏自認親母中風她都未必能一日不落毫無怨言地貼身伺候,沈晴卻能,將老太太打理地干淨整潔,得了丈夫再三誇讚,還特意叮囑她給沈晴挑門好親事,別再計較沈晴曾經衝動下犯的錯。

  林氏氣丈夫輕易被沈晴騙了,但她沒有證據證明沈晴暗藏心機,畢竟哪怕沈晴是為了討得舅父原諒將來好嫁個好人家才精心照顧外祖母的,這也是人之常情,丈夫不會放在心上。說到底,沈晴是他的親外甥女,對於妹妹留下的這個遺孤,丈夫一直當女兒照顧的,沈晴犯錯他生氣,但也會原諒。

  因此她不能在丈夫面前說沈晴的壞話。

  包括林韶棠,她的親外甥,她也不能直接將人叫到身邊,提醒他遠離沈晴。男人跟女人的想法不同,很多女人在意的事情,男人不以為意,你跟他說了,人家指不定還嫌棄你心胸狹隘。

  告訴林韶棠沈晴曾經想要勾引過太子?

  這哪是一個姑母該跟外甥該跟未來女婿的說的話?況且無憑無據,沒準適得其反,讓林韶棠誤會她這個准岳母故意跟一個孤女小姑娘過不去,顯得她度量小,或是引得外甥懷疑女兒在她面前說了什麼,她是替女兒做主呢。

  林氏很瞭解自己的外甥,那是一個謙和有禮的少年,除非他親眼所見,他不會懷疑沈晴接近他是別有居心的。或許林氏可以在沈晴出手前就徹底斷了沈晴的念頭,不給她機會,可是以後呢?以後女兒嫁給外甥了,小兩口不在她眼前了,再有心懷不軌的女人接近外甥,就憑女兒那脾氣,一氣之下還不主動將男人推到對方身邊?

  林氏相信外甥對女兒的心意,他絕不會主動拈花惹草辜負女兒,林氏最怕的,是外甥被人騙了。

  沈晴好解決,但她得讓外甥見識一下女人的心機,吃過虧了,以後他才不會給那些人機會。

  次日上午,林氏命人去叫阿福阿喜兩個丫鬟過來。

  阿福阿喜很快就來了,恭恭敬敬站在她面前。林氏剛要開口,意外發現二女有些不對勁兒,阿福瞧著還算鎮定,阿喜低垂眼簾,右手不自覺地攥著袖口。

  昨天下午她們來回稟事情時可不是這樣的。

  林氏心中動了動,暫且沒有說話,慢條斯理用了盞茶,才輕飄飄地道:「怎麼,是想讓我用刑,你們才肯主動交待嗎?」

  阿喜腿一軟,撲通跪了下去,連連磕頭:「夫人誤會了,奴婢沒想隱瞞夫人,本想等夫人吩咐完就稟明夫人的!」

  阿福同樣跪了下去,磕頭求饒。

  林氏低頭看她們,「行了,昨天你們回去後她到底做了什麼,一五一十說給我聽。」

  其實不用問也能猜到,沈晴想要出手,必須先收買兩個丫鬟替她辦事,幫她瞞天過海。

  此時此刻,林氏無比慶幸,阿福阿喜本來只是她院裡的三等丫鬟,功夫還沒練到家,做過虧心事後難以坦然面對她這個當家主母,換兩個心機深的沉得住氣的,她恐怕真要在一個小姑娘身上栽跟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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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7:36:53 |只看該作者
第173章

  阿福阿喜回了五福堂。

  沈晴早就在等著她們了,仔細打量二人一眼,笑著問:「夫人找你們做什麼?」

  阿喜看向阿福。

  阿福平靜地道:「夫人提醒我們,若是四姑娘過來時姑娘想提您跟表少爺一起釣過魚的事情,我們要想辦法打斷姑娘,不能讓四姑娘知道此事。」

  沈晴點點頭:「知道了,阿福先下去吧,阿喜留下來幫我剪剪指甲,有點長了。」

  阿福坦然地退了出去。

  沈晴目送她出門,轉身坐到榻上,慵懶悠閒。阿喜乖乖去拿剪刀,搬起繡凳擺在榻前,真的就要幫她剪指甲。這個丫鬟心思比阿福簡單多了,沈晴笑笑,示意她放下剪刀,輕聲問她:「夫人到底找你們說了什麼?」

  阿喜驚訝地抬起眼簾,彷彿不懂她為何這樣問:「就是剛剛阿福說的那樣啊,夫人大概是怕四姑娘知道後生氣吧,昨天我們,我們回稟時夫人沒想到,今日又特意提醒我們……啊,姑娘是不信我們嗎?」

  後知後覺般,她緊張地站了起來,急切地表忠心:「姑娘,我們說的千真萬確,您,您不會食言吧?」

  沈晴緊緊盯著她眼睛。

  昨天兩個丫鬟從前院回來,她故意將老太太最寶貝的一隻祖母綠手鐲摔碎了,借此威脅二人聽她的話,否則她跟老太太就誣賴是她們摔壞的鐲子,屆時老太太動怒,林氏也保不住她們,輕則家罰,重則發賣出去,甚至關進大牢。阿福阿喜兩個嚇得跪在地上求饒,她再發個甜棗,每人給了一百兩銀票,要求她們替她辦事,將來她得償所願,再送每人一百兩。

  恩威並用,沈晴願意相信她們,但她也不敢全信。

  從懷裡摸出一塊兒五兩的銀錠子,沈晴掂了掂,小聲對阿喜道:「阿喜,我信你,但我不太相信阿福,這塊兒銀子給你,以後若你發現阿福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譬如偷偷將我要做的事情透露給夫人,你儘管告訴我,發現一次我便賞你五兩銀子。」

  阿喜喜出望外,接過銀子連連道謝:「姑娘放心,阿喜以後全聽姑娘的!」

  沈晴滿意地笑了,「好了,你先回去吧,將銀子藏隱秘些,別叫她看到。」

  阿喜高興地走了。

  回到下人房,看到阿福坐在她自己屋門口擺弄針線呢,瞧見她立即迎了上來。阿喜朝同伴做了個「噓」的手勢,進屋後興奮地將沈晴所作所為說給阿福聽,還顯擺了一下新得的銀錠子。

  阿福有些羨慕。

  夫人可是說了,只要她們好好配合表姑娘,別在表姑娘面前露出任何已經背叛表姑娘的破綻,將來事情結束,表姑娘給的那些銀子就都是她們的了。如此一來,她們既不用擔心事發之後被夫人降罪,又有大筆的銀子拿,何樂而不為?

  「沒看出來啊,你比我還會演戲了。」阿福親暱地點了點同伴額頭。

  阿喜笑道:「還不是因為你的提點?」她並非忘恩之人,翻出一個三兩的銀錠子給阿福:「姐姐別跟我客氣了,沒有你我也做不成夫人院裡的三等丫鬟,更不會揀到這份美差,以後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互相提醒,一起辦好這份差事吧!」

  阿福高興地點頭。

  沈晴要她們做的,無非是打探林韶棠何時去花園。

  沈晴聽傅品川跟老太太提過幾個婚嫁人選,都是外地官員之子,看來舅父再欣賞她對老太太的孝順,都因為她意圖嫁進東宮的事情心裡存了芥蒂,不願留她在京城。既然嫁給誰都要離京,眼下又沒有機會接觸旁的外男,與其讓林氏隨便挑個看似不錯背地裡不定如何不堪的男人給她,她不如自己選。

  林韶棠不用說了,沈晴對他有幾分瞭解,傅宥因為傅寶對她這個表妹冷眼相看,毫不講道理,林韶棠卻不是。他會因為傅寶刻意迴避她,但兩人真撞上了,林韶棠也不會甩冷臉給他看,如此可見,林韶棠要麼也不是多喜歡傅寶,要麼就是心軟,只要她計畫得夠好,沈晴自信能應付這個男人,就算得不到他的心,也能得到他的憐惜和敬重。

  麻煩的是林家,那是林氏的娘家。

  但沈晴也不是特別擔心。林韶棠的祖母已經沒了,祖父父親多半都不會喜歡她,但他們是男人,應該不會刻意為難她一個小媳婦。林韶棠的母親童氏,童氏跟林氏關係說不上多親密,聽老太太的意思,兩人還因為林初霞跟傅宥的婚事鬧過罅隙,所以她嫁過去後只要多貶損林氏幾句,譬如林氏高嫁之後看不起娘家,童氏應該也不會因為她搶了傅寶的婚事而苛責她。

  盼了好久,三月快過完了,終於讓沈晴再次等到林韶棠單獨去花園了。

  沈晴特意換了一身丁香紫的妝花褙子,領著阿福前往花園。

  林韶棠今天也是特意打扮過的,一身月牙白的圓領長袍,腰繫一枚羊脂雲紋玉珮,早早趕到侯府花園那一片牡丹花叢前,等著心上人過來。兩人漸漸長大了,不好像小時候那樣想一起玩就一起玩,偶爾碰上倒是沒關係。

  今日姑父姑母一起出門做客去了,傅定進宮當差,傅宥閉門準備四月殿試,林韶棠坐不住,讓人悄悄給傅寶遞了張紙條,約她來這邊賞花。

  為了裝得像偶遇一些,林韶棠讓長隨千里在牡丹花叢裡搭了畫架,他裝模作樣作畫。

  「少爺,四姑娘過來了!」千里一直留意來路的動靜呢,瞧見花叢後有小姑娘朝這邊走了過來,料定是四姑娘,不看臉便喜滋滋道。

  林韶棠興奮地掛好畫筆,轉過身去。

  距離雖遠,卻足以叫他看清來人是誰。

  他斜了一眼身旁早就縮著脖子低下頭的小廝,重新坐到椅子上,提起畫筆時猶豫了會兒。

  繼續畫下去,恐怕要跟沈晴對上,林韶棠不想跟她打交道,可是現在走了,傅寶過來找不到他怎麼辦?

  他輕輕咳了一聲,低聲囑咐了千里一句。

  有些失禮,可他也只能這樣了,許久沒同傅寶說話,他想得緊。再過半個月他就要回西山讀書去了,林韶棠不願錯過這次難得的機會。

  千里得了命令,眼看沈晴腳步輕盈地朝這邊走了過來,明明看到他們也沒有迴避的意思,千里毫不猶豫在那主僕倆走進牡丹花叢前快步趕了過去,低頭朝沈晴賠罪,小聲道:「小的見過表姑娘,請問表姑娘是過來賞牡丹的嗎?」

  沈晴搖搖頭,聲音含笑,不高不低:「老太太喜歡牡丹,我想給她采幾朵回去,沒想到棠表哥也在,怎麼,他在作畫?」

  千里點頭:「是啊,先生留的課業,少爺叮囑我看著附近,別叫哪個聒噪的下人打擾他。表姑娘如果只是摘花,可否移步去那邊?小的替我家少爺先行謝過了。」

  「應該的,那你繼續守著吧,阿福,咱們去那邊,說話時小點聲,別吵到表少爺。」沈晴體貼地道,言罷落落大方地走了。

  千里意外這位表姑娘如此善解人意。

  阿福則暗暗佩服沈晴的心機,分明是奔著林韶棠來的,突然出了岔子,竟能如此隨機應變。

  沈晴折了幾朵牡丹花便走了,走到半路瞧見傅寶推著小木車走了過來,十四歲的小姑娘穿了一身桃紅色的褙子,頭上戴著栩栩如生的牡丹珠花,明眸皓齒,腳步輕快,一片純真無暇,嬌憨動人。

  「四妹妹。」沈晴笑著跟她打招呼。

  傅寶正逗小木車裡白白胖胖的侄子呢,聽到聲音抬頭,本不想理會,瞧見沈晴手裡的牡丹花,臉色變了變:「你去摘牡丹了?」

  沈晴笑著點頭,舉起手裡的二喬牡丹嗅了嗅,輕聲提醒道:「對了,棠表哥在那邊作畫呢,聽說是先生交代的課業,四妹妹還是帶大郎去旁的地方玩吧,免得吵到棠表哥。」

  傅寶很討厭沈晴,特別是沈晴喊林韶棠「棠表哥」的時候,她恨不得堵住沈晴的嘴。

  那是只能她喊的稱呼。

  想要瞪沈晴,傅寶突然記起傅容的話。

  那次她跟傅容抱怨沈晴總是笑臉迎人,就算她罵她的時候沈晴也笑,笑得比回嘴還讓她慪火,傅容告訴她,沈晴是因為知道笑容比回嘴更讓她不痛快才笑的,她越生氣沈晴就越得意,她若不在乎,沈晴則會同樣慪火。

  想到傅容自信滿滿的模樣,傅寶強行將一肚子火嚥了下去,朝沈晴甜甜笑道:「有勞你提醒了,不過我才不怕那個書呆子,這是我家,我想去哪兒,他管不著我,對吧大郎?」

  說著從沈晴一側走了過去,繼續哼小曲給侄子聽。

  「呆子!」

  大郎坐在小車裡,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盯著姑姑,學她說話。

  傅寶看著侄子,腦海裡卻是剛剛沈晴意外的樣子,心情大好。

  但是再好,她心裡也不舒服,見到林韶棠後瞪著眼睛質問:「你剛剛跟沈晴在一起了?」

  林韶棠最怕的就是她誤會,連忙叫住想要迴避的千里,讓他解釋給傅寶聽。

  「他跟你是一夥的,誰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傅寶不信,轉過小車要走。

  林韶棠大急,眼看千里轉過去了,傅寶氣呼呼的真要離去,他鼓起勇氣按住小姑娘推著木車的手,紅著臉道:「寶寶你信我,我今日特意約你出來,又怎麼會跟她說話?別生氣了啊……」

  傅寶臉紅了,垂眸嗔他:「你先放手!」

  兩人私底下偷偷見過幾次,這樣不合禮數的動作林韶棠輕易不敢做的,此時見心上人嬌羞可人,比旁邊大朵大朵的粉紅牡丹還嫵媚甜美,他嚥了嚥口水,朝傅寶走近了一步,低頭看她,額頭快要碰上她的了:「你別跟我生氣,我就放手。」

  「你……」

  「呆子!」傅寶還沒來得及罵他無賴,小車裡的胖娃娃突然仰頭叫了一聲。

  林韶棠愣住。

  傅寶趁機甩開他手,扭頭哼道:「往後她再叫你棠表哥,我就喊你呆子,你自己選吧,是喜歡聽她叫還是聽我喊你表哥。」

  林韶棠想也不想就道:「當然愛聽你喊我表哥了。」沈晴算哪門子表妹?

  傅寶嘴角翹了翹,怕被少年看見,低頭去嗅旁邊一朵牡丹。

  美人聞花,花面相映,林韶棠情不自禁再次握住傅寶手,凝望她姣好側臉道:「寶寶喊我什麼我都愛聽,呆子我也愛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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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7:37:08 |只看該作者
第174章

  四月初一,傅宥早早進宮去參加殿試了。

  喬氏同三夫人都去了上房,陪林氏說話。

  長輩們在屋裡暢想傅宥的前程,院裡傅寶傅宣傅宓三個小姑娘坐在樹下逗大郎。大郎走路搖搖晃晃的,三個姑姑裡當然最喜歡親姑姑,走夠了就晃悠悠回到傅寶身前,撲到她腿上,還會累了一般嘆一口氣,特別可愛。

  傅宣挺喜歡這個侄子的,只是看大郎跟傅寶的親密勁兒,她突然特別想去兩個姐姐那裡瞧瞧。媛媛比大郎大一個月,剛學會喊姨母,正是最招人疼的時候。瑧哥兒臭小子不愛讓她抱,偏偏這樣逗起來才有趣,她娘當初不就是這樣欺負她的?

  傅宓默默坐在一旁,跟以前一樣不愛說話。

  也沒人跟她說。傅宣因為當初傅宓跪著求母親過繼官哥兒一事早就不理她了,連明面上的客氣也沒有,見到三夫人她會喊嬸母,見到傅宓就跟眼裡沒有這個人一般。傅寶同樣厭惡傅宓,之前只是嫌她呆悶無趣兩人玩不到一處,後來就是將親哥哥過繼到三房的事情怪在傅宓頭上了。

  三夫人坐的位置恰好能看看見外面的情形,暗暗嘆息。

  鬧出過繼的事,女兒若是嘴甜跟兩個姐妹賠個不是,傅寶大大咧咧,傅宣懂事明理,就算心裡有芥蒂,明面上也會原諒她。可是女兒悶葫蘆一般,人家不理她她也就不說話,本來就理虧呢,難道還等著傅寶傅宣主動討好她?

  三夫人愁得都快長白頭髮了。女兒這樣的性子,哪個勳貴人家願意要她當兒媳婦?

  出神之際,有小丫鬟走了進來,在林氏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林氏點點頭,笑道:「難得老太太心情好,你去跟姑娘們說一聲,讓她們瞧瞧熱鬧去。」

  小丫鬟「哎」了一聲,轉身走了。

  喬氏好奇問道:「什麼熱鬧啊?」

  林氏回道:「前個兒韶棠在園子裡作畫,老太太聽說後,今日請韶棠過去幫她畫一幅像。」

  喬氏心裡呵呵冷笑。老太太養了一年才把歪掉的眼睛嘴巴養正了,但瞧著也乾巴巴的,早沒了當初的紅潤臉色,竟然還有心情給自己畫像?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麼。

  園子裡傅寶聽說了,立即想到了沈晴,噌地站了起來,抱起侄子快走進屋交給秦雲月,出門後拉著傅宣就往外走:「六妹妹走,咱們也去瞧瞧,我都不知道他畫技已經好到能入老太太的眼了!」

  傅宣根本不想去啊,可惜沒有傅寶力氣大,無奈勸道:「你放開我,我自己走。」

  傅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放開手,腳步也慢了下來,氣鼓鼓跟傅宣抱怨:「他都沒給我畫過呢,現在居然給老太太畫了,老太太也是,她以前都不喜歡表哥的,今日怎麼想到他了?那個沈晴肯定也在旁邊呢!」

  親姐姐傅寧在她還小的時候就嫁出去了,後來二房進京,傅寶有什麼心事都跟傅容說,等傅容也出嫁了,傅寶有心事就憋著,去肅王府見傅容時一次說個夠,實在憋不住,譬如現在,她也只能跟女書呆子傅宣埋怨。

  傅宣對傅寶林韶棠的事情並不感興趣,更何況這種捕風捉影的乾醋,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勸,便默默聽著。

  傅寶氣得直跺腳,等她看見沈晴站在林韶棠身旁笑盈盈不知道在說什麼時,妒火更盛,丟下傅宣大步快步跑了過去。傅宣本想停在原地等傅寶審完人回來的,只是瞅瞅坐在牡丹花叢裡的老太太,想到沈晴曾經做過的好事,傅宣不放心又追了上去。

  「林韶棠,你今日還真有閒情逸致啊!」傅寶大聲叫道。

  聽到心上人明顯帶著怒火的聲音,林韶棠心一下子提了起來,顧不得放下畫筆,慌忙轉身跟傅寶解釋:「阿寶,老夫人請我為她作畫,我……」

  「那她為什麼站在你身邊?」傅寶早就不把中風的老太太看在眼裡了,就當那裡沒有老太太一樣,指著沈晴質問林韶棠:「上次你們倆就在這邊碰上了,今天又聚在一起,你忘了答應過我什麼了嗎?」

  林韶棠沒忘。

  他答應傅寶再也不跟沈晴說話了,可是老太太相請,他已經拒絕過老太太一次,這次再拒絕實在不敬,他不得不過來為其作畫。跟著沈晴來他身邊看他畫,卻是沒有跟他說話的,一直在笑著打趣老太太,他總不能叫她退開吧?

  老太太就在身後呢,林韶棠不好當著長輩或是沈晴傅宣的面跟傅寶太親近,哀求地看著她:「阿寶別鬧,回頭我再跟你解釋,行不行?」

  傅寶還沒說話,那邊沈晴皺眉道:「四妹妹什麼意思?那天我過來是給外祖母摘牡丹的,看到棠表哥在此作畫,怕打擾他,我一句話都沒跟他說就走了,回頭跟外祖母提了一句,這才有今日相請。我與棠表哥處處守禮,還請四妹妹以後慎言,這是在家裡,都是自家人,到了外面,四妹妹若是如此指責我,那我只有以死證明清白了。」

  關係到女子的清白,傅寶這話本來就過分了,一旦沈晴覺得委屈跟傅品川告狀,傅寶肯定要挨訓斥的,林韶棠急著替傅寶向沈晴賠罪:「表姑娘,阿寶不是這個意思,你別誤會。」

  沈晴退後幾步,指著畫架旁的魚桶道:「本想幫外祖母散心,未料惹了四妹妹不高興,我這就送外祖母回去了,棠表哥走時別忘了把魚桶帶上,告辭。」說完轉身去推老太太。

  林韶棠趕緊去向老太太賠罪。

  傅寶望著他背影,再看看那邊的魚桶,咬咬唇,扭頭跑了。

  林韶棠哄完老太太,一回頭見心上人跑了,看那模樣分明是哭了,頭疼無比,要追上去吧,又怕被丫鬟們瞧見壞了傅寶的名聲。

  垂頭喪氣地看著傅寶跑沒影了,林韶棠轉過身,後知後覺發現傅宣還沒走。他心中一喜,隔了幾步請傅宣幫忙:「六妹妹,我跟表姑娘真的沒什麼,六妹妹替我跟阿寶解釋一下可好?」

  傅宣淡淡道:「林表哥是不是覺得表姑娘訓斥四姐姐的話有道理,是四姐姐無理取鬧?」

  林韶棠一怔。

  傅宣冷笑:「不知林表哥可否讀過曹子建的《君子行》?」

  林韶棠當然讀過,轉瞬就明白了傅宣的意思,臉色一變,「可是我……」

  傅宣抬手打斷他:「君子防未然,不處嫌疑間。方才林表哥跟表姑娘一個提筆作畫,一個在旁邊巧笑嫣然,與瓜田李下無異。我一個外人見了尚且懷疑,更不用說四姐姐,她的心思,林表哥比我清楚。四姐姐衝動之下言語確實有失,林表哥若真心不想四姐姐再犯這種錯,就請自省己過。」

  意味深長地看了那魚桶一眼,翩然而去。

  林韶棠僵在原地。

  沈晴沒錯,傅寶也沒錯,他……

  「千里,我哪裡做錯了嗎?」他怔怔地問身邊的長隨。

  千里撓撓腦袋:「我沒覺得少爺做錯啊,不過,既然四姑娘不喜歡您跟表姑娘在一塊兒,往後老太太再請,少爺就拒了吧,別管那邊了。老太太也真是奇怪,怎麼突然就親近起少爺了?」

  林韶棠倒是有幾分理解老太太。

  三個孫子都忙,孫女們沒人喜歡她,他再喜歡傅寶,也不得不說傅寶對老太太的態度……

  可現在哪是想那些的時候?傅寶又生他氣了。

  林韶棠最怕傅寶生氣,讓千里遞了一張又一張紙條,都被拒絕。

  傅寶滿心委屈,不想跟母親說,懶著跟傅宣說,去肅王府找傅容了。

  傅容聽了心裡咯噔一下。

  上輩子沈晴是六月裡嫁的林韶棠,眼下是四月,可想而知沈晴已經出手了,挑撥傅寶跟林韶棠的關係便是第一步。

  其實傅容有點看不上林韶棠,他要真喜歡傅寶,就該主動遠離旁的女人。像父親,像徐晏徐晉,不管看起來是溫和還是冷漠,有女人往他們身邊湊,他們都不給對方留半點情面。傅容記得小時候父親領著她出門,有個風.騷的寡婦故意湊了上來,還沒到跟前就被父親命人趕走了。

  可除了林韶棠,傅寶還能嫁給誰?

  青梅竹馬的情分,傅容沒有體會過,不知有多深,但她記得上輩子傅寶的下場。林韶棠娶了旁人,傅品川林氏會不給女兒挑別的好人家嗎?傅寶都沒要,賭氣般主動給了太子,或許她也是想照顧姐姐的遺孤,更多的,還是被傷的太深了吧?

  傅容希望傅寶一直都快快樂樂地過,而林韶棠,還沒到不可教的地步。

  「她是想跟你搶表哥呢。」傅容篤定地道。

  傅寶震驚地將送到嘴邊的芙蓉糕放了下去。

  傅容簡單地跟她解釋:「如果韶棠喜歡她,早喜歡了,正是因為韶棠對你一心一意,她知道光明正大地搶不過來,便想從你這邊下手,故意讓你看到她跟韶棠親密的樣子。你在這邊跟韶棠發脾氣,她再假裝安撫韶棠,如此就越發顯得你不講道理,她溫柔大方,時間長了,你說韶棠會喜歡誰?」

  傅寶火冒三丈:「他想喜歡沈晴就喜歡好了,我也去喜歡別人!」

  「那你想喜歡誰啊?」傅容捏捏床裡側兒子的小手,笑著看臉色漲紅的姑娘。

  傅寶結結巴巴的,忽的撇撇嘴,埋到傅容腿上哭了起來:「他肯定已經喜歡她了,陪她畫畫也就罷了,之前還一起釣過魚,他若是不心虛,為何不告訴我?」

  傅容摸摸她腦袋,柔聲開解道:「那個我就不知道了,可是阿寶,你就那麼不相信韶棠嗎?你們倆這麼多年青梅竹馬的情分,只因為看到沈晴站在他旁邊笑,你就不信他了?興許韶棠能解釋清楚呢?阿寶,往後不管看到什麼,你先別急著生氣,聽他解釋。好比這次,他解釋得通,你就信他,再告訴你不喜歡他跟沈晴在一起,他改了,你繼續喜歡他,若他明知再犯,你就永遠都不理他了。」

  傅寶伏在姐姐腿上,沒有說話,哭聲卻漸漸止了。

  正琢磨其中的道理呢,蘭香興奮地走了進來,賀喜道:「王妃,四姑娘,三少爺中了探花!」

  傅寶大喜,一下子跳了起來。

  傅容看看眼裡還帶著淚光的小姑娘,決定侯府宴請慶賀時,她得找機會提醒一下林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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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7:37:23 |只看該作者
第175章

  侯府傳來喜訊,傅寶暫且將她跟林韶棠的彆扭拋到腦後,洗完臉收拾一番就要回家。

  傅容讓乳母照顧瑧哥兒,她出去送人,路上輕聲提點道:「阿寶,喜歡一個人就要儘量相信他,沒有確鑿的證據前,你懷疑他一次兩次沒關係,次數多了,他也厭煩。你想想,如果我哪天不信任你了,覺得你做了對不起我的事,再三冤枉你,你會不會難過?」

  傅寶撇撇嘴,「三姐姐說得輕巧,哪天你看到王爺跟別人在一起,你會不會不高興?」

  「可我沒看到啊。」

  傅容拍拍她手,「你也沒看到,你只是看見沈晴站在韶棠身邊笑,並不知道兩人都說了什麼,若是你看到兩人有親密的動作,那我一定站在你這邊,幫你找個好夫君徹底忘了他,但韶棠沒有啊。阿寶你記住,男人也需要咱們哄,好比那次老太太送兩個丫鬟給王爺的事,你還有印象嗎?」

  傅寶點點頭。老太太沒事找事,連累父親跪地賠罪,她當然記得。

  「換成是你,你怎麼做?」傅容笑著問。

  傅寶哼道:「不要,我的丈夫,她憑什麼送丫鬟?」

  傅容敲了她腦袋一下:「就知道你會這麼說,那是長輩,不要豈不是給人話柄?當時我第一個念頭是不高興,怕王爺真的碰那兩個丫鬟,可轉瞬一想,我知道王爺喜歡我,我相信他不會碰別人,那我順勢要了那兩人又如何?王爺來接我,我沒跟他生氣也沒擺臭臉色,打趣般示意他那邊多了兩個丫鬟,王爺看出來我信任他了,當時就把兩人送回了老太太身邊。所以說啊,真正喜歡你的人絕不會讓你受委屈的,你信任他,他高興了便會對你更好,回去先聽聽韶棠是怎麼說的吧,別冤枉他。」

  傅寶腦袋裡有些亂,茫然地隨傅容一起繞過影壁,迎面撞上徐晉。

  傅容驚喜問道:「王爺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

  傅寶乖乖喊了聲「三姐夫」,盯著對面高大俊美的男人,像是要看透他。

  徐晉發現小姑娘眼圈是紅的,看他的目光也有些古怪,等傅寶走了,問傅容是怎麼回事。

  傅容哪能把家裡妹妹的心事告訴他啊,笑著道:「跟你沒關係,王爺別問了。」

  徐晉只是隨口提了一句,傅容不說他也就將之拋到一旁,「兒子醒著嗎?」

  「醒著呢。」提到兒子,傅容聲音都溫柔了下來。

  徐晉放了心,牽著她手道:「潤之點為探花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吧?回來前父皇還跟我誇了一遍,說傅家教子有方,過兩年要是大侄子教的好,讓他給咱們瑧哥兒當伴讀。」

  傅容意外地看他,隨即忍俊不禁。

  大郎走路還不穩當呢,自家兒子連爬都不會爬,嘉和帝想得可真長遠。不過幾個王爺的子嗣將來都是要去御書房讀書的,是以家中小輩兒能給皇子皇孫當伴讀,勳貴人家都看成榮耀,大郎真給瑧哥兒當伴讀,林氏應該不會不滿。

  但傅容很快就收起了笑。

  大郎是侯府大房的長孫,按理說跟太子那邊關係更近,嘉和帝卻想著讓大郎給瑧哥兒當伴讀,是不是心裡也不太看好太子妃的珝哥兒?至於傅寧的璋哥兒,畢竟是庶孫,嘉和帝有好的伴讀人選當然先想到嫡孫。

  她仰頭看徐晉。

  徐晉知道她轉過彎來了,很滿意她的聰明,低頭親她:「還是濃濃會生。」

  他想要兒子,她就真給他生了一個壯實可愛的胖小子,更是得了父皇看重。

  ~

  那邊傅寶回了侯府,直奔正房。

  有官銜在身的男人們還在衙門裡忙碌,除了傅宥林韶棠兩個,屋裡全是女眷,對傅宥讚不絕口。

  「你這丫頭,總算知道回來了。」林氏朝傅寶招手,示意女兒坐到自己身邊來,滿眼都是笑:「知道你三哥的喜訊了吧?」

  傅寶就跟沒瞧見林韶棠眼巴巴的目光似的,視線全在自家哥哥身上晃悠,與有榮焉:「當然聽說了,不過我早就料到三哥會高中了,三哥讀書多認真啊,可沒閒得給誰畫畫釣魚去。」

  這話酸溜溜的,除了坐在娘親腿上的大郎,一屋子人都明白傅寶說的是誰。

  喬氏三夫人善意地笑。

  林韶棠尷尬極了,低頭看腳下,俊臉泛紅。

  林氏心裡埋怨女兒不懂事,叫她抱大郎去外面玩。

  傅寶正好懶著跟林韶棠在一起呢,聽話地去了,將大郎放到木車裡,推著出了院子。

  林韶棠見傅宣傅宓沒有跟著,心中一喜,過了會兒找個藉口溜出去了,很快就在一顆丁香樹下瞧見了正給大郎折丁香花的姑娘,一身繡著碎花的長裙隨風輕輕拂動,美好地像一幅畫。

  「寶寶。」怕她躲他,林韶棠放輕腳步走了過去,確定傅寶跑他也能攔住,才輕聲喚道,「寶寶別生氣了,那天都是我的錯,往後不管老太太用什麼理由找我,我都不去,你別不理我行不行?」

  傅寶坐到長椅上,將新折的丁香花遞給侄子玩,輕飄飄問道:「那魚桶是怎麼回事?」

  林韶棠連忙解釋了一遍。

  得知又是沈晴主動往他身邊湊的,傅寶終於相信了傅容的話,沈晴確實想跟她搶人呢。

  她該怎麼辦?

  傅寶抬起頭,淚珠不斷往下掉:「我不管她是不是故意接近你的,我就是不願看你搭理她,沈晴也好,旁人也好,我不想看你陪她們釣魚畫畫,不想看你跟她們說笑。我知道我不講道理,可你是我喜歡的人,我希望你只對我一個人好,像大哥三哥那樣,對所有外姓姑娘都敬而遠之,否則我心裡難受,我會忍不住擔心你是不是喜歡她們了。我就是這麼不講道理,沒有她們會說話,今天我都跟你說清楚,你若能做到我就繼續喜歡你,你要是做不到,那就找個溫柔懂事的好姑娘去吧,我也換個人喜歡!」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躲遠些,哪有那麼多彎彎繞繞?她不想費那個心思,她就希望她的棠表哥永遠都圍著她一個人轉,他做到一天她就喜歡他一天,他做不到,她不喜歡就是了。

  心裡想的通透,眼淚卻越來越多,怕被侄子瞧見,傅寶側轉了過去,摀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

  林韶棠從沒見過她哭得這麼可憐。

  以前兩人吵架,為的都是一些瑣碎小事,譬如他放不好風箏,譬如他將她特意送給他的兩個荔枝都吃了沒分她一個,她就跟個孩子一樣,容易生氣也容易被他哄好。感情上面,林韶棠沒有接觸過旁的姑娘,出門時不是沒有人表現出喜歡過他,他都拒之千里,沈晴那邊,因為沈晴跟老太太在一起,又是親戚,林韶棠根本沒往那方面想,所以傅寶生氣,他也只當傅寶是因為單純討厭沈晴而已,不想他理她。

  直到傅宣用那番話點醒了他。

  傅寶是因為吃醋才生氣的。

  因此還是他錯了。他讓傅寶不安,讓她委屈,讓她哭成這樣,就是他的錯。

  可林韶棠心裡又忍不住高興。

  傅寶一直都像個孩子,兩人走到現在,全是因為他一直糾纏她,小時候不許她跟旁的男孩玩,甚至跟傅宥搶她的注意力,到後來她身邊就只有他一個男人,就算她點頭默認她喜歡他,林韶棠也忍不住懷疑,孩子似的她,真的懂得喜歡嗎?

  今日她哭成這樣,林韶棠的心總算落了地,她是真的懂,她也想獨佔他。

  放心之後,是無法言說的自責心疼。

  「寶寶別胡說,我只喜歡你,我就喜歡看你不講道理看你生氣然後我再把你哄好。」他蹲在她面前,伸手幫她擦淚,「別哭了,我知道我哪裡做錯了,你放心,我以後不會跟旁的女子說半句話,我只一心守著你。」

  整個侯府傅寶才是他最在乎的,如果敬重老太太注定會得罪傅寶,那老太太算什麼?

  「我不信!」傅寶猛地拍開他手,紅著眼圈怨他:「上次你就答應我不跟她說話了,結果呢,你向她賠罪,她訓我你不幫我,你還跟她賠罪!你滾,你去找她好了!」

  越說越氣,傅寶狠狠推了少年肩膀一把。

  林韶棠半蹲著,突然失去平衡,他本能地攥住傅寶的手,傅寶本來就是前傾的姿勢,被他這樣一拉,不由自主跟著撲了出去,跌在他身上。

  目光相對,傅寶怔了怔,慌手慌腳要起來。

  林韶棠明白,這次要是哄不好她,她只怕會越來越氣,心裡肯定也難過。

  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林韶棠緊緊抱住她腰不讓她走,急著表明心跡:「是我不對,不該任由旁人欺負你,寶寶你再給我一次機會,下次她敢說你出言不遜,我幫你罵她,姑父若因為她告狀罰你,我跟你一起受罰。」

  「什麼告狀?」傅寶困惑地忘了掙扎。

  林韶棠望著她眼睛道:「你指責她不守規矩,她不甘受辱稟明姑父,你說姑父會不會罵你?」

  傅寶怔住,想到父親古板的脾氣,突然心虛起來,「你,你向她賠罪,是為了我好?」

  林韶棠無奈道:「你從小就怕姑父訓你,我也習慣替你擦屁.股了。」

  他說的是心裡話也是大實話。傅寶小時候貪玩愛闖禍,擔心被嚴父教訓,好幾次都是林韶棠替她背的黑鍋,只是林韶棠跟傅寶太親近了,一時忘了兩人都已長大,有些話說出來……容易讓人停留在字面意思上。

  傅寶臉紅得像櫻桃,結結巴巴辯解:「誰用你幫我……你放開我!」越解釋越尷尬,再次掙扎。

  林韶棠愣了會兒才意識到哪裡說錯了,而現在他手抱著她小腰,往下挪挪就是她的……

  念頭一起,少年郎青澀的身體立即起了變化,怕被傅寶察覺,連忙將人扶了起來。

  傅寶迅速退回椅子上,拿出帕子擦掉臉上殘餘的淚珠,沒好氣攆他:「你走吧。」

  「你不生氣了?」林韶棠蹲著問。

  傅寶抿抿唇,瞪了他一眼:「再有一次,我就真的不理你了,你說的再好聽我都不信。」

  林韶棠長長舒了口氣,跟著就差舉手對天發誓了,「我保證,絕沒有下一次,以後寶寶說什麼就是什麼,你不讓我做的,我全都不做。」

  傅寶哼了聲,扭頭去看侄子,卻見小傢伙雙手撐著木車擋板,好奇又茫然地盯著他們呢。

  傅寶臉上一熱,捏了捏侄子的小鼻子:「看什麼看,走了,回去了。」

  大郎仰頭朝她笑:「寶寶!」

  傅寶傻了眼,扭頭去找罪魁禍首,林韶棠已經撒腿跑了。

  她氣得跺腳,望著少年逃跑的背影,心裡卻是歡喜。

  傍晚青梅竹馬和好的消息就傳到了五福堂。

  沈晴詫異傅寶怎麼這麼快就原諒了林韶棠,以她對傅寶的瞭解,傅寶至少還要再過一陣子才會搭理林韶棠的。

  好在,她一開始也沒打算靠幾次誤會就拆散二人。

  「阿喜,進來鋪紙研墨,我要練字。」

  阿喜馬上就從外間走了進來。

  看著小丫鬟忙活的身影,沈晴再次慶幸,當初為了討好傅寶,她特意學了傅寶的字,主動幫她應付先生的課業。因果循環,小時候傅寶收了她的好處卻沒領她那份情,現在她只好自己討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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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發表於 2015-8-5 17:37:35 |只看該作者
第176章

  傅宥高中探花,景陽侯府設宴慶祝。

  傅容早早回了娘家。

  林氏喬氏三夫人三位主母忙著招待其他女眷,就讓秦雲月先陪自家人。

  傅容聽完傅寶的悄悄話,得知她跟林韶棠已經和好了,還是以那樣簡單無理的方式,笑著戳戳她腦頂:「韶棠那樣會哄人,你往後也學嘴甜些,別看到什麼先朝他發火。」

  傅寶雖然沒有採用傅容教給她的辦法對付林韶棠,但她明白傅容的意思,以後也打算學著做的,不再像以前那樣只會對林韶棠發脾氣,此時乖乖點點頭,又怕傅容笑話她,跑過去哄侄子了。

  恰好那邊秦雲月跟傅宛也說完話了。

  傅容朝蘭香使個眼色,蘭香心領神會,從袖口掏出一方帕子。

  傅容接了帕子,走到秦雲月身邊請教道:「大嫂,上次你教我的針法,我有幾處總是縫不好,大嫂再給我示範一下可好?」

  秦雲月有些意外,隨即站了起來,笑著道:「好啊,這還不容易,二妹妹你先替我看著她們幾個小的,我去屋裡給三妹妹示範。」

  傅宛瞧了傅容一眼,含笑應了。

  自家妹妹懶得不行,怎麼可能會跟秦雲月學做針線活,分明是有悄悄話要說呢。

  傅容狡黠地朝姐姐眨眨眼睛,隨秦雲月走了。丫鬟們都沒有跟進內室,傅容也沒再繞彎子,坐到秦雲月身旁小聲道:「大嫂,前年太子殿下陪大姐姐回家省親,太子殿下在湖邊涼亭偶遇表姑娘的事你可知曉?」

  傅容覺得吧,林氏心裡對她們二房多少都有些芥蒂的,她若直接跟林氏說,讓她提防沈晴,小心沈晴跟林韶棠有什麼牽扯,林氏說不定誤會到別處去,不如跟與她沒有任何罅隙的秦雲月說。秦雲月自己提防也好,提醒林氏也好,都比她揭出來的效果好。

  秦雲月知道那事,婆母跟她提過,算是解釋為何她要疏遠沈晴。

  傅容見她點頭,便將傅寶為了沈晴跟林韶棠吵架的事情說了一遍,末了道:「或許是我多想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冤枉了表姑娘,但老太太對韶棠的態度過於反常,表姑娘又是有過前科的,所以……」

  秦雲月神色凝重,感激地朝傅容道:「三妹妹的意思我懂,你放心,我明白你是為了阿寶好,我也會提醒婆母的,絕不叫人壞了阿寶的好姻緣。」

  傅容總算放了一半的心。

  林氏是侯府當家人,現在唯一能壓制她並維護沈晴的老太太已經倒下了,只要林氏有心地方,傅容相信她不會叫一個曾經望向染指長女夫君的沈晴再次搶了次女的如意郎君。

  說完這件事,幾人一起去了花廳。

  傅容掃一眼裡面的女客們,笑著朝傅宛打趣道:「姐姐你看,今天來了這麼多妙齡小姑娘,除了奔著三哥來的,有沒有那麼一兩個也是為了咱們家的二哥?」

  傅宛倒巴不得有人盯上親哥哥呢,她跟妹妹孩子都生下來了,傅宸卻是娶媳婦的心都沒有,愁得母親都開始胡思亂想了,讓她囑咐梁通悄悄留意些,看哥哥是不是在外面養了人……

  「王妃,梁夫人。」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平和的聲音。

  姐妹倆一起轉了過去。

  傅宛不認得來人,傅容卻認識,朝禮部侍郎韓大人的妻子招呼道:「夫人來了啊,這位是……」

  韓夫人笑著介紹道:「這是我二女兒,小名叫玉珠。」

  十五歲的韓明珠落落大方地朝傅容姐妹行禮。

  傅容拉過韓明珠的手,一邊含笑端詳一邊誇道:「玉珠妹妹生的可真好,有十五了嗎?」

  心裡暗暗感慨傅宥好福氣,韓明珠個子比她稍微矮一些,但身段可是該細的地方細,該鼓的地方鼓的,鵝蛋臉上水眸瀲灩,紅唇豐潤飽滿,乍一看有些不像好人家的姑娘,美得太過妖豔,但是聽她開口之後,那聲音如空谷清泉一般靈動出塵,立即叫人收起最初的輕視之心。

  上輩子傅容跟傅宥兩口子沒見過幾面,只聽說傅宥極其寵愛這個妻子,小兩口常常出去遊玩。

  不過傅家從大伯父父親到傅定傅宸傅宥哥仨,哪個又不疼媳婦呢?

  傅宸不疼,因為他沒媳婦。

  有那麼一瞬間,傅容真想把眼前的美人搶走,塞到親哥哥懷裡。

  但也只是一時玩笑念頭罷了。

  ~

  紅日西垂,送完客人歇過勁兒來後,林氏將兒媳婦叫了過來,向她問起韓玉珠:「你覺得那姑娘如何?」這個韓玉珠是傅宥親口跟她提的,林氏觀察了半天,發現小姑娘為人確實不錯,長得美,禮儀也周到。林氏自己滿意了,也希望大兒媳滿意,將來妯娌倆相處起來才和順。

  秦雲月想了想,點頭道:「挺好的啊,阿寶跟她一起玩過幾次,對她印象也不錯。」

  林氏十分欣慰。

  秦雲月斟酌著將傅容的擔憂說了。

  林氏聞言,心裡有些複雜。

  她再羨慕喬氏,都不得不承認,喬氏很會教女兒,傅宛溫婉端莊,傅宣清貴秀雅,就連平時看起來只會撒嬌打扮的傅容,心底也善良,真正關心她的傻女兒。

  「知道了,這事不用你插手,我心裡有數。」

  當晚歇下後,林氏靠在丈夫懷裡感慨道:「潤之有了心上人,我瞧著那姑娘也不錯,等他們倆的親事定下來,我也可以安心給晴丫頭找個好人家了。對了,上次你看上的那幾個,老太太怎麼說?」

  傅品川嘆了口氣:「母親不願意,還是捨不得她遠嫁吧。」

  林氏心裡冷笑,丈夫夠有心了,選的都是距離京城兩三日車城的府縣,就這還嫌遠?

  嘴上卻道:「既如此,咱們就在京城找戶人家吧,我仔細想過了,她當年畢竟還小,這兩年一心一意照顧母親,乖巧地讓人心疼,咱們也別再抓著那點小錯不放,原諒她一次吧,嫁在京城,她也好常常回來陪母親解悶。」

  傅品川扭頭看她:「你真放得下?」

  林氏嗔了他一眼:「敢情在侯爺眼裡,我竟是一個心胸狹窄的人?」

  傅品川連忙賠罪。

  妻子嫁過來後孝敬公婆關照妯娌,乃是難得的賢妻。

  次日傅品川照舊早起上朝,林氏照常處理侯府大小事宜,上午聽阿福說沈晴讓她打聽今日林韶棠在不在侯府,她點點頭,便讓阿福回去覆命了,跟著派人去給傅宥傳話,叫他將林韶棠請到他那邊指點功課,哪都不許去。

  後日林韶棠就要回西山書院讀書,沈晴今日多半會做點大動作。

  晌午用完飯不久,就在林氏準備歇晌時,阿福又來了,遞給她一張字條。

  看清上面的字跡後,林氏愣了一下,低頭問阿福:「她自己過去了?」

  阿福輕聲道:「是,只讓將字條交給表少爺,藉口都替我想好了,讓我將字條夾到這本書裡,見到千里就說我是半路遇見的夕月的,夕月肚子不舒服托我轉交。」

  夕月是傅寶身邊的大丫鬟,就算林韶棠有些懷疑為何夕月會將書交給她幫忙,看到裡面暗藏的傅寶「親筆」寫書字條,恐怕也會高興地忘了懷疑,沈晴甚為用心,字條上對林韶棠的稱呼居然是傅寶慣用的「書呆子」。

  林氏問阿福可知沈晴的具體計畫。

  阿福搖頭。

  林氏沉思片刻,鄭重囑咐道:「好,這事你們就當完全不知情,回頭侯爺問起,你們邊說表姑娘睡下後你們也歇晌了,並未察覺表姑娘偷偷溜了出去。」

  阿福領命而去。

  林氏立即派人去請傅宥。

  「母親叫我?」傅宥很快就過來了,早上得了母親的吩咐,他心裡便存了疑惑。

  林氏將字條遞給他,又把前因後果快速解釋了一遍。

  傅宥攥緊紙條,面色陰沉,見書桌上紙筆齊全,問林氏可有沈晴的字跡。

  林氏還真有,沈晴抄過佛經給她,沒有多問,急急去翻找。

  傅宥看過,提筆站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開始寫字。

  林氏在旁邊瞧著,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兒子寫出來的,竟然同沈晴的一模一樣,甚至每個字的最後一筆都有些急促,顯示出主人心裡的緊張,聯繫字條上的內容,任誰都能理解「她」為何緊張。

  「母親記住,她只給我寫了字條,這張我給韶棠看過後便會燒了。接下來的事情全部交給兒子,母親只需囑咐好那些丫鬟,回話時別讓父親起疑。」

  林氏眼睛發酸,她將兒子拉進來,為的就是讓兒子出面揭穿沈晴的嘴臉。她出面,丈夫很有可能懷疑是她將計就計陷害沈晴,就算沈晴有錯,她身為舅母不訓誡她反而誘導她繼續犯錯,丈夫都會不喜。換成兒子出面,這事情就容易撇得乾淨了。

  而她的潤之那麼聰明那麼沉穩,洞若觀火,偏偏明面上他再不能喊她母親。

  含淚送走山嶽一般可靠的兒子,林氏趕緊派人去喊阿福過來,另作安排。

  ~

  侯府竹林裡有間竹屋,供主子們夏日過來小坐消暑。

  沈晴站在窗前,遠遠瞧見林韶棠走了過來,她迅速躲進內室,點上老太太送她的逍遙香。

  只要她跟林韶棠成了事,事後再說自己也是被人騙過來的,以林韶棠的君子品性,定會對她負責。

  這香藥效太重,哪怕沈晴用帕子摀住口鼻,漸漸還是感受到了一陣無力,伴隨一股難以形容的燥.熱。

  幸好,門外響起了林韶棠喊傅寶的聲音。

  沈晴將帕子藏了起來,裝作昏睡。

  門外,林韶棠喊完人,疑惑地看向從另一側悄悄靠攏過來的傅宥。

  「你走吧,記住,今日你一直在書房讀書,什麼事情都不知曉。」

  林韶棠有些擔心,「要不我在外面守著,萬一……」

  「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容易上當?」傅宥意味深長地道,在林韶棠慚愧低頭時再次提醒:「記住這次教訓,以後好好待阿寶。」

  林韶棠抬頭,目光堅定,「好。」

  是他輕信小人,竟然以為沈晴如她表現出來的那樣端莊善良,甚至為她惹了傅寶傷心。

  不用傅宥提醒,他也記住這次教訓了,再不給人可乘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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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林韶棠走了,傅宥進了竹屋。

  他沒有關門。

  竹屋分內室外間,他停在內室門簾前,聽裡面的動靜。

  什麼聲音都聽不到,卻有一縷幽香順著門簾縫隙飄了出來。

  傅宥迅速後退,等心頭一點燥火平復下去,他取出帕子緊緊摀住口鼻,快步進屋。

  他看見床榻上躺著一個窈窕的身影,一身水綠褙子白底長裙,背對他輕輕蹭著腿,像是身上癢癢。傅宥沒再多看,目光掃過屋裡緊閉的窗子,迅速落到桌案底下的青釉香爐上,那裡燃著半截手指長的香。

  傅宥大步走向桌案。

  沈晴察覺到不對,強壓著體內悸動轉過身,剛要喊一聲「棠表哥」,卻看見傅宥清冷的側臉。腦海裡陡然升起不妙的預感,沈晴心念急轉,弱聲哀求:「三哥,你救救我,我被人引到這裡……三哥!」

  卻是傅宥看都沒看她,掐滅香後端著香爐揚長而去。

  沈晴大急,一緊張,體內的火好像突然被潑了油,騰騰著了起來,燒得她走路都不穩,軟綿綿倒在了地上,口中一聲聲喚著三哥,輕柔而魅惑。

  傅宥聽見了,但他無動於衷,將香爐放到一旁窗檯上,從外面帶上竹屋門板,吩咐長隨去稟報林氏,再去大理寺請侯爺回來。

  沈晴出此下三濫的手段勾.引林韶棠,傅宥有千百種手段讓她生不如死,但她畢竟是姑母留在這世上的唯一骨血,傅宥不想父親痛上加痛。他只想讓父親看清楚沈晴的真面目,傅宥相信,看清了,父親絕不會再留沈晴住在侯府。

  這就夠了,他要的是家宅安寧,只要沈晴離開,她是好是壞都與傅家無關。

  半個時辰後,傅品川匆匆趕了回來。

  沈晴已被林氏派身邊的心腹嬤嬤打暈帶回了廂房。

  傅宥示意傅品川看桌子上的兩樣東西,沉著臉道:「早上我去五福堂給祖母請安,表妹將這張字條塞給了我,我覺得不妥,又擔心表妹執拗,決定去見她一面,跟她講清道理,誰料表妹……」

  傅品川恍若未聞,難以置信地盯著手中字條。沈晴的字跡他當然認得,沈晴對兒子的心思……

  老太太確實提過想將沈晴許給次子,最初他也贊成,直到沈晴意圖勾.引太子。

  傅品川放下字條,視線落到了旁邊的香爐上。

  林氏呆呆坐在一旁,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疲憊道:「侯爺,這事傳出去咱們大房都不好看,我已經吩咐過底下人了,不許他們洩露半句,只是,潤之已經有了心上人,老太太竟然還想著撮合他跟他表妹,甚至拿出那等東西……」

  傅品川閉上了眼睛。

  母親手裡確實有些上不得檯面的東西,小時候父親寵愛杜姨娘,母親便用過這種手段挽留父親,父親發覺後越發不待見母親,夫妻二人反目成仇。

  剛要說話,忽聽妻子低低哭了出來:「她是長輩,我不該說任何不敬的話,只求侯爺早些將表姑娘嫁出去吧,外地也好京城也好,潤之已經過繼到三房了,我不想再壞了他的姻緣。行之身邊沒有妾室,潤之還沒成親身邊卻要多個貴妾,讓韓家如何看咱們?潤之喜歡他表妹也就罷了,可……」

  「夫人不用說了,這事是我大意了。」傅品川無聲嘆了口氣,轉身往外走,走到門口時平靜道:「衙門還有事,我先回去,潤之你安排人,即刻送你表妹回贛州,務必將她安全送達,再親自給你姑父寫一封信,就說你表妹大了,京城沒有合適的人家,請他安排婚事。」

  言罷離去。

  傅宥朝母親告辭,出去安排人選。

  林氏去了廂房。

  沈晴還昏迷著,臉上是不正常的紅,為了自家聲譽,林氏並沒有請郎中。現在看著這個心機深沉的小姑娘,林氏真想潑一桶冷水叫醒她,告訴她她即將面對的下場。

  但她沒有,她不想聽沈晴哭鬧,這樣安安靜靜地走,最好。

  沈家家道中落,不得已從京城搬回贛州老家,憑藉祖產在當地也算得上大戶人家,可她那個小姑生怕委屈了女兒,臨死將沈晴託付給侯府,但小姑恐怕怎麼都想不到,她的女兒心術不正,徹底得罪了待她如親生女兒的侯府,馬上就要回只有血緣關係沒有撫養情分的生父身邊了。

  林氏笑笑,最後看了一眼沈晴嬌美的臉龐。

  她相信,沈老爺跟他的繼室夫人會給美貌長女挑個好人家的。

  日落之前,沈晴由侯府二管家親自護送出了京城,至於她何時醒來,醒來後會不會哭鬧,只有送她的人才知道了。

  傅容也得到了消息。

  沈晴做了什麼,傅容不知道,她也不關心,她只知道,傅寶這輩子不用再犯傻了。

  心情大好,傅容照照鏡子,試穿今夏新裝,看了會兒吩咐蘭香把去年的裙子翻出來。

  她可是從來不穿過季衣裳的,蘭香納悶地去找,挑了幾套去年傅容沒穿過的。

  傅容不厭其煩地試,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她懷孕時多出來的肉果然還沒完全減下去呢。

  「你們都只會糊弄我!」傅容瞪著眼睛訓斥兩個丫鬟。

  梅香蘭香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知道該如何安撫。

  因為根本就不用安撫啊,自家王妃生完後短短三個月不到就恢復原來的身段了,在她們看來,王妃前後唯一的區別就是胸脯更鼓了,如果不是她用尺子再三量,她們肉眼凡胎的可沒瞧出來王妃哪裡胖了。

  這樣的身段,她們羨慕得很呢,王妃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把軟墊拿出來吧,我要練腿。」傅容盯著鏡子瞧了半晌,終於開口道。

  「現在就練?」梅香吃驚地問。

  傅容點點頭,瞅瞅外面天色,估摸徐晉還得等會兒才回來呢,夠她練一刻鐘的,「備好熱水,練完我要沐浴。」

  兩個丫鬟只好分頭去安排。

  傅容輕步走到床前,親了親還在睡覺的兒子。

  東西很快準備好了,傅容將梅香蘭香打發了出去,換上一套薄紗睡裙躺在軟墊上練腿。

  一年沒練,很快就氣喘吁吁。

  不過為了盡快恢復身材,傅容樂得忍受辛苦,越累,距離曾經的纖腰細腿好像就更近了一步。

  閉著眼睛,她咬唇堅持,太過專注,連徐晉何時走進來的都不知曉。

  美人橫臥於地,薄紗衣裙被香汗洇濕,修長美腿交替晃動,看得他渾身冒火。

  徐晉最喜歡看傅容這樣折騰了,時隔一年不見,今日回來竟能一飽眼福,真是驚喜。

  悄無聲息褪了衣服,徐晉慢慢坐了下去,就坐在自己的衣衫上,視線沿著妻子上上下下打量,然後在傅容累得再也抬不動腿癱軟在軟墊上大口大口喘氣時,他冷不丁地壓了上去。

  傅容嚇得發出一聲尖叫!

  徐晉及時捂嘴她嘴:「噓,別弄醒兒子。」

  傅容看看自己被迫抬起來的兩條腿,再看看跪在面前的男人,無力地勸阻:「王爺別鬧,我身上都是汗,別污了王爺……」

  「濃濃的汗也是香的。」徐晉看著她笑,猛地往前一欺。

  汗多才好,都不用他費事了。

  他急如暴雨,傅容本就處於筋疲力盡之際,哪受得了他如此折騰,知道躲不過去,傅容小聲哀求:「王爺你放開我,我腿酸,你,你讓我躺著行不行?」

  徐晉輕輕按了按她小腹:「濃濃不是想要快點瘦下來嗎?我幫你瘦。」

  一本正經,又無恥之極。

  傅容氣得伸腿踢他,不肯老老實實地給,徐晉偏偏喜歡她這樣,也不躲,只管全神貫注地收拾她,等傅容最後一絲力氣耗盡,他再抱起她腿幫她瘦身,看她氣急敗壞又無可奈何的嬌氣模樣。

  於是傅容這次練腿,硬是從計畫裡的一刻鐘拖延到了半個時辰,中間徐晉還讓她練了胳膊練了腰,傅容如被俘虜的敗將,打不過逃不了,只能任人磋磨。

  瑧哥兒醒了,傅容抱他喂時胳膊都打哆嗦。

  徐晉怕她摔了兒子,主動請纓,想要幫她抱瑧哥兒。

  傅容惡狠狠瞪了他一眼,躺到床上喂兒子。

  徐晉坐在一旁看,輕聲跟她說話,聲音裡帶著美餐過後的暗啞慵懶:「父皇讓咱們明天抱瑧哥兒進宮,給二老看看。」

  孩子滿月前禁不起折騰,現在大一點了,是可以抱進宮給母親瞧瞧了。

  聽他說正經事,傅容暫且消了氣,扭頭問道:「你跟父皇說瑧哥兒的臭脾氣了嗎?別進宮後瑧哥兒不願給父皇抱,父皇生氣。」淑妃那裡傅容倒是不怕,就怕嘉和帝跟小孩子計較。

  徐晉親親她依然豔若桃李的臉龐,柔聲道:「說了,父皇還誇他有脾氣呢,濃濃放心,父皇喜歡孫子,不會計較這種小事的。」

  傅容低頭,看看懷裡吃得正香的小傢伙,輕輕摸了摸他腦頂:「瑧哥兒聽見了沒,明天咱們要進宮看皇祖父去了,瑧哥兒見到皇祖父要聽話啊,你讓皇祖父高興了,他才喜歡你呢。」

  瑧哥兒小嘴兒不松,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著娘親,不懂娘親在說啥。

  傅容喜歡的不得了,喂完兒子,她也恢復了些力氣,抱起小傢伙親。

  徐晉大的小的都喜歡,過了會兒吩咐丫鬟們把晚飯擺到內室。

  丫鬟們退了出去,傅容剛要下床,徐晉按住她肩膀,笑著道:「今日濃濃辛苦了,我喂你。」

  他主動討好,傅容不享受白不享受,笑盈盈看著他。

  今晚廚房做的是雞絲湯麵,夏日天熱,面也有些燙,徐晉挑起一柱面條繞幾下,等面條幾乎都纏在筷子上了,再用瓷碟接著遞到傅容面前。

  他放蕩時下.流無恥,溫柔時細心體貼,傅容甜甜一笑:「王爺真好。」說完張嘴去接。

  徐晉鳳眼微眯,忽的將筷子退了回來。

  傅容怔住,抬眼時見男人笑得賊壞,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徐晉連忙又遞了回去:「吃吧,這次不逗你了。」

  傅容咬咬唇,決定再信他一次。

  沒想徐晉還是將筷子挪走了。

  傅容氣得剛要罵他,身側突然傳來瑧哥兒咯咯的笑聲,傅容扭頭,就見臭小子望著他爹爹笑呢,露出粉嫩牙床,一雙小短腿高興地亂蹬。

  傅容又氣又笑,低頭去咬壞兒子的小臉蛋。

  徐晉見了,咽嚥口水,趁傅容鬧兒子時偷偷將筷子送到了自己嘴裡,又飛快挑了一柱。

  回來就陪她練了半天腿,他也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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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第一次抱兒子進宮去給他皇祖父看,傅容特別緊張,早早起來去了乳母那邊。

  瑧哥兒還沒睡醒呢,長長的眼睫襯得他小臉更白淨,粉嫩嘴唇輕輕抿著,兩隻小胖手都舉到了外面,像是準備跟人打架一般,古怪又有趣。

  傅容無聲微笑,溫柔地打量小傢伙。

  兩個多月的瑧哥兒,模樣長開了不少,臉龐眉毛眼睛鼻子都像徐晉,下巴跟嘴唇像她,漂亮極了,不笑的時候鳳眼直直地盯著你,有點徐晉清冷的樣子,一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線,小嘴兒咧開,可愛地讓人忍不住將他抱到懷裡好好稀罕。

  只是,兒子脾氣怎麼就這麼大呢?

  傅容真是發愁。她跟溫嬤嬤打聽過,徐晉懂事後性子才冷了起來,小時候也是人見人愛的,瑧哥兒若是長大了學父親的脾氣,她管不了,現在小娃娃一個,什麼都不懂,他擺什麼臭架子,莫非是太過認生?

  心裡正愁著,瑧哥兒突然朝床外歪過腦袋,小嘴兒抿了抿,隨即睜開了眼睛。

  傅容瞧著兒子。

  瑧哥兒茫然地盯著娘親,忽的咧嘴笑了,嘴裡發出「啊啊」聲,好像是在跟娘親說話。

  傅容頓時不愁了,握住兒子小手哄道:「瑧哥兒一醒就看見娘親,是不是很高興啊?」

  瑧哥兒聽不懂,就知道對著娘親笑。

  傅容親自給兒子把噓噓,喂過奶後抱兒子去了上房。

  徐晉已經起來了,將兒子接到懷裡,抱他去看鸚鵡。

  瑧哥兒現在能看清四五尺遠的東西,見過團團後每天最開心的事就是跟娘親一起逗鸚鵡。傅容喜歡教團團說話,瑧哥兒聽娘親朝團團不停重複相同的聲音,他也會啊啊朝團團叫。

  外面小丫鬟們擺飯,聽到裡面男娃「啊啊」叫喚,都不自覺地笑。

  飯後休息一會兒,一家人就要進宮了。

  瑧哥兒頭回坐馬車,被娘親抱在懷裡,小腦袋左轉轉右轉轉四處亂看,小手無意識地在臉上動,指甲剛剪過不久,不用擔心他自己劃傷自己。他看什麼,傅容就告訴他那是什麼,也不管兒子是否聽得懂。

  徐晉很少有功夫看她們娘倆相處的,此時見了,心軟一片,柔聲問傅容:「有了瑧哥兒,日子是不是有趣多了?」

  傅容笑著回道:「是啊,他醒了我就陪他說話,他睡著我就在一邊守著,總有事情做。」

  徐晉握住她手:「明年這時候,咱們一家去莊子上住一陣,我陪你們一起玩。」那時候兒子應該會走路了,他領他放風箏去。

  「這是王爺說的,王爺別忘了。」傅容歪頭看他,目光靈動。

  徐晉湊過來親她,親親臉龐,親親嘴角,慢慢變了味道。

  瑧哥兒躺在娘親懷裡,肩膀被爹爹一隻大手穩穩托著,好奇地看頭頂兩個他最熟悉的親人。看著看著,瑧哥兒目光落到了爹爹領口繡著的蟒紋上,看了一會兒,順著徐晉胸口往下看,尋找其他地方的圖案,然後就瞧見了爹爹腰間的玉珮。

  他「啊」地叫了聲。

  徐晉連忙放開妻子,身子退後手卻沒有鬆開,確定傅容能抱穩兒子才收回手,低頭逗他:「你娘天天親你,給我親一口你就不願意了?」

  傅容嗔他:「別胡說。」

  徐晉無所謂地道:「反正他也聽不懂。」見小傢伙盯著他腰間使勁兒,徐晉低頭瞅瞅,將那龍紋玉珮舉了起來,不用他問話,瑧哥兒就高興地蹬腿了。徐晉失笑,解下玉珮放到兒子懷裡,「還是我兒子識貨,當初有人可是再三不肯收的。」

  傅容假裝沒聽到。

  徐晉又去親她。

  一家三口各忙各的,不知不覺馬車就到了宮門口。

  徐晉抱著瑧哥兒,細心地不讓陽光照到兒子眼睛,領著傅容直接去了昭寧宮。

  嘉和帝早來昭寧宮等著了。他現在的孫輩兒裡,珝哥兒病弱,璋哥兒聰明卻是庶出,珍姐兒是個丫頭,他雖然喜歡,卻更想要抱孫子,所以對瑧哥兒這個嫡孫抱了極大的希望,盼他聰明伶俐,活潑康健。

  「免禮免禮,少客套了。」眼看徐晉夫妻倆要行禮,嘉和帝先擺手免了禮,命徐晉去他身邊。

  傅容笑著站到淑妃旁邊,看他們爺仨親暱。

  「瑧哥兒,給皇祖父抱抱行不行啊?」私底下嘉和帝是個很隨和的人,跟一些比較得寵的妃嬪相處,他都許她們自稱「我」的,只是有些人,譬如皇后,太重規矩,不敢僭越,本性隨和的如淑妃柔妃,就順勢自稱我了。

  眼下兒媳婦在身邊,嘉和帝也沒擺皇上的譜,注意力全在胖皇孫身上了。

  瑧哥兒瞅瞅面前的男人,往爹爹懷裡縮了縮,腦袋對著徐晉胸口,只露後腦勺給皇祖父。

  傅容心中一緊,悄悄觀察嘉和帝神情。

  淑妃熟悉嘉和帝的脾氣,非但沒有害怕,還笑著坐到了嘉和帝旁邊,瞅著孫子打趣道:「都說了瑧哥兒脾氣大不愛讓人抱,皇上就是不信邪,現在撞了南牆了吧?」

  嘉和帝還真就不信邪了,繼續輕聲喊人。

  徐晉面無表情地看熱鬧。

  傅容暗暗著急,站在淑妃身後柔聲哄兒子:「瑧哥兒看這邊啊,不是跟你說了嗎,今天咱們是進宮拜見皇祖父的,瑧哥兒快看看皇祖父。」

  瑧哥兒聽到娘親的聲音,慢慢轉過了腦袋。

  傅容從公爹婆母背後悄悄伸手指嘉和帝那邊。

  瑧哥兒目光隨著娘親的手落到了嘉和帝身上,盯著嘉和帝臉龐瞧了會兒,又落到他衣領上。

  嘉和帝見仙童般的孫子盯著自己肩頭,笑了,指著衣襟道:「瑧哥兒認識這是什麼嗎?」

  瑧哥兒認真聽著,忽的扭頭,看徐晉衣袍上的繡紋。

  小傢伙竟然知道比對了,嘉和帝哈哈笑,吸引孫子重新看過來後,他一手去接孫子,一手指著衣襟道:「瑧哥兒給皇祖父抱抱,皇祖父教你認龍。」

  瑧哥兒盯著他衣裳,眨了眨眼睛。

  嘉和帝試著去抱,瑧哥兒躲了一下,但並沒有特別反感。嘉和帝大喜,大手插到襁褓下面要往自己這邊使勁兒,搶了會兒發現徐晉不願意鬆手,忍不住催他:「景行你放手啊,沒看瑧哥兒願意給我抱了……」

  說話時已經將孫子抱到了懷裡,一邊熟練地晃悠一邊朝淑妃炫耀:「你看,這不就給我抱了?瑧哥兒喜歡皇祖父是不是?」

  瑧哥兒記得自己的名字,「啊啊」叫了兩聲,目光在嘉和帝身上轉悠。

  淑妃眼饞,試著要抱。

  瑧哥兒立即往嘉和帝懷裡縮。

  嘉和帝哈哈大笑,抱起孫子在屋裡走動起來,教他認識各種東西,其中桌案上一對兒羊脂玉玉麒麟是他特意給瑧哥兒準備的,大概是太高興了,嘉和帝竟旁若無人般坐了下去,推著兩個玉麒麟打架,逗給孫子看。

  瑧哥兒咯咯笑個不停。

  傅容總算鬆了口氣,背後一片冷汗。淑妃笑著拍拍她手,讓徐晉在屋裡陪嘉和帝哄孩子,她領著傅容去了外頭,剛說兩句貼己話,就見六皇子徐晧興奮地趕了過來。

  「娘,四嫂,瑧哥兒呢?」當了親六叔,徐晧也挺新奇的,手裡拿著一隻鏤空金環,金環上掛了一串串金鈴鐺,徐晧進來的時候,那鈴鐺就晃悠著響了。

  淑妃好奇問他:「哪找來的這玩意兒?」

  徐晧自得道:「我專門命工匠打的。」聽到裡面嘉和帝的聲音,少年郎急切地走了進去。

  淑妃朝傅容搖頭道:「都十七了,眼看快要娶媳婦了,還跟孩子似的。」

  傅容聞言,明知故問:「娘為六弟挑好人了?」

  她狡黠調皮,淑妃點點她額頭:「少跟我裝傻,你那麼聰明還猜不到?等等吧,六月裡綰綰及笄,九月裡選秀,屆時順便給你六弟賜婚。」

  傅容明白,這次選秀可不是給幾個皇子挑王妃的,而是朝廷在各地遴選姿容出眾者,進京選秀,為嘉和帝充盈後宮。

  看著淑妃提及選秀時平靜淡然的臉龐,傅容彷彿聽到了一聲警鐘。

  嘉和帝都快五十了吧,還在享受著唾手可得的美人們,徐晉現在是王爺,恰好她又是在女人最美的年歲,他願意寵她,等到將來她容貌漸漸失色,徐晉又登上高位,他還會一心守著她?

  這一年徐晉對她太好,傅容都快相信他真的會永遠不變心了。

  他不是普通男人啊。

  出宮路上,傅容摸摸徐晉懷裡兒子酣睡的臉蛋,輕聲問道:「九月選秀,王爺聽到消息了嗎?」

  徐晉隨口「嗯」了聲,「大概六月裡會傳下旨意,選各地年滿十四不及十七的四品以下官員之女進京,怎麼,濃濃為何問這個?」想到什麼,他低頭看傅容,眼裡帶笑,「又在胡思亂想了?」

  傅容撇撇嘴,靠著他胳膊道:「我什麼都沒想,就是有點心疼娘。」

  徐晉笑容斂了斂。

  這次選秀,確實有位絕色美人,一進宮便搶走了父皇所有寵愛。

  他用下巴蹭了蹭傅容腦頂,低低安撫道:「不用心疼,娘從來不在乎那些。」

  正因為母親不在乎,他才可以安心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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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7:38:09 |只看該作者
第179章

  四月底,傅宥同韓玉珠定了親,九月大婚。

  定親當天傅宸當然也在家,宴席散後被喬氏傅容一起審問,傅宛笑著不說話,傅宣領著官哥兒媛媛在院子裡玩。

  「哥哥,你都二十了,看三哥定親你不著急嗎?」傅容親自給兄長倒茶,重重放在他面前,借此表明不滿。

  二十歲的傅宸高大挺拔,同傅品言一樣俊朗,又比傅品言多了颯爽英氣,或許是這輩子一家人都平平安安,傅容發現哥哥比前世這個時候愛笑多了,並不冷峻嚴厲,特別是在自家人面前。

  傅宸這幾年都被母親妹妹們逼婚,他都習慣了,悠然地喝了口茶:「我也著急啊,可我沒遇上自己喜歡的,你們總不能叫我娶個不喜歡的吧?」

  喬氏瞪著眼睛接話道:「什麼叫喜歡啊?你看潤之,還不是你大伯母替他選的人?」

  傅宸嗤笑。

  他這笑容別有深意,明顯是知道什麼內情,傅容本來就對傅宥的姻緣好奇呢,不由坐到傅宸身邊,興奮地問他:「莫非三哥跟玉珠早就認識?」

  姑娘家對這種事情都感興趣,傅宛也忍不住豎起了耳朵,就連喬氏,都暫且將一肚子妒火壓了下去。她能不嫉妒嗎?林氏已經當了祖母,傅宥現在是三房人,明年三夫人估計也會抱上孫子孫女,只有她的兒子不爭氣,女兒們倒是爭氣,但外孫外孫女都不在她眼前啊,官哥兒越來越大,也不如小時候那樣好糊弄了。

  母女三個都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傅宸故作神秘片刻,終於解釋道:「去年九月潤之考上舉人,我們哥仨一起去下館子,吃完飯潤之要去書坊看看,大哥先回家了,我跟他一起去的,看看有沒有新書買來送給宣宣。到了書坊,正好碰上韓家兄妹在那兒挑書,韓少爺想買一本孤本,韓姑娘認為那書是贋品,不讓他買。」

  說到這裡,他端起茶碗喝茶。

  傅容試著猜測道:「然後三哥站在玉珠那邊,說那書確實是贋品?」

  傅宸斜了她一眼:「你看他像是那麼臭顯擺的人嗎?潤之可會裝了,就跟沒看見那邊有個漂亮姑娘似的,是書坊東家知道他博學多才,請他過去作證。潤之過去看了,說那書是真品,韓姑娘不服,跟他爭辯,我聽不懂他們都說了什麼,反正足足說了一刻鐘吧,後來潤之跟她認了錯,承認目光不如她。」

  傅宛聽了,由衷讚道:「看來玉珠妹妹也是才女啊,連三哥的眼光都不如她。」她跟傅宥同歲,生辰比傅宥晚,是以見面也得喊聲三哥。

  傅宸又笑了,傅容一直盯著他呢,見他這樣笑,頓時明白了,搶先道:「哥哥的意思是,三哥那會兒就看上玉珠了,故意說那書是真品,好激玉珠跟他理論?」

  傅容摸摸她腦袋:「不虧是當了王妃的,就是聰明。」

  要不說傅宥能裝呢,憑傅宥那天的表現,道貌岸然的,他真沒看出來傅宥瞧上人家了,聽說侯府跟韓家交換庚帖後他才回過味兒來,敢情那小子心思深著呢。

  喬氏見兒子成功轉移了兩個女兒的注意力,當即把話題又轉了回來:「就算是潤之自己看上的,那也是他的本事,怎麼沒見你給我相個兒媳婦回來?正堂你給我句實話,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姑娘了?你放心,只要她是好人家的姑娘,哪怕家世比咱們低,我跟你父親也不反對。」

  傅宸頭疼撫額:「真沒有,如果有了,不用你們催我,我馬上就把人娶回家。」

  他在宮裡當侍衛,難得休沐也是跟一群同僚去跑馬喝酒,根本沒有碰到姑娘的機會啊,想遇到個自己喜歡的談何容易。

  不想再聽她們嘮叨,傅宸跑去院子裡哄外甥女去了,還是小姑娘好,讓她做什麼就做什麼,不會反過來管他。屋裡那兩個妹妹,嫁人後都不如小時候招人喜歡了,越想越鬱悶,傅宸從官哥兒身前撈起媛媛抱到懷裡親了一口,「媛媛想要舅母嗎?」

  媛媛不懂什麼是舅母,伸手抓傅宸的鼻子,嘿嘿笑:「要二舅舅!」

  傅宸哈哈笑,將小丫頭高舉過頭頂,知道她最喜歡這樣玩。

  六歲的官哥兒站在旁邊,見剛剛還喜歡跟他玩的外甥女被高大的哥哥舉了起來,不高興地繃起臉,跑到屋裡頭找傅容去了:「三姐姐,我想瑧哥兒了。」

  瑧哥兒個子小,他興許能抱動。

  傅容沒看見外面的情形,摸摸弟弟腦袋,笑道:「好啊,那一會兒你三姐夫來接我,你跟我們一起回去吧。」

  官哥兒求助地看向母親。

  喬氏搖頭:「不行,你父親回來還要檢查你功課呢,等你放假娘帶你一起去。」

  官哥兒不大高興,但徐晉過來時,他也沒有再去求王爺姐夫做主。

  紅日西斜,傅容跟徐晉一起上了馬車,靠在他懷裡感慨道:「還是侯府熱鬧。」

  她臉色紅潤,可見在娘家過得多高興,徐晉輕輕撫摸她臉龐,笑著道:「再熱鬧,那裡也沒有你兒子。」

  想到半日沒見的兒子,傅容立即歸心似箭。

  回了王府,夫妻倆還沒走到芙蕖院呢,先聽到瑧哥兒嘹喨的哭聲了,哭得那個委屈,聽得傅容心裡一抽一抽的,再也顧不得什麼儀態,匆匆跑了進去。

  乳母正抱著瑧哥兒在屋裡四處走動,邊走邊輕輕哄,見傅容進來,彷彿見了救星,將瑧哥兒遞給傅容後跪下解釋道:「王妃恕罪,上午王妃走後瑧哥兒還好好的,剛剛睡醒不知為何就不聽哄了……」

  「下去。」徐晉不耐煩地攆人。

  乳母連忙退了出去。

  傅容已經坐到了床上,解開衣裳要喂兒子,徐晉不放心地坐在她身邊,見兒子小臉上掛著淚珠,眨巴眼睛時還有眼淚掉下來,擔憂道:「要不要請太醫看看?」

  傅容失笑,溫柔幫兒子拭去淚珠,柔聲道:「沒事,就是想我了,你看他現在不是好好的?」

  徐晉捏捏兒子小手,心裡嘆氣。

  兒子太小,傅容出門帶他不方便,不出門又不行……

  也不知臭小子這脾氣到底像誰。

  瑧哥兒大眼睛偷偷盯著爹爹呢,見爹爹皺眉看他,他暫且鬆開娘親,朝爹爹咧嘴笑。

  兒子太可愛,徐晉抓起他小腳丫親。

  轉眼又要過端午了。

  傅容將徐晉送她的那盒五色珍珠翻了出來,給瑧哥兒編長命縷,徐晉從衙門回來,就見兒子手腕上多了一串五彩長命縷,上面還繫著一個金鈴鐺。瑧哥兒也知道臭美了,瞧見他,小傢伙高興地晃悠手玩,給他聽響。

  徐晉將兒子抱到腿上,問傅容:「你的那串呢?」

  傅容正在給瑧哥兒縫肚兜,聞言扭頭反問:「王爺的那串呢?」

  徐晉早就找出來了,此時從懷裡摸了出來,朝她晃了晃。

  傅容毫不示弱,將袖口往上提了提,欺霜賽雪的皓腕上,五色長命縷光彩照人。

  徐晉滿意地笑,托起兒子的小胖手親了親。

  他們一家三口都會平平安安的。

  端午剛過,謝氏就來做客了。

  傅容有些意外,自從瑧哥兒滿月時她落了謝氏的顏面,謝氏有陣子沒過來了。

  「舅母這麼熱的天趕過來,可是有事?」傅容請謝氏在旁邊的主位上落座。

  謝氏瞅瞅她,笑著誇道:「王妃這身段恢復的真好,瞧著一點都不像生過孩子的,瑧哥兒呢?有陣子沒瞧見他了,我當舅祖母的還真想他。」

  傅容歉然道:「舅母來的不巧,瑧哥兒剛睡著,只好下次再抱出來給您看了。」

  「沒事沒事,以後有的是機會呢,不急這一回。」謝氏笑容可掬,用了口茶便道明來意:「這個月二十七是你外祖父五十八歲生辰,你外祖父不喜張揚,就打算咱們一家人聚在一起熱鬧熱鬧。回頭你跟景行說一聲,你們一家三口子都去,也讓你們外祖父抱抱重外孫,咱們四世同堂。」

  這是喜事,傅容連忙應下。

  謝氏起身告辭:「那我再去你姨母家說一聲,月底咱們再聚啊。」

  傅容親自送她出門。

  傍晚徐晉歸來,傅容將此事跟他說了,「王爺,咱們給外祖父送份什麼壽禮好啊?」從徐晉平時提起崔家的語氣,傅容知道徐晉對崔家大房都不太待見,卻是十分敬重吏部尚書崔方禮的。

  徐晉沉默片刻道:「我這就去庫房挑幾樣回來,你再幫我拿拿主意。」

  傅容點頭,目送他出門,沒有多想。

  走出芙蕖院的徐晉面色卻是沉了下來。

  上輩子,外祖父也做五十八歲的壽辰了,他們幾個小輩一起去祝壽。散席後他到崔家蓮池邊賞花,崔綰笑盈盈跑過來問他可否給她準備了及笄禮物,她六月生辰,沒幾天就是了。

  那會兒徐晉還把她當親妹妹的,自然不會忘了她的及笄禮。

  兩人說了會兒話,他準備離開時,崔綰突然在他背後開口,說她喜歡的人一直是他。

  徐晉對她沒有半點男女之情,也知道六弟對她用情至深,當場跟她說了清楚,勸她好好跟六弟過日子。崔綰應該沒有死心,拒絕了六弟請父皇賜婚的要求,直到第二年他有了傅容,她才許嫁。

  所以重生之後,徐晉刻意疏遠崔綰,希望她一心一意對待六弟。

  而這次外祖父做壽,未嘗不是試探崔綰的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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