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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5 17:27:18
第160章

  早在嘉和帝突然闖進來時,端妃屋裡她最信任的三人便都跪了下去,低著腦袋噤若寒蟬。但當嘉和帝如此明顯地暗示她們當中有人與謀害肅王妃一事有關,鄧嬤嬤三人又不約而同抬起頭,滿臉驚恐。

  見嘉和帝只盯著青菱一人,鄧嬤嬤綠屏不由鬆了口氣,畢竟被嘉和帝懷疑可不是什麼好事,然下一刻兩人又提起心來,因為她們清楚,如果青菱的罪名落實了,整個永壽宮都好不了了,娘娘會倒,她們這些宮人也得跟著受牽連。

  端妃自然也明白這一點,震驚地盯著青菱,哪怕她知道自己沒有做過。

  青菱臉色慘白,目光碰上嘉和帝的,又驚又怕,連連磕頭辯解:「皇上饒命!奴婢這兩個月一直在娘娘身邊伺候,沒有離開永壽宮半步,更是從未有過謀害肅王妃之心啊,還請皇上明察!」

  端妃本就沒有吩咐青菱做過什麼,最初的慌亂過後,頓時又恢復了平時的理直氣壯,仰頭朝嘉和帝道:「皇上你都聽到了,我根本沒有算計過肅王妃……」

  嘉和帝嘲諷地看著她。

  端妃咬咬唇,明白自己那番話都被嘉和帝聽見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恰好平白無故被禁足兩個月她也生氣呢,猶豫片刻後站了起來,氣憤又委屈地跟嘉和帝辯解:「是,我剛剛是說要害她,我心裡確實也想害她,可那是她應得的!她連累我娘被貶為庶人,連累我父兄流放,還害得華容早產死了孩子,表哥你說,我不該恨她嗎!」

  委屈噠噠的,好像在跟親人賭氣。

  跪在後面的鄧嬤嬤絕望地閉上眼睛。她這娘娘啊,都什麼時候了,竟然還把嘉和帝當表哥對待?還有這番話說得,是誰也要認定她有罪啊,真是……

  「聖旨是朕下的,你跟老四媳婦撒什麼氣?」嘉和帝可沒把端妃當表妹,眼睛瞪著面前自私自利的女人,幾乎快要噴出火來,「其實你也生朕的氣是不是?你只是沒本事謀害朕是不是?如果朕不是皇上,只是一個普通的丈夫公爹,哪天你覺得朕處置不公,是不是就直接謀害朕了?」

  端妃大急,尖聲反駁:「表哥你血口噴人,你……」

  「閉嘴!」聽她還口口聲聲喊他表哥,嘉和帝厲聲吼道。

  端妃嚇得雙腿一軟,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哆哆嗦嗦地哭訴:「表哥你,皇上你怎麼罵我都沒關係,可昨晚那人真不是我指使的,我……」

  嘉和帝抬起手,示意她閉嘴。

  男人氣勢太盛,端妃不敢再違背他,只低頭抹淚。

  嘉和帝往旁邊走了兩步,落座後盯著那裡跪坐著的女人。

  他有一後三妃,其中他最不喜歡的,就是這個親表妹。

  因為她跟她母親永寧公主一樣,高傲氣盛,心胸狹窄容不得人。

  永寧公主是他親姑母,親姑母想把表妹給他,他沒有理由拒絕,畢竟當時的表妹姿容出眾,在他面前也從來沒有犯過什麼錯,偶爾撒嬌使使小性子,對他而言反而新鮮刺激。

  表妹進宮後,他確實寵了她一段日子。

  然後表妹便恃寵生嬌了。他每個月都有一半時間在淑妃那裡,表妹不滿,一會兒跟他耍氣一會兒去找淑妃的麻煩。那時他還願意縱容她,既然淑妃大度不想跟表妹計較,他便少去了昭寧宮幾次。於是表妹得寸進尺,打壓幾個新進的貴人後,竟然開始處處針對皇后,再三當眾挑釁皇后的威望

  皇后有自己的脾氣,按照宮規罰了她一頓。

  表妹再次跟他抱怨,嘉和帝沒有再縱容她,將她禁足一個月,命她閉門思過。

  結果這女人非但沒有思過,禁令一解便把永寧公主請了進來。那是他的親姑母,永寧公主也深知自己的身份,雖然沒有劈頭蓋臉罵他一頓,但那委婉地勸他多照看親表妹的語氣,直到現在,嘉和帝想起來都想掀桌子。

  她們以為他真的怕她們嗎?

  他敬重永寧公主是客套是顧全皇家體面,但他不給這份體面,也沒人敢說什麼。

  自那以後,無論端妃怎麼哭求,他都不再吃她那一套,繼續寵愛淑妃,繼續敬重皇后,端妃鬧事他就把她交給皇后懲罰,端妃聽話了,他心情好就去她那邊看看,沒心情應付就不去,端妃總算學會了收斂脾氣。

  嘉和帝一直都清楚端妃只是迫於形勢裝乖,心裡依然嫉妒皇后嫉妒淑妃柔妃得他寵愛,只有對他這個能左右她前程的丈夫對他這個皇上還是喜歡的,可是就在剛剛,他在門外站著,親耳聽她指責他老邁糊塗。

  「萬全,你過來,將青菱做過的好事說給她聽。」

  嘉和帝走到一側,背轉過身不想再看那女人。

  「皇上……」看出男人轉身前眼裡的厭棄,端妃一顆心徹底沉了下去,哭著喚道。

  嘉和帝朝萬全身後的兩個小太監使了個眼色。

  兩人立即上前,一人緊緊按住之前還高傲得敢同皇上爭吵的端妃娘娘,一人熟練地用布帶堵住了端妃的嘴。

  端妃嗚嗚掙扎。

  萬全自顧自說了起來。

  ~

  鳳儀宮。

  皇后慵懶地靠在榻上,保養得遠遠小於她實際年齡的右手探出榻沿,交由心腹孔嬤嬤塗抹蔻丹。

  「你說,那邊現在認罪了嗎?」

  孔婆婆輕輕笑了笑,一邊專注地忙活,一邊低聲道:「青菱是個聰明的丫頭,她能成功取得那人信任成為永壽宮數一數二的大宮女,自然知道如何表現才能讓皇上確信她也是受了主子的指使才害人的。」

  皇后嘆了口氣:「可惜了,咱們精心謀劃這麼久,死了流霞青菱兩個難得的人才,只撈到一條小魚,叫那條大的白白跑了,真是浪費。淑妃老四那麼疼傅家三姑娘,若是一屍兩命,她們才好受呢。」

  端妃算什麼?自慶國公府倒台後,她就不將端妃放在眼裡了,昨晚只是礙於這麼多年的交情,送她最後一份大禮而已。她的眼中釘是也一直都是淑妃,是淑妃漸漸分走了嘉和帝的寵愛,是淑妃生的兒子將她的太子比了下去……

  可惜啊,錯過了這次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往後再想對付肅王,就得萬分謹慎了。

  好在她有的是耐心。

  ~

  第二日,嘉和帝下了一道聖旨。

  端妃因他處置永寧公主謀害肅王妃一案心懷憤恨,先指使宮人於中秋宮宴上加害肅王妃及皇家子嗣,後又藐視天威出言不敬,罪無可恕,賜死,死後剝奪端妃封號,不入皇陵。

  滿朝震驚。

  傅容也吃了一驚。

  「父皇,父皇真賜死端妃了?」徐晉從宮裡回來後,傅容難以置信地問。那是後宮三妃之一啊,是嘉和帝的親表妹,兩人同床共枕那麼多年,端妃還生了皇子成王,嘉和帝竟然直接將人賜死了?

  徐晉很平靜,怕她站著受驚,將人抱到床上才握著她手道:「昨晚已經死了,濃濃不用多想,她敢害你害咱們的兒子,如此惡毒的女人,父皇怎麼會留著她的命?」

  傅容不知該說什麼,緊緊靠到男人懷裡,沉默片刻憂心道:「王爺,因為我,短短半年,父皇先是罰了一位公主後又賜死一位妃子,父皇,父皇會不會不喜我?」

  嘉和帝就算知道錯不在她,肯定也嫌她惹事太多吧?

  是她導致皇家家宅不寧的啊,沒有她,也就沒有這麼多事,至少在嘉和帝心裡應該是這樣想的。

  傅容懊惱又委屈。她怎麼都沒料到,這輩子自己終於得了婆母的喜歡,卻在公爹那邊留下了壞印象。普通公爹也就罷了,那是皇上啊,皇上公爹發話,婆母跟丈夫加起來也沒法維護她。

  徐晉很想否定她的猜測,但他知道那是假話,父皇之前就不喜歡傅容了,現在……

  如果只有中秋夜的那事,父皇不會遷怒傅容,可五月裡他那場佈局……

  都怪他沒有考慮周全。

  沒法說違心的話哄她,也怕她根本不信,徐晉只能捧著傅容雙手鄭重承諾:「濃濃放心,不管父皇怎麼想,你都有我,我一定會護你周全。還有母親,她深受父皇寵愛,有她在父皇耳邊吹風,等端妃的事情徹底平復下去,父皇就不會放在心上了,說到底,濃濃半點錯都沒有是不是?」

  傅容撇撇嘴,摸著肚子道:「現在只能希望這裡爭氣了,要是我能給王爺生個大胖小子,父皇多少會看我順眼些吧?」

  徐晉失笑,摩挲她臉龐道:「你是我的王妃,我看著順眼就夠了,管父皇做什麼?」

  他越來越會說甜言蜜語,傅容嗔了他一眼,心情卻放鬆了很多。

  她跟嘉和帝輕易碰不上,只要她不再招惹什麼麻煩,人家朝政繁忙,應該也不會總記著她。

  過了幾日,聽說嘉和帝連續在昭寧宮歇了兩晚,傅容的心才真正回了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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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7:27:31 |只看該作者
第161章

  入了冬,傅容讓梅香蘭香將屋裡大大小小的鏡子都收了起來,連她出門藏在袖子裡的小鏡子都主動交了出去。

  因為她有多喜歡腹中的孩子,就有多厭惡此時她的臃腫模樣。

  懷孕前三個月,傅容未胖反瘦,接下來一個月比一個月胖,第一次換上冬裝後照鏡子,傅容對著鏡中那個臉圓腰圓的女人看了許久許久,最終決定眼不見心不煩。如果不是徐晉堅持要跟她住在一起,傅容都希望徐晉等她生完孩子再來芙蕖院,不願讓徐晉看到這個丑王妃。

  「三姐姐屋裡怎麼沒有鏡子啊?」傅寶隨著喬氏等人進屋,本想照照鏡子檢查自己髮髻有沒有被寒風吹亂的,未料找了一圈都沒看到。

  喬氏瞅瞅女兒的大肚子,笑而不語。

  傅宣自然也明白其中緣由,她不會打趣傅容,只親暱地坐在傅容身邊,輕輕摸了摸傅容肚子。

  小姑娘一副溫柔姨母的樣兒,傅容卻清楚妹妹心裡在想什麼,懊惱瞪她。

  傅宣嘴角一翹,乖乖收回手。

  傅寶看看她們母女三人,再看看那邊低頭偷笑的梅香蘭香兩個,慢慢地轉過彎來了。她生來好熱鬧,平時都是傅容在她面前擺姐姐的譜兒各種打趣她,現在終於抓到機會,小姑娘當然不會放過,笑嘻嘻地朝傅容道:「以前二嬸說三姐姐是天底下最愛美的姑娘我還不信,今日總算大開眼界了,真是的,懷個孕而已,至於臭美到這個地步嗎?再說三姐姐現在也挺好看的,比我嫂子懷孕那會兒苗條多了。」

  「閉嘴吧,再亂說下次不許你來了。」傅容故意威脅道。

  傅寶撇撇嘴,在傅寶旁人坐下,娘幾個一起聊家常。

  傅容很高興。

  徐晉要上朝,早出晚歸的,很少有時間陪她。她呢,大著肚子不好出門,便由衷盼著家人多來幾次,陪她說話解悶。

  「昨天又有人登門給你三哥提親呢。」喬氏瞅瞅傅寶,笑著道。八月裡傅宥參加秋闈,九月發榜,他排一甲第五名,十分出色的成績。他早有才名,傅家幾個兒郎容貌俊美又是京城有名的,年初傅宥過繼到三房時給他多少減了些光芒,如今一中舉便全補回來了。

  傅容立即好奇問道:「是哪家的?」

  傅寶嗤了一聲,搶在喬氏之前道:「哪家的也沒用啊,三哥說要等明年春闈後再考慮婚事,我爹我娘也怕他分心,便等明年再說。」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傅容看向母親。

  喬氏微微頷首。

  傅容心生感慨。

  當初老太太攛掇傅宓要過繼官哥兒,最終變成大房將傅宥過繼到了三房,這事就算老太太沒有中風癱瘓在床,也是沒法再更改的。三夫人顯然不願跟大房鬧罅隙,早早就跟林氏講清楚了,傅宥的婚事全由大房做主,她不攙和。林氏心裡再不舒服兒子變成了旁人的,還算明理,沒有遷怒三夫人,也沒真就事事自己做主,類似這種提親的事,她都會把三夫人請過來,兩人一起商量。

  說完傅宥,傅寶又神秘兮兮地道:「我娘說了,明年沈晴及笄後就開始給她張羅婚事。」

  傅容一怔。

  她記得沈晴二月裡生辰,眼下是十一月,滿打滿算也就剩四個月了。

  上輩子她在明年年底進京,聽說的是沈晴當年六月嫁給了林韶棠。

  傅容看著傅寶,眼看就要十四歲的小姑娘,生的如花似玉嬌俏可人。傅容很確定林韶棠娶沈晴別有隱情,只是這隱情被侯府瞞得十分嚴實,他們一家子進京又晚,以至於傅容再好奇也沒能打聽出來。

  上輩子傅容沒見過林韶棠跟傅寶相處的情形,對青梅竹馬這四個字是嗤之以鼻的,加之那會兒她跟傅寶常常鬧彆扭,林韶棠會娶旁人,傅容覺得再正常不過。這輩子傅容當然不那麼想了,甚至得知沈晴想勾搭太子,傅容情不自禁地猜測是不是沈晴用了什麼下三濫的手段。

  在那之前,傅容不會輕易如此猜測一個好人家的姑娘,見識過沈晴的心機後,傅容將她想得再不堪都不會有任何自責。

  就是不知道,如今老太太不能護著沈晴了,景陽侯府除了三房母女其他人又都防著她,沈晴會不會再出手。不過林氏將沈晴身邊貼身伺候的丫鬟都換成了自己人,沈晴若有不軌之心,林氏肯定會最先知道吧?

  有人陪,時間過得好像就快了,用過午飯喬氏要領兩個小姑娘回去了,傅容很是不捨,一手牽一個想多留她們一會兒。

  喬氏看看天色,陰沉沉的,囑咐傅容道:「行了,往後又不是不來了,我看這天頭後半晌多半會下雪,濃濃快回屋裡坐著吧,記得派人去吏部給王爺送傘去,以防萬一。」

  「知道了,還是娘細心。」傅容乖乖道。

  喬氏摸摸女兒圓鼓鼓的肚子,轉身上了馬車。

  傅容回了屋,真讓人給徐晉送傘去。

  吏部衙門,徐晉正在給親外祖父崔方禮打下手。臨近年關,各個衙門都忙得一團亂,徐晉這個王爺也別想偷懶。

  輪到休息時,祖孫倆坐在一起品茶。

  品到一半,昭寧宮來人了。

  「娘娘跟表姑娘擔心今兒個會下雪,特命奴婢送傘過來。」

  徐晉恍若未聞,捧著手爐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崔方禮命人收好東西,朝徐晉感慨道:「你娘打小就細心,你兩個舅舅都是你娘幫忙照顧大的。」

  他有三個孩子,淑妃是長女,也是他最疼的一個。說實話,孫女崔綰能由長女一手養大,比在自家養著他還放心,長媳謝氏有些勢力,他不希望孫女長成她母親那樣。

  提到舅舅,徐晉想起他在荊州任職的二舅舅了,沉思片刻道:「今年二舅一家也不回京吧?」

  大舅平庸,二舅還是有真本事的,徐晉記得,二舅一家明年年底才會回來。

  崔方禮果然點點頭:「明年這時候吧,讓他多歷練一年。」

  徐晉伸手去取茶碗,茶水剛泡好的,還有些燙,他輕輕吹了口氣,想到親弟弟的婚事。

  二舅家裡也有個表妹……

  但那小子早就認定了身邊這個。

  只盼望這輩子因為他的刻意疏遠,崔綰會真心喜歡上弟弟吧?

  剛要喝茶,許嘉敲門而入,面帶喜色道:「王爺,王妃擔心一會兒下雪,派人送傘來了。」

  徐晉聽了,頓覺一股暖流從心口迅速朝全身湧去,無需喝茶暖和了。

  崔方禮將外孫眼底嘴角的笑意看在眼裡,無奈地搖了搖頭,想想下午要做的事情,大方道:「看你高興的,今天給你半日假,回府陪你媳婦去吧。」

  旁人不知道徐晉有多喜歡傅家三姑娘,他可是知道的,臭小子當年求他幫忙提攜傅宸梁通還一本正經地講大道理給他聽,敢情早就盯上人家姑娘了,還有這一年,徐晉幾乎將所有能提前放他回去的理由都找遍了,所以剛剛一看就他嘴角的笑,崔方禮就知道他接下來會說什麼。

  徐晉確實想早點回去的,難得外祖母善解人意,他當然不會拒絕,披上大髦出去了。

  ~

  傅容安排完人送傘後就躺到床上歇晌去了,身子越來越重,晚上睡得不舒服,白日裡就越發睏倦,沒躺一會兒就睡著了。睡著睡著小腿一疼,傅容吸著氣閉上眼睛,大聲喊人:「梅香,快進來,我腿又抽筋了!」

  梅香細心,這些按摩的事情她最拿手。

  有人走了進來。

  傅容面朝裡側躺著,也沒有回頭看,聽到紗帳被人挑了起來,她微微抬起右腿:「就是這條。」

  來人跪到床上,熟練地托住她腿,另一手去掰她大腳指頭。

  這雙大手絕不是梅香的,卻也是她無比熟悉的,傅容驚訝地睜開眼睛,扭頭看他:「王爺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早?」

  徐晉目光溫柔,盯著她睡得紅撲撲的小臉道:「你用傘勾我的魂,我當然回來了,好受點了嗎?」

  傅容等了會兒才點點頭,示意他可以鬆手了:「不疼了,話說回來,王爺回來得還真是時候。」

  徐晉改成盤腿坐著,繼續給她捏腿,討賞地解釋道:「回來有兩刻鐘了吧,見你睡得香,我就沒進來吵你,怎麼樣,現在還想睡嗎?」

  傅容望著他溫柔體貼的臉龐,久久沒有說話。

  這半年,她變了很多,早已不是剛嫁進來的那個大美人了,她變成了一個大腹便便的孕婦,變成一個晚上會去好幾趟恭房的女人,一個半夜突然會因為腳抽筋疼醒的女人。徐晉呢,他也變了,最初他看她時眼裡更多是驚豔,是渴望,是盡情擁有她後的饜足,他的寵愛也更像是對她的美貌她的身體的獎賞。而當她懷孕後,當她變醜了,當她每隔幾天才會縱容他慢慢享受一次時,徐晉反而對她更好。

  夜裡她想去恭房,徐晉扶她過去,她腳抽筋兒,只要徐晉在身邊,都是他幫她,她擔心身上長紅紋每日都讓梅香幫她按摩,徐晉回來早了,他便會將梅香趕出去,他親自動手。

  曾經傅容以為沒有誰會比徐晏對她更好,可眼前的徐晉,他壞的時候比徐晏壞很多很多,好的時候,也遠遠將徐晏超了過去。給她剪腳指甲算什麼,徐晉還挨個把她腳指頭都舔了一遍呢。

  想到那晚徐晉做的傻事,傅容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笑得狡黠,徐晉放下她腿,轉到床裡側面朝她躺著,明明床上有兩個枕頭,他非要跟她擠一個,「笑什麼呢?不懷好意。」

  「王爺哪隻眼睛看見我不懷好意了?」傅容嗔他,笑著去摸他舉世無雙的俊臉,像誇獎官哥兒那樣誇他,「我是想起王爺對我的好了,因為感激才笑的。」

  徐晉按住她手,見她說得好聽笑得卻越來越賊,愈發好奇了,咬了咬她鼻尖兒:「快說,到底在笑什麼,不說我……」作勢要親她耳朵。

  傅容連忙按住他臉,眨了眨眼睛,先要保證:「那王爺要答應我,聽我說完不許生氣。」

  徐晉無奈地摸摸她肚子:「我何時跟你生過氣?快說。」

  傅容臉紅了,垂眸看他胸口:「王爺還記得那晚我嫌棄我醜,王爺做了什麼嗎?」

  徐晉愕然,隨即如玉臉龐變得比傅容還紅。

  他當然記得。

  那晚傅容第一次發現她腳腫了,哭得好像受到了莫大委屈,不停地嫌棄自己越來越醜。他急得不行,只好她說一聲丑他就說一聲不醜,最後怕她不信,他將她發腫的地方都親了一遍,親到腳指頭時,徐晉有些猶豫的,一抬頭看見她紅著眼圈淚眼汪汪地望著他,他想也不想就……

  怕被傅容看出來他的窘迫,徐晉趁傅容抬眼前慢慢挪到她胸前,故意曲解她的意思,「當然記得,濃濃嫌身上腫的難看,叫我親你證明我不嫌棄你醜,我怎麼會嫌你?我巴不得它們再腫點……」

  嘴上低低地說著,雙手熟練地解開了她衣襟。

  「王爺……」眼看他又要耍無賴,傅容頃刻間亂了呼吸。

  回應她的,是男人另一種證明他心中喜歡的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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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7:27:42 |只看該作者
第162章

  夜裡傅容又醒了,傅容其實不想驚動徐晉,只是徐晉向來較淺,她沒懷孕時夜裡想如廁,起來時徐晉都會跟著醒,現在她睡在裡面,大著肚子想在不驚動徐晉的情況下偷偷溜下床,基本是不可能。

  「想去後面?」果然她才坐起來,身邊就傳來了男人剛剛睡醒還帶著幾分沙啞茫然的聲音。

  傅容嗯了聲,恭房就在後面,她想去放點水,懷孕後那事變得極其頻繁起來。

  「等等。」徐晉立即坐了起來,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冬天屋裡燒著地龍,但乍然從熱乎乎的被窩裡鑽出來肯定也冷的,傅容小聲叮囑道:「王爺先披上衣服再點燈,別凍著。」

  她柔聲細語,徐晉親了她額頭一口。

  夫妻倆這事情做的很熟練了,擔心傅容剛睡醒迷迷糊糊地磕到哪兒,徐晉一直將人扶到恭桶前坐下才笑著退了出去。知道傅容不喜歡他聽牆角,他不徹底走遠她就會一直憋下去,徐晉也沒故意逗她,走到窗邊坐著去了。

  耳邊有簌簌的輕微響動。

  徐晉心中一動,稍稍打開窗子,屋裡柔和燈光湧出去,照見一地白雪,還有鵝毛大的雪花紛紛飄落。沒有風,雪花落得靜悄悄,若非有人半夜起早,恐怕只有第二天才會被人看見了。

  這是今冬京城的第一場雪。

  徐晉看得一怔。

  「下雪了?」

  身後傳來傅容驚訝的聲音,徐晉連忙將窗戶關嚴,轉身道:「快回去躺下吧,別凍著。」說著走到傅容身邊,扶住她肩膀。

  傅容仰頭看他,撒嬌地靠到他懷裡:「王爺,我想看看。」

  徐晉正好也精神著,無奈地捏捏她鼻尖,取來外衣斗篷一一替傅容套上,將人捂嚴實了才摟著人走到窗前,打開半邊窗子,他從身後摟著她一起看,「冷了告訴我,今晚好好睡,明天我下朝回來再陪你一起賞雪。」

  傅容後腦貼著他胸口蹭了蹭,看著外面簌簌飄揚的雪花,想起一事,軟聲問道:「王爺還記得前年我們一家進京時咱們在驛館遇上那回嗎?那次也下了大雪。」

  徐晉當然記得。

  傅容笑了笑,「那會兒若不是王爺帶了靈狐回來,我都要以為王爺是故意見我去的。」

  徐晉抿了抿唇。

  他就是故意找她去的,當時他應該就喜歡她了吧?只是礙於臉面礙於自尊不肯承認自己先動了心,可是再不肯承認,還是忍不住想要去看看她,哪怕看到了他依然會裝作不喜她故意給她冷臉,哪怕料到自己會再次被她氣到,看到了總比相隔兩地只能空想的好。

  「濃濃以後不許再跪我,我看了難受。」他攥緊了她手。

  傅容本能地想問他以後當皇上了她用不用跪,但這話太大逆不道了,她現在甚至看不出來徐晉到底有沒有奪位之心,所以她也不敢暗示他什麼,如果徐晉沒有,她一個婦道人家竟然敢挑唆他……

  簡直不要命啊,不小心傳到嘉和帝耳裡,想活都活不成。

  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明早徐晉還要上朝,傅容也看夠了新鮮,徐晉關好窗子,兩人重新鑽進了被窩。

  傅容很快就睡著了。

  徐晉沒睡。

  剛剛看到下雪,他忽然記起來了,上輩子京城這場雪很快就停了,西北那邊懷安逐鹿等縣卻遭遇暴雪成災,大批災民朝京城這邊湧來。消息傳入京城,父皇派他過去賑災整頓,他在那邊忙了一個月,臘月底才回來。

  這是天災,徐晉沒法阻止,而父皇信任他將賑災撫民的大任交給他,那是看重,他也不能拒絕,只是傅容懷了孩子,他實在捨不得走開。

  燈已經熄了,徐晉輕輕摩挲傅容細膩的臉龐,落下一吻。

  ~

  次日醒來,外面一片銀裝素裹。

  雪多路滑,傅容便只在走廊裡賞景,命小丫鬟們去摘臘梅,一群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們,難得主子放話可以盡情玩鬧,個個眉開眼笑,嘰嘰喳喳的把雀鳥都驚飛了。

  傅容羨慕地望著她們。

  梅香在一旁勸道:「天冷,王妃該回屋休息了,一會兒我叫人折了臘梅送到屋裡去,王妃在屋裡賞。」

  傅容由她扶著慢慢轉過身,邊走邊感慨:「你說往年下雪的時候,我不是嫌天冷就是嫌積雪會打濕鞋子,待在屋裡哪都不想去,現在哪都不能去,偏偏又想去了。」

  蘭香在另一旁笑道:「都一樣啊,就好比我吃梅花糕,王妃天天都送我,我吃膩了反而不愛吃,等王妃不送我的時候,我又該犯饞了。」

  傅容嗔她:「嘴饞就直說,不用這樣拐彎抹角地提醒我賞你梅花糕吃。」

  梅香蘭香都笑了。

  黃昏時分徐晉回來,命人請她去前面。

  自她懷孕後,徐晉一直擔心她走路太多不小心摔了,有什麼事情都是他直接過來跟她說,從來沒有叫傅容去前面過。

  傅容好奇地領著兩個丫鬟過去了。

  還沒走到門口,先聽到裡面哥哥爽朗的笑聲,傅容大喜,若不是懷著孩子,早就跑過去了。

  五月徐晉遇刺,肅王府閉門不見客,六月裡傅容診出身孕,接下來為了保胎,除了進宮那一次,傅容再也沒有出過門。母親姐姐妹妹過來看過她好幾次,哥哥白日當差輕易得不到閒,仔細算算,傅容有半年沒有見到哥哥了。

  轉到門口,意外發現傅品言竟然也在。

  「爹爹,哥哥。」傅容眼眶發熱,不知道為何委屈。

  半年多沒見到妹妹,傅宸當然也想,可是看到妹妹挺著大肚子的模樣,小姑娘又轉了淚,忍不住就想調侃她,目光在梅香蘭香兩人身上轉一圈,這才回到傅容身上:「你真是我們家濃濃?不是吧,我才半年沒見到她,她怎麼變醜了?」

  傅容心裡的萬千感慨頓時消失的一乾二淨,瞪著眼睛看向傅品言:「爹爹,下次你別帶他來了,我看他就不順眼!」

  傅品言微微笑,兩個一起訓:「在王爺面前還沒大沒小的,成何體統?」

  「哥哥先惹我的,王爺都聽到了。」傅容示威般朝自己的男人揚了揚下巴。

  傅宸立即求饒:「行行行,你現在是王妃了,有王爺給你撐腰,我得罪不起行了吧?」

  傅容嘿嘿笑,在徐晉旁邊落座,期待地問道:「爹爹你們晚上在這邊用吧?我這就讓廚房多添幾道菜,侯府那邊爹爹也讓人報個信兒去,別讓娘跟妹妹他們白等。」

  傅品言看看徐晉,知道這是女婿給女兒的驚喜,馬上解釋道:「過來時就派人過去了,濃濃不用記掛你娘。」

  傅容這才知道徐晉已經留了飯,看向徐晉時,眼裡全是歡喜感激。

  當著岳父大舅子的面,徐晉沒有露出什麼表情。

  傅容明白他要裝正經,心裡偷偷笑,不再管他,親暱地同父兄話說。

  晚飯很快擺好,傅容在家人的陪伴下開開心心地用了一頓飯。飯後天色已經黑了,傅容想跟徐晉一起出去送人,三個男人誰都不許,看著梅香蘭香兩個丫鬟扶著傅容轉到後面去了,徐晉才做了個請的手勢。

  徐晉跟傅品言並肩而走,突然道:「今日我聽到消息,西北幾縣的雪似乎還沒停,岳父可知?」

  通政司掌內外章奏,外地官員有相關摺子遞過來,傅品言在通政司任職,應該知曉。

  傅品言就知道王爺女婿請他們過來絕不是陪女兒吃頓飯那麼簡單,聞言仔細想了想,道:「確有此事,不過北地嚴寒,連降兩日雪算不得罕見,那邊官員也只是略微提及而已。」

  徐晉頷首:「確實,但我聽說懷安、逐鹿幾縣雪情異於往年,那邊的官員可否提過?」

  傅品言明白了,正色道:「王爺憂國憂民,乃大魏百姓之福,回去臣便擬摺子稟明此事。」

  恰好三人已經走到門口,徐晉止步,朝傅品言拱了拱手。

  傅品言跟傅宸一起進了馬車。

  傅宸低聲問道:「父親,王爺這是得了確切消息,想將功勞送給你?」

  傅品言扭頭反問:「什麼功勞?」

  傅宸剛要繼續解釋,察覺父親眼裡的笑意,識趣地閉上了嘴。

  第二日早朝,傅品言上了一份奏摺,就京城附近幾縣大雪一事懇求皇上派人到各地巡視,事先做好防災準備。有人立即質疑他小題大做,冬日降雪再尋常不過,各地知縣做好防範便可。嘉和帝也沒有太過重視,未料懷安、逐鹿幾縣很快送來急奏,稱雪勢突然加重,房屋倒塌百姓流離失所,已成災情。

  嘉和帝大怒,當朝罷免了四個知縣及通政司若干官員,升任傅品言為正三品通政使,緊跟著派肅王領人去賑災安民。

  兩個消息同時傳到了芙蕖院。

  梅香聽完小廝回稟,飛快進了屋,猶豫片刻,先將傅品言陞官的消息告訴了傅容。

  父親陞官了,傅容當然高興,立即安排人備份賀禮送到景陽侯府去。

  「王妃,還有一事。」梅香神色複雜地道,「皇上派王爺去西北賑災,下午就出發了,王爺請您替他收拾好行囊,午飯時他才回來。」

  徐晉要出京啊?

  傅容臉上笑容一僵,茫然地問道:「知道大概何時回來嗎?」

  梅香慚愧地搖頭。

  傅容呆呆地站了會兒,很快又平靜下來,親自準備徐晉出門要帶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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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
發表於 2015-8-5 17:27:56 |只看該作者
第163章

  成親後傅容還沒跟徐晉分開過呢。

  要是剛成親那會兒嘉和帝派徐晉離京辦差,傅容什麼離愁的念頭都不會有,多半還會為了可以不跟徐晉同房不用懷孩子而慶幸,現在眼瞅著再過三個來月她就要生了,夜夜陪在身邊的好丈夫卻要離開,傅容心裡不受控制地失落。

  她都不知道徐晉何時歸京,對於上輩子搬進肅王府之前徐晉的行程經歷,傅容一無所知。

  厚厚的大髦斗篷,暖暖的手套棉襪,暖手暖腳用的手爐湯婆子,禦寒的薑片人參……

  傅容將所有能想到的東西都讓人搬進了馬車。

  忙碌起來,暫時忘了徐晉要走一事,直到徐晉回來。

  「王爺……」傅容抱住他腰,真的捨不得,實在是夜裡徐晉對她的照顧太好了。

  她小鳥依人,徐晉聞著她身上的香,同樣不捨。出發在即,留給兩人的時間不多,徐晉索性不用了,將吃飯的時間都放在陪妻子惜別上。

  「年前肯定回來,濃濃不用擔心。」扶著傅容在床上坐下,徐晉拉過繡凳坐到她對面,捧著她手道,再低頭親親她肚子,目光越發溫柔,「今年是咱們一家三口第一次過年,我肯定會回來陪你們過的。」

  傅容產期在二月,但現在孩子已經會踢爹爹娘親了,說是一家三口過年也沒錯。

  他如此篤定,傅容放了心,看著他眼睛道:「那王爺在外面要照顧好自己,聽說那邊雪大,王爺出門衣服穿厚些,晚上睡覺前泡泡腳喝完薑湯,小心別凍了手腳。」

  「我打過仗的。」徐晉笑著道,捧起她手親,「那邊再苦也不會比戰場苦,濃濃真把我當養尊處優的嬌貴王爺看啊?風餐露宿我都不怕,會怕這點天寒地凍?我只放心不下你們娘倆,你們好好的,我就徹底安心了。」

  想到徐晉曾經上過戰場,傅容也覺得自己白擔心了,卻又不服氣,低頭嗔他:「關心則亂,我還不是為王爺著想?」

  徐晉喜歡她這份關心,抬起她下巴親了上去。

  小別勝新婚,臨別也是差不多的。

  越親越不捨,知道再親下去自己怕是要遲了,徐晉強迫自己退了開去。

  傅容氣喘吁吁,朱唇被他親得如櫻桃一般紅潤嬌豔,一雙美眸裡浮起氤氳水霧,惹人憐惜。

  徐晉猛地閉上眼睛,湊到她耳邊低語:「濃濃,你若沒懷孕,我肯定帶你一起去。」

  他又咬她耳朵,傅容扭頭躲,再癢再舒服也沒被他親迷糊,小聲哼道:「我才不去,王爺不怕苦,我怕。」

  嬌憨憊懶的話語,總算叫徐晉的離愁散了些。

  跟妻子說得差不多了,徐晉俯身,臉貼著傅容肚子跟孩子說話:「爹爹要走了,你要聽你娘的話,敢趁我不在家時欺負你娘,等你出來看我怎麼教訓你。」

  腹裡的娃娃似乎聽懂了,輕輕踢了踢小腳。

  「乖兒子。」徐晉又親了親那兒。

  傅容低頭看他們爺倆說話,或是看徐晉傻乎乎地自言自語,滿心柔情。

  許靈忽然在外面提醒了一聲。

  徐晉動作一頓,慢慢抬起頭,親傅容臉頰:「有事給我寫信,我也給你寫。」

  傅容戀戀不捨地點頭,眼裡不自覺地泛起淚光。

  徐晉親親她眼睛,「我自己走,你別送了,一會兒好好吃飯。」

  語畢再不留戀,大步離去。

  傅容默默在屋裡坐著,坐著坐著餓了,肚子裡的小傢伙也抗議般踢了踢她。傅容笑笑,吩咐梅香蘭香去傳飯。

  他又不是不回來了,分別一個月而已,有什麼好捨不得的?

  想得豁達,夜裡獨自一人躺下,摸著身邊空蕩蕩的褥子,傅容睡不著了。

  幸好還有親人。

  大概是怕她一個人在王府住著寂寞,喬氏幾人來王府更勤快了。傅容有妹妹弟弟,有姐姐有外孫女,還有傅寶秦雲玉等平時談得來的小妹妹們陪著打趣,日子過得倒也充實,傅宣更是在肅王府住下了,每日同傅容下棋說話。

  這日徐晉的大舅母謝氏連同徐晉姨母秦二夫人過來串門,崔綰秦雲玉姐妹倆也來了。

  傅宣跟兩位長輩也見過幾次,文文靜靜地行禮。

  謝氏握著傅宣小手讚道:「六姑娘年後才十三吧?瞧瞧這模樣,再過兩年都要將你三姐姐比下去了。」

  「舅母謬讚了。」傅宣落落大方地回道,她跟傅容是姐妹,同傅容一起稱呼謝氏。

  秦雲玉跟傅家姐妹十分要好,聽了這話在一旁笑著打趣:「舅母怎麼能當著我四嫂的面這麼說呢,四嫂不愛聽怎麼辦?誰不知道四嫂才是京城第一美人啊。」

  傅容佯怒朝她伸手:「連你也敢笑話我了,過來,看我不掐你的嘴!」

  秦雲玉笑嘻嘻躲到了傅宣身後。

  傅容招呼兩位長輩落座,梅香領著小丫鬟規規矩矩上茶。

  傅容有點詫異崔綰竟然也來了,好奇問道:「妹妹今日怎麼沒在宮裡啊?」

  崔綰柔聲道:「前日雲玉進宮,得知她今個兒過來,我便跟她一起出宮了,明天再進宮看姑母,順便把東西搬回來。」

  「搬回來?」傅容不解。

  謝氏摸摸女兒腦袋,感慨道:「是啊,年後綰綰也十五了,是大姑娘了,再在宮裡住下去不太合適,只能有空再進宮探望她姑母了。」

  崔綰有些羞澀地垂下頭。

  傅容瞭然,大戶人家的姑娘一般都是及笄後開始談婚論嫁的,崔綰的婚事雖然早已內定,眼下也是該避避嫌了,再在昭寧宮裡住下去恐怕會傳出閒言碎語。

  只是婆母,身邊突然少了個親女兒似的解語花,怕是要失落一陣子吧?

  暗暗沉思,忽然發現秦二夫人正悄悄打量妹妹,眼裡似乎很是滿意。

  傅容朝妹妹看去。

  傅宣坐姿端正,舉手投足嫻靜端莊,她個頭又比同齡姑娘高,瞧著倒像是十四五的大姑娘了。

  傅容目光又從秦二夫人身上掃了一圈,心底冷不丁冒出一個念頭,秦二夫人該不會想把妹妹娶回家當兒媳婦吧?秦英,秦英好像比妹妹大六歲?等妹妹十五的時候,秦英都二十一了,秦二夫人真捨得那麼晚才給兒子娶媳婦?

  傅容本能地不願相信,可秦二夫人看妹妹的眼神太不對了,再看傅家幾個兒郎皇帝的幾個皇子,二十來歲娶妻似乎也尋常。

  等客人們走了,傅容將傅宣叫到身邊,想問問妹妹是否跟秦英打過交道,又怕妹妹太聰明猜出她的意思然後再反過來訓她一頓,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等等吧,徐晉回來她旁敲側擊打聽一下,或許秦英早就有心上人了呢。

  反正妹妹還小。

  ~

  昭寧宮。

  淑妃惦記兒子也惦記兒媳婦,礙於不能出宮,只能拿出針線給開春就要出生的孫輩縫衣裳。

  崔綰抱了一盆「十丈垂簾」菊花從外面興奮地走了進來,「姑母,您看這盆開得多好……姑母怎麼又縫衣裳了,您注意眼睛,別累著。」

  侄女興致勃勃,淑妃便放下針線,同她一起賞花。

  「姑母,我喜歡這盆,明天抱回家行嗎?」崔綰親暱地問。

  淑妃嘆氣,捏了捏她小臉:「好狠的心啊,自己走了不算,還想將我的花也順走。」

  崔綰靠到她懷裡,軟聲撒嬌:「姑母不用難過,我一有空就會進宮看你的,我也舍不得您啊。」

  娘倆說了會兒貼己話,淑妃拍拍崔綰肩膀,起身道:「既然今年花開得好,那綰綰跟我一起去挑幾盆,你四嫂自己在家悶著,送幾盆花給她,看著也舒心。」

  崔綰露出一副失望表情,假裝失望道:「姑母真是,我還當您想送我幾盆呢,鬧了半天是給四嫂挑的,真是偏心。」

  淑妃忍俊不禁,拍著她手道:「好好好,也送你,那些花隨便你挑行了吧?」

  崔綰這才滿意。

  兩人在花房裡逛了好一會兒,精心選了十來盆菊花名品端到屋裡,再一次遴選後才挑出九盆最好的,由淑妃身邊的大宮女親自領人送往肅王府。

  很快九盆名品菊花就擺到了傅容屋裡。

  婆母送的禮物,傅容當然喜歡,送走宮人後領著傅宣一起賞花。

  冬日裡風景慘淡,一下見到這麼多五顏六色的菊花,確實賞心悅目。傅宣都認識,傅容就跟在她身後,聽妹妹一樣一樣給她介紹,小姑娘看的書多,記性也好,居然每樣花名的來歷都記得清清楚楚。

  走到一盆花色紅黃相映的菊花前,傅容眼睛一亮,「這盆我見過,叫鳳凰振羽是不是?」說完低頭去聞。

  傅宣點點頭,因為這盆鳳凰振羽太過好看,傅容抬起頭後,她也忍不住低頭去嗅。

  小姑娘閉著眼睛,神情專注,跟傅容吸一口氣就算了的聞法大不相同。

  傅容耐心地等著妹妹,弟弟活潑妹妹文靜,她都喜歡。

  賞完花,傅容讓傅宣挑幾盆搬到她的廂房。

  傅宣跟自家姐姐是不客氣的,挑了四盆命丫鬟搬過去。

  次日早上起床,傅宣親自給幾盆菊花澆水,知道傅容起得晚,她自己在屋裡賞花,賞夠了去上房看傅容的那幾盆,都擺在外間,她放輕動作,也不怕吵到裡面酣睡的姐姐。

  梅香得知她來意,將人請了進去。

  「你是昨晚澆的水吧?」傅宣瞅瞅花盆裡的泥土,輕聲問。

  梅香點頭,知道傅宣喜花,懂得也多,不安地問:「是不是我澆錯了?」

  傅宣搖搖頭,「沒事,都差不多的,我就是隨口問……」

  話未說完,眉頭皺了起來,低頭去聞幾盆菊花。

  梅香面露不解。

  傅宣將五盆菊花都聞了一遍,起身後神色複雜:「梅香姐姐愛花,你仔細聞聞這五盆,看看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說著挑開簾子去了內室,見紗帳裡傅容睡得安詳,身下也沒有不妥才悄悄退了出去。

  梅香剛好聞完最後一盆,困惑道:「六姑娘,我沒覺得哪不對勁兒的啊,聞起來都差不多。」

  「就算都是菊花,香氣也不該如此相近,更何況昨天這幾盆還沒這麼香的。」傅宣沉著臉道,命她去請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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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7:28:07 |只看該作者
第164章

  「姐姐,醒醒。」

  晨光熹微的屋子裡,傅宣坐在床邊,輕聲喚道。

  傅容身子變重後就養成了面朝裡側睡覺的姿勢,這是母親教的,說是孕婦朝左側睡舒服些。聽到妹妹的聲音,她慢慢轉過身,睏倦地揉眼睛:「宣宣?什麼時候了?」

  她臉圓潤了很多,看起來卻還是以前那個愛睡懶覺的姐姐,想到姐姐嫁到王府後先後經歷過兩次暗算了,傅宣心裡發酸,一邊伸手去扶傅容起來一邊輕聲道:「有點事情,姐姐先起來收拾,一會兒再跟你說。」

  她神秘兮兮,看樣子又好像有什麼大事,傅容睏意頓消。

  「姐姐身體可有不舒服?」傅宣親手照顧她穿衣服,看著姐姐的大肚子,擔心地問。

  「沒有啊,挺好的。」傅容實話實說道,眼看傅宣帶來的兩個丫鬟青書青竹端水走了進來,越發困惑了,「梅香蘭香呢?」

  「我派她們做事去了。」傅宣淡然道。

  傅容看看她,沒有再問。

  收拾好了,傅宣領著傅容去了堂屋。

  堂屋中央,溫嬤嬤正在同葛川說話,梅香蘭香兩個跪在中間,蘭香眼圈是紅的,梅香神情還算冷靜,只有一張溫婉臉龐慘白如紙,瞧見傅容,兩人一起喊了聲「王妃」。

  「這是怎麼回事?」傅容皺眉。

  溫嬤嬤扶著她落座,慈聲勸道:「王妃別急,先請葛先生給您把脈,有事咱們稍後再說。」

  關係到自己的身體,傅容從善如流,目光在屋裡眾人身上掃了一圈,再投向外面院子裡擺著的九盆菊花,最後落在跪於一旁的九個小廝並四個芙蕖院小丫鬟身上。

  葛川替她把脈,很快便收了手,起身道:「王妃胎相穩健,諸位不必擔心。」

  傅宣鬆了口氣,站在傅容身邊解釋道:「姐姐,今早我賞完我那四盆菊花就過來這邊看你的,卻發現那幾盆聞起來比昨天咱們賞花時多了一種淡淡的香味,我覺得不對勁兒,讓人把我那四盆也端了過來,發現也多了這種香,但我離開房間時還沒有的。」

  葛川接話道:「老夫查過了,應該是有人提前在菊花根部的泥土淺處埋了麝香粉末,昨日送過來時麝香被泥土遮掩,因此王妃跟六姑娘沒有察覺。然後九盆菊花分到了兩邊,梅香昨晚給菊花澆水,麝香受水沖擊露了出來,被六姑娘察覺。而六姑娘早上給菊花澆水,麝香散發出來也需要一段時間,所以剛澆完水時六姑娘沒有聞到,過了會兒再聞就有了。」

  傅容明白了,瞅瞅梅香蘭香,再看向院子裡跪著的眾人:「能往土裡藏東西的就他們幾個碰過菊花的人是吧?首先院子裡的幾人可以排除,他們往芙蕖院搬菊花時每人只碰過一盆菊花,如果有人挨個碰過,當時就被人注意到了,所以他們沒有機會往九盆菊花裡下藥。而從昨天菊花放到芙蕖院到今日早上,進過外間的除了我跟妹妹,就只有梅香蘭香兩個……」

  「王妃,不是我們做的,我們絕不會害你啊!」梅香蘭香齊齊磕頭。

  傅容當然相信自己的丫鬟。不提上輩子兩人對她的忠心耿耿,單提這輩子,兩人真想害她腹中的孩子,有的是機會,只是為了轉移視線的話,她們可以在她進宮那一次暗中動手腳嫁禍旁人,也可以在景陽侯府其他府中女眷過來時下手,不必等到今日。

  但傅容不能當著溫嬤嬤的面直言梅香蘭香無罪。

  因為除了肅王府的人,昭寧宮裡的人同樣可以往菊花裡做手腳,而且機會更多,傅容直截了當地說梅香蘭香無罪,便是將嫌疑全部推到了昭寧宮那邊。雖然傅容心裡確實懷疑昭寧宮有人動了手腳,她卻不能說出來,不能沒有任何證據就相信身邊的丫鬟,然後懷疑婆母。

  溫嬤嬤在宮裡過了那麼多年,傅容能想到的她當然也想的到,而現在她便代表著昭寧宮了。

  她走到傅容身邊,低頭請示道:「王妃,梅香蘭香兩個有懷疑,昭寧宮裡搬運菊花的宮女太監也有懷疑,請王妃允許老奴進宮一趟,將此事稟明娘娘,咱們兩邊一起審問,才不會叫那陰險小人逃之夭夭。」

  傅容等的就是這句話。

  她將手放到肚子上,神色凝重地道:「此事關系王爺子嗣,關係到肅王府昭寧宮是否暗藏小人,那就勞煩嬤嬤跑一趟了,嬤嬤到了那邊,務必先向娘娘言明我身體無礙,免得她老人家擔心。」

  婆母傅容是一萬個相信的。

  溫嬤嬤點點頭,傅容習慣想吩咐梅香去取肅王府進宮的腰牌,臨開口前換成了許靈,讓她看著梅香去取。

  送走溫嬤嬤跟葛川,堂屋只剩傅容姐妹並四個丫鬟,許靈守在外面。

  梅香蘭香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就算那麝香不是她們動的手腳,早上沒能察覺菊花的異樣也是她們失職,否則若不是六姑娘敏銳地發現異樣,王妃很有可能就糟了暗算。

  「王妃,是我沒用,早上我收拾屋子時還聞了聞那幾盆花,竟然都沒察覺。」梅香磕頭認錯。

  蘭香也跟著磕頭,她也看那幾盆花了,聞到淡淡香味就當成了花香。

  傅容心裡亂著呢,見她們哭哭啼啼的,她沒好氣地訓斥道:「行了,有後悔委屈的功夫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自證清白,許靈呢,你帶人去搜她們兩個的屋子,不管有沒有搜到都先關到柴房裡去,什麼時候抓到真兇再放她們出來。」

  蘭香驚恐地抬起頭。

  梅香卻笑了,磕頭道:「王妃教訓的是,我們一定會好好閉門思過的。」

  蘭香反應慢一拍,聽她喜滋滋的,她很快轉過彎來了,咧嘴傻笑。

  這事暫且只能這樣安排了,傅容又喊來一直在外面守著的兩個二等丫鬟,吩咐她們擺飯,又派人去如意齋那邊傳話,命琴香先回來伺候一段時間。

  姐妹倆單獨用飯時,傅宣打量傅容神色,小聲問道:「姐姐心裡有懷疑的人嗎?」

  傅容搖搖頭。

  肅王府沒有疑凶,昭寧宮那邊傅容不知道那些菊花之前都經過哪些人手,只有婆母才能查出來。

  ~

  昭寧宮。

  溫嬤嬤進宮時,淑妃跟崔綰剛用完早飯不久,崔綰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只是下午才出宮呢。

  因此溫嬤嬤低聲回稟肅王府的事情時,崔綰也在場。

  「四嫂沒事吧?」她情不自禁攥緊帕子,著急地問,「我在醫書上看過,說孕婦最碰不得麝香的!」

  淑妃平靜地拍拍她手,兒媳婦真有事,溫嬤嬤肯定不是這個樣子。

  得到溫嬤嬤肯定的回答,崔綰鬆了口氣,隨即眉頭緊鎖,看向淑妃:「姑母,這事分明有人存心陷害四嫂啊,竟然還敢在姑母送四嫂的菊花上動手腳,其心可誅!」

  淑妃頷首,這個侄女生來聰穎,又從小在宮里長大,能想到其中的關鍵並不意外。

  她仔細回想了一番,吩咐身邊的大太監岑公公:「將花房所有伺候的人包括今日前去肅王府送花的人都押起來,一一審問,搜查其房間是否藏有麝香,再去請太醫,檢查花房其他花盆裡有沒有麝香。」

  岑公公低頭領命。

  「等等!」崔綰突然喊道,隨即對淑妃解釋道:「姑母,那些花是我陪您一起挑的,那麼我也有嫌疑,姑母讓岑公公把我那邊也搜查一番吧,我知道姑母信我,但這事必須查個清清楚楚,我也要證明自己的清白,將來才好見四嫂。」

  溫嬤嬤讚許地點點頭。

  親手養大的侄女,淑妃當然不會懷疑,不過崔綰的話確實有道理,便示意岑公公照崔綰的話去做。

  崔綰瞅瞅自己身上,走到溫嬤嬤身前道:「嬤嬤去屏風搜我的身吧,我跟那些宮女都有懷疑,理該經受同樣的搜查。」

  淑妃皺眉,「你這丫頭怎麼還鑽起牛角尖來了?」

  崔綰扭頭,眼裡帶著淚光:「四嫂出了這樣的事,我心裡難受,姑母抓住真兇還好,沒有抓住,那我恐怕會成為四嫂第一個懷疑的人,我不想跟四嫂疏遠,就必須徹底證明我沒做過,姑母就別勸了,我知道您信我。」

  她這話合情合理,淑妃嘆口氣,隨她去了。

  溫嬤嬤領著崔綰去了內室,將崔綰全身上下檢查了便,再將她身上的香囊送去了岑公公那邊。

  一個時辰後,岑公公過來回話:「奴才已經徹查過了,在今日隨李姑姑去王府送花的秋荷房中搜到一包麝香香粉,王太醫仔細檢查她雙手指甲,發現她雖然將手洗乾淨了,指甲縫裡依然殘留麝香味道。」

  秋荷是昭寧宮的三等宮女,淑妃有些印象。

  「其他人都放了吧,繼續審她,務必查出她是從何處得到的那包麝香,又是受誰指使。」

  「這……」

  岑公公抬頭看她,聲音低了下去,「回娘娘,奴才派人去搜查時,秋荷已經服毒自盡了,太醫看過,猜測秋荷是昨晚沒的……」

  之前一直都很淡然的淑妃,此時終於震驚地站了起來。

  她今日才知,她這昭寧宮竟藏了一位心機深沉的高人,利用完秋荷,當日就悄無聲息地滅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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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7:28:25 |只看該作者
第165章

  昭寧宮那邊查出來的消息很快就由溫嬤嬤帶到了肅王府。

  傅容傅宣姐妹倆一起聽著。

  「娘娘花房裡的其他菊花都沒有搜出麝香,連一起選出來的那幾盆也沒有,這便足以證明王妃這邊的是在出宮路上或來王府的路上被人動了手腳。李姑姑跟搬運菊花的八個宮女都稱她們出宮時菊花沒有換過人,到了宮門裝上馬車,四個宮女回宮,由李姑姑領著秋荷四個宮女趕來王府。兩輛馬車,李姑姑跟秋荷同乘一輛,負責看管九盆菊花,李姑姑作證秋荷確實每盆菊花都瞧過,只是菊花太過好看,秋荷賞花也不奇怪……」

  傅容皺眉,插言道:「麝香味道濃郁,馬車裡空間狹窄,加之秋荷先後拿出九盆菊花所用麝香,李姑姑難道沒有察覺?就算沒有聞到香味差異,秋荷將麝香埋到花盆裡也會露出痕跡吧?」

  溫嬤嬤嘆口氣,伸出手給傅容看。

  傅容傅宣姐妹一起看過去,就見溫嬤嬤手上託了幾個比米粒還小的灰色顆粒,瞧著像是泥。

  「麝香就藏在這裡面,娘娘派人試過,只要遇水,麝香外面這層灰色的東西就會化掉,沒有澆水時,有這層東西掩飾,麝香香味散發不出來,擺到花盆裡也難以引人注意,所以秋荷只需裝作摸摸菊花葉子,再趁機將小顆粒丟到花盆裡……」

  傅容默然。對方將麝香製成如此模樣,果然心思巧妙,如果不是妹妹敏銳,冬天景色枯燥,她肯定會去賞那幾盆菊花的,或許她不會在菊花前停留太長時間,但每盆都聞一聞,每天都聞一聞,用不了多久她的孩子就會受影響。

  簡直是殺人不見血。

  「那秋荷背後的人查出來了嗎?」傅宣神色凝重地問。

  溫嬤嬤面現愧色:「秋荷恰好一個人住一間屋子,據其他宮女稱,昨日秋荷晚飯前表現地跟平常都差不多,用完晚飯就回房去了。第二日正好輪到她休息,她沒出屋也沒惹人懷疑,直到岑公公去查,發現她茶水裡有毒。搜房後除了一包麝香香粉,還發現一包這樣的灰色粉末,她指縫裡殘留麝香,應該是她自己搓的麝香泥。」

  「秋荷是孤兒,沒有出宮探過親,然她性子和善愛笑,在宮女裡人緣極好,李姑姑常常派她出去打聽一些消息,可能就是打探消息時被人趁機收買了。」溫嬤嬤沉著臉道,「可惜她人已死,屋中再沒有任何線索,娘娘也束手無策,只能繼續盯著昭寧宮大小宮女太監,看看是否能發現其他蛛絲馬跡。」

  誰都知道秋荷身後肯定有主使,但對方手段乾淨利落,滅口之後,徹底斷了順藤摸瓜的線索。

  傅容看看妹妹,對溫嬤嬤道:「嬤嬤跑了一天辛苦了,快回去歇歇吧,萬幸今日有驚無險。」

  溫嬤嬤點點頭,告辭離去。

  真兇肯定在宮裡,傅容先讓許靈將梅香蘭香兩個放出來。

  「姐姐,這事你怎麼想?」傅宣扶傅容到榻上躺著,一邊輕輕給傅容捏腿一邊低聲問。

  妹妹體貼,傅容沒客氣,看著她道:「秋荷能在娘娘臨時起意送花給我時迅速出手,可見她早就被人收買了。娘娘當初生女時難產,女兒死了,她也沒有再生的可能,那麼對方收買秋荷,還送麝香給她,足以證明對方目的就是除掉我的孩子。若秋荷被收買的時間早於我有孕或我嫁給王爺,那麼對方針對的便不是我一人,而是要除掉肅王的孩子,除掉將來肅王府的每一個子嗣。娘娘身為婆母,賞賜兒媳婦是常事,對方心思縝密,總能抓到空子。」

  「但她的動作未免太快了。」傅宣平靜道,「姐姐也說了,娘娘賞花是臨時起意,就算秋荷絕頂聰明,立即想到這等妙計然後在娘娘前往花房選花時馬上回屋捏麝香泥,她如何篤定李姑姑一定會選她出宮送花?她不是花房伺候的,李姑姑選她完全是巧合啊。」

  傅容嘴角翹了起來,「是啊,這也是整個計畫裡唯一的疑點。秋荷指甲裡留有麝香味道,是想證明那泥丸是她親手捏的,但捏的太快反而惹人懷疑。我猜她不是心甘情願服毒自盡的,應該是有人悄悄在她茶水裡下了毒,等秋荷死了再栽贓嫁禍。」

  「栽贓嫁禍,便是說那些麝香泥不是秋荷放的,她只是一個替死鬼。」傅宣篤定地道,「不是秋荷,按照溫嬤嬤的描述,就只剩下李姑姑了,她是昭寧宮大宮女,悄無聲息殺死一個宮女再簡單不過,而且她熟悉娘娘性格,應該能料到娘娘多半會賞花給姐姐,不是今日往後也會賞,因此提前制好麝香泥以備不時之需。姐姐,你說娘娘有沒有想到這點?」

  傅容毫不懷疑:「娘娘在宮裡住了那麼久,咱們兩個能想到的,她豈會想不到?不過李姑姑為人到底如何,只有娘娘心裡清楚,這次娘娘罰了李姑姑半年月例,興許是信她,興許是別有打算,咱們看著就是。」

  李姑姑在昭寧宮,她們鞭長莫及,也只能交給淑妃了。

  姐妹倆又聊了一陣,聊到傅容乏了,傅宣替姐姐蓋好被子,輕步走了出去。

  門簾落下,傅容慢慢睜開了眼睛。

  妹妹還是少考慮了一點。

  除了李姑姑,還有兩人碰過那九盆菊花,一個是淑妃,一個是跟她一起選花的崔綰。

  淑妃當然不會害自己的孫子,崔綰……

  崔綰有下手的機會,真是她出手的話,目的又何在?

  傅容想不到理由,但她記起了徐晉對崔綰的態度,或許,徐晉心裡更清楚李姑姑同崔綰兩人誰的嫌疑更大?

  ~

  夜深人靜,昭寧宮。

  淑妃靠在榻上,岑公公跪於榻前,手裡拿著美人捶一下一下地替她敲腿。

  溫嬤嬤跟李姑姑都是淑妃的陪嫁,最得淑妃信任,岑公公是淑妃當年進王府時被撥到她身邊伺候的,二十幾年下來,同樣是淑妃信任的心腹。

  一片沉寂中,外面傳來二更梆子響。

  岑公公悄悄抬眼,就見自家娘娘望著窗檯上的菊花發呆呢,自打下午表姑娘不情不願地出宮後,娘娘便沉默了下來,晚飯都沒怎麼用,飯後一直這樣怔怔的,對花出神。

  「娘娘,夜深了,奴才服侍您歇下吧?」他放低了聲音勸道。

  淑妃視線終於從那盆菊花上移開了,扭頭問他:「你覺得到底是誰?」

  岑公公心中一凜。

  娘娘這樣問,顯然跟他想到了一處。

  這事乍看是秋荷受人指使動了手腳,細思之後李姑姑跟表姑娘也都有嫌疑。

  誰的可能更大?

  李姑姑嫌疑最大。娘娘進宮後身邊發生過兩件大事,一是肅王爺中毒大病一場,二是娘娘生公主時意外難產,當時都處置了一批人,但誰能保證那些不是替罪羊,誰能保證昭寧宮沒有旁的叛徒或他人眼線了?如果昨日之事真是李姑姑所為,那之前的兩樁案子都可以歸結於李姑姑身上。

  至於表姑娘……

  如果是表姑娘出手,那就得有個理由。被人收買?崔家榮辱全都掛在娘娘跟兩個皇子身上,表姑娘沒有那麼蠢。單純想害王妃的孩子?表姑娘小小年紀,有如此深的心機?就算有,她又是為什麼?

  岑公公低著頭,腦海裡突然閃過幾幅場景。

  肅王爺未出宮之前,常常跟六皇子一起來昭寧宮請安,岑公公記得,表姑娘小時候更喜歡跟肅王爺說話的,肅王爺亦待之如親妹,頗有關照。直到王爺十五歲出宮,兄妹倆見面的次數少了,八歲的表姑娘才開始跟六殿下走得更近。

  表姑娘對肅王爺有意?

  岑公公覺得不太可能,小時候的親近應該只是兄妹情,而表姑娘十歲那年肅王爺對表姑娘的態度就冷下來了,表姑娘情竇初開時身邊有青梅竹馬的六殿下,又怎麼會喜歡一個對她冷漠疏離的男人?

  淑妃也是這樣想的。

  侄女養在身邊,兩個兒子對表妹的態度她很清楚,長子是始終把表妹當親妹妹看的。侄女十歲那年,她發現長子對其態度大變,見面連句話都不說,還納悶問了他一回。兒子告訴她,說他發現六弟不大高興他同表妹說話,因此開始避諱。淑妃挺欣慰的,次子年少無知,只想著爭搶表妹的注意力,長子早就為兄弟情分著想了。

  而她的那個侄女,十歲的小姑娘懂什麼,發現表哥態度變化後委屈地同她告狀。淑妃當然不能說實話,只說兒子脾氣古怪她也不懂,侄女委屈一陣也就想開了,四哥過來她照樣笑著打招呼,乖巧懂事。

  淑妃沒看出來侄女對長子有男女之情,也不相信侄女會被旁人收買下藥謀害四嫂。

  那就剩下李姑姑了。

  淑妃閉上眼睛。

  在這天底下情分二字最靠不住的皇宮裡,身邊這些人,到底哪些人可信?

  「明日開始,你暗暗留意她的一舉一動,果真是她,以後肯定還會再出手。」

  半晌之後,淑妃幽幽開口。

  ~

  崔綰出宮第二日,謝氏領著女兒前來探望傅容。

  傅容在床上躺著,兩人一進屋,她虛弱地賠罪:「舅母妹妹來看我,我本該出去相迎的,只是這兩日身子不大舒服……」

  「你快好好躺著,那事綰綰都跟我說了。」謝氏快走幾步趕到傅容床前,關切地詢問:「身子沒事吧?」

  傅容柔柔一笑:「沒事,就是受了點驚嚇,太醫已經開過安胎藥了。」

  「那就好那就好。」謝氏眉頭舒展開來,扭頭將崔綰叫到一旁,好笑地跟傅容道:「你妹妹聽說是她選的那幾盆菊花出了差錯,內疚地不得了,跟她姑母賠了半天不是,昨晌午回家後也一直提不起精神,今兒個一大早就拉著我過來要負荊請罪呢。」

  她剛說完,崔綰眼圈就紅了,「四嫂……」

  小姑娘面色蒼白憔悴,確實像是寢食難安的,傅容笑笑,搶先勸道:「妹妹快別這樣,你一哭我也跟著難受,這事分明是旁人想害我,現在真兇沒有抓到,咱們親戚倒互相猜忌了,豈不是正合了對方的意?」

  崔綰低頭抹淚,「可是我……」

  謝氏點點她額頭:「別可是了,你四嫂心裡清楚著呢,沒有你想的那麼多疑。哼,依我看啊,這事準是那邊搗的鬼,他們一直都看老四不順眼呢。」說話時朝東邊揚了揚下巴。

  傅容目光一黯,委屈又無奈地咬咬唇:「無憑無據的,舅母還是別說了吧。」

  謝氏跟著嘆氣,拍拍傅容手道:「好,咱們不說那些晦氣的了。老四呢,這都初十了,老四有說何時回來嗎?你肚子一日比一日大,他回來,有他在身邊陪著,你多多少少都能安心些。」

  提到丈夫,傅容眼睛亮了亮:「上次王爺寄信過來,說是小年前應該能回的。」

  剛說完,蘭香興奮地走了進來:「王妃,王爺回來了!」

  傅容大喜,撐著床就要坐起來,謝氏想扶她,被一直守在旁邊的許靈搶了先。

  崔綰目光變了變。

  謝氏倒是沒在意,反正她也只是客套一下,領著女兒讓開地方,看許靈梅香二人一起服侍傅容穿衣裳。還沒穿完呢,徐晉風塵僕僕闖了進來,一身墨色衣袍,面容冷峻,帶來一室清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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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
發表於 2015-8-5 17:28:39 |只看該作者
第166章

  懷安距離京城比信都還近一些,不足五百里,昨天早上傅容派人送信給徐晉,侍衛乘西域進貢的良駒快馬加鞭,才過晌午就把信送到了徐晉手中。

  此次暴雪賑災,上輩子徐晉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才把所有事情安排妥當,趕在小年前回的京城。這輩子,家裡嬌妻有孕在身,徐晉歸心似箭,又有上輩子賑災的經歷,知道哪些官員堪當大任,清楚哪幾個村鎮受災情況最為嚴重,應對起來自然事半功倍。

  沒有傅容的家書,徐晉也準備回來了,跟傅容說小年返程是想給她一個驚喜。眼下得知家裡出事,徐晉耽誤半天功夫將一些瑣事交待清楚,今早天未亮便急急往回趕。

  進了內室,徐晉沒看謝氏也沒看崔綰,目光直接落在了坐在床上正要穿鞋的傅容身上。

  傅容看著他笑呢,眼眸明亮,臉色卻蒼白。

  徐晉心中一沉,快走幾步將想要站起來的傅容重新扶到床上,旁若無人地訓她:「身上不舒服還亂動什麼,乖乖躺好。」然後頭也不回地吩咐芙蕖院的三個丫鬟,「送客。」

  謝氏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掉了。

  她知道這個外甥一直都不待見自己,卻沒料到徐晉連句舅母也不喊就要直接攆人,失禮之極。

  崔綰扯扯她袖子,笑著勸道:「娘,四哥四嫂月餘沒見了,四嫂身子又不舒服,咱們就別打擾他們說話了,改日再來吧。」

  「是啊。」謝氏拍拍女兒小手,轉瞬又恢復了和藹的模樣,同傅容打聲招呼,領著崔綰走了。

  娘倆上了馬車,崔綰臉上的笑容終於維持不住了,再次回想許靈不許母親靠近傅容的動作,低聲同謝氏道:「娘,你看四哥跟她是不是懷疑咱們了?」

  謝氏神色一變,提著心問她:「為何這樣說?」

  崔綰悄聲道:「娘想扶她起來,還沒碰到她人就被丫鬟攔住,我猜是她先吩咐過丫鬟防著咱們。還有四哥,他以前對咱們再冷淡,也沒有這樣不客氣過啊。」

  謝氏握住女兒的手,仔細想了想,笑道:「綰綰太多心了,真兇沒找出來之前她都輕易懷疑不到你頭上,現在真兇都服毒自盡了,她又怎麼會疑你?她的丫鬟攔我是人之常情,我懷你們哥倆時,也囑咐過丫鬟們小心再小心,今日換成你二姑母,許靈照樣會阻攔。至於你四哥,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心裡正有火呢,看她臉色不好他一擔心,自然沒心情跟咱們客套了。」

  是這樣嗎?

  崔綰半信半疑。

  見女兒面現憂愁,謝氏眼裡閃過一道惋惜嫉恨:「天賜良機,讓咱們想到如此巧妙的法子,可惜叫那個六姑娘壞了好事。」

  她那個大姑子命好,先成了嘉和帝的寵妃,後又生了兩個兒子,徐晉更是文武雙全深得嘉和帝器重,器重到雖然嘉和帝登基時就立了皇后的嫡長子為太子,徐晉依然在朝臣裡贏了很高的聲望。有聲望卻又不遭嘉和帝忌憚,怎麼看徐晉將來都有機會坐上那個位子啊。

  那麼女兒嫁給徐晉,現在是王妃,將來可能就會成為皇后。嫁給徐晧,那就只能當王妃了。

  女兒才貌雙全,有家世也有親戚關係,完全配得上徐晉,唯一的遺憾是女兒跟徐晉年齡差了七歲,後來老六死纏爛打瞎攪合,致使徐晉開始疏遠女兒。

  謝氏不認命,女兒也不認命,只要徐晉一日不成親,她們就還有機會。去年徐晉成親了,若女方大有來歷,她們或許也就放棄了,但傅容只是個侯府庶子的女兒啊,傅品言再有本事,身世都是一項弱點,那麼就算女兒屈居側妃之位,傅容也不敢跟女兒擺正妃的威風。

  側妃又如何?

  謝氏得意地揚眉。

  徐晉小時候很照顧女兒的,現在礙於老六避諱女兒,一旦女兒進了王府,徐晉無需避諱了,肯定會對女兒好,淑妃那邊呢,她再喜歡傅容,也不會比女兒多的。也就是說,女兒成了側妃後,立即就能把傅容享有的丈夫寵愛婆母疼愛都搶回來。

  女兒明年及笄,謝氏打算想辦法成功讓女兒搬進王府。既然傅容本人不必懼怕,她們要做的,就是不讓傅容先於女兒生下徐晉的長子。徐晉的第一個兒子,必須出自女兒的肚子,先佔了長子,將來再緩緩謀取肅王妃甚至皇后的名分。

  「綰綰別擔心,咱們先看看她生下來的是什麼,真是兒子,也不代表他就一定能順利長大。」謝氏將神情恍惚的女兒摟到懷裡,在她耳邊低語,「綰綰你要記住,沉得住氣才能成大事,現在昭寧宮肅王府都防的緊了,咱們短時間不好再出手,不如好好琢磨明年如何嫁給你四哥,年後我家綰綰也是大姑娘了。」

  「娘……」崔綰輕聲撒嬌,只是想到徐晉對傅容的看重,對她的視若無睹,心裡還是一陣苦。

  她想嫁給他,除了嫁給他能站得更高,也是真心喜歡他這個人啊。

  如果沒有傅容多好,如果沒有徐晧,該多好。

  閉上眼睛,崔綰苦澀地咬了咬唇。

  ~

  芙蕖院。

  徐晉提前歸來,傅容驚喜極了,拉著他手問:「王爺不是說小年前回來嗎?怎麼今日就到了?」

  徐晉坐在床邊,目不轉睛地打量靠著床頭的妻子,怎麼看都看不夠:「不放心你,就先回來了。濃濃臉色怎麼這麼難看?身體不舒服?」敢情信上報平安是騙他的吧?

  傅容摸了摸臉,不好意思地笑了:「沒有不舒服,我跟孩子都好好的,王爺別擔心。」說著將旁邊的帕子遞給他,「你去幫我弄濕了,我擦擦臉。」

  徐晉不懂她為何突然想到擦臉,但還是起身去了,回來後歪坐在床上,親手幫她擦。

  擦掉一層白白的香粉,露出裡面白裡透紅的臉龐。

  徐晉茫然地看著她。

  傅容垂眸道:「昨晚睡得不安穩,早上陪妹妹下了幾盤棋就又困了,快要睡著的時候舅母跟表妹來了,我,我想偷懶,便趁她們進來之前讓梅香給我塗了粉,裝病呢,沒想到把王爺也騙了。」

  一回來就撞見她使壞,徐晉忍不住笑,低頭親她肚子,「沒事就好。」

  他面朝她輕輕貼著她肚子,傅容伸手過去,摩挲他瘦了的俊臉。

  其實她昨晚睡得很好,謝氏母女過來之前精神也不錯,只是懶著跟她們娘倆客套才躺回床上裝病的。但她不能跟徐晉說她不喜歡謝氏娘倆啊,那是徐晉的親舅母親表妹,傅容敢說她懷疑徐晉的親人嗎?

  換成任何跟徐晉無關的人,傅容都敢直言,涉及徐晉的親人,傅容便不敢試探徐晉會幫誰了。她跟徐晉難得走到這一步,傅容不想因為他這邊的親戚再惹徐晉不快。

  但她得試探試探徐晉對謝氏母女的態度。

  傅容忐忑地看他側臉:「我對舅母不敬,王爺不生氣嗎?」

  徐晉正感受耳朵下面孩子輕微的動靜呢,聽到這話想也不想回道:「你是我的王妃,她算什麼?濃濃真不想見,不用裝病,直接讓人攆她們回去就是。」

  傅容震驚極了。

  徐晉見她露出這副傻模樣,示意她往裡面挪挪。傅容明白他有話說,掀開腿上的被子道:「王爺把腿放進來吧,暖和暖和。」

  「不用,我不冷。」徐晉怕冰到她,脫完靴子一雙長腿就搭在了被子上,伸手摟住傅容,摸摸胸口衣裳,感覺不涼才讓她靠過來,邊親她臉龐邊小聲問道:「濃濃想過秋荷背後的主使是誰嗎?」

  傅容料到徐晉會這樣問了。

  她也在裝蠢和實話實話中間猶豫過,最後想到那年設計報復齊竺時母親並沒有在父親面前掩飾她的心機,傅容覺得她也該適當地在徐晉面前表現的聰明一點,畢竟她得為將來提醒徐晉躲避危險鋪路啊。

  「我,不瞞王爺,我覺得那麝香泥不是秋荷放的,秋荷只是替人背了黑鍋。」

  徐晉愣住,意外地看她。

  傅容便將她關於這點的推斷說了一遍。

  徐晉笑著讚道,「沒想到濃濃這麼聰明,不愧是我的王妃,那你覺得是誰動的手腳?」

  傅容挨著他胸膛蹭了蹭,垂下眼簾道:「那日有機會下手的只有娘、表妹還有李姑姑。娘跟表妹肯定不會害我,我有點懷疑李姑姑,但娘只罰了李姑姑半年月例,王爺你說,到底是我多心了,麝香泥就是秋荷放的,還是娘沒有想到這一層呢?」

  「你以為娘會沒有你聰明?」徐晉轉過身,捧著她臉親,「李姑姑確實有很大嫌疑,娘沒有拆穿她多半是想留著她,將來等她跟她的主子聯繫時再一網打盡,不過濃濃你說錯了,除了李姑姑,崔綰同樣有嫌疑。」

  「怎麼可能?」傅容驚駭地問了出來,「表妹為何要害我?」

  「受人主使吧。」

  徐晉重新靠到床頭,仰首看床頂:「李姑姑伺候娘二十多年了,她可以背叛娘,崔綰同樣可以,只是現在咱們沒有證據。濃濃,我告訴你是讓你小心提防崔綰,你先別跟娘說,免得她傷心。等將來我抓出真兇,無論是誰,我都會讓她生不如死。」

  真是崔綰的話,她害傅容可能還有別的原因,但不管為了什麼,一旦查出是她,他絕不會姑息。

  唯有六弟那邊……

  徐晉搖搖頭,這些都是憑空猜測,還是等許嘉的消息吧,現在最重要的是……

  「濃濃,想我沒?」

  他摟住身旁的妻子,抬起她下巴去尋她嘴唇,「我想你了。」

  他突然轉了心思,傅容還沒跟上呢,唇就碰上了他的。

  想沒想?

  當然想了,習慣了兩人睡一起,一下子只剩自己,被窩跟心裡都是空落落的。

  久違的溫柔,傅容乖乖靠著床頭,任由徐晉嘗完她唇,再順著她下巴漸漸往下。大概是剛從外面回來,他唇還有些涼,落在身上帶起不同於往日的顫慄。

  「王爺,不行,這會兒不行了……」漫長的親暱後,眼看他放完紗帳又要脫衣服,傅容紅著臉勸道。母親說過,生前三個月是不能亂來的。

  徐晉動作一頓,目光掃過她鼓鼓的肚子,落在了她白皙纖細的小手上。

  他抬眼看她,無賴地將褲子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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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7:35:29 |只看該作者
第167章

  「好了嗎?我手酸……」

  「你覺得呢?」

  昏暗的紗帳裡,妻子聲音嬌羞,丈夫理直氣壯又無賴,還伴隨著輕微的奇怪聲響。

  傅容在這事情上沒有徐晉臉皮厚,發現自己問了個傻問題,索性閉緊眼睛,一心幫他。

  徐晉稍後要進宮覆命,雖然不捨,卻沒有真鬧傅容多久,很快就抓著傅容的小衣湊了過去。

  傅容氣得打了他一下,每次都要用她的衣裳擦拭,真不知他是怎麼想的。

  徐晉看著她笑,摟著傅容平復片刻,扯過被子替她蓋好:「濃濃你先睡會兒,晌午等我回來一起用飯。」說完神清氣爽地下了床。穿衣時隨意朝床上瞥了一眼,見傅容紅著小臉看他呢,徐晉情不自禁地笑,「捨不得我走?」

  傅容輕輕點頭,目光溫柔似水,似有圈圈漣漪漾了過來,將他縈繞,叫他的心跟著濕了軟了。

  徐晉移不開眼了,摸索著系好腰帶,重新坐到床上,俯身親她。

  纏綿的吻,難捨難分。

  「濃濃睡吧,我很快就回來了。」艱難地離開她唇,徐晉貼著她額頭道。

  傅容不說話,望著他的美眸含情脈脈,勾著他的魂。

  徐晉無奈地捏捏她鼻尖兒,香了好幾口才放輕腳步離去。

  人走了,紗帳裡全是他的味道,傅容雖然難為情,卻也沒辦法,將徐晉裹好的一身衣裳丟到床下,掩好紗帳後喊梅香她們進來收拾。梅香蘭香對此見怪不怪了,進屋後瞅瞅紗帳,梅香收拾地上,蘭香從衣櫃裡取出一套裡衣,拿到外間榻上用湯婆子暖過再送進紗帳。

  「我服侍王妃穿?」她忍笑問。

  「去你的。」傅容嬌聲斥道。

  蘭香偷笑著出了屋,迎面瞧見傅宣走了進來。

  「姐姐醒著嗎?」傅宣見兩個丫鬟輕手輕腳的,不由放輕了聲音。

  再輕傅容也聽見了,暫且放下中褲塞進被窩,喊妹妹進屋。

  蘭香跟著進來,掛起紗帳後又退了出去。

  傅宣聰明懂事,到底還小,年後才十三呢,是以對男女之事知之甚少,此時見傅容面色紅潤,眼眸水亮,比塗了脂粉還要明豔嬌媚,小姑娘坐到繡凳上後難得打趣了一句:「姐夫回來了,姐姐就這麼高興啊?」

  人逢喜事精神爽,說的就是姐姐現在這樣吧。

  「少跟我沒大沒小,是不是要回家了?」猜到妹妹來意,傅容心中很是不捨,剛要握住妹妹的手,突然記起自己這雙手才碰過什麼,傅容臉上一熱,趕緊將手縮回被窩,暗暗罵了徐晉好幾遍。

  傅宣確實是來告辭的,她這個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如果不是姐夫出門辦差,姐姐身懷六甲需要陪伴,她不可能來王府住著。她又不是官哥兒,哪有十來歲的小姨子平白無故住在姐夫家裡的?

  「姐姐你好好養著,改日我再跟娘一起過來看你,看你臉紅的,也不用起來送我了,小心一冷一熱的著涼。」

  傅容點點頭,笑著道:「那我就不送了,對了宣宣,你姐夫知道你立了大功,說今年過年要送你一個大大的封紅呢。」

  傅宣沒理會這話,站起身,體貼地將兩邊紗帳放了下來,掩紗帳時吸吸鼻子,困惑地道:「姐姐這帳子多久沒換了,我怎麼聞到一股怪味兒啊。」

  怪味兒?

  傅容聞了聞,分辨出來了,閉著眼睛說瞎話:「不是帳子上的,是我身上的,懷孕了都這樣。」

  傅宣「哦」了聲,沒有懷疑,出去後自有梅香蘭香為她安排馬車。

  傅容在熟悉的男人氣息裡安心地睡著了。

  宮裡,徐晉則剛從崇政殿出來,大步去了昭寧宮。

  「娘這邊有進展嗎?」

  淑妃搖頭:「沒有,不過你放心,我派人盯著她呢,只要她再跟外邊聯繫,一定逃不過的。」

  徐晉一聽這話便明白了,母親絲毫不曾懷疑崔綰。

  看著溫柔嫻靜的母親,想到崔綰生病時母親親自喂她喝藥的情形,徐晉也由衷希望這事跟崔綰沒有半點關係,不是在乎那個表妹,而是不想傷弟弟的心,更不想傷母親的心。

  回到王府,徐晉先喊來許嘉問話。李姑姑早早賣身到崔家,在宮外沒有任何人牽絆,只能跟宮裡的人勾結,宮裡交給母親打探徐晉很放心,外面他要查,查的當然是謝氏母女。

  「王爺,我查過京城幾家醫館、香料鋪子三個月的賬本,那邊沒有買過麝香跟那種灰粉。要不要我派人再去郊外的幾個縣城查查?」

  徐晉想了想,道:「不必了,麝香這等害人的東西,幾乎每個當家主母手裡都有,而對方既然能想出那樣的手段,便不會將證據留在手裡。今日起,你派人仔細盯著她們母女的行蹤,若有異常,隨時回稟。」

  許嘉領命。

  徐晉回芙蕖院去看傅容。

  過了十五,朝廷就大休了,除了必要的應酬,徐晉基本守在傅容身邊哪都不去。距離產期一日比一日近,傅容越來越緊張,有時候會做到不好的夢,半夜突然驚醒,靠到徐晉懷裡哭,「要是我難產了怎麼辦?」

  徐晉不愛聽她說這話,不愛聽,也不敢聽。

  想要訓斥她,她哭得可憐巴巴的,哭得他半點火氣也無,只好一遍一遍給她講道理:「濃濃怕什麼?穩婆咱們請來的是最好的,身邊還有溫嬤嬤照看,我跟六弟都是溫嬤嬤看著出生的,你難道不信她?就算不信溫嬤嬤,你總該信你娘身邊的嬤嬤吧?你們兄弟姐妹五個可都是她親眼看著生下來的。」

  說到五個,他笑了笑。

  傅容知道他是笑母親能生呢,她也忍不住笑,邊抽搭邊打他:「五個又怎麼了,你想要哥哥姐姐還沒有呢。」

  「我沒有哥哥姐姐,但我可以有五個孩子啊。」徐晉溫柔地親她眼睛:「濃濃也給我生五個,越多越好。你知道嗎,我給葛川假了,讓他出去遊歷,除了你懷孕他要回來照看,他幾年都不回來也沒關係。你沒看見他有多高興,濃濃爭氣,隔一年生一個,叫他白高興。」

  「你怎麼這麼壞啊,葛先生幫了咱們不少忙了。」傅容的眼淚徹底停了,哭笑不得。

  不哭了,徐晉繼續柔聲哄了會兒,總算又讓她進了夢鄉。

  因為大著肚子,今年除夕宮宴傅容沒有回家,正月初二娘家也沒能回。

  徐晉帶著禮去了,跟梁通一起給幾個小輩發封紅。

  梁通是二女婿,排在他前頭,拿出封紅後先對著幾個小輩自嘲道:「事先聲明啊,我的封紅肯定沒有你們王爺姐夫的大,提前告訴你們叫你們心裡有個數,免得一會兒失望。」

  傅宛悄悄瞪了他一眼,嫌他嘴貧。

  傅寶嘴甜:「二姐夫放心吧,只要你給,多少我們都喜歡。」

  傅宓站在她身旁沒有說話,眼簾低垂,目光在徐晉繡著蟒紋的袍擺上掃過。

  沈晴留在老太太那邊沒有出來。

  梁通先發了壓歲錢,接下來輪到徐晉。

  跟前年傅容回門時他給見面禮的情形差不多,傅寶傅宣大大方方接過,傅宓紅了臉。

  徐晉是沒在意的,發完官哥兒的,又給傅宛懷裡的外甥女發了一個。發完壓歲錢,徐晉站在傅宛一步以外,居高臨下看著再過幾日就要滿週歲的漂亮小女娃,羨慕又複雜。

  他盼著傅容生兒子,可他也想有個像傅容的女兒,嬌嬌的,會像傅容喊傅品言那樣甜甜地喊他爹爹。兒子小時候會跟父親撒嬌,長大些就會變得穩重,不如女兒,一直都會撒嬌下去。

  喬氏察覺徐晉眼裡的羨慕了,不由鬆了口氣,看王爺這樣子,兒子女兒是同樣喜歡啊。

  晌午吃完飯,喬氏領著傅宛傅宣官哥兒隨徐晉一起回了王府。

  見到親人,傅容高興極了,摸摸官哥兒的小腦袋,聽他流利地背了一篇《三字經》,賞他一個封紅。再親親外甥女的小臉蛋,教她喊姨母,小丫頭咧著嘴笑就是不肯喊,還伸手要摳她額頭的花鈿,傅容氣得啃了啃她,也發了一個封紅。

  最後傅容抓空問傅宣:「你姐夫給了你多少壓歲錢啊?」昨晚她問徐晉,徐晉就是不肯告訴她。

  傅宣正發愁呢,從懷裡摸出那個封紅悄悄還給傅容:「姐姐你收起來吧,你是我親姐姐,你懷的是我外甥外甥女,姐夫太見外了。」

  傅容好奇地打開封紅,抽.出銀票一看,整整一萬兩!

  傅容忍俊不禁,合上封紅重新塞到傅宣手裡:「你姐夫有錢,他給你你就收著,不要白不要。」

  傅宣拒絕不過,只好又收了起來。

  元宵過後,京城裡此起彼伏的鞭炮聲終於歇了,官員們開始上朝,街上大大小小的鋪子也再次開張起來,不知不覺就進了二月。

  二月初九,春闈第一日。

  徐晉照例要去上朝,散朝後被嘉和帝叫到了崇政殿。

  「你媳婦是不是快生了?」嘉和帝閒聊般地問,四子的第一個孩子,他還是很關心的。

  徐晉答道:「是啊,太醫說就這幾天。」要是能有個准日子多好,免得他牽腸掛肚的。

  嘉和帝仔細打量他兩眼,笑了:「看你,是不是特緊張?旁人過年都長肉,你倒瘦了一圈。」

  「有嗎?」徐晉摸了摸臉,臉上多了一抹尷尬,「讓父皇見笑了,不過兒臣確實緊張,想到再過幾日我也要當父親了,整晚整晚的睡不著。」

  他今日說話比平時多,可見是真興奮了。想起當初皇后第一次有孕的時候,嘉和帝心中一陣感慨,擺手道:「去吧去吧,這幾日不用你上朝了,等你媳婦生完了你再來。」

  徐晉大喜,跪下道謝。

  嘉和帝望著兒子跨出門口的高大背影,搖頭失笑。老五巴不得他給他一份差事,老四倒好,不用上朝他還高興。笑夠了,嘉和帝欣慰地捋了捋頷下短鬚,四子有本事少野心,將來太子登基了,老四肯定會是個賢王。

  卻說外面徐晉才走出宮門,就見自家侍衛匆匆趕來,氣喘吁吁回稟道:「王爺,王妃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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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7:35:42 |只看該作者
第168章

  傅容是在徐晉走後不久感覺自己要生了的。

  臨產在即,她睡得也淺,以前徐晉起早時她睡得香一無所知,最近徐晉起來她就跟著醒了,躺在床上看他穿衣裳。今早目送徐晉離開,聽著外面的腳步聲,傅容閉上眼睛想要再睡會兒,然後就感覺肚子不太對勁兒。

  傅容沒生過孩子,但她陪過傅宛生孩子,這兩個月更是將臨產症狀記得滾瓜爛熟。

  肚子傳來第一下疼時,傅容本能地覺得,她大概是要生了。

  奇怪的是,進入二月來那些驚慌害怕,在真要生的時候,反而都沒了。傅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平靜,她沒有喊人,靜靜地聽外間蘭香重新關門,她起得晚,送完徐晉蘭香也能睡會兒回籠覺的。等外面徹底平靜下來,肚子又疼了一下。

  其實也不算多疼,更像是孩子在提醒她。

  傅容笑著摸摸肚子:「一會兒你要乖,不許折騰娘太久啊。」

  說完這句,傅容抓起放在一旁的金鈴鐺搖了搖。

  鈴聲清脆,蘭香的喊聲興奮緊張,比打鳴的公雞還管用,芙蕖院各處屋子迅速亮起了燈。

  徐晉回來時,傅容已經進了產房。

  「什麼時候開始疼的?」二月裡天還冷著,徐晉一路快馬疾馳趕來,下馬時臉都被風吹僵掉了,跟著從王府正門一路疾行趕到芙蕖院,凍僵的臉紅起來了,額頭也見了汗,被溫嬤嬤提醒先去正房換過衣裳才終於見到了人。

  他握著她手,手心溫熱,傅容頓時覺得那點疼也沒什麼了,柔聲回他:「王爺一走我就疼了,算著王爺差不多散朝了才讓人去給王爺報信兒,王爺吃飯了嗎?」

  她看起來平平靜靜的,徐晉不想給她增加壓力,暫且收起臉上焦急,笑道:「現在哪有心情吃飯,你呢,早飯吃過沒?」

  傅容點點頭,跟他說自己都吃了什麼。

  徐晉目不轉睛地瞧著她,發現她皺眉,知道那就是疼了,可他無能為力,他能護著她,唯獨不能替她生孩子替她疼。

  很快喬氏傅宛等人都過來了。

  聽到蘭香回稟,傅容打趣徐晉:「等我娘她們進來了,王爺就出去吧,別叫她們笑話王爺。對了,我記得姐姐生媛媛的時候,王爺笑話姐夫,不知道一會兒王爺會不會也急成那樣啊?」

  徐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那時候他確實嘲笑過梁通,也認定自己會氣定神閒地等著傅容給他生,但是現在,他看似冷靜,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砰砰砰地越跳越快,他的腿控制不住地想要打顫。

  「濃濃別怕,我就在外面守著你,你疼了就叫我,不用忍著。」他自以為體貼地道。

  傅容搖頭:「我才沒力氣罵你,我得攢著勁兒生孩子呢。」

  她愛說俏皮話,徐晉寵溺地捏她鼻尖兒。

  小兩口正鬧著,外面喬氏娘仨已經到了門口。

  徐晉連忙收回手站了起來,退到床外幾步遠:「岳母來了,那你們陪濃濃吧,我去外面等。」

  喬氏點點頭,目光早就落在寶貝女兒身上了。

  徐晉出了屋子,看見葛川站在走廊裡,低頭跟官哥兒說話呢。

  傅宛生女時在正月,傅品言傅宸等人閒在家裡,所以能趕到梁家等候。今日他們再著急也不可能丟了差事過來的,徐晉有些意外岳母竟然把官哥兒帶來了,笑著走了過去,「官哥兒怎麼來了?」

  六歲的官哥兒個子長了不好,跟先生學了小半年,男娃身上少了三四歲時的頑皮懵懂,多了一分沉穩,見到徐晉乖巧道:「三姐姐要生小外甥了,我也過來等著。」

  王府下人去侯府傳話時他們正在吃飯,官哥兒聽到了,堅持過來。

  徐晉摸了摸他腦袋,看向葛川,忍不住又問了一遍:「先生確定王妃懷的是兒子嗎?」

  官哥兒喊外甥是隨口說的,葛川能診出男女之事徐晉誰都沒告訴,連傅容都沒說,怕她空歡喜。

  葛川撫鬚笑:「王爺此言差矣,老夫早就說過只有七成把握,不敢有十分肯定。」

  對徐晉而言,七成把握也比五成好。

  漸漸的,產婆們開始忙碌起來,梅香蘭香琴香三個大丫鬟親自端水送東西,做起了平時小丫鬟做的事情,葛川也早到產房裡候著了。裡面擺了屏風,他老神在在坐在屏風後,隨時待命。

  真正要生的時候,傅宣被喬氏趕了出來。

  傅宣想找弟弟的,瞧見官哥兒跟徐晉一大一小並排坐在走廊裡,她便走到另一旁等著。

  傅容天還沒亮進的產房,此時紅日已經偏西。

  院子裡一片靜謐,只有傅容壓抑不住的叫聲不停地傳出來。

  官哥兒早在傅容發出第一聲慘叫時就被傅宣領著去了前面,徐晉獨自坐在走廊裡,一動不動,從早上坐到現在,晌午飯也沒吃。他看著走廊外的紅梅樹,腦海裡各種念頭翻來覆去。

  傅容出事怎麼辦?都說女人生孩子好比闖鬼門關,徐晉安撫了傅容那麼多遍,他心裡其實也怕。傅容不知道,當初母親生妹妹的時候,他就在昭寧宮側殿等著,跟官哥兒一樣遠離產房,只能聽到母親被距離模糊的聲音。

  那時候他八歲,六弟三歲,他領著弟弟一起等。

  那時候父皇沒有女兒,父皇說他想要個公主,問他們想要弟弟還是妹妹。徐晉當時已經得了怪病,但他還是想要個妹妹,因為母親也說喜歡女兒,因為他已經有了個親弟弟。

  最後母親果然給他生了妹妹,只是……

  裡面又傳來傅容的慘叫,像繩索勒緊了他的心。

  徐晉攥拳。

  兒子女兒都沒關係,現在他只盼著她好好的,盼她快點生出來,別疼了……

  產房裡面。

  傅容從來沒有如此疼過,好像新婚夜那晚都沒有現在疼,疼得她想要放棄,像那晚一樣暈死過去,暈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可是每次快要承受不住的時候,那疼痛又及時將她拉了回來。

  她怎麼能撒手不管?

  她盼了兩輩子的孩子還沒出來,出來了,她才算是一個真正的娘親。她會像姐姐撫養外甥女那樣親自喂他吃.奶,她會像母親疼愛弟弟一樣親手為他擦屁股把尿毫不嫌棄,她也會像照顧弟弟那樣哄他睡覺……

  她要像其他娘親一樣,把他生出來!

  執念也好母愛也好,傅容攥緊母親的手,在產婆連續不停的催促裡深深吸氣……

  不知努力了多少次,傅容突然感受到有什麼從體內溜了出去,身子驟然一輕。

  「恭喜王妃,是個小少爺!」

  昏昏沉沉的,她聽到產婆中氣十足的賀喜聲,好像還有嘹喨的哭聲。傅容情不自禁地笑,想要睜開眼睛看看自己的兒子,只是眼皮太重,她撐不起來。

  再次醒過來,周圍一片安靜。

  傅容睜開眼睛,昏睡前在床腳忙碌的產婆們不見了,她好像還在產房裡,又好像換了一個地方。

  「醒了?」手被人輕輕握住,耳邊的聲音熟悉又黯啞陌生。

  傅容慢慢轉過頭,對上徐晉溫柔的臉龐,他坐在床前,也不知坐了多久,眼裡是濃濃的疼惜和滿足。沒等她說話,男人示意她低頭。

  傅容低頭,看見身邊擺了她親手繡的大紅襁褓,裡面睡著一個白裡透著粉的小娃娃,頭上胎發烏黑濃密,額頭有點皺巴巴的,小臉蛋卻是光溜溜細嫩嫩,薄薄兩片小粉唇輕輕抿著,睡得正香。

  傅容笑了,伸手去摸他。

  徐晉視線隨著她的手而動,輕聲告訴她:「咱們生子七斤二兩重,力氣可大了,產婆給他擦拭時他兩條小腿蹬得特別有勁兒,產婆說她接生幾十年都沒有碰到過這麼力大的孩子。」

  「你是王爺,她當然撿好聽的話說。」傅容可沒疼糊塗,笑著睨了他一眼,又低頭瞧兒子,「我怎麼看不出來他像誰啊?我娘呢,她肯定知道他像不像我的。」

  「岳母在隔壁,我叫她過來?岳父正堂他們下朝後都來看過你,你睡得沉,他們用完晚飯就走了,明天再來,岳母不放心你,說是今晚陪你過。」

  「這麼晚了啊?」傅容驚訝地道。

  「是啊,辛苦你了。」她幾乎疼了整整一個白天,要不然也不會昏睡過去。徐晉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疼,捧起她小手親,「濃濃你說,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傅容哪有心情討賞,注意力全跑到他手上去了:「王爺,你的手……」

  徐晉恍然大悟,看看左手上纏著的紗布,無所謂地道:「在外面等著時手裡攥著玉珮,後來才發現攥得太緊了。」說完頗為得意地笑了笑,看著傅容眼睛道:「濃濃你沒看見,我在走廊裡穩穩地坐著,比少渠冷靜多了。」

  「可姐夫沒把自己弄傷啊。」傅容心疼地訓他,「我寧可王爺走來走去也不想王爺這樣。」

  徐晉俯身親她:「一點都不疼,跟你受的苦差遠了。」

  傅容閉著眼睛感受他的溫柔,察覺徐晉想吃她舌尖來場深.吻,她沒力氣伺候,扭頭哼道:「我餓了,渾身沒勁兒,王爺別鬧我。」

  徐晉有些尷尬,戀戀不捨地站了起來,「我去請岳母過來。」

  傅容目送他走。

  喬氏很快就端著案板走了進來,見到女兒就笑:「餓了吧?」

  看到母親,傅容滿足又心安。

  喬氏親自喂女兒。

  傅容吃了小半碗桂圓粥,又喝了半碗鯽魚湯,飯後剛想跟母親說說貼己話,襁褓裡的小男娃醒了,哼哼唧唧地哭。

  「他這是餓了。」喬氏笑著道,看看傅容胸口,問她:「你是自己喂還是喊乳母過來?」

  傅容準備了乳母,但她早就決定自己喂了,或許以後再生她會交給乳母喂養,第一個她捨不得。

  喬氏便幫她解衣裳,自家女兒,喬氏沒什麼好避諱的,抱著外孫湊過去。小男娃本能地找到了位置,開始用力吸。喬氏一直盯著呢,看了一會兒嘆道:「奶水還沒通,試試這邊,再不行就得喊王爺幫你吸了。」

  傅容小臉頓時漲得通紅。

  喬氏笑她:「跟娘還有什麼好害羞的……哎,這邊也不行,那我先抱外孫出去,你們快點啊。」說完抱著哭啼不止的外孫出去了,挑開門簾見到守在外面的徐晉,喬氏坦然地示意女婿去裡面。她跟女兒說話時聲音低,王爺肯定沒聽見。

  徐晉困惑地走了進去,對著門簾道:「不是說你要親自喂奶嗎?岳母怎麼把孩子抱走了?」

  傅容羞極了,可是聽著外面兒子的哭聲,她捨不得讓兒子餓肚子,閉上眼睛跟他解釋。

  徐晉愣了一下,隨即躍躍欲試地湊到床前,低聲說厚臉皮的話。

  傅容假裝聽不到。

  徐晉笑著掀開被子,見裡面妻子衣襟敞著,直接看傻了眼,想也不想就湊了過去。

  類似的動作他做過很多遍,此時習慣地想來點花樣。

  傅容忍羞催他:「你快點!」

  外面兒子還哭呢,徐晉回神,收起花花心思,溫柔又專注,某一瞬忽然嘗到淡淡的甜。

  徐晉大喜,還想再吃兩口,被傅容摀住。

  徐晉笑,又去另一邊忙活。

  兩邊都通了,傅容立即將人趕了出去,抓起旁邊的帕子重新擦乾淨,等著喂寶貝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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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7:35:56 |只看該作者
第169章

  肅王妃平安生了兒子。

  消息傳到昭寧宮,因為知道傅容今日生子忙完政務特地來陪淑妃一起等信兒的嘉和帝龍顏大悅,當即賜下重賞送往肅王府,回頭朝淑妃感慨道:「老四媳婦一舉得男,總算沒辜負老四的心意。」

  淑妃正在整理自己新縫的小兒衣裳,背對他打趣道:「豈止沒辜負景行的寵愛,也沒辜負皇上的厚望啊,瞧皇上笑的,您又不是第一次抱孫子,至於高興成這樣嗎?」反正不管孫子還是孫女,她都喜歡,孫子更好,免得兒子擔心自己碰不得。

  嘉和帝笑而不語。

  他能不高興嗎?

  第一個皇孫早早沒了,叫他好一陣傷懷,去年太子妃太子側妃都生了兒子,可惜嫡子病弱,康健的又是庶子。嘉和帝盼著一個健康的嫡出皇孫,老五媳婦懷孕時他著實盼了一陣,偏那是個福薄的,沒能保住孩子,如今終於有個兒媳婦順了他的意。

  孫子的名字嘉和帝私底下早想好了幾個,一一念叨給淑妃聽。

  淑妃笑著聽他說。

  皇祖父賜名是榮耀,她高興,兒子也會高興。

  最後兩人敲定了「瑧」字,大名徐瑧,小名瑧哥兒。

  傅容挺喜歡這個名字的,哄兒子時就「瑧哥兒瑧哥兒」的喚他。

  這天徐晉下朝回來,在前院換完衣裳便急切地趕往芙蕖院,恰好瑧哥兒睡醒一覺正精神呢,躺在床上跟娘親玩躲迷藏。傅容舉起枕頭擋在面前,過一會兒突然探出頭,後日就要過滿月的小傢伙瞧見娘親,咧著小嘴兒笑,酷似徐晉的一雙鳳眼眯得跟一條線似的。

  瞧見徐晉進來,傅容興奮跟他報喜:「剛剛兒子笑出聲音了,特別好聽。」

  徐晉只聽過兒子哭,還沒聽過兒子咯咯笑,聞言十分驚喜:「真的?你不是說媛媛兩個月時才笑出聲的嗎?」傅容喜歡小孩子,對親外甥女尤其喜歡,每次媛媛有什麼新進展,譬如會笑了會坐了,她都會跟徐晉念叨,徐晉愛聽她說這些事,不知不覺就記住了。

  傅容抱起兒子親了一口,得意道:「說明咱們兒子比他姐姐聰明啊。」

  「給我抱抱。」徐晉坐到床上,熟練地將襁褓接到自己懷裡,「瑧哥兒給爹笑一個。」

  瑧哥兒目不轉睛地盯著爹爹,看了會兒扭頭尋找娘親,結果沒看到娘親,看見一個大紅枕頭。瑧哥兒困惑地眨眨眼睛,烏黑的眼珠左轉轉又轉轉,他倒也聰明,知道娘親肯定會從枕頭旁邊露出來,沒往別處看。

  「瑧哥兒看這是誰啊?」傅容放下枕頭,突然湊到兒子面前,「是不是娘親?」

  瑧哥兒高興地咧嘴,興奮地直蹬小腿,就是沒有笑出聲,傅容接連逗了好幾次都沒用。徐晉在旁邊看著眼饞,饞兒子跟他娘之間的親密勁兒,但他不可能當著傅容的面做這個,只好幹瞧著。

  「乾淨了嗎?」瞧著瞧著,徐晉目光挪到了傅容身下,再次重複問了快半個月的問題。

  他問的是傅容的惡露。

  女人生完孩子都有一段日子不乾淨,其實沒什麼味道,是傅容自己覺得不舒服,加上坐月子時不可能像以前那樣勤快洗澡,傅容不願讓徐晉天天面對這樣的自己,便勸徐晉去前院睡,等她出了月子再搬回來。徐晉不願意,卻又不敢惹怒坐月子的妻子,心不甘情不願地去前院了。

  因此這一個月來,徐晉跟兒子相處時間真不多,傅容跟他抱怨兒子夜裡哭鬧煩人,他卻巴不得被煩一煩呢,為此很是嫉妒傅容。如果傅容不趕他走,兒子說不定更親他一些的。

  傅容昨日惡露就斷了,怕今日又來才沒告訴他,如今證實徹底乾淨了,傅容自然不會再瞞著徐晉,垂眸點點頭。

  陽春三月,天氣暖和了不少,傅容坐月子雖然穿的還很暖和,卻也沒有冬日那麼嚴實了。現在她跪坐在床上,上面著桃紅色的裌襖,寶藍色的衣領襯得她脖頸越發白皙,一頭烏髮挽在腦後,露出細白耳垂。

  徐晉看得心神一蕩,他有多久沒有好好親她了?

  將兒子交給傅容,徐晉脫了靴子爬到床裡頭,再從後面抱住她,低頭聞她身上的香:「那今晚我搬回來?」

  久違的碰觸,突然來襲更讓人難以招架。怕失力摔了兒子,傅容將瑧哥兒放到床裡側,扭頭嗔他:「王爺不怕兒子夜裡哭鬧儘管搬回來好了,不過我事先說清楚,我,我再過幾天才算真正出月子呢,在那之前王爺別想鬧我。」

  她瑩潤臉龐色若桃花,秋水般的眸子含羞帶怯地瞪過來,分明是欲迎還拒。徐晉素了好幾個月了,如何能忍得住,當即放下帳子,再將羞答答跪在那兒的妻子放平在床上,低頭去親。

  傅容心裡也是渴望的,忍羞隨他恣意妄為,只在徐晉扯開她裌襖又準備褪她裙子時緊緊按住他手,態度堅決:「不行,王爺別為難我……」

  徐晉呼吸早亂了,知道她現在確實還不能伺候他,他不再碰她裙子,重新回到上面:「今天喂過兒子了嗎?」邊說邊動手動口,愛憐不夠。

  傅容抱著他脖子,腦袋裡眩暈一般,什麼話都顧不得回了。

  瑧哥兒乖乖躺在一旁,視線被襁褓兩側折起來的部分遮擋,看不見爹爹跟娘親在做什麼。剛開始他以為娘親又在跟他玩捉迷藏,老老實實地等著,過了會兒一直看不到娘親,小傢伙著急了,踢踢小腿要哭,旁邊突然傳來娘親的聲音。

  那音調有些怪,一會兒高一會兒低,瑧哥兒第一次聽見娘親這樣說話,覺得有趣,一邊蹬著小腿一邊聽,兩隻小胖手無意識地抓啊抓的,直到他餓了。其實瑧哥兒沒覺得餓的,但旁邊不時響起有些熟悉的吞嚥聲,瑧哥兒聽了就也想吃。

  小傢伙饞得哭了起來。

  傅容擔心兒子,費力地推徐晉,推不開,她狠狠抓了他一把,乾脆帶著他一起轉身。

  瑧哥兒瞧見娘親衣裳都沒了,那原本屬於他的美味兒被旁人佔了一邊,頓時哭得更委屈。傅容看了心疼,再無半點心軟將徐晉推了開去,拿過帕子擦擦,改成側躺,將兒子抱了過來。

  娘親香香的味道撲面而來,瑧哥兒立即含住,咕嘟咕嘟吃了起來。

  徐晉不跟兒子生氣,挪到傅容身後,前面給兒子,後面他也稀罕,趁傅容忙著,他大膽使壞。

  他在那邊做什麼,傅容聽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小聲罵了一句。

  徐晉支起身子親她耳朵,緊緊挨著她,手上忙活時某處故意碰到她背,還給自己找了理由:「誰讓你現在不能給我?你要是能給,我用自己來嗎?」

  傅容不想跟他比誰的臉皮厚,嫌棄地往前挪。

  徐晉追了上去,蜻蜓點水般糾纏不放。

  猶如雨點落在背上,清清涼涼的,傅容躲不開他,閉著眼睛囑咐道:「你別弄到我身上……」

  徐晉沒應。

  其實他也是頭回這樣欺負她,看著她紅紅的臉蹙起來的黛眉,他情不自禁地想知道,如果他弄在她身上,她又會如何。

  真到了那一刻,他將她的小衣往她腰下塞了塞,免得髒了被縟。

  傅容身體一僵,扭頭想要罵他,被他搶先堵住了嘴。

  平靜下來後,徐晉用微微發燙的帕子替傅容擦拭背上,見她一心哄兒子跟身邊沒他一般,分明還在生氣,徐晉小聲賠不是:「濃濃別生氣,我以後不這樣欺負你了。」

  傅容充耳未聞。

  徐晉明白她並非真的生氣,既然賠罪不管用,她理都不理他,他繼續耍無賴,幫她穿好衣服後壓了過去,故意親她最怕癢癢的耳朵。

  傅容縮著脖子躲,徐晉緊追不捨,夫妻倆鬧起來忘了旁的,倒是瑧哥兒,被這種玩法吸引,在娘親揪住爹爹耳朵爹爹依然咬著娘親耳朵吃時,咯咯笑了出來。

  傅容動作一頓。

  徐晉更是震驚,低頭看兒子。

  瑧哥兒望著爹爹笑。

  徐晉心軟似水,放了傅容,抱起兒子狠狠親了一口。

  傅容也忘了剛剛那點小彆扭,坐起來跟他一起稀罕兒子。

  晚上徐晉如願以償地搬了過來,臨睡前又欺負了一次妻子,心滿意足,不想夜裡被兒子的哭聲吵醒兩次。等傅容終於哄兒子睡著了,他迷迷糊糊地勸她:「以後夜裡還是讓乳母照看他吧,白天你再抱到身邊。」

  傅容親親他皺起來的眉頭,輕聲道:「好。」

  這一個月裡雖然有梅香蘭香兩個丫鬟起夜給瑧哥兒把屎把尿,傅容只需摟著兒子喂他哄他睡覺就好,但小傢伙每晚都要哭幾次,傅容也覺得累。如果沒有徐晉,她會繼續這樣下去,為夜半吵醒煩躁,又為看著兒子在她懷裡睡著滿足。但她有徐晉啊,兒子她可以留到白天再親近,徐晉白日辦差,夫妻倆只有夜裡才能好好相處。

  徐晉喜歡兒子嗎?傅容毫不懷疑。

  徐晉喜歡夜裡照顧哭鬧的兒子嗎?那肯定不可能,一天兩天他或許能忍,時間久了肯定受不了,畢竟他天不亮就得起床了。傅容不想將徐晉逼回前院自己住著去,也舍不得他夜裡睡不安穩,不如聽他的建議,晚上將兒子交給乳母帶。

  聽她答應,徐晉眉頭舒展開來,摟著人親了一口。

  次日晚上,小哭神不在身邊,夫妻倆一起睡了個好覺,醒來後神清氣爽地準備兒子的滿月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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