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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7:47:52 |只看該作者
第200章

  傍晚徐晉從宮裡回來,傅容一邊將手爐遞過去一邊告訴他這個喜訊。

  徐晉很是震驚。

  他對杜遠舟顧娘子的事情當然不感興趣,只是顧娘子經歷坎坷,當日紀清亭提著刀子去如意齋陰陽怪調地說了一番,杜遠舟既然能做到掌櫃,肯定能猜到顧娘子遭遇過什麼,他竟然不在乎顧娘子曾經*?

  他呆呆的,傅容以為他是太過吃驚,回到榻上抱著瑧哥兒同他說話:「我真沒料到這事,三叔比顧姨還小三歲呢,不過想想他們毗鄰而居,顧姨心靈手巧,就算臉上有疤依然是個美人,三叔就更不用說了,他們倆走到一塊也正常,就是之前我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人逢喜事精神爽,傅容興奮著呢,念叨來念叨去的。

  徐晉心裡有事,只笑著看她。

  晚上哄完瑧哥兒睡覺,夫妻倆回了上房,鑽進被窩後傅容習慣地靠到徐晉懷裡,仰頭跟他商量:「王爺,我想了想,我對做生意沒興趣,當初同意跟顧姨一起開如意齋,主要是他們沒有我們肯定開不下去,這才應了。現在如意齋越做越好,我其實沒管什麼事,再拿那個分紅挺不好意思的,正好因為如意齋父皇也不大喜歡我,那我就想將如意齋另一半的股送給三叔跟顧姨,當他們的成親賀禮了,你覺得如何?」

  柳如意最想看的是如意齋發揚光大,現在如意齋在顧娘子杜遠舟的聯手經營下越來越好,傅容實在不想插在裡面。現在分紅什麼的還好說,大家也算是患難與共的知己親人了,等到杜遠舟顧娘子生了孩子,他們的孩子會不會覬覦另一半股,或是會不會利用她利用肅王府的名聲做些狐假虎威的事?

  反正傅容不缺錢,就想趁此跟如意齋撇清錢財上的關係,免得將來給徐晉惹麻煩。

  「濃濃真大方,如意齋的一半股,你知道大概值多少銀子嗎?」徐晉戲謔地問。

  傅容伸手摸他的臉,得意笑道:「多少我也不稀罕,有王爺給我撐腰,我還怕沒錢花?」

  徐晉翻身壓住她,親她一口道:「既然你捨得銀子,那就送了,本王掙錢養你。」

  傅容就猜到他不會反對,高興地抬起了腿。

  一場酣暢淋漓過後,傅容甜甜睡去。

  徐晉頭腦清醒的很,想到杜遠舟對顧娘子的態度,他不由自主地沉思起來。

  如果這輩子他重生在傅容嫁給徐晏之後,他還會費盡心思將她搶到自己身邊嗎?

  會嗎?

  就著床邊桌子上放著的小燈,徐晉細細打量傅容。

  會的吧,上輩子一開始他那麼嫌棄她,後來還不是喜歡上她了?

  想到重生之初他對她的那些輕視,徐晉終於知道自己有多自欺欺人了。

  其實上輩子他就已經動心了,只是他不願意承認自己一個王爺會看上一個和離過的女人,或許也是怕傳出去後被人恥笑,所以他從不表現出來,反而想盡辦法氣她,只為了逼她露出真性情。

  如果不是喜歡上她了,他臨出發前何必告訴她她可以寫信給他,到了西北後,每次京城來信,他何必又暗暗期待裡面有她寫的?在軍中那些獨眠的夜晚,他何必情不自禁地摩挲身邊的位置?

  這樣想著,徐晉一點都不奇怪杜遠舟的選擇了。

  跟活生生的人相比,那些算什麼?

  真要怪,就怪自己認識她晚了,沒能在她被人欺負或是錯嫁旁人之前遇到她。

  而他比杜遠舟幸運,有重來的機會,讓他得到了這輩子她的全部,也免了她再吃一遍苦。

  親親熟睡的妻子,徐晉心滿意足。

  ~

  顧娘子不想大辦喜事,所以兩人將日子定在了臘月底,此時京城大多數鋪子都關門了,如意齋也不例外,至於如意齋掌櫃跟東家在裡面做了什麼,外人就不知道了。

  去賀喜的前一日,喬氏過來了。

  眼下正是各府繁忙的時候,傅容沒料到母親會過來,還當家裡出了什麼事。

  喬氏逗了會兒外孫,示意巧杏將手裡的匣子遞過來。

  傅容好奇接過,發現裡面是三本棋譜,瞧著像是尋常人難得的古本。

  「娘,這是?」她困惑地問。

  喬氏示意旁邊的幾個丫鬟出去,拉過女兒的手拍了拍,瞪著她道:「你真以為你私底下做的事情你爹爹都不知道?他清楚的很,只是他跟你祖母家的事情有些複雜,他也不適合跟那邊認親,因此就裝了糊塗。明日是他的大喜日子,這三本棋譜算是你爹爹身為兄長的一點心意吧。濃濃不用說穿,只需以你的名義送過去就好。」

  傅容這才明白,父親早就知道杜遠舟這個人了,又或許,父親早在她結識杜遠舟之前,就知道他有一個表弟在京城開棋社?

  畢竟是血親,想斷也難以徹底斷的乾淨吧。

  既然父親不願挑明關係,傅容就將這三本棋譜添在了王府的禮單上。

  她也將如意齋的另一半股送了出去。顧娘子再三推拒,最後推辭不過,許諾以後每年都送傅容一套首飾。越是好首飾,打造起來耗費的時間就越長,所以一年一套絕非顧娘子吝嗇,換成旁的夫人太太,能得到這樣的許諾,再出幾個如意齋的鋪子錢都願意的。

  喝完喜酒沒幾日,便是除夕。

  徐晉傅容照舊要進宮。

  跟普通百姓人家一樣,皇家也是白日祭祖,晚上吃團圓飯,只是禮儀更加繁瑣。晚宴也分別擺在兩個地方,嘉和帝領著一干子弟在前面飲酒作樂,女眷們就都在鳳儀宮了。

  皇后高居主位,淑妃柔妃坐在左側,右面曾經屬於端妃的位置,換成了麗妃。

  傅容忍不住暗暗觀察麗妃。

  跟中秋宮宴上相比,此時的麗妃身上已經沒了最初的怯懦,穿了一身接近正紅色的妃色長裙,頭上紅寶石步搖在燈光下流光溢彩,掃視周圍時不再拘謹怯懦,反而微微揚著下巴。傅容知道,這位麗妃是想讓眾人看看她早就不是當初的那個農女管櫻了,可惜少了從小培養的氣度,她這副樣子,反而有種東施效顰的意味。

  而她倣傚的,自然是居中而坐的皇后。

  傅容心裡有些唏噓。

  這個麗妃看起來不像聰明的,也不知她前世丟了孩子是人為還是天災。

  可惜不管是哪個,傅容都不會多管閒事的,一來她跟麗妃無親無故,二來她也沒那麼善良,寧可冒著惹麻煩上身的危險也要救毫不相干的人。

  「四嫂,我跟父皇請示過了,今年上元節那三日燈會,父皇許我去四嫂府上住一日,四嫂你說,我是十四去還是十六去?」宴席散後,二公主興奮地趕到傅容身邊,興高采烈地道。

  柔妃在後面跟著呢,無奈道:「福慧貪玩,他父皇又縱著她,給你們添麻煩了。」

  傅容挺喜歡二公主的,笑著回道:「娘娘客氣了,妹妹嬌憨可愛,我巴不得她在我們那兒多住幾日呢,正好幫我照顧瑧哥兒。」

  柔妃摸摸女兒腦袋,「快點選個日子,你四嫂還得趕夜路回府,沒空等你。」

  二公主早就選好了,「十六去,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嘛。」

  其實是她提前打聽過了,傅宸初一到十五當值,下半個月放假,二公主知道自己十六出宮也未必能碰到他,可有希望總比沒有希望好啊。

  小姑娘抱著自己不為人知的秘密期待回了鳳陽閣。

  傅容同淑妃回昭寧宮坐了會兒,很快徐晉就來接她了,傅容抱起早就酣睡的胖兒子,同婆母告別。

  該出宮的都出去了,侍衛們緊緊關閉宮門,皇城裡又靜了下來。

  鳳儀宮,皇后終於盼來了嘉和帝。

  曾經端妃在的時候,一後三妃裡皇后每月至少有兩日能伺候嘉和帝,端妃雖然年輕卻不為嘉和帝所喜,反而是四人裡面侍寢次數最少的,有人墊底,皇后的顏面多少都好看點。現在卻不一樣了,麗妃有了身孕不好侍寢,皇后本以為嘉和帝會多來她這邊幾次,哪怕兩人只說話不睡覺,她心裡也舒服,未料嘉和帝並沒有多踏足鳳儀宮一次,反而將多出來的機會都分給了淑妃柔妃,或是一心陪著麗妃。

  皇后心裡就不舒服了。

  但她不敢跟嘉和帝擺臉色,嘉和帝一來,她反而伺候得更為慇勤。

  夫妻倆剛要歇下,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嘩。

  皇后示意身邊嬤嬤去處理,嘉和帝卻聽出是夏音的聲音,將人叫住,吩咐道:「帶進來。」

  皇后心頭升起不妙之感,暗暗攥緊了帕子。

  夏音很快就進來了,見禮過後跪下回稟道:「皇上,娘娘肚子不舒服,奴婢已經派人去請太醫了,記得皇上說過娘娘有任何不妥都要通知皇上,所以……」

  她剛開口,嘉和帝就噌地站了起來,一邊穿衣一邊大步往外走。

  夏音連忙打住話,起身跟了上去。

  皇后回過神追出去送人時,嘉和帝已經走遠了。

  望著前面的燈籠人影,皇后在寒冬臘月的夜色裡佇立良久,才一臉平靜地回了內室。

  兩刻鐘後,崇政殿的小太監過來傳話,今晚嘉和帝不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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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7:48:11 |只看該作者
第201章

  管櫻是真的不舒服。

  嘉和帝趕過來時,太醫已經到了,正詢問冬雪娘娘今日都用過什麼。

  冬雪將管櫻的一日三餐都回憶了一遍,確定道:「全是照大人開的膳食單子來的,晚上宮宴,奴婢也都看過了,沒有忌諱的菜品。」怕太醫不相信,她把麗妃用過的幾樣菜都說了出來,最後怕自己遺忘了,又向躺在床上的管櫻求證。

  管櫻蒼白著臉點頭,剛要詢問太醫哪裡可有不妥,就見嘉和帝疾步走了進來。管櫻在宮裡沒有任何親戚,初次懷孕本就忐忑,又不知為何動了胎氣,心裡當然委屈,瞧見對自己萬般寵愛的男人,不禁潸然淚下。

  嘉和帝腳步頓了一下。

  彷彿看見那年的鐘庭,當初她也是懷著身孕,得知他真正身份得知他已經有了明媒正娶的妻子,她也是動了胎氣,醒後便淚眼摩挲地望著他。

  嘉和帝心裡一疼,快步走了過去,握住管櫻的手,先詢問太醫:「娘娘身體如何?」

  太醫忙道:「娘娘動了胎氣,萬幸沒有大礙,臣已開了安胎方子,娘娘休養幾日便好。」

  嘉和帝皺眉道:「為何動的胎氣?」

  太醫心中一震,低頭道:「娘娘怕是吃了不乾淨的東西……」

  此言一出,管櫻身邊服侍的大小宮女頓時誠惶誠恐地跪了下去。

  嘉和帝掃了她們一眼,朝萬全使了個眼色。

  萬全立即將一干人等帶了出去,寒冬臘月的,就讓她們在院子裡跪著,搜身過後又派人搜查所有人的房間,太醫則隨人去查驗小廚房裡的剩飯。

  寢殿裡面,嘉和帝幫管櫻掩好被子,柔聲安撫道:「別擔心,朕絕不會叫你出事。」

  管櫻點點頭,水眸裡含著淚珠,楚楚可憐。

  嘉和帝輕聲陪她說話,大概半個時辰後,萬全貓著腰走了進來,「回皇上,這邊老奴都查過了,沒有異樣。」

  管櫻瞅瞅嘉和帝,記起夏音冬雪的囑咐,沒敢說讓太醫也去查查鳳儀宮。剛出事的時候,她最先想到的就是皇后要害她,但夏音她們說得對,晚宴是御膳房準備的,查出飯菜被人下了東西也是御膳房那邊的錯,無憑無據她真指責皇后,最後沒查出來,嘉和帝嫌她胡亂猜忌,皇后那裡也會更恨她。

  她不說,嘉和帝卻想到了,命萬全再去查御膳房。

  他跟鐘庭已經沒了一個孩子,這個絕不容有閃失,不論幕後黑手是誰,他都要揪出來,否則對方一擊不成,後面再陷害管櫻怎麼辦?

  萬全領命而去,卻發現宮宴上的剩飯剩菜已經混合在了一起,根本沒法查,而他早就料到會有這種可能,先派了一個小太監去打探情況,是以發現無法繼續徹查,便及時回來覆命,沒有驚動御膳房任何人。

  「皇上,現在該怎麼辦?」他試探著問。

  嘉和帝並沒有沉思多久,凝望外面夜色道:「派人盯著御膳房,暫且不要打草驚蛇。」

  御膳房人多眼雜,誰都有可能動手腳,真查起來這事就瞞不下去了,與其大動干戈收效甚微,不如暗中留意,靜觀其變。

  ~

  上元夜宮中設宴,傅容意外發現麗妃沒有過來,聽說是身體不舒服,早早歇下了。

  傅容只記得上輩子麗妃沒出正月就小產了,具體哪幾天則沒印象,好在這事跟她關係不大,上輩子也沒聽說有什麼內情,她便沒有上心,當晚領著二公主一起回了肅王府。

  傅容喜歡二公主,徐晉對這個異母所出的妹妹卻沒多少情分,不如面對秦雲玉時像個兄長,但也不似對崔綰那樣冷淡,第二日早早去了前院,讓她們姑嫂一起逗瑧哥兒。

  二公主是帶了目的出宮的,在暖閣裡哄了會兒瑧哥兒,忍不住跟傅容打聽:「四嫂,你們晚上出去賞燈嗎?聽說隆慶街這幾日晚上特別熱鬧,有花燈還有各種戲耍,我想去看看。」

  傅容小時候也喜歡上元節晚上去看燈湊熱鬧,自從那年齊竺被父親安排的人潑了油,她倒是再沒出去過了,無論是傅寶相邀,還是徐晉提議,她都懶得去。如今二公主難得出宮,小姑娘擺明了想去,傅容就捨不得掃她的興。

  「好啊,晚上叫你四哥陪咱們去。」她笑著應道。

  二公主眼睛亮亮的,有心問問傅宣傅寶會不會去,又怕被傅容猜到她的小心思,就不敢多問了,轉到窗檯邊上去跟瑧哥兒玩。瑧哥兒現在能自己扶著窗檯橫著走了,小傢伙最喜歡趴在窗檯上往外面望。

  「瑧哥兒叫姑姑。」二公主教他說話。

  瑧哥兒小手摳自家琉璃窗上的紋絡呢,聽姑姑湊了過來,他喃喃地喊了聲:「豆豆……」

  瑧哥兒會喊人了,只是咬字不清楚,傅容教他喊,爹爹姑姑舅舅從瑧哥兒嘴裡說出來就都變成了「豆豆」,至少傅容跟徐晉聽起來是這樣,「娘親」小傢伙就更不會喊了,整天在那兒豆啊豆的。

  二公主笑著將他轉過來,認真糾正道:「不是豆豆,是姑姑!」

  瑧哥兒扭頭看娘親,咧著嘴還是喊「豆豆」。

  傅容知道兒子故意淘氣呢,朝他拍拍手,「瑧哥兒過來,你喊姑姑,娘抱你去外面玩。」

  一聽說可以去外面,瑧哥兒立即扭著身子從二公主懷裡掙脫出來,飛快爬到傅容身前,被娘親抱起來後,小傢伙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小手指向二公主,無比認真地喊:「豆豆!」

  二公主坐在窗前笑,嘴角梨渦嬌憨可愛,像早春的海棠,明麗動人。

  傅容看愣了一瞬,跟著親親兒子小臉:「姑姑好看不?」

  瑧哥兒瞅瞅二公主,一本正經地點點頭。

  二公主馬上湊過來問他:「那姑姑好看還是娘親好看?」

  瑧哥兒毫不猶豫地抱住娘親,仰起頭在娘親臉上親了一口。

  說說笑笑的,就到了晌午。

  哄瑧哥兒歇晌後,傅容跟徐晉回了上房,打趣地問他:「晚上我跟妹妹想去街上看燈,不知王爺有空相陪否?」

  徐晉哼了聲,脫了靴子靠在床頭,翻出一本書看,頭也不抬地道:「本王想陪你去的時候你不願意,現在你想去了,本王為何要去?」

  傅容知道這男人是想她哄他呢,走過去,搶過徐晉手裡的書放到一旁,靠在他胸口軟聲求道:「王爺去吧,你不去,我也不敢去,可妹妹難得出宮一趟,我答應她的事情如何反悔?」

  徐晉垂眸看她,輕佻地抬起她下巴:「王妃給我點甜頭,我今晚就陪你們走一趟。」

  傅容紅著臉瞪他,歪頭躲開他手,眼看徐晉還想湊過來,她索性咬他手指頭。

  美人紅唇輕啟,嫵媚妖嬈,徐晉眸色暗了暗,雙手掐住她腰,一下子就將她壓到了床上。

  傅容急著提醒:「我鞋子還沒脫呢!」

  「我幫你脫。」徐晉轉身就想幫她,只是看見那鞋尖繡著小朵牡丹花的粉紅繡鞋,心底不知怎麼生出一股邪火,等他褪了傅容的褲子,徐晉又重新將那兩隻粉紅繡鞋套到了她雪白小腳上,然後將傅容抱了起來。

  「王爺?」傅容背對徐晉坐在他腿上,不懂他要做什麼,抓起衣裳裹住自己,「我冷……」

  「一會兒就不冷了。」徐晉穩穩站了起來,像抱瑧哥兒噓噓那樣抱著她去了鏡子前。

  溫暖的陽光透過琉璃窗照了進來,一人多高的穿衣鏡中,那雙粉色繡花鞋晃啊晃的,配著主人鶯啼般的嬌語哀求,真如被風雨摧殘一般,半晌方歇。

  瑧哥兒睡醒後過來找娘親,發現娘親竟然還在睡,小傢伙茫然地看向爹爹。

  徐晉神清氣爽,抱起兒子道:「娘親累了,走,爹爹抱瑧哥兒去玩。」

  瑧哥兒高興地指向外面。

  徐晉笑著替他穿好衣裳,出去時看見二公主走了過來,小姑娘有些害怕徐晉,隔了遠遠便站住,小聲問道:「四哥,四嫂醒了嗎?」

  徐晉淡然道:「沒有,晚上要出去看燈,她怕那會兒沒精神,現在多睡會兒。」

  二公主一聽,又驚喜又懊惱,知道四哥答應陪她們出門了,她也不是那麼怕了,興奮道:「那我也回去再睡會兒!」

  目送小姑娘身姿輕盈地折了回去,徐晉笑了笑,抱著瑧哥兒去了前院。

  景陽侯府,傅寶還在苦口婆心地勸說傅宣:「六妹妹,咱們一起去吧,我自己去多沒意思。」大哥陪大嫂,三哥陪三嫂,她想跟林韶棠單獨出去賞燈肯定不行,那就必須拉上一個伴,傅宓她不喜歡,可不就剩下傅宣了?傅宣去了,二哥肯定會陪著,如此他們幾個一起出門,長輩們就沒話說了。

  因此傅寶打定主意要勸動傅宣的。

  傅宣從小就不愛熱鬧,任傅寶如何說她都不松口。

  傅寶沒辦法,只好實話實說:「六妹妹,明年,明年我應該就不在家裡了,這是咱們姐妹能一起過的最後一個上元節,你真那麼狠心拒絕我?」

  傅宣聽了,終於將手裡的書放了下去。

  確實啊,傅寶今年十五了,聽母親閒聊時話裡的意思,傅寶入秋前多半會嫁出去。

  看看面前滿臉哀求的傅寶,想到兩個親姐姐出嫁時的失落,傅宣嘆口氣,「好吧,我去。」

  傅寶大喜,拉著她去求傅宸。

  傅宸原本跟一幫兄弟約好去喝酒的,不過親妹妹還是最不好熱鬧的那個難得想去看花燈,他當然要陪妹妹,痛快地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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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7:48:24 |只看該作者
第202章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瑧哥兒白日裡玩了一天,晚飯過後傅容抱著他哄了一會兒小傢伙就甜甜地睡熟了,傅容親自將兒子抱到廂房,放進早已捂熱乎的被窩,再親親他白裡透紅的小臉,這才叫上二公主一起去前院跟徐晉匯合。

  兩人都穿了普通的綢緞衣裳,頭上首飾也簡單,從後面看就像尋常的小家碧玉,只是轉到前面,大的那個天生麗質,本就是絕色風華的美人,婚後那美豔中又多了少婦才有的嫵媚風韻,讓人目光落到她身上後便再難移開。小的那個呢,十二三歲的模樣,如海棠初結苞,頂尖露出一點粉嫩,嬌俏又水靈。

  一個是妻子,一個是妹妹,徐晉早讓人將帷帽準備好了,白紗雖薄,多少能阻擋一些輕佻窺視。

  傅容瞅瞅一身黑色袍子站在夜色裡險些讓人無法察覺他身形的許嘉,故意對著徐晉打趣道:「怎麼就準備了兩頂帷帽?」肅王爺這模樣,走到大街上照樣引人矚目啊。

  許嘉面露茫然,視線情不自禁挪到蘭香身上,打量兩眼,發現蘭香長得確實比普通丫鬟招人些,連忙朝傅容告罪,轉身就要去再準備一頂帷帽。

  傅容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呢,蘭香惱羞成怒追了上去,小聲斥道:「你笨啊,王妃那是打趣王爺呢,誰真讓你去準備帷帽了!」她一個丫鬟,出門哪用戴那個。

  許嘉恍然大悟,再看看面前杏眼圓瞪的大丫鬟,尷尬地退回了徐晉身後。

  蘭香想到許嘉看她的眼神,臉上也發燙,低頭躲到了傅容身邊。

  傅容多看了蘭香一眼。蘭香梅香都比她大一歲,今年十九了,在丫鬟裡面也算是年紀比較大的,這兩年真的得找門親事了。不過……

  傅容看向許嘉,心裡沒有底氣。

  許嘉容貌俊逸功夫超群,現在在王府不顯身份,將來如果徐晉能登上那個位子,御前侍衛統領非許嘉莫屬,那可是正三品官。就算不扯那些遠的,以許嘉的身份,不是傅容妄自菲薄,蘭香是萬萬配不上他的,若她冒然跟徐晉提,徐晉恐怕都不高興。就好比前院一個普通小廝突然跑到她跟前說要求娶她的大丫鬟,傅容絕對會將他攆出去。

  「發什麼呆,走了。」徐晉見她說完俏皮話就愣在那兒了,低聲提醒道。

  傅容回神,也不好再繼續打趣肅王爺的氣度容貌,牽著二公主的手一起往外走。

  三人坐一輛馬車,到了隆慶街一個巷子口再下車,逛街逛街,當然要慢慢溜躂。

  徐晉走在最外側,傅容走在他跟二公主中間,怕二公主出事,手一直牽著她的。

  蘭香許嘉分別跟在後面。

  傅容借往回看燈的空隙悄悄打量二人,見許嘉一副始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警戒樣子,蘭香則被她抓到偷看許嘉好幾次,傅容心裡有了數,決定回府後再好好打算,今晚暫且不理。

  「妹妹喜歡這裡嗎?」傅容體貼地問道。

  二公主笑著點頭:「挺好的,比宮裡熱鬧多了,我第一次看到這麼多百姓。」

  心裡卻很是失望,目光不停在人群裡逡巡。百姓再多有何用,她只想見那一個,上次被傅宸救了她連句感激都沒來得及說,也不知道他心裡怎麼想的。

  傅容是喜歡玩的,熟知一個姑娘真正喜歡夜市會有哪些反應,瞧二公主對什麼都興趣寥寥的樣子,還總是東張西望的,一看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不由納悶起來。

  小姑娘好像在找什麼人,可這是她第一次出宮,她認識誰啊?

  傅容不自覺地跟著二公主一起四處張望。

  手卻突然被人攥住。

  傅容扭頭看徐晉,徐晉朝她笑笑,趁二公主不注意俯身在她耳邊道:「明年咱們單獨出來。」

  傅容耳根發燙,許嘉蘭香就在後面跟著呢,他如此大膽,不怕被人笑話。

  不知該如何回答,傅容轉過頭,剛要跟二公主說幾句話打消剛剛的尷尬,目光一凝。

  前面的一個燈鋪前,有個穿灰色長袍的男人正望著她。

  四目相對,若不是有二公主帶著她走,傅容腳步差點就停下了。

  她有多久,沒見過徐晏了?

  徐晏長她三歲,而二十一歲的徐晏,傅容上輩子也沒見過。

  他個子比記憶裡高了,人沒有上輩子和離時那樣清瘦,但依然是瘦的,就那樣愕然地望著她。察覺她的視線,徐晏怔愣片刻,跟著微微一笑,轉身跟旁邊的紅裙姑娘說了什麼,兩人一起走了過來。

  「雲升哥哥,汐姐姐,你們也出來玩了啊。」二公主驚訝地道。徐晏兄妹進宮的次數不少,她都認識的,只是交情不深。

  「福慧怎麼出來了?」已經變成十六歲大姑娘的徐汐同樣戴著帷帽,簡單寒暄過後,有些不悅地問二公主,「上元節街上人多眼雜,妹妹千金之體,往後還是少出來吧,我一個好姐妹曾經就是上元節晚上出來賞燈,被人用熱油潑了面……對了,王妃當時也在場,應該記得吧?那會兒齊大哥若不是為了……」

  「妹妹!」徐晏冷聲斥道。

  徐汐抿抿唇,轉身就走。傅容害了她幼時姐妹,害得她外祖母被貶為庶人,害得她親姨母慘死,害得母親臥病在床,她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徐晏不放心妹妹,歉然地朝徐晉拱拱手,快步追了上去。

  二公主望著兩人的背影,想到傅容與永寧公主一家的恩怨,識趣地沒有說話。

  「去那邊看看?」徐晉輕輕捏了捏傅容有些發冷的手,指著與徐晏兄妹離去的相反方向道。

  傅容點點頭。

  心思卻總忍不住轉到徐晏兄妹身上。徐晏娶妻了嗎?徐汐嫁人了嗎?

  畢竟曾經朝夕相對過三年,不見還好,見面了就免不了好奇。

  右手突然又被人攥緊了。

  還沒來得及看向二公主,前面傳來了傅寶興奮的聲音,「三姐姐!」

  那聲音熟悉又明朗,傅容的心都跟著輕快起來,飛快掙開徐晉的手,朝快步趕過來的幾人打招呼:「這麼巧,你們也出來賞燈了啊,官哥兒呢,怎麼沒帶他一起來?」

  傅宣解釋道:「他吃完飯就困了,所以沒來。」

  傅宸在旁邊聽了,嘴角翹了翹。什麼困了,臭小子不好好讀書總往賬房那邊跑,想跟賬房學算賬,被母親罰了這幾天不許出門,妹妹還想顧全弟弟顏面呢。

  二公主悄悄看他,見男人笑得那麼好看,之前遲遲見不到人的失落全散了,滿心都是歡喜。

  既然碰上了,站在街上不好說話,幾人挑了附近一家麵館坐。

  許嘉先行一步,命麵館老闆將裡面的客人都趕出去,他家主子要包場。

  麵館老闆被許嘉的氣勢嚇到了,也被許嘉拿出來的銀錠子喜到了,當即就把裡面幾桌客人請了出去,喊來媳婦迅速收拾桌子,請幾位貴人落座。

  徐晉傅宸林韶棠三人坐了一桌。

  傅容四女坐在旁邊一桌,二公主見傅宸坐在林韶棠旁邊,挨著走道,而傅宣坐了跟他並肩的位置,她不著痕跡地在傅宣對面落了座,雖然距離稍微遠些,看他卻方便多了。

  沒人要吃這裡的東西,大家就聚在一起說話。

  傅容坐在二公主旁邊,很快就發現小姑娘那雙美麗的眼睛總是往自家哥哥那邊瞄,看一眼被燙般收回來,假裝聽她們三姐妹說會兒話,然後再悄悄轉過去,彷彿芳心暗許的少女在偷窺情郎。

  望著那邊一心同徐晉說話的親哥哥,傅容忽然有種做夢似的感覺。

  她二十一歲的哥哥,被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看上了?

  似乎是為了提醒她這不是夢,聊完天走出麵館之前,二公主紅著臉拉住傅容,等身邊幾人都出去了,她才低著頭囁嚅道:「四嫂,我,上次傅二哥救了我,我還沒跟他道謝,我想單獨跟他說幾句話,四嫂幫我行嗎?」

  她私底下見傅宸大概只有今晚這一次機會了,既然遇上了,二公主就不想遺憾而歸。

  小姑娘羞澀又大膽,傅容呆了呆,安撫地握住她手,「好,四嫂幫你。」

  二公主驚喜地抬起頭,大眼睛裡映著遠近燈光,瀲灩水潤。

  傅容沒忍住,捏捏她小臉,心裡哭笑不得。

  如果這事真成了,難道她以後要反過來叫二公主嫂子?

  算了,或許人家小姑娘只是想要跟哥哥道謝呢,畢竟才十二歲,因為道謝緊張也說得過去。

  低聲囑咐了二公主幾句,離開麵館不久,二公主突然喊累了,想要回去。

  傅容為難道:「妹妹難得出來,再逛會兒吧?」眼睛望著前面的熱鬧,分明還沒看夠。

  二公主拉著她袖子撒嬌:「四嫂,我真的走不動了……要不讓許嘉先送我回去?」

  徐晉心中一動,先把小姑娘送回去,稍後跟傅家幾兄妹分開後,他就可以單獨領著傅容逛了。

  剛要吩咐許嘉去送人,傅容偷偷戳了他腰一下,搶在他開口之前笑著對傅宸道:「哥哥,許嘉還有事情要忙,暫且脫不開身,煩請哥哥跑一趟吧,正好我跟阿寶宣宣再好好逛逛,你送二公主回王府後再來找我們。」

  傅宸微微皺眉,狐疑地看她。

  傅容熟練地用眼神求他。

  傅宸瞅瞅妹妹身旁低頭等待的二公主,隱約猜到了什麼,應道:「也好。」

  二公主興奮又緊張,幸好頭上戴了帷帽,不用擔心被人瞧見她的失態。

  傅容也跟著歡喜,讓蘭香領兩人去自家馬車停留的巷子。

  蘭香領命,跟在二公主身邊護著她。走出一段距離後,二公主回頭看看,確定傅容等人看不到這邊了,她小聲對蘭香道:「你在前面帶路吧。」

  蘭香愣住,這話是什麼意思?

  一回頭,卻見二公主退到了傅宸身旁,低著腦袋不知在說什麼。

  蘭香茫然地眨眨眼睛,回過味兒來後,她識趣地轉過身,一個人在前面帶路,耳朵悄悄豎著,想要聽到三言兩語,因為太過關注二公主的小秘密,沒瞧見街對面一個華服少年看見她們後,眼睛一亮,興奮地跟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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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傅宸自認很擅長跟小姑娘打交道了,家裡三個妹妹,溫柔的,嬌氣的,古板的,幾乎囊括了女子能有的所有好,可是看著身邊低頭走路的二公主,他突然有點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小姑娘故意湊到他身邊,分明有話要說,現在怎麼又不說了?

  二公主不說話,他咳了咳,主動問道:「公主身上的傷,都養好了吧?」

  二公主愣了愣才明白他問的是去年走水她受的傷,點點頭,小聲道:「本來也沒受傷,倒是傅二哥,聽四嫂說你背後傷的不輕,可徹底痊癒了?」

  小姑娘千金之尊卻乖乖巧巧地喊他二哥,平易近人,再加上她比傅宣還小兩歲,傅宸更自在了,爽朗道:「早好了,有勞公主惦念。」

  關心過傷勢,二公主想了想,低聲道謝:「多謝傅二哥救了我,沒有你,我多半出不來了。」

  傅宸摸摸鼻子道:「公主客氣了,我在金吾衛當差,保護皇上公主是我分內之事,盡職而已。」

  盡職嗎?

  二公主神色一黯,如果她不是公主,他是不是就不救她了?

  低著腦袋,眼睛看著男人的衣擺看他的黑靴,二公主心裡是說不出來的滋味兒。因為心思都在男人身上,沒留意前面路上有塊多出來的磚頭,一不留神絆了一跤。

  傅宸眼疾手快扶住她,二公主站穩了,他迅速收回手,沉聲提醒:「天色昏暗,公主小心。」

  二公主紅著臉點頭。

  街上人來人往,他們行走在邊上,倒好像單獨走在一片小天地裡,視線所及只有他,耳裡聽到的只有他的腳步聲。從沒有哪一刻,二公主如此盼望腳下的路再長些,她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麼,但她喜歡跟他在一起的感覺,都不用看臉的,單單看他的衣袍,她都歡喜。

  這是喜歡嗎?

  二公主不懂。

  是喜歡了她該怎麼辦?

  聽四嫂說,傅宸比她大六歲,也就是說,今年傅宸二十一了?

  二公主忍不住擔心。萬一她真的喜歡他了,傅宸卻娶了旁人怎麼辦?萬一傅宸在她摸清自己的心之前成親了怎麼辦?

  二公主從小就是在嘉和帝的寵愛下千嬌百寵長大的,父皇總是告訴她,凡是她想要的額東西,父皇都會送她。二公主覺得,她這麼喜歡跟傅宸在一起,那她應該是喜歡他了,但她不想求父皇做主,她想自己爭取。

  小腦袋裡各種念頭閃過,不知不覺就到了王府馬車停留的巷子口。

  前面蘭香在馬車旁站定,等著扶二公主上車。

  二公主也停了下來,瞅瞅周圍,抬手取下頭頂帷帽。

  傅宸震驚於她的舉動,困惑地看她。

  二公主仰起頭,看見傅宸站在明月之下,跟那晚他救她出來後的情景一模一樣,他呢,髮冠整齊,俊朗如仙,比那晚還要俊美。

  二公主臉又熱了,好在她知道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也知道就算失敗了也沒關係,她是公主,就算傅宸不答應,以後父皇也會為她找個更好的駙馬,所以她鼓足勇氣,直視傅宸的眼睛道:「傅二哥,我,我喜歡你……」

  傅宸怔住,看著面前才到他胸口高的小姑娘,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目光震驚,二公主突然不敢看他了,低下頭,雙手攥著腰間的宮絛,好像也沒那麼緊張了,小聲商量道:「我喜歡傅二哥,我長大後想嫁給傅二哥,傅二哥可以等我長大嗎?我知道我現在小,傅二哥肯定不會喜歡我,可我會長大的,所以傅二哥等我長大,確定你不會喜歡我再娶旁人好嗎?」

  傅宸啼笑皆非。

  想要摸摸小姑娘的腦袋,記起這不是自家妹妹,他又將手放了下來,哄小孩子似的道:「公主言重了,當日我救公主乃職責所在,公主真的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不必以身相許。」這丫頭,莫不是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為報的話本子看多了?

  忍住笑,傅宸指著馬車道:「天色不早,公主上車吧。」

  二公主抬起頭,皺眉看他:「傅二哥以為我是為了報恩?」

  傅宸頭一回跟一個姑娘說這種事情,對上二公主泛著委屈的眼睛,他尷尬地別開眼。

  二公主抿抿唇,眼淚落了下來:「你不信就算了,當我沒說過。」言罷轉身,迅速上了馬車。

  蘭香瞅瞅自家二爺,困惑地爬了進去。

  傅宸搖頭笑笑,坐到車前,示意車伕趕車。

  馬車穩穩地朝人煙寂靜處駛去。

  躲在拐角的吳白起目瞪口呆。

  他看見肅王妃的丫鬟了,看見傅宸了,還有一個頭戴帷帽的矮個子姑娘,不由就猜測傅家兄妹跟肅王妃一起出來賞燈了,肅王妃的丫鬟是領著傅宸過去匯合的,而傅宣說不定就在肅王妃身邊,哪想這三人居然坐一輛馬車走了?

  「世子爺,咱們現在怎麼辦啊,要追上去嗎?」他的長隨納悶地問。

  吳白起不甘心,吩咐他道:「你追上去瞧瞧,若他們回王府或侯府了,那就算了,若是去旁的地方與人見面,你馬上回來告訴我,我先去放鶴樓猜燈謎。」

  長隨立即隱在牆角黑暗裡追了上去。

  吳白起轉身往街上繁華處去了。

  那邊徐晉也領著傅容幾個去猜燈謎了。

  他倒是想跟傅容單獨待會兒,可惜他跟傅容一對兒,林韶棠傅寶肯定也巴不得單獨行動呢,剩下傅宣一個孤零零的,傅容會肯?

  因此他暗示都沒暗示,讓傅家三姐妹走在前面,他跟林韶棠跟在後頭。

  目光落在林韶棠身上,徐晉瞅瞅傅容,心想林韶棠能跟傅寶走在一起,肯定又是傅容搭的橋。上輩子傅家的事情他都派人留意著,有些事情不甚重要,屬下遞消息給他,他看過後就丟到了一旁,倒是林韶棠出家當和尚的事他因為過於意外,有些印象。

  仰望天上的明月,此情此景,竟恍然如夢。

  換成上輩子,徐晉怎麼會有閒情陪幾個姑娘在街上逛?

  「王爺,咱們去那邊瞧瞧?」前面一處酒樓前圍滿了人,傅容最好熱鬧,低聲問徐晉。

  徐晉個子高,看出那邊在猜燈謎,笑她:「放鶴樓的燈謎一般人都猜不出來,你真想去試試?」

  這是笑話她胸無點墨呢,傅容撇撇嘴,自豪地握住妹妹手道:「我是不行,可我有個學富五車的妹妹,還怕他們幾個小小的燈謎?是不是宣宣?」

  傅宣面無表情,眼睛看著一側花燈,就當沒聽到這話。反正都是自家人,她也不怕傅容沒面子。

  傅寶偷笑,轉到林韶棠身邊,小聲嘀咕道:「一會兒你也猜,咱們不能白白出來,什麼都不帶回去。」

  林韶棠看著她笑,輕聲道:「好。」

  傅寶滿足地笑。

  徐晉見了,看向傅容,無聲問她要不要。

  傅容故作不懂,輕輕一笑,牽著妹妹往前走了。

  徐晉最喜歡她這股勾人的勁兒,緊緊跟了上去。

  放鶴樓前早已人山人海,傅寶想往裡面擠,傅容沒讓,幾人就在外圍站著,反正放鶴樓的夥計會站在二樓高聲念出燈謎,遠點近點都沒關係。

  「有洞不見蟲,有巢不見蜂,有絲不見蠶,撐傘不見人。」夥計再次朗聲道,「謎底乃一物。」

  傅容皺眉,扭頭看妹妹,對上一張平靜淡然的小臉,隔著薄紗,可見她臉上沒有猜出來的得意,也沒有為此犯難的意思。

  傅容卻知道,妹妹這是猜出來了。

  她小聲問妹妹:「謎底是什麼?」

  傅宣看向林韶棠。

  林韶棠笑著道:「六妹妹不說,那我就搶了這個燈謎了。」他猜不猜都沒關係,就是想贏個綵頭送給傅寶,哄她開心。眼看傅宣點頭,林韶棠朝跟來的長隨低聲說了一句。

  長隨泥鰍一般擠進人群,前面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很快他又擠了出來,將手中食盒遞給林韶棠。傅寶興奮地搶了過來,傅容湊過去,就見裡面擺著一盤蜜汁糯米藕,還冒著熱氣呢。

  甜香味撲面而來,傅寶拿起筷子,就那樣捧著食盒給自己夾了一塊兒,貝齒咬住藕片,並沒有碰到筷子,然後將筷子遞給傅容,含糊不清地道:「挺好吃的,三姐姐嘗嘗。」

  林韶棠無奈地看她,摸出帕子先準備好。

  有些東西自己吃沒胃口,人多了就想吃了,傅容也嘗了一塊兒,甜甜的,又夾了一塊兒遞給妹妹,傅宣不要,她便笑著看向徐晉:「王爺吃不吃?」

  放鶴樓為了猜燈謎準備的菜品,他們也不知道誰會猜中燈謎,因此菜品肯定沒問題。徐晉看看那邊眼裡只有彼此的青梅竹馬,再看看側對這邊的傅宣,瞪傅容一眼,飛快將那藕片搶入了口中。

  看著他一本正經輕輕咀嚼的模樣,傅容心裡不知為何,比剛剛吃了蜜汁還要甜。

  「許嘉要不要嘗嘗?」傅容將食盒遞了過去。

  許嘉肯定不用的,但他知道王妃是希望他將食盒處理了呢,便接了過來,轉身又交給林韶棠的長隨。

  就在他分神的這短暫功夫,一道人影悄悄湊了過來。

  徐晉瞧見了,認出對方是誰,看看傅容,沒有理會。

  於是吳白起成功地將傅宣腦頂的帷帽搶了過去。

  眼前的一切突然清晰起來,傅宣大驚,本能回頭尋找始作俑者,白皙臉龐在燈光下更添姣好。

  吳白起微微一怔,跟著咧嘴笑了,舉著帷帽逃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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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吳白起就像一隻猴子,悄悄靠近,搶了東西就跑,臨跑前還朝被搶的姑娘呲牙咧嘴炫耀一番。

  徐晉身為姐夫,可以顧慮傅容的心思假裝無視吳白起靠近,但現在吳白起搶了傅宣的帷帽,傅容或許不會真的生氣,他卻必須做點什麼,免得傅宣誤會他不看重她們姐妹。

  「許嘉。」徐晉冷聲道。

  許嘉領命,一身黑衣,迅速朝吳白起追了過去。

  傅容也回神了,眼看附近百姓好奇地望過來,她迅速摘了自己的帷帽替妹妹戴上。她是出嫁女,本來也不是特別在意這些規矩,妹妹可不一樣,不能輕易叫人瞧了。

  「走,咱們去那邊。」徐晉早在傅容摘下帷帽時就擋在了她一側,護著她們姐妹往牆角走。

  林韶棠傅寶跟在後面。

  到了地方,傅容小聲寬解妹妹:「宣宣別生氣,那就是個混不吝,回頭叫哥哥再去教訓他一頓,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欺負你。」傅容也是真的被氣到了,她覺得吳白起應該是看上妹妹了,可喜歡就好好喜歡,學著秦英或傅宥那樣明著暗著討好妹妹啊,吳白起倒好,怎麼氣人怎麼來。

  年後吳白起也十六了,不小了,傅容不會再把他當孩子看,也不會再替他打圓場。

  傅宣倒沒怎麼生氣。

  那人看著比她高比她大,但行事作風還不如弟弟官哥兒懂事,傅宣才不屑跟一個沒長大的孩子計較。只是吳白起先是追到侯府滋事,如今又在大庭廣眾之下摘了她帷帽,兩人又都大了,傳出去放到別人眼裡恐怕不再是孩子玩鬧,所以傅宣沒有勸王爺姐夫息事寧人,姐夫怎麼罰他,都是他活該。

  放鶴樓又猜了三個燈謎,許嘉就押著吳白起回來了。

  吳白起雙手被許嘉反剪,自己也知道越掙扎越丟人,便裝作不以為然的樣子,到了跟前不屑地對傅宣道:「每次出事就知道找王爺撐腰,你還有別的本事嗎?」

  「欺負一個小姑娘你還有理了?」聽他說這種混話,傅容氣不打一處來,擋在妹妹身前小聲訓斥道,「你瞧瞧你,都十六了,文不成武不就,整天就知道惹是生非,你說我妹妹沒本事,你有本事怎麼不去找我哥哥?」

  吳白起早聽膩了這話,偏過頭不理睬。

  看得傅容真想給他一個爆栗!

  「啊,二哥回來了!」傅寶興奮道,「讓二哥收拾他!」

  吳白起身上一哆嗦,說實話他怕傅宸比徐晉還多,扭頭望去,果然見傅宸大步而來。吳白起忍不住想求徐晉放了他,瞧瞧傅容身後被帷帽遮掩了容貌的姑娘,又覺得那樣很丟人,便視死如歸地道:「來就來,我技不如人,被他教訓也心甘情願。」

  「姐夫,你讓人送他回去吧,跟老侯爺說一聲就是。」傅宣突然開口道。看那次吳老侯爺真的將吳白起關在屋裡三個月不許出門,應該不是溺愛孫子的,與其自家哥哥或王爺出手不慎傷了吳白起,讓吳老侯爺心疼,不如讓他自己懲罰孫子。

  徐晉看她一眼,朝許嘉點點頭。

  吳白起沒想到傅宣竟然會替他說話,嘴角剛翹起來,轉瞬想到自己落到傅宸手裡,傅宸最多打他一頓,回家老爺子估計又得關他一兩個月,頓時明白了傅宣的險惡用心,氣得罵道:「好啊,你可真夠狠的,你……」

  沒說完被許嘉摀住嘴,強行轉了過去。

  「怎麼回事?」傅宸皺眉趕了過來,攔住許嘉,盯著吳白起道:「他又來欺負人了?」

  吳白起攝於他的氣勢,沒敢再逞強,許嘉鬆開他嘴後,他討好地解釋道:「誤會誤會,我過來猜燈謎,王爺以為我不懷好意,便叫許侍衛送我回去,傅二哥繼續賞燈,咱們下次再聚啊。」說著使勁兒往前走。

  許嘉見王爺王妃沒有挑明的意思,如了吳白起的願,押著他走了。

  「哥哥,二公主回去了?」傅容比較好奇自家哥哥的人生大事,意味深長地打量傅宸。

  傅宸頷首,沒有多說,只是想到馬車停在王府門前,小姑娘下車時被燈籠照出來的微紅眼圈,心裡一陣無奈。才多大的孩子啊,這麼小就胡思亂想了,而且他也沒說什麼,她怎麼就哭了?只盼小姑娘不至於嬌氣到去嘉和帝面前告狀吧。

  「不早了,我們要回去了,正堂你們也早點回府。」傅宸去而復返,傅宣幾個有了主心骨,徐晉平靜地告辭。

  傅宸點點頭,侯府馬車停在另一邊,幾人又說了幾句,便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終於只剩下他們二人,徐晉立即握住傅容小手,輕聲問她:「要不要再去別處逛逛?」

  傅容故作意外地看他:「王爺不是說要回府了嗎?」

  那一雙水眸狡黠明亮,徐晉忍不住隔著面紗捏了捏她鼻子,「好,那就回府。」

  他說話時神色淡淡的,傅容急了,轉到他身前哄道:「我逗王爺的,王爺說說,咱們去哪兒?我夜裡沒有逛過京城,不知有什麼適合賞燈的好去處。」

  她的手有些涼,記起她冬天怕冷不愛出門,徐晉捨不得為了自己那一點遊興勉強她,心裡決定歸去,嘴上柔聲騙道:「走,我帶你去。」

  男人愛生氣卻也容易哄,傅容撓撓他手心,隨徐晉一起上了王府馬車。

  徐晉熟練地將她抱在腿上,摘下她帷帽,碰碰她嘴唇,心疼道:「這麼涼,是不是很冷?」說著話緊緊抱住她,彷彿這樣她就會暖和些。

  兩人中間抵著熱乎乎的手爐,那感覺溫暖又好玩,傅容笑著道:「還好,難得出來,玩得高興就忘了冷了,王爺咱們到底要去哪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徐晉貼著她臉道,等傅容的臉不再清涼,他吻住了她唇。

  外面越來越靜,只剩下噠噠的馬蹄聲,轆轆的車輪滾動聲,如此一來,越發顯得車裡動靜是那麼清晰。傅容額頭抵著徐晉肩膀,小聲哀求:「王爺快些吧……不是,別這樣,太響了……」

  「下次就咱們兩個一起出門。」徐晉答非所問,想到這一晚賞燈傅容先是陪二公主再是守著傅宣,說說笑笑的眼里根本沒有他,想到她遇見徐晏兄妹時的片刻失態,他只有聽她細細弱弱的喘聲,只有盡情與她相融,心裡才舒服。

  傅容連連點頭,點著點著雙手忽的一緊,身心顫慄。

  幾乎與此同時,馬車停了下來。

  「直接去芙蕖院。」徐晉啞聲吩咐道,手還在幫傅容擦拭,趁馬車重新動起來那一瞬,輕輕親了親傅容耳朵:「剛剛不盡興,回屋咱們再來一次,這次濃濃就不用忍著了。」

  傅容抓他肩膀,可惜半點力氣也無,閉著眼睛道:「不行,我得先去看看妹妹。」

  徐晉不悅地皺起眉,「明早再看。」

  傅容搖頭,堅持馬上就去。論理,二公主是客,晚上提前歸來,她當嫂子的怎麼都該去確認她平安無事,論情,傅容好奇二公主跟哥哥都說了什麼。先前碰到哥哥,什麼都沒看出來,二公主那麼小,興許會主動告訴她。

  她再三堅持,徐晉不禁後悔剛剛結束地太快了。

  就這樣,傅容下車後雙腿還打顫呢,幸好是夜裡,不引人注意。

  徐晉送她去了二公主那邊。

  卻見二公主的屋子已經暗了,外間也是暗的,顯然主僕都睡下了。

  徐晉很滿意,撈起傅容往回走,聲音帶笑:「想當好嫂子明早再當吧,今晚先伺候好本王。」

  傅容捶了他一下,扭頭,望著二公主黑漆漆的窗子,心裡莫名不安。

  次日要送二公主進宮,傅容忍著腰酸早早喊蘭香梅香進來伺候,換衣服時低聲問蘭香:「昨晚你陪二公主回來,路上什麼情形?」

  蘭香輕聲說給她聽,「我離得太遠,沒聽見二公主跟二爺說了什麼,只是二公主好像哭了。」

  傅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突然一陣頭疼。

  二公主為何哭?光是道謝,自家哥哥再傻也不會因為拒謝把人家小姑娘弄哭啊,趁黑欺負小姑娘更是不可能,那肯定是二公主確實芳心暗許了,大膽訴情時被哥哥拒絕了?

  雖然有點不敢相信二公主如此大膽,但思來想去,傅容只想到這一個解釋。

  外間突然傳來瑧哥兒歡快的笑聲,傅容走出去,就見二公主站在榻前逗瑧哥兒呢,小姑娘背對她,看不見臉上是何表情,聽聲音跟平時倒差不多。

  「妹妹怎麼沒多睡會兒?」傅容走到榻前,伸手將見到娘親就飛快爬過來的寶貝兒子抱了起來。

  「豆豆!」瑧哥兒指著二公主告訴娘親。

  傅容親親他小臉,看向二公主。

  二公主一臉明媚,笑盈盈地看著瑧哥兒,察覺傅容打量的眼神,她愣了愣,記起什麼般,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小聲解釋道:「四嫂,昨天我跟傅二哥一起往回走時沒看清楚路,絆到磚頭差點摔一跤,我,我自己抹不開臉哭了,蘭香是不是告訴四嫂了?我實話跟你說,四嫂你別笑話我……」

  再小,畢竟是在宮里長大的,從二公主在嘉和帝面前體貼地隱瞞鳳陽閣走水真相時,傅容就知道這個小姑娘心思有多細膩了。此時她有意迴避昨晚,傅容便沒有刨根問底,笑著道:「不笑你,我也有過走路絆倒的時候,幸好妹妹沒有摔著,否則今日我可不敢進宮了,怕被父皇責難。」

  聽她信了,二公主暗暗鬆了口氣。

  用完早飯,傅容抱上瑧哥兒,準備送二公主回去後,再去昭寧宮陪陪婆母。

  肅王府距離皇宮並不遠,馬車很快就到了宮門前。

  二公主先下車,瞅瞅前面她熟悉的巍峨宮殿,再看看外面,她笑了笑,笑得像是在外面飛了一圈又主動飛回囚籠的雀鳥,莫名叫人心疼。但她沒叫任何人瞧見她這個笑,傅容下車後,她腳步輕快地湊過去,一邊走一邊逗瑧哥兒,嘴角梨渦時隱時現,還是曾經那個天真嬌憨的少女。

  在柔妃的春熙宮坐了會兒,傅容去了昭寧宮。

  淑妃十分喜歡瑧哥兒,留傅容在宮裡用午飯,等傍晚徐晉忙完差事三口子再一起回去。

  盛情難卻,傅容乖順地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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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皇上去昭寧宮了?」宮女們將午飯擺了上來,皇后落座時隨意問了一句嘉和帝,聽孔嬤嬤說他去了昭寧宮,她疑惑地重複了一遍,跟著補充道:「哦,今日肅王妃進宮了,她們娘倆是不是還沒走?」

  孔嬤嬤皮笑肉不笑:「是啊,那邊既然知道皇上喜好,當然要留肅王妃母子多待一會兒。」

  皇后心裡泛酸,可是再酸也沒用,誰讓她自己的孫子不爭氣?

  慢條斯理地用完飯,皇后在院子裡溜躂了一圈,消食後靠到榻上,輕聲同孔嬤嬤說話:「麗妃,我倒是小瞧她了,皇上去別的地方她竟然也不生氣。」鄉下來的女人,沒見過世面,開始嘉和帝專寵她一個,轉眼嘉和帝又寵幸旁人了,管櫻居然半點動靜都沒有。

  孔嬤嬤給她敲腿的手一頓,小聲提醒道:「哪能不生氣,真大度,除夕那晚……」

  皇后頓時想起來了,除夕夜嘉和帝本該跟她過的,被管櫻裝肚子疼搶了過去。

  想到那晚的淒涼,皇后突然坐了起來,蹙眉問孔嬤嬤:「皇上去旁的宮裡時,她可鬧過?」

  孔嬤嬤認真想了想,搖頭,見皇后臉色難看,她也明白過來了,震驚道:「她竟敢跟您爭……」

  皇后擺擺手,重新靠到榻上,閉上了眼睛。

  她沒叫她退下去,孔嬤嬤便繼續給她捶腿。

  屋裡靜悄悄的,靜得外面突然傳來宮人匆忙的腳步聲時,皇后不悅地睜開眼睛。

  孔嬤嬤已經轉了過去。

  跑進來的是鳳儀宮的大太監,進屋後微喘著道:「娘娘,麗妃出事了!」

  ~

  昭寧宮。

  傅容跟淑妃坐在外面榻上說話,聽著裡面瑧哥兒清脆的笑聲,淑妃朝兒媳婦打趣道:「聽聽,還說要哄瑧哥兒睡覺呢,我看他是越哄越精神,瑧哥兒這個晌估計得等你父皇走了才能睡了。」

  兒子得了嘉和帝的青睞,傅容還是挺自豪的,笑道:「難得父皇不嫌他鬧。」

  剛說完,裡面瑧哥兒突然哭了起來。

  傅容心中一跳,一下子站了起來。

  她不好進內室,免得看到嘉和帝衣冠不整的樣子,畢竟之前說是要去歇晌的。淑妃不必避諱,匆匆趕了進去,就見瑧哥兒在他皇祖父懷裡張著嘴哭呢,那個委屈啊,看到祖母立即朝祖母伸出手。

  淑妃趕緊把孫子接到懷裡,邊哄邊問嘉和帝:「不是說要哄瑧哥兒睡覺嗎,怎麼把人哄哭了?」

  嘉和帝瞅瞅孫子的小胖手,懊惱解釋道:「剛剛他跟我搶玉珮,不小心讓棱角紮了手……你們哄吧,我回去了,還有一堆奏摺要批。」

  淑妃點點頭,先去外面將瑧哥兒交給傅容哄,再進來服侍嘉和帝整理衣冠。

  就在此時,萬全匆匆趕來,「皇上,麗妃娘娘出事了!剛剛娘娘照舊去御花園散步,趕巧蕭昭儀也在,蕭昭儀的獅子狗見到娘娘不知為何發了狂,夏音拚命救主身上被咬了幾口,娘娘躲閃時不小心絆了一跤……」

  嘉和帝臉都白了:「孩子呢!」

  萬全撲通跪了下去:「丁順說娘娘當時就見了紅,現在扶回崇政殿了,他急著過來報信,不知太醫怎麼說……」

  嘉和帝風一般趕了出去。

  萬全迅速起身,彎著腰緊緊跟在後頭。

  「娘……」傅容不安地看向淑妃。

  淑妃先命人去準備斗篷,她過來摸摸瑧哥兒還掛著淚珠的小臉,冷靜囑咐道:「不論那邊出了什麼事,跟咱們都沒關係,濃濃不用擔心。宮裡亂,你們娘倆先回去吧,我這就過去看看。」又親了瑧哥兒一口,「瑧哥兒乖,下次再進宮陪祖母。」

  瑧哥兒哭了就不愛搭理人,靠在娘親懷裡,水漉漉的大眼睛眨啊眨的,小嘴兒緊緊抿著。

  淑妃無奈笑笑,穿好鬥篷急急走了。

  傅容心情複雜地幫兒子洗臉涂面霜,裹好襁褓後出了宮。坐上馬車,傅容挑簾望了一眼皇宮裡重重宮殿,想到在昭寧宮聽到的消息,心頭沉甸甸的。

  這輩子麗妃的那個孩子,能不能保住?

  御花園裡的一幕,是意外,還是誰精心安排?

  這宮裡,又有多少孩子沒能平平安安地生下來?

  渾身發冷,傅容掀開襁褓一角,瞅瞅裡面已經睡熟的寶貝兒子,默默感激老天爺還是眷顧她的。

  ~

  崇政殿。

  管櫻小產了。

  嘉和帝震怒,削了三個太醫的官,又讓萬全將今日隨管櫻去御花園的太監宮女全都拉出去杖斃,包括捨身救主的夏音。管櫻雖然悲痛欲絕,到底跟夏音朝夕相對了那麼久,也知道夏音是最忠心她的人,哭著求嘉和帝網開一面,留下夏音給她。

  她遭此大難,別說一個宮女,就是要天上的月亮嘉和帝都會答應,便沒有處置夏音,痛心地抱著她承諾:「庭庭別難過,等你養好身子,朕會一直陪著你,你還小,還會再懷上的。」

  皇后就在一旁站著,聽到這話心裡冷笑。管櫻是小,皇上都快五十了,也不知還有沒有那本事。

  淑妃柔妃默默站在皇后一側。淑妃看著躺在床上的管櫻,憶起自己那個沒有緣分的女兒,再想到崔綰,胸口是鑽心的疼,強忍著才沒有落淚,臉色慘白。柔妃見了,輕聲勸道:「姐姐身子不舒服,先回去吧?」

  屋裡靜,嘉和帝聽到聲音,瞧見淑妃那模樣,猜到她是觸景傷情了,無力道:「你們都走吧。」

  淑妃淺淺行禮,與柔妃一道離去。

  皇后沒有馬上走,朝埋在嘉和帝懷裡痛哭的可憐人道:「妹妹節哀,皇上說的是,妹妹還年輕,先安心養好身子,以後肯定還能再懷上的。你這樣哭,把身子哭壞了,豈不是讓皇上更痛心?」

  管櫻再單純,也知道她沒了孩子,看她最不順眼的皇后心裡肯定拍手叫好呢。換做平時,管櫻忌憚皇后的身份不敢說出心裡話,此時腦海裡只有傷心悲痛,哪會想到那麼多,紅著眼圈看向皇后,指著門口憤然道:「你走,我不用你在這裡假惺惺的!」

  皇后愣住。

  她這一輩子,從小到大,都沒有被人如此毫不客氣地指責過。

  「妹妹……」

  「皇后回去吧。」嘉和帝抱著懷裡嬌小的女人,看也沒看皇后,冷聲攆人。他這後宮,誰真心替管櫻遺憾,誰面悲心喜,他都清楚。管櫻入宮後,皇后勸過他兩次雨露均霑,嘉和帝才不信她真正關心管櫻。

  皇后緊緊盯著床上互相依偎的鴛鴦,深深吸了口氣,這才行禮告辭。

  出門時跟萬全打了個照面。

  「查出是怎麼回事了嗎?」皇后朝萬全使了個眼色,低聲詢問道。

  萬全彎腰低頭,平靜地回道:「老奴正要去回稟皇上,娘娘要不一起進來聽聽?」

  他跟在嘉和帝身邊最久,忠心不二,這麼多年皇后就沒從他口中問出半句實用消息過。

  「不必了,我還有事,你快去回話吧。」皇后語氣淡淡地道,抬腳離去。

  萬全扭頭看了她一眼,嘴角若有若無翹了起來。

  他貓著腰進了內室。

  嘉和帝剛剛扶管櫻躺下,看著她蒼白憔悴的臉,滿眼疼惜,餘光裡見萬全進來,目光陡然一寒,盯著萬全道:「說。」

  萬全跪在地上,聲音比平時回話要肅穆幾分:「回皇上,老奴領人去搜了蕭昭儀的院子,太醫在那狗還沒吃完的飯食裡辨出一種藥性霸道的……那藥服用半個時辰後才會發作,無論人畜,得不到發.洩便會發狂……但蕭昭儀的院子裡並沒有搜出那藥,老奴親自審問蕭昭儀,她說,她說晌午前皇后娘娘身邊的映泉去找過她,陪她逗了一會兒狗,還提醒她去御花園或許能遇見皇上。」

  嘉和帝按住神情悲憤的管櫻,聲音依然平靜:「去鳳儀宮拿映泉,今日務必查清楚。」

  萬全領命而去,叫上幾個太監去了鳳儀宮。

  嘉和帝親自下的令,皇后不敢說一句,眼睜睜看著萬全帶人去了下人房。

  紅日西斜,萬全又來抓孔嬤嬤。

  人還沒進來,先聽到風聲的孔嬤嬤跪在地上朝皇后磕了三個頭,哽咽道:「娘娘,老奴這一去未必能回來繼續伺候娘娘,請娘娘看在老奴忠心伺候您這麼多年的份上,照拂一下老奴的家小吧,求您了!」

  皇后心中慌著呢,只覺得自己好像落入了旁人的圈套,而孔嬤嬤便是她最需要安撫的人,「嬤嬤別胡思亂想,麗妃的事你我都清楚,咱們是清清白白的,只要嬤嬤回話時別扯出以前……我一定會保住你,過兩年便送你出宮與家人團聚。」

  孔嬤嬤聽了,看著眼前皇后繡著綵鳳的裙襬,心裡苦笑。

  到了這時候,娘娘居然還能如此坦然地騙她。

  那人都告訴她了,她孫女因為得罪了承恩公府世子夫人,也就是皇后的侄媳婦,被賣去了窯子,她的兒孫也被賣到山西去做挖石頭的苦力,孫子年幼吃不得苦被活活打死,兒子遍體鱗傷,若不是被那人及時救出來,恐怕也活不長。

  這些皇后都知道,就是瞞著她,若非見過兒子的親筆書信,她臨死還為皇后盡忠呢。

  身後傳來萬全那讓她憎惡的熟悉聲音,偏偏這一次,孔嬤嬤並不反感。她抬起頭,最後看了一眼皇后,決定再好好為她盡這最後一次忠,讓皇后這輩子都忘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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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
發表於 2015-8-5 17:49:16 |只看該作者
第206章

  孔嬤嬤年近六旬,大概是上了年紀承受不起折磨,萬全才夾了一次手指,她便都招了。

  招了這次謀害麗妃的人是皇后,招了上次謀害肅王妃再嫁禍端妃的一石二鳥之計是皇后想的,也招了當年害得淑妃難產喪女的人也是皇后。

  隨便哪一個都是能撼動皇后地位的大罪,萬全聽得冷汗涔涔,遞了罪狀給嘉和帝看。

  管櫻服過安神湯後已經睡下了,嘉和帝一人坐在前殿榻上。正月裡天寒地凍,燒了地龍依然覺得冷,他身上裹著厚厚的錦被,手裡抱著手爐。見萬全微微顫抖著將罪狀遞給他,嘉和帝看他一眼,「念。」

  萬全不敢猶豫,咽嚥口水,一字一句念了出來。

  嘉和帝一動不動地坐著,宛如石像。

  他生母只是個小小的昭儀,不為先帝所喜,他靠著出眾的才貌得了皇后娘家的青睞,得以娶皇后為妻。岳父是內閣閣老,在朝堂握有實權,他為了籠絡妻族,除了與皇后成親前認識鐘庭外,沒有妾室通房,鐘庭死後,他雖然納了側妃妾室,也是等皇后生下嫡子後才免了側妃妾室的避子湯的,登基後更是封嫡長子為太子,封岳父為一等承恩公。

  他借了皇后的家世,也加倍地還回去了。

  皇后呢,她是怎麼對他的?

  她害了他跟淑妃的女兒,她利用端妃與老四媳婦的恩怨,既想謀害老四子嗣,又嫁禍端妃,老四媳婦命大沒有出事,端妃……

  想到端妃臨死前的那些蠻橫辯解,想到端妃剛進宮時的嬌俏可人,想到母妃冤死現在還在王府守孝被他冷落許久的老五,想到因為自己一時的大意魯莽沒能抓出皇后這個背後真兇,這才致使皇后今日又奪走了他與麗妃的孩子,嘉和帝胸口怒火翻騰,又悔又疼,最終全部化成了對皇后的恨。

  「把孔嬤嬤帶過來,再宣皇后過來,朕要當面與她們對質。」

  萬全再次退了出去。

  不消片刻,孔嬤嬤先被人拖了進來,雙手血紅,滿頭灰白頭髮披散,現在瞧著就像是普通百姓人家陡然遭難的老太太,滿臉灰白,渾濁的雙眼出奇的平靜,只在皇后進來時,孔嬤嬤仰起頭,眼裡浮上大仇得報的興奮。

  對上這樣的眼神,皇后渾身發冷,想要替自己的鳳儀宮辯解,嘉和帝沒給她開口的機會,示意萬全將孔嬤嬤的罪狀呈給皇后,他盯著孔嬤嬤問道:「你是皇后身邊的忠僕,以前皇后做那麼多壞事你都幫著隱瞞了,今日為何要背叛她?」

  孔嬤嬤低低地笑,笑聲在寬闊空曠的殿內迴蕩,有種陰森森的感覺。她沒有看嘉和帝,自始至終眼睛一直盯著皇后,欣賞她陡然慘白的臉,欣賞她無力地跪下去的姿態,等皇后望了過來,她才道:「因為我對娘娘忠心,以為娘娘也一直誠心待我,誰料前幾日收到家書,才知我那一家老小在承恩公府遭遇了什麼,娘娘,我在你身邊伺候了那麼多年,你怎麼忍心瞞我?」

  皇后心念急轉,仰頭朝嘉和帝道:「皇上,您都聽到了,孔嬤嬤一家人因為犯了錯受了懲罰,孔嬤嬤對我懷恨在心,今日種種分明是在污衊臣妾,臣妾怎麼可能會做出這些喪滅天良之事?更甚者,她的家人早被賣去了山西,如果沒有人與她合謀,她住在深宮,如何得知外面的消息?」

  前年孔嬤嬤的孫女被世子爺看上,納為小妾,偏她那個侄媳婦是個小肚量的,趁世子爺出府時快刀斬亂麻處置了那一家老小,再進宮跟她請罪。皇后跟孔嬤嬤的情分非同一般,聽說後十分氣憤,可事情都發生了,她總不能因為幾個奴僕明著懲罰侄媳婦啊,便將此事瞞了下來。

  孔嬤嬤是如何知道的?

  是不是被有心人利用的?

  皇后的腦子飛速轉了起來,竭力為自己尋找翻身的機會。

  嘉和帝宛如古井無波的目光,轉向了孔嬤嬤。

  孔嬤嬤哈哈大笑,被萬全踢了一腳,她倒在地上依然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被血手碰到,彷彿滿臉血淚,「娘娘還是那麼聰明,轉眼就想到了翻身的說法,可是你想多了,我那苦命的兒子歷盡千辛萬苦才從山裡逃出了來,扮作乞丐混跡京城,行乞一年才找到機會守到映泉出宮。娘娘,映泉是我親手調.教出來的,我請她瞞住此事,她便聽了我的話。至於旁的……」

  孔嬤嬤看向嘉和帝,苦笑道:「皇上信也好,不信也好,老奴該交代的都交代了,皇上可以一一審問那單子上的人。老奴家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兒子一身傷殘也活不了多少年頭,既然娘娘不值得我效忠一輩子,臨死前老奴指認她給皇上,多少都能減輕一些罪孽……」

  「皇上別聽她的,她一定是受人主使誣陷臣妾的,皇上明鑑啊!」皇后膝行著挪到嘉和帝身前,倔強地高高仰著頭,彷彿自己一身正氣,旁人就會信了她。

  嘉和帝睜開眼睛,慢慢將身上裹著的錦被放了下去,然後,他舉起手中因為捧了半夜都不是那麼熱乎了的手爐,狠狠朝皇后腦袋砸了過去!

  她還想誣陷誰?

  老四?老四的媳婦兒子差點被她害死,親妹妹更是早早被她害死了,現在她還想將髒水潑到老四身上?老四真想要這個皇位,他就不會給自己娶一個庶子之女當妻子,更不會抗旨觸怒他!

  不是老四,是老五?老五的娘就是因為她冤死的,她竟然還指望他冤枉自己的親兒子?

  怒不可揭,嘉和帝看著暈死過去的女人,大喘氣了足足一刻鐘的功夫,才恢復了些許理智。

  「皇后病重,避居鳳儀宮,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望。」平復下來後,嘉和帝看向萬全,聲音冰冷,「照著這罪狀抓人,記住,不許透漏半點消息,無論這些人認罪與否,審完全部處死。」

  萬全恭聲應下,朝身後四個小太監使個眼色。

  兩個堵住孔嬤嬤的罪,如來時一般將人拖了出去。另外兩個一人背起皇后,一人撿起皇后頭上掉下來的發冠,一同跟著萬全回了鳳儀宮。

  一切都在冰冷的寒夜裡進行,除了嘉和帝的禁衛,無人知曉。

  次日一早,皇后病重的消息便傳遍了朝野。

  太子康王最先趕到崇政殿,請求去皇后面前盡孝,嘉和帝繃著臉解釋了一遍,說皇后病重到不許探望,兩人不聽,被嘉和帝派人拎了出去,罰跪一整天,太子康王都老實了,不再提探望之事,至於他們心裡是怎麼想的,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傅容白日裡得到的消息,聯想麗妃出事,忍不住懷疑到了皇后身上。

  傍晚徐晉回來,夫妻倆躲在內室說悄悄話。

  「你說,父皇是不是查到了什麼?」傅容跪在床上,一邊給徐晉揉額頭一邊看著他問。她能想到這些,徐晉這一天肯定也廢了不少心思,否則哪會一回來就喊頭疼啊。

  徐晉看著頭頂的美人,越看她越覺得她傻。

  傻乎乎的,一點都不知道宮裡發生的一切,都是她的男人精心安排的。

  既然重生了,他自然要好好利用預先知道的消息。

  那年中秋,他知道是皇后出的手,他當時拆穿,因為傅容沒有出事,父皇會冷落皇后卻不會一下子將之打到地獄,反而便宜了端妃,所以他佯裝不知,先將計就計除了端妃再說。他也不愁對付皇后的機會,麗妃便是最好的誘餌,孔嬤嬤則是皇后最大的軟肋。

  知道從何下手,再一步步精心籌劃,絕不留任何線索。

  「你懷疑麗妃的孩子是皇后害的?」徐晉將傅容拉了下來,讓她趴在他胸口。

  傅容咬咬唇,壯著膽子說出自己的猜測:「應該是吧,否則皇后怎麼病得這麼突然?」

  她不知道嘉和帝是如何查證的,也不知道嘉和帝都查到了什麼,但她可以從結果推斷啊。

  徐晉親親她鼻子:「是不是都跟咱們無關,濃濃不用想太多。」

  他不用她想,外面的事情他會全部打點好,她只需要輕輕鬆鬆地過她的小日子,跟他撒嬌使小性子,再溫柔體貼地照拂他們的孩子,這樣就夠了。

  傅容摀住徐晉想要索取更多的嘴,蹙眉看他。

  這人的態度,怎麼有些奇怪?

  他若想要皇位,皇后出事他應該高興才是,他若不想要,那是皇后啊,他無論如何都不該如此淡然的。而且他明明都累得頭疼了,怎麼躺了會兒又像是根本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或是,他想了很多,就是不肯跟她說?

  傅容突然很沮喪。

  成親這麼久,她連徐晉究竟有沒有心思謀求那個位子都看不出來。

  掙開他懷抱,傅容轉到了床裡頭,背對他躺著。

  徐晉不解,追過去問她:「怎麼了?」

  「沒事,王爺不用管我。」傅容閉著眼睛,一副只想自己默默待著的語氣。

  徐晉看著她緊緊抿著的紅唇,仔細回想剛剛兩人的談話,沒發現自己哪裡得罪她了,便強行將人轉了過來,溫柔地摩挲她臉龐:「你是我的王妃,我不管你管誰?別耍氣了,我哪裡惹你不高興了,你跟我說,別悶在心裡,你說了我才知道如何改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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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7:50:08 |只看該作者
第207章

  徐晉語氣溫柔,傅容看著他,嘆了口氣,靠到他懷裡道:「沒有不高興,就是覺得自己說錯話了,怕王爺生氣。」

  徐晉低頭看她:「說錯話了?」

  傅容點點頭,小聲道:「無論麗妃皇后發生了什麼,我都不該妄加揣測,王爺會不會覺得我不安分?」生怕徐晉真這麼想似的,她緊急抱住他,在他胸口蹭了蹭,「王爺你別生氣,我以後再不胡亂揣測後宮了。」

  徐晉不肯跟她說心裡話,傅容當然不高興,但仔細想想,歷朝後宮都不許干政,她一個王妃妄加揣測皇后害人,跟干政也差不多了,徐晉當然不願意她這樣,所以才叫她別想太多。他對她再好,也沒跟她說過外面那些大事啊。

  想明白了,傅容心頭的氣也消了,就想趕緊打消徐晉剛剛可能生出來的些許不喜。

  徐晉無意識地摩挲她肩膀,轉了一轉才明白哪裡出錯了。

  他讓她不用多想,是不希望她擔心,敢情她將那理解成告誡了?

  沉默片刻,徐晉改成平躺,手臂將傅容拉到自己身上,笑著看她眼睛:「無礙,咱們是夫妻,濃濃有什麼心事都可以跟我說,你跟我說,我只會高興,絕不會生氣,不過像今日這種事情,濃濃也只許跟我說,出了咱們的芙蕖院,哪怕是岳母,你也別說,小心隔牆有耳。」

  「王爺真的這麼想?」傅容又驚又喜,還有點不信。

  徐晉捏捏她鼻子,「我何時騙過你?」

  傅容看出徐晉並非哄她了,他是真的喜歡她對他開誠布公,不過……

  她攀著他肩膀往上挪,挪動時聽到徐晉陡然變重的呼吸,感受到某處明顯的變化,傅容假裝不知道,正對徐晉臉龐,看著他閃爍著危險光芒的鳳眼問:「可我說出來又有什麼用,王爺只會敷衍我……」

  紅唇嘟著,委屈噠噠的,一雙美眸裡也含嗔帶怨。

  「我何時敷衍你了?」徐晉就知道她是鬧氣了,暫且壓住被她撩起來的火,皺眉問道。

  傅容哼了哼,食指指腹沿著他英挺鼻樑游移,「你怎麼沒敷衍我?皇后病重,王爺真的一點想法都沒有嗎?你有,你就是不想告訴我。王爺,那些朝廷大事我不懂也不好奇,但後宮裡的,特別是同娘有關的,我就忍不住好奇。王爺不許我打聽也就罷了,既然許了,那你跟我說說你是怎麼想的,叫我心裡也有個數?」

  徐晉在她腰上亂動的手忽的停了下來。

  看著面前的女人,他差點忘了她有多聰明。

  一開始分明就是因為他不肯跟她坦承才生的氣,他哄她時,她先將錯歸在自己身上,跟著見風使舵,得了他允許才來試探他對此事的看法。其實她可以直接問他的,這樣拐彎抹角的,到底還是不完全信任他吧?

  不過也怪他,她開口說這事情時,他好好陪她說,不就是正常夫妻了?

  老老實實地抱著自己的妻子,徐晉認真道:「我也懷疑麗妃小產是皇后動的手腳,只是現在也只能懷疑,一切都得看皇后的病,如果過陣子她的病好了,那此事就與她無關,如果她一直病著……」

  「那就是她做的。」傅容接話道,斬釘截鐵。

  徐晉親了她一口:「是啊,所以我是想等有了最終結果再跟你解釋清楚,而不是陪你一起猜,萬一皇后最後沒事,咱們倆豈不是都猜錯了?肅王妃笨總比肅王夫妻倆都笨好聽點的吧?瑧哥兒娘親自以為聰明,總比瑧哥兒爹娘都自以為聰明強吧?」

  一開始正正經經的,說到後面就鬧起來了。

  傅容埋在他胸口笑,使勁兒捶他:「你才笨,你才是自作聰明!好啊,原來王爺心裡是這麼想的,那我以後再有猜測也不跟你說了,免得猜錯了被你笑話!」

  「你本來就比我笨,不是早該習慣被我笑了嗎?」徐晉翻身壓住她,戲謔地瞧著她。

  傅容不服,撐著他肩膀道:「我哪裡比你笨了?」

  徐晉笑而不語。

  兩人都重生,最後她還是落在他手裡,不是笨是什麼?

  但他不會告訴她的。

  ~

  崇政殿,嘉和帝也在哄管櫻。

  「庭庭別急,她害了咱們的孩子,朕既然查出來了,又怎麼會不罰她?」

  管櫻心裡委屈,一委屈就忍不住落淚:「她害了我的孩子,皇上關她一兩個月,這樣就算是懲罰了?算了,她是皇后,我只是一個小小的農女,能當上妃子已經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了,還敢跟皇后講公道?反正皇上子女那麼多,少我這一個也沒什麼。」

  越說越委屈,眼淚跟雨水一樣,落個不停。

  她只是隨口說的氣話,皇上聽了胸口卻是刀扎一般的疼。

  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她上輩子哪裡有什麼福氣,被他傷的一屍兩命……

  「庭庭,你聽朕解釋。」嘉和帝半撐起身子,伸手幫她抹淚,「皇后犯的錯太多,朕真一一揭發出來,丟的是皇家的顏面,朕與太子臉上都不好看……」

  管櫻淚水更多,自以為是地打斷道:「是啊,所以皇上也不用關她了,讓她繼續好好的吧,我認命了。」

  嘉和帝又心疼又好笑,轉過她梨花帶雨般的臉龐道:「你聽朕說完啊,二月瑧哥兒抓周,五月裡老六要大婚,皇后現在病逝,瑧哥兒週歲就不能大辦,三月裡病逝,老六婚事就得拖延,而且也容易叫大臣將皇后的死跟你聯繫到一起,所以朕都安排好了,現在讓她臥病在床,等老六成親了,她便會久病難治……」

  管櫻震驚地忘了哭:「皇上,皇上要,要殺了她?」

  她是恨不得皇后死了,但她從來沒奢望過嘉和帝會因為皇后害她小產便要了皇后的命,她以為嘉和帝最多休了皇后,就像村裡哪家媳婦做錯事了,被丈夫休棄一樣。

  嘉和帝知道如何討美人歡心,故此沒有解釋清楚,沒有告訴管櫻皇后究竟為何才招來了死罪。那女人害了他兩個孩子也害他誤殺了端妃,只有死才能消了他的恨,但太子沒有錯,嘉和帝不能讓皇后壞了社稷安穩,也不能將真相大白扇自己的臉,因此他再不甘心,也得給皇后留份體面,讓她病逝,再以皇后名義下葬皇陵。

  「庭庭,此事是秘密,朕為了寬你的心才告訴你的,你千萬不能透露出去,任何人都不能告訴,知道嗎?」他盯著管櫻的淚眼,鄭重無比告誡道。

  管櫻心中震驚比驚喜多,因此臉上倒沒露出幸災樂禍,只乖乖點頭。

  這副善良乖巧的可憐模樣,嘉和帝看了更加喜歡,低頭親親她,柔聲哄道:「你的仇朕已經幫你報了,所以庭庭別再難過了,安心養身子,等你徹底恢復了,朕帶你去外面散心。」

  管櫻終於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笑。

  東宮那邊,太子卻是一點都笑不出來。

  還沒出正月呢,他的母后就被父皇關起來了。

  那日之前他還見過母后,好好的,怎麼會突然生病,還偏偏在麗妃小產之後?

  難道麗妃的小產跟母后有關?

  真若如此,看父皇對那個麗妃的寵愛,母后要病到何時才能「恢復」?一個月,一年,還是……

  太子不敢再往下想。

  見不到母后,又不能質問父皇,底下那些人只會勸他稍安勿躁靜觀其變,可他如何能靜得下來?坐立不安,太子去了太子妃那邊,他喜歡傅寧的嬌美溫柔,但出了這種大事,他還是得跟太子妃商量。

  太子妃有什麼辦法?

  「父皇既然不許您過問,您就安心等著吧,忤逆父皇,只會更叫父皇不喜。」看著面容憔悴的太子,太子妃坐到他身邊,握住他手道:「母后出事,我知道您心裡著急,但我有一句不中聽的……」

  太子側目看她。

  太子妃毫不怯懦地回視他:「麗妃小產在先,母后生病再後,我相信您心中也有猜測。真是母后做的,父皇現在正在氣頭上,您只有先順了父皇的氣,先顧全自己,將來父皇消氣後您才能為母后說話。您若隨便插手此事,暗中打探內情,被父皇知道後,非但幫不了母后,還會觸怒父皇,適得其反。」

  太子好了,她才能好,因此哪怕忠言逆耳,她也得穩住太子。

  太子與她對視良久。

  一邊是母后,一邊是他的前程。

  他已經是太子了,只要他不犯大錯,他的地位就不會動搖,即便母后真的有罪。反過來,母后真的有罪,他再去為母后奔波,父皇會不會連他一起治罪?

  太子打了個冷戰。

  回過神,再看看身邊面容平靜的妻子,太子情不自禁握緊她手:「你說得對,為了母后,為了你跟珝哥兒,我也得沉下這口氣。」

  太子妃輕輕點頭,垂眸時目光落在男人的大手上,在這多事之秋,她的心竟比平時還要踏實。

  傅寧再美,不過靠張臉,而她,才是真正能跟他並肩的人。

  ~

  太子康王不再求情去鳳儀宮盡孝,這事便漸漸平息了下來,嘉和帝照舊上朝聽政,百官們繼續管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京城平靜無波。

  進了二月,接連幾日都是陽光明媚的好日子,肅王府花園裡的紅梅迎春次第綻放,為瑧哥兒的抓周宴添了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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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瑧哥兒今日抓周,傅容最怕明朗的天氣陡然轉陰,早上醒來先挑開紗帳往外看。

  她睡在裡頭,身子撐在徐晉上面,她打量外面天色時,徐晉伸手抱住她,瞭然問道:「如何?」

  傅容放下帳子朝他笑:「瞧著應該是個好日子。」

  她一頭青絲如瀑,有幾縷凌亂又添慵懶,徐晉幫她理順,「現在起還是再睡會兒?」

  「睡什麼睡啊,一會兒瑧哥兒就要過來了。」傅容又滿足又無奈地道。兒子越大精力就越旺盛,不像剛開始那樣愛睡覺了,而且還特別黏她,傅容現在一天到晚幾乎沒有半點空閒,等瑧哥兒玩累了睡著了,她也跟著睡了。

  徐晉難得除了休沐還能歇一日,也想多陪陪她們娘倆,便沒有鬧傅容,夫妻倆一起起床。

  徐晉先收拾好,傅容對鏡梳妝時,乳母將瑧哥兒抱了過來。

  傅容對著鏡子哄兒子:「瑧哥兒先讓爹爹抱啊。」

  瑧哥兒別看是剛睡醒的,大眼睛骨碌碌可有精神了,見爹爹居然在家,高興地朝爹爹伸手。

  徐晉屏住呼吸從乳母懷裡接過兒子,自然而然去了床邊,吩咐小丫鬟端水過來,他親自幫兒子洗臉。

  瑧哥兒乖乖坐在爹爹腿上,爹爹抓帕子過來,他緊緊閉上眼睛,仰著頭表示自己不喜歡這樣洗臉,爹爹挪開手,他又睜開眼睛,望著坐在鏡子前的娘親。小臉白嫩嫩,鳳眼烏溜溜,觀音娘娘身邊的童子也不可能比他更好看了。

  傅容梳完頭,笑著走了過去,坐在徐晉身邊,手指挖了香膏,一邊往兒子臉上點一邊柔聲哄道:「今天瑧哥兒抓周,一會兒家裡要來很多客人,娘親給瑧哥兒抹香香,那樣他們就都喜歡瑧哥兒了。」

  瑧哥兒仰頭望著娘親,咧著小嘴笑:「香!」

  聲音清脆動聽。

  傅容一手扶著小傢伙腦袋,一手幫他將香膏涂勻,涂完了湊過去響亮地親了一口。瑧哥兒熟練地抱住娘親臉蛋,等娘親親完他,他也笑嘻嘻在娘親臉上親了一口,「娘,香!」

  徐晉看了眼饞,舉起兒子讓他面對自己,「瑧哥兒也親爹一口。」

  瑧哥兒便乖乖也親了爹爹一下。

  一家三口去外間用飯。

  瑧哥兒白日裡基本斷奶了,坐在徐晉懷裡想要抓勺子自己舀粥吃。徐晉假裝瞪眼睛,瑧哥兒就老老實實等爹爹喂,吃了兩口仰起腦袋,見爹爹笑了,他就又想去抓勺子。傅容在對面看著這爺倆,想像徐晉小時候差不多也是這樣,忍俊不禁。

  飯後距離客人過來還早,徐晉抱著兒子問傅容:「咱們先去花園逛逛?」

  「好啊。」傅容將瑧哥兒的小帽子拿了過來,幫他戴上,瞅瞅外面已經明媚的陽光,又給瑧哥兒穿了一件用金線繡了雲紋的紅襖子。屋裡暖和,瑧哥兒原本穿的不算多,放在榻上他還能自己走幾步,現在陡然胖了起來,笨笨地就站不穩了。

  給瑧哥兒穿鞋時,傅容問徐晉:「要不要放車裡推著?」

  徐晉笑著問兒子:「瑧哥兒想坐車還是讓爹爹抱?」

  瑧哥兒瞅瞅他,伸手抱住正在給他穿鞋的娘親,「抱!」

  傅容頂頂他額頭:「娘親可抱不動你。」這麼說著,還是將小傢伙抱了起來,遞給徐晉一個眼神,一家三口往外面去了。

  也就剛走出芙蕖院吧,傅容就沒力氣了,軟聲跟兒子商量:「娘親沒力氣了,讓爹爹抱好不好?你看娘親鼻尖都冒汗啦。」

  瑧哥兒盯著娘親鼻子瞧了瞧,扭頭朝爹爹伸手。

  徐晉認命了,兒子最喜歡他娘,第二才是他,有傅容在,他也只有充當苦力的份。

  早春時節,只有梅樹迎春開得好,徐晉抱著瑧哥兒走到梅樹下,指著梅花問兒子:「瑧哥兒說,花好看還是娘親好看?」

  瑧哥兒脆脆喊娘。

  徐晉笑著摘了一朵梅花,朝傅容走去。

  傅容嗔他一眼,人卻沒躲,俏生生站在那兒,看著男人抬手幫她插花,瑧哥兒好奇盯著他爹爹的手。

  徐晉滿意地端詳兩眼,又摘了一朵交給兒子,讓他幫娘親戴。

  瑧哥兒拿著花,瞅瞅娘親已經戴了一朵花的左耳朵,聰明地朝娘親右邊使勁兒。徐晉驚訝地誇兒子聰明,傅容不願意了,兩邊各戴一朵得多傻啊,便指著徐晉那朵梅花上面,提點兒子:「瑧哥兒戴這兒,這兒好看。」

  徐晉故意跟她唱反調:「瑧哥兒不聽你娘的,戴這邊,這邊還沒有呢。」

  瑧哥兒小腦袋轉了轉,最後聽了娘親的話。

  傅容獎勵地親親兒子,趁徐晉抬腳往前走,她飛快摘了一朵,追上去交給兒子:「瑧哥兒給爹爹也戴一朵,爹爹戴花可好看了。」

  瑧哥兒可孝順了,立即伸胳膊要給徐晉戴。

  徐晉狠狠瞪了一眼旁邊幸災樂禍的妻子,搶過兒子手裡的花煞有介事地教他:「瑧哥兒記住,咱們是男的,男人不戴花,娘親姐姐姨母姑母才戴花。」說著故意將那朵梅花插在了傅容右邊鬢髮裡。

  傅容飛快取下花,往他身上丟。

  徐晉接住,再丟過去。

  瑧哥兒咯咯笑,搶著也要丟。

  在花園裡逛了一圈,秦二夫人領著一雙兒女先來了。

  傅容瞅瞅秦二夫人臉色,悄悄跟秦雲玉打聽:「姨母鬆口了嗎?」

  去年臘月秦英跟秦二夫人交了底,說是要娶陶茜茜為妻,秦二夫人不太滿意,覺得陶茜茜父親是御史,容易得罪人,而且陶茜茜早早沒了母親,教養上可能有問題。秦英請傅容當說客,傅容也是喜歡陶茜茜,就跟秦二夫人聊了會兒,也沒有誇誇其詞,就實話實說了,不過當時秦二夫人依然不太願意的樣子。

  秦雲玉嘿嘿笑,低聲道:「你看我哥哥那嘴咧的,還不知道?」

  卻是前幾日秦英故意安排秦二夫人跟陶茜茜見了一面,一番相處下來,秦二夫人什麼都不嫌棄了,過兩天就要請人上門提親去。

  這是好消息,傅容由衷替秦英陶茜茜高興。

  沒一會兒景陽侯府眾人也來了,跟傅宛母女一起到的。

  一下子多了大郎跟媛媛兩個小孩子,屋裡就顯得熱鬧多了。瑧哥兒跟大郎媛媛都很熟悉,媛媛坐到榻上哄弟弟,瑧哥兒指著定窯花瓶裡的梅花咿咿呀呀地跟姐姐說話,大人們只能聽清「花」這個字。傅容跟兒子朝夕相處,聽明白了小傢伙的意思,剛要解釋,媛媛高興地道:「三姨,弟弟說給我戴花!」

  滿屋子女眷都愣住了。

  傅容沒好意思提徐晉給她戴花的事,笑著摘朵梅花遞給兒子。

  瑧哥兒笨拙地給姐姐戴上。

  傅寶在旁邊起鬨:「瑧哥兒給大郎哥哥也戴一朵。」

  她嫂子秦雲月作勢要擰她耳朵。

  一片笑聲裡,瑧哥兒一本正經地搖搖頭,小嘴「不」啊「不」的。

  等康王妃牽著四歲的珍姐兒過來時,瑧哥兒就沒張羅給這個姐姐戴花了。

  太子妃傅寧也都來了,榻上坐滿了孩子。

  瑧哥兒大郎玩在一起,璋哥兒主動走了過去,大郎三歲了,也懂了點事,知道這是大姑母家的哥哥,很痛快地拍拍身邊的地方,邀他一起玩。

  另一邊,珍姐兒喜歡媛媛,媛媛卻不太喜歡珝哥兒,問他:「你是男的,怎麼不去找瑧哥兒?」

  珝哥兒不理她,坐在珍姐兒身邊哪都不去。

  媛媛想要跟娘親告狀,被傅宛悄悄瞪了一眼,媛媛便不再理珝哥兒了,一心跟珍姐兒講自己養的狗狗。

  康王妃再有兩個月就要生了,跟太子妃坐在一塊兒,見此笑著同傅宛說話:「她們兩個小姐妹倒是投緣,改日有空,梁夫人帶媛媛來我們王府做客吧,把你妹妹也拉來,她啊,輕易不出門,真是太懶了。」

  傅容聽了,不依地道:「二嫂真會冤枉人,今年我可是去你們府上串過兩次門了!珍姐兒你說是不是?」

  珍姐兒瞅瞅娘親,淘氣地搖頭:「我不知道!」

  小姑娘狡猾,又逗得一屋子人笑。

  到了中午,男客女客們聚到了一處,因為都是親戚,倒也不必避諱。

  堂屋裡擺了鋪著紅綢的大桌子,太子等男客站在一邊,太子妃領著女客站在另一邊,等著看瑧哥兒抓東西。徐晉從傅容懷裡接過胖兒子,將他放到桌子上,指著上面各式東西道:「瑧哥兒把你最喜歡的東西抓起來,交給爹爹,記住,是你最喜歡的。」

  瑧哥兒一身紅,坐在那兒像個福娃娃,大眼睛卻沒看桌子,盯著男客那邊好奇打量。

  小傢伙生的白白胖胖,壯實伶俐,太子康王瞧了都羨慕,康王只是羨慕徐晉有兒子,太子瞅瞅瑧哥兒粉嫩嫩的小嘴兒,不著痕跡朝傅容那邊看去。

  趕巧傅容站在徐晉一側,正好不讓他看到。

  太子有些失望,不過他更好奇徐晉的兒子會抓什麼,很快就將注意力重新投到了瑧哥兒身上。

  瑧哥兒已經開始在桌子上爬了,經過一樣東西就坐下,抓起來瞧瞧,再放下去。

  徐晧在旁邊笑個不停,親侄子,他是怎麼看怎麼喜歡的。

  官哥兒也來了,眼看小外甥將他準備的玉算盤放到了一邊,不由失望。

  不是說外甥像舅嗎,這個外甥沒要哥哥準備的匕首也沒要他的算盤,像哪門子的舅舅啊!

  康王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瞅著徐晉道:「瑧哥兒竟然抓了簪子,這可真不像你啊四弟!」

  男孩抓首飾,就有點沒出息了。

  太子心裡高興,表面上訓斥康王:「小孩子知道什麼,隨便抓抓你也當真。」

  康王依舊笑個不停。

  瑧哥兒瞅瞅他,抓著點綴著紅寶石的梅花簪子朝娘親爬了過去。

  徐晉也笑,抱起臭小子朗聲誇道:「這麼小就知道孝順娘親了,不愧是我的好兒子!」

  瑧哥兒得了誇讚,笑得更歡,歪頭將簪子遞給娘親,鳳眼快要眯成了一條線。

  傅容滿足極了,穩穩將兒子接了過來。

  旁人或許會覺得她的瑧哥兒沒出息,在她眼裡,不管瑧哥兒抓了什麼,他都是她的好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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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7:50:56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現在登入 於 2015-8-5 17:53 編輯

第209章

  瑧哥兒抓周,嘉和帝也好奇小傢伙會抓什麼,聽萬全說是梅花簪子,嘉和帝差點笑出聲。

  萬全悄悄瞧他一眼,見嘉和帝一臉都是笑,他也在心裡笑了。這人啊,喜歡了,那是看什麼都好,不喜歡,抓了文房四寶弓箭刀槍當長輩的也能找到不順眼的地方。

  嘉和帝真沒把抓周當回事。

  聽說前太子抓周時抓的是龍紋玉珮,最後皇位不也是落到了他手裡?所以這些小孩子玩意根本做不得數,就是添個樂子而已,瑧哥兒天天在他娘跟前待著,不抓首飾卻抓硯台,那也太奇怪了。

  當天嘉和帝就准了徐晉給瑧哥兒請封世子的摺子。

  五個兒子,太子那邊不用封,其他幾個只有老四有兒子,封個世子,也算是添樁喜事吧。

  旨意下來,徐晉湊到傅容跟前討賞。

  徐晉看重她看重他們的兒子,傅容心裡確實高興,晚上陪他好好鬧了一次,第二天早上腰酸得爬不起來,強打著精神哄兒子。

  二月二十五早朝,嘉和帝通告朝臣,明日聖駕啟程前往靈山春獵,四月底才回京。

  這消息正月裡就傳出來了,朝廷上下早做好了準備,不過嘉和帝臨行前才宣佈了幾個王爺的去留。

  成王還在守孝,他肯定是不去的。康王妃臨產在即,嘉和帝體貼地命康王在家陪媳婦。剩下的幾個,太子、安王、懷王伴駕,肅王留京城,與內閣共同輔政。

  消息一出,滿朝嘩然。

  歷代皇上出行,通常都是留太子在京監國,嘉和帝卻將這重任安排給了肅王,莫非……

  太子心中更是翻江倒海一般。

  母后還關在鳳儀宮不得見人,父皇又突然下了這樣的旨意,難道心裡真的遷怒他了?

  太子妃平靜地安撫道:「爺別著急,聖意難測,現在咱們做什麼都沒用,反正父皇只去兩個月,您到了那邊安心陪父皇便可,咱們行得正坐得端,父皇沒有道理不滿您。」

  太子嘆口氣,也只能這樣想了。

  正事說完了,太子妃隨意般問道:「此去靈山,您打算帶誰跟去伺候?珝哥兒還小,我是沒法丟下他的,這次不能陪您去了。」

  太子拍拍她手:「嗯,你安心照顧珝哥兒,我帶側妃璋哥兒去。」

  父皇喜歡孫子,珝哥兒太小,身體也不好,他帶上沉穩懂事的璋哥兒,父子倆一起在父皇面前盡孝,他就不信父皇真的動了廢他的念頭。廢太子必有因,他沒有老四的本事,但也沒有犯過大錯,或許這次父皇只是借此警告他跟母后罷了。

  一定是這樣。

  而且父皇帶走淑妃麗妃,留柔妃暫管後宮事務,而非將後宮交給年長的淑妃打理,不正表明他也防著老四呢嗎,怕他們母子掌控內宮外廷……

  念頭一起,太子安了心,又跟太子妃說了幾句,便去了傅寧那邊,讓她準備行李。

  太子妃將他送出院子,目送太子漸漸遠去的背影,想到他跟傅寧母子要在靈山單獨住兩個月,宛如真正的一家人一般,長袖下雙手情不自禁攥成了拳。

  ~

  因為領了重任,徐晉在崇政殿用了晚飯,又聽了嘉和帝一通囑咐,這才匆匆回府。

  傅容在屋裡坐著呢,聽到腳步聲,她放下手裡的小鏡子,快步迎了出去。

  「吃過了嗎?」徐晉打量她一眼,輕聲問。

  傅容反問他:「王爺吃了嗎?」

  徐晉故意道:「還沒。」

  傅容笑了:「我也沒用呢,王爺想吃什麼,我這就讓廚房去準備。」

  徐晉皺眉,攔住她將她抱到懷裡:「說過我回來晚你就不用等我的,怎麼不聽話?」

  傅容委屈地戳他胸口:「我怕王爺一個人吃飯不香。」

  「可我已經用過了。」徐晉攥住她手指頭道,「你看你,又白等了。」

  傅容撲哧笑了,仰頭看他:「沒白等,其實我也用過了……」

  話沒說完,被徐晉一把扛到了肩頭,大步進了內室。

  一番懲罰與討饒過後,紗帳裡終於平靜了下來,傅容閉著眼睛趴在徐晉身上,像剛剛練完腿般,渾身酸麻,又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暢快。徐晉同樣享受地很,胸膛有力地起伏,大手回味兒般在她身上摩挲。

  「沒能去靈山,你是不是很失望?」想到靈山的草原山林,想到上輩子兩人相遇的地方,徐晉有點遺憾。他想帶她去的,兩人的緣分從靈山開始,他想讓那片山水再次見證他們新的生活,也好奇傅容故地重遊時會有什麼樣的情緒。

  傅容搖搖頭,聲音依然帶著引人遐想的喘息:「一點都不失望,瑧哥兒太小,父皇真點王爺隨駕,我去吧,捨不得瑧哥兒小小年紀忍受車馬勞頓,又不願丟下他一人在王府。跟瑧哥兒一起留下,又捨不得與王爺分開,現在這樣最好,咱們一家三口一直在一起。」

  靈山有什麼好去的,上輩子去是想釣個如意郎君,這輩子她已經有徐晉了,何必再忍受車馬顛簸跑過去?萬一遇到安王,徐晉又該冒酸水了。

  她溫溫柔柔的,徐晉聽了渾身舒服,將人往上提了提,親她額頭:「濃濃說的是,我也舍不得丟下你跟瑧哥兒,靈山咱們以後有機會再去,你等著,過陣子天再暖和些,我帶你們去莊子上散心。」

  「王爺有時間?」傅容好奇地問,「父皇讓你輔政……」

  這輩子真的變了很多,傅容記得,上輩子太子安王徐晉都去靈山了,她沒見到成王,所以那次應該是成王留的京。這輩子端妃死成王守孝,輔政的差事就落到了徐晉頭上。

  徐晉笑笑,一邊順著她長發一邊解釋道:「政事有內閣,我每天過去點個卯就行,除非有大事,不用我插手什麼的。」

  輔政人人看重,但也就是一時的榮耀,父皇回來就沒他的事了,真正的好處沒撈到,反而因此糟了太子忌憚,所以徐晉還真不是很想接這份差事。

  傅容也有點明白這個道理,就跟她出門時,內院交由溫嬤嬤打理。溫嬤嬤老實本分,回頭將對牌還給她,溫嬤嬤除了忙碌一番,沒得到什麼好處。當然她可以趁此機會撈些油水,中飽私囊,但被她查出來怎麼辦?

  聽徐晉的語氣,他應該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一副悠閒態度,傅容就放心了,從他身上挪了下去:「困了,王爺睡吧。」

  徐晉將睡眼惺忪的她摟到懷裡,想到明早要早早送父皇出城,他也閉上了眼睛。

  傅容一覺睡到了天亮,根本不知道徐晉何時起來的。

  抱著瑧哥兒用早飯時,傅容突然記起來了。

  哥哥也去靈山了,二公主也去了……

  上元節那晚的事,二公主不想說,傅容也沒有追問。後來找機會問哥哥,那傢伙或許是顧及二公主的顏面,一句都沒跟她說,讓她半點頭緒也無。

  傅容覺得吧,二公主真喜歡哥哥,年齡不是問題,因為上輩子她落水時哥哥依然打光棍呢,而那時候二公主已經長成十五歲的大姑娘了。只是哥哥在這事情上一直都不開竅,況且不提他喜歡不喜歡二公主,嘉和帝會答應嗎?

  也不對,那時候嘉和帝已經……

  「王妃小心!「

  蘭香突然驚呼一聲,傅容陡然回神,卻見桌子上的粥碗倒了……

  傅容連忙抱著瑧哥兒站了起來,避免了熱粥灑在身上。

  瑧哥兒小胖手裡還攥著勺子呢,看著那順著桌子往下流的粥,再看蘭香急急上前收拾桌子,瑧哥兒也知道自己闖了禍,小傢伙眨眨眼睛,不安地仰起腦袋。

  傅容奪走他手裡的勺子,掰開他小手檢查,「有沒有燙著?」

  瑧哥兒乖乖搖頭。

  傅容鬆了口氣,見兒子小心翼翼的,她笑了笑,親親他小臉道:「沒事沒事,娘不生氣,走,娘教瑧哥兒用勺子去。」

  娘親沒瞪眼睛,也沒打他屁股,瑧哥兒高興極了,兩隻小手笨拙地拍巴掌。

  桌子收拾好了,傅容重新坐下,這次就沒有走神了,一心一意喂兒子。

  有些事情是她提前知道也沒法改變的,她也不確定自己到底要不要試圖去改變,畢竟那是坐在龍椅上的男人,而她只是一個安於後宅的小女人。

  傅容最怕麻煩,她只要徐晉好好的,要她的家人她的兒子好好的,其他的,她真的不想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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