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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3 16:55:58 |只看該作者
第40章

  櫻花樹下,傅容一身櫻紅褙子,底下素白長裙,俏生生如枝頭嬌媚櫻花貪玩幻化出來的姑娘。這是齊策第二次挨她這麼近,第一次是祖母壽宴她衝出來他扶她的時候,那時他一觸即退,根本沒有細看,現在看了,只覺得傅容膚如雪顏如玉,美豔傾城。

  他情不自禁又往前走了一步,低低地喚她:「濃濃,咱們又遇見了。」

  傅容沒想到這輩子第一次叫她小名的外男,竟會是齊策!

  男人言行都不懷好意,她本能地往後退,嘴上驚喜地道:「齊大哥也來賞花了啊?這下哥哥要高興了,昨日我跟他說撞見你了,哥哥便想過去找你切磋,被我強行拉來賞花,也幸好他沒去,否則現在豈不是錯過了?」

  面上鎮定,心裡後悔,追了一路沒瞧見公爹身邊的女人是誰,反倒撞見這麼個滿肚壞水的男人。

  齊策靜靜地聽她嬌柔的聲音,特別是傅容喊哥哥的時候,那麼輕那麼軟,比妹妹喊出來不知道要好聽多少。等傅容說完了,他溫柔地看她眼睛,「正堂高興,你呢,見到我,你高興不高興?」

  傅容要是再聽不出齊策的意思,她就白活這一趟了,但她沒有表現出來,天真地眨眨眼睛,一邊轉身一邊道:「當然高興啊,齊大哥隨我走吧,哥哥他們就在那邊的亭子裡,咱們一起賞花……」

  齊策眼神微變,伸手打斷她:「濃濃別走,我只想跟你一起賞花,單獨說說話。」

  手被男人拉住,傅容再也裝不下去了,猛地甩開那令人噁心的手,瞪著齊策罵道:「齊大哥你什麼意思?我跟阿竺交好,你與我哥哥是同門師兄弟,所以我敬你如兄長,方才之事我只當沒有發生過,再有下次,我定會告訴父親,請他為我做主!」

  說完快步往前走。

  難得抓住她落單,齊策怎麼會輕易放她走?

  他冷著臉追上去,擋在傅容身前不讓她過,桃花眼疑惑又詢問地盯著她,想分辨她那番話是故作矜持還是真心之言。傅容根本不與他對視,徒勞幾次後頓住腳步,冷冷地瞪著他:「你再不讓開,我……」

  她聲音越來越大,齊策察覺她意圖,心念電轉,倏地上前摀住她嘴,將人往旁邊扯。傅容又怒又怕,使勁兒掙扎,力氣敵不過她狠狠抓他勒著她腰的手。齊策第一次被女人摳,那疼痛讓他腳步頓了一瞬,低頭時眼裡風起雲湧,下一刻繼續前行,力氣大得幾乎讓傅容雙腳離了地。

  櫻花深處,拐角之外,分別有人皺起了眉。

  但那點動靜沒有引起齊策注意,他將傅容壓到一顆櫻花樹上,手依然緊緊捂著她嘴,「你到底想怎樣?之前我不理你,你惱我是應該,現在我喜歡你了,你還鬧什麼?」

  傅容瞪大了眼睛。

  那美眸清澈純淨,雖是在瞪人,水潤潤的,裡面彷彿又有委屈,叫再壞的人都不忍心傷她。齊策有些心軟,再看小姑娘身高只到他肩頭,此時完全被他籠罩,便放緩語氣道:「我鬆開手,咱們好好說話,你別鬧了行嗎?」

  傅容淚盈於睫,狠狠推了他一把,「誰跟你鬧了?虧我當你是君子,你擄我過來算什麼?」

  她知道齊策是混蛋,但沒料到他會做出這種強迫人的事。短短的幾十步路,傅容已經清楚兩人力氣的懸殊,只要齊策不想,她逃不開這人。齊策明顯是誤會了,傅容卻不敢繼續觸怒他,不想試探齊策還會做出什麼更過分的事。她只能拖延時間,她遲遲不歸,哥哥定會過來尋找,屆時她就安全了,往後齊家再有什麼事,她也有理由不登門。

  「這不叫鬧?」齊策將自己被抓出好幾道血印子的左手伸到她面前,見傅容看了一眼後似羞似愧地扭過頭,又嬌又氣人,分明是不想認賬的樣子,心中怒氣不知為何就淡了,重新欺上去,握住她手輕輕摩挲:「濃濃,你喜歡我是不是?為何不想跟我說話?還在惱我喜歡過你姐姐?彆氣了,等你姐姐嫁了,我立即去你們家提親,早點把咱們的事情定下來。」

  他還有臉提姐姐?

  不過傅容總算明白齊策是怎麼誤會的了。

  她沒有澄清什麼,也沒有承認喜歡他,只低頭看兩人握在一起的手:「你想做什麼就做好了,快點放開我吧,我離開這麼久,哥哥估計已經找過來了,梁大哥映芳都在,被他們瞧見我還怎麼活?」

  「好,你先回去,一會兒我再過去找你們。」

  她嬌嬌地埋怨人,說出的話頗有道理,齊策正要放開,目光無意掃過手背,想到她之前瞪他的眼神,她掙扎時的力氣,心中一動,改口道:「等等,我流了這麼多的血,你難道就不心疼?還說喜歡我,虧你下得了手。」

  傅容忍著噁心扭頭,「誰叫你不老實?你再不退開,我還抓你。」

  齊策笑了笑,別過她下巴,發現她眼裡怒火一閃而逝,他笑容不變,「濃濃,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難得有單獨相處的機會,你給我親一下吧?解解我相思之情……你別生氣,就親一下,親完我立即放你走。」

  男人臉龐近在咫尺,傅容本就難看的臉色瞬間又白了一分,胸口升起熟悉的湧動,眼看齊策不等她回話便湊了過來,她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吐了。

  她能毫無芥蒂地用一個吻換徐晉離開,一是因為徐晉太難纏,二是兩人前世更親密的事情都做過,她潛意識裡沒法把徐晉當真正的陌生人。曾經被他吃乾抹淨過,又何必在乎讓他再舔一口?

  可齊策是誰?是她前世的姐夫……

  光是這個念頭,傅容就無法接受,扶著樹嘔了起來。

  齊策定在三步之外,對身上的穢物視而不見,眼裡只有傅容狼狽的樣子。

  原來,他錯得那般離譜。

  她非但不喜他,還厭惡到了這種地步,他還沒碰著她,她就吐了。

  那她為何故意往他身上撞,為何再三破壞他親近傅宛,為何打扮得那麼漂亮出來賞燈,為何剛剛還故意露出嬌態耍他?

  耍他,只是為了玩弄他吧?

  齊策慢慢笑了。

  虧他聰明一世,今日險些被一個半大姑娘矇混過去,若他沒有起疑,真的放她走了,她多半會躲遠遠的,再也不叫他瞧見吧?他真的去提親,她定會得意地笑,然後命人把東西都扔出來吧?

  妹妹有心害她,他還想著兩全其美,現在看來,他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這樣陰險虛偽的女人,就該沒有好下場。

  眼看傅容漸漸止了吐,齊策摸出帕子,體貼地遞了過去:「吐完了嗎?吐完了咱們繼續。」既然她不想嫁,就別怪他不懂憐香惜玉,早早要了她,看她還如何不嫁。

  傅容驚駭無比,齊策趁她愣住,直接用帕子去捂她嘴,目光陰沉。傅容渾身發冷,拳打腳踢,齊策一把攥住她雙手,正想打暈她將人拖到裡面佔了,前面突然傳來一道含笑的聲音:「三姑娘,你說要帶我去看重瓣的櫻花樹,怎麼一轉眼不見了人影?」

  來人離得太近,似乎再走幾步就能看到樹後情形,此時再躲根本來不及,齊策威脅地看了傅容一眼,飛快退後兩步,在柳如意轉過來時關切地問傅容:「三妹妹病了嗎?」

  瞥一眼地上的穢物,暗暗遺憾時機不對,否則他直接壓著她親,正好讓旁人發現兩人的私情,就算傅容反駁,他堅持將污水潑在她身上,事情傳出去,傅容也只能嫁給他。

  傅容的手也在齊策退開時輕輕摀住了胸口,配合道:「早上吃壞了東西,無意髒了齊大哥的眼,實在慚愧。」說完了,又朝柳如意歉然地賠罪,「勞柳姨久等……」

  「都這樣了,快別說了。」柳如意快走幾步到她身邊,輕輕拍她肩膀:「怎麼樣,好點了嗎?」

  傅容看著柳如意身上才見過不久的繡著出水芙蓉的白底長裙,真的哭了,靠在對方肩上掩飾:「沒那麼難受了。」柳如意跟公爹定是發覺她在後面跟著了,她明知那女子很有可能是柳如意還忍不住想要確認,可柳如意是怎麼對她的?

  她救了她。

  小姑娘肩膀輕顫,柳如意眼裡閃過一道無奈,回頭對齊策道:「三姑娘身體不舒服,我先送她回亭子與兄長相聚,齊公子要不要一道去?」

  齊策看看胸口,苦笑道:「方才見三妹妹自己在這邊,我過來問問,趕巧時候不對……今日就不去見正堂了,還請柳東家照顧好三妹妹,齊某告辭。」

  柳如意點點頭。

  等齊策走遠了,她扶著傅容往旁邊走了幾步,拿出帕子幫小姑娘抹淚。傅容心中羞愧不敢抬頭,柳如意只覺得好笑,點點她額頭道:「現在知道怕了?剛剛怎麼那麼膽大跟蹤我們?若不是有我勸著他,不用齊策出手,你的小命就沒了。」

  她這樣溫柔,傅容哭得越凶了,「柳姨別說了,我知道錯了……」

  柳如意拍拍小姑娘後背,望著遠處燦爛如霞的連綿櫻花,輕輕嘆了口氣,似是要安撫傅容,又宛如自言自語,「三姑娘年紀小,正是好奇的時候,衝動草率在所難免,要說錯,只能怪我立身不正,與你無關。」

  傅容錯愕抬頭。

  遠處傳來傅宸梁映芳等人焦急的聲音,柳如意笑笑,動作輕柔地替傅容擦掉臉上殘留的淚珠,「去吧,記住這次教訓,往後別再自己亂跑了,這外面的男人啊,沒一個好東西,三姑娘花似的人物,不該被人隨便糟蹋。」

  這話大有深意,傅容還想再問,柳如意轉過她肩膀,示意她離去。

  哥哥的聲音越來越近,傅容深深吸一口氣,回頭時目光已經恢復了冷靜。她望著櫻花樹下容顏彷彿二八少女眼裡卻滿是滄桑的高挑女子,誠心保證道:「柳姨對我有救命之恩,今日之事,我絕不對第二人說,在傅容心裡,柳姨也是我見過的最瀟灑最有本事的女子。」

  柳如意愣住,跟著笑了,「小馬屁精快走吧,再不走我領你回如意齋,叫你天天說甜話哄我!」

  她笑聲爽朗輕快,是平日熟悉的模樣,傅容心情隨之一鬆,再次道謝後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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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3 16:56:32 |只看該作者
第41章

  回到梁家莊子上,傅容將櫻花林裡的事悄悄告訴了母親。

  齊家長輩或許還不知道齊策兄妹都做過什麼,自家可是一清二楚,無奈沒有疏遠齊家的合適緣由,現在好了,以後齊家相邀,他們略加暗示齊策品行不端,便再也不必過去應酬。

  「沒給他佔便宜吧?」喬氏氣壞了,更擔心女兒吃虧。

  傅容搖搖頭,實話實說道:「他正想使壞,如意齋的柳姨碰巧經過,救了我。」

  喬氏抱著女兒鬆了口氣:「這就好,這就好,我們濃濃是有福氣的。」

  有柳如意作證,齊策若敢出去胡說八道,自家也有嘴,只說女兒與柳如意賞花時齊策跳出來出言不遜。不過喬氏覺得齊策沒那麼蠢,絕不會出這種混賬無賴慣用的昏招。沒有人證,謠言終究不可信,否則少年郎們喜歡誰了,出去詆毀幾句,難道光憑他們的胡編亂造,女方就得嫁過去?

  當天下午,一家人就收拾行囊回城了。

  次日喬氏正準備領著傅容去如意齋道謝,門房派人過來傳話,齊夫人母子來了。

  傅容皺眉,齊策又想搞什麼名堂?

  喬氏揉揉女兒額頭,笑著道:「不用愁,萬事有我跟你爹爹做主,先回屋玩吧,我去瞧瞧。」

  傅容哪能放心啊,等喬氏走遠了,她悄悄跟過去,躲在外頭偷聽。

  趕巧今日傅品言休沐,他與喬氏一起在客廳招待二人,不過跟往常的熱情相比,此時夫妻倆臉都是冷的,一個自顧自品茶,一個看外面風景,誰也沒有理睬跪在中間的齊策。

  齊夫人心裡有愧,起身賠罪道:「傅大人,傅夫人,都是我教子無方,伯玉父親又不在家,對他疏於管教。昨日伯玉回來一聲不吭,今早才告訴我他去紫薇山賞花時喝了點酒,看見濃濃,一時口無遮攔,唐突了濃濃。現在我領他過來賠罪,你們隨意教訓,我絕不求情。」

  喬氏諷道:「既是醉酒,夫人帶他回去吧,日後別再犯同樣的錯誤便可。」

  「伯父伯母,」齊策忽然抬頭,直視傅品言夫妻,「伯玉早已傾慕三妹妹,昨日情不自禁犯下大錯,心甘情願認罪,不敢找任何藉口。今日我與母親既是賠罪來的,也是提親來的,請伯父伯母看在我對三妹妹痴情一片上,將三妹妹許配給我。伯玉對天發誓,婚後會加倍補償三妹妹,一生不負。」

  他想娶傅容,終要過傅品言這一關,他不來提親,那麼在傅品言眼裡,他就一直都是個敢做不敢當的混賬。然人誰無過,現在他來認錯提親,傅品言或許還會高看他一眼,齊策不敢奢求傅品言輕易許嫁,至少他做了一個君子該做的,將來他設計娶傅容時,傅品言也不會想也不想就認定是他設的局。

  外頭傅容咬了咬嘴唇。

  齊策此人,不愧是偽君子,做起事來真會討長輩喜歡。如果父親不是太過疼她,如果父親愛面子愛權勢勝過她這個女兒,是很有可能答應這樁婚事的。畢竟在一個父親眼裡,女兒多多少少已經被齊策佔了點便宜,與其兩家鬧僵將來傳出什麼風言風語,不如順勢將女兒家嫁過去,嫁給齊策這個前程大好勇於認錯的晚輩,皆大歡喜,特別是齊策父親官職高,自己嫁過去,算是高攀。

  她一個小姑娘都能想到齊策的用意,傅品言如何想不到?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齊策,沉默許久,嘆道:「伯玉起來吧,你來認錯,勇氣可嘉,可見是真心喜歡我女兒的,可惜濃濃天真直率,認定的事情不會改,她本就不喜歡你,現在更不會嫁你。伯玉還是另選賢妻吧,昨日之事咱們就當沒有發生過,如何?」

  齊策面現絕望,膝行著往前挪了一步距離,「伯父,我真的知道錯了,求伯父幫我勸勸三妹妹,求她再給我一次機會,只要她肯嫁給我,我一定會視她如珍似寶,不叫她受半點委屈!」

  齊夫人跟著勸道:「是啊傅大人,不瞞您說,我跟伯玉祖母都很喜歡濃濃,原本也打算等二姑娘出嫁後就過來提親的,你們再好好考慮考慮行不行?素妹妹,咱們平時親如姐妹,伯玉品行你也是知道的,這次真是鬼迷了心竅,你再給他一次機會?或是讓我見上濃濃一面,我替伯玉跟她賠不是!」

  她們母子情真意切,喬氏為難地看向傅品言。

  傅品言惋惜道:「承蒙你們愛重,只是小女性子執拗,她是不會同意的,你們走吧。」

  言罷端起茶,再不看二人。

  齊夫人只好起身告辭。

  外面傅容正要悄然離去,忽聽裡面齊策斬釘截鐵地道:「伯父伯母,伯玉對三妹妹情根深種,就算今日被拒,依然會等下去,直到二老答應伯玉的提親,或是為三妹妹另挑了良配。昨日之事愧於再提,請伯父伯母看伯玉今後表現。」

  少年清朗的話語擲地有聲,傅容想到齊策逼近的噁心嘴臉,飛快離去。

  倒是喬氏望著齊策離去的背影,不太確定地問丈夫:「你說他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傅品言放下茶碗,側頭看她:「真心又如何?你別忘了他還有個妹妹。」

  齊策就是痴情到終身不娶,他也不會把女兒嫁進那個狼窩。

  一語驚醒夢中人,喬氏自嘲道:「活了這麼大歲數,我還不如濃濃,差點著了齊策的道。」

  傅品言笑了,欣慰又自豪地道:「咱們女兒,當然聰明。」

  這話也就是嫌棄她笨了,喬氏嬌嬌媚媚甩了丈夫一個眼刀,逕自去後院尋女兒。

  傅容哄弟弟玩呢,見母親回來,假裝好奇地問了一句。

  喬氏捏捏她耳朵,「你都聽到了還問?躲躲藏藏的,別以為我沒瞧見!放心吧,你爹爹聰明著呢,不會把寶貝女兒嫁到狼窩裡去的!」

  傅容嘿嘿笑,「那咱們快去如意齋吧,年後還沒去過,要是如意齋出了好東西,娘你多買幾件,也算報答柳姨對我的照顧。」

  喬氏哼了哼:「敢情你樂意,既還了人情,又得了好首飾,倒頭來就我花了銀子。」

  傅容趕緊奉承道:「我又沒說給我挑,我看娘好久沒添新首飾了,這次娘給自己多挑幾件,回來叫父親瞧得移不開眼!」

  「哪學來的那麼多俏皮話?」喬氏戳她額頭,接過么子親了幾口才吩咐丫鬟抱去丈夫那邊,母女倆略加收拾便帶著禮物上了馬車,前往如意齋。

  如意齋生意興隆,柳如意得知喬氏母女來了,親自出來相迎,請二人去招待貴客的雅間坐。

  傅容撇開母親,親暱地抱著柳如意胳膊,等母親進了雅間,她抓空悄悄對柳如意道:「您放心,我只跟母親說了您救我的事。」

  兩人有了共同的秘密,關係一下子就近了許多,且傅容嬌憨嘴甜,柳如意本就喜歡這個小姑娘,否則也不會不顧私情洩露去救她。此時見傅容調皮,非但沒瞧不起她,反而對她更親近,心底某處便柔軟了一分。

  「進去吧。」她拍拍小姑娘肩膀,兩人並肩走了進去。

  喬氏見她們如此親密,笑著打趣道:「柳姐姐不知道,我們家濃濃本來就喜歡你,昨日回來更是對你誇個不停,都快把我這個親娘比下去了,你要是不嫌棄,我把女兒留你這兒了,讓她陪你說話解悶吧。」

  以前喊柳東家,如今受了人家恩惠,稱呼自然變了。

  柳如意看看挨著自己坐的傅容,樂不可支:「那敢情好,就怕夫人哄我,一會兒又反悔了。」

  傅容趕緊道:「沒事,只要柳姨肯要我,我娘反悔也沒用,我認定您啦!」

  柳如意摸摸她腦袋,三人笑鬧夠了,她主動問起齊策的事情來。

  喬氏收起笑,將過來之前的事情說了一遍,隨後鄭重朝柳如意拜謝:「若不是柳姐姐幫忙,我,我都不敢想下去……」眼圈真的紅了。

  柳如意連忙遞過帕子安撫:「夫人不必如此,如意過過苦日子,最見不得欺男霸女之事,昨日就算不是三姑娘,我也會出手相幫。」

  長輩們說話,傅容安安靜靜站在一旁聽著。

  柳如意的身世並不是秘密,喬氏很清楚,也一直敬佩柳如意一介女子從商的勇氣。救女之恩,非金錢俗物可還,想到柳如意至今沒有成家,身邊也沒有子侄孝敬,喬氏挽著對方雙手,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柳姐姐,濃濃的命是你救的,我無以為報,想著這孩子親你,平時總柳姨柳姨的喊,她又沒有親姨母,不如你我結拜金蘭,往後就讓濃濃把你當親姨母孝敬,你可願意?」

  傅容驚訝地望向母親。

  柳如意更是受寵若驚。

  喬氏什麼身份?那是景陽侯府二房的正經太太,是四品知府夫人,她呢,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商家女,喬氏竟然自降身份欲與她結為姐妹?

  她連忙推辭:「不可不可,夫人身份尊貴,如意哪裡配得上……」

  喬氏一心堅持。

  兩人僵持之際,傅容站了起來,在喬氏與柳如意震驚的目光下,端起一杯茶,恭恭敬敬朝柳如意跪了下去:「柳姨,濃濃沒有姨母,從今以後,您就是濃濃的姨母。柳姨病了,濃濃過來伺候您喝藥,柳姨悶了,濃濃過來陪您說話,將來柳姨老了,濃濃也會為您養老。如果柳姨不嫌棄濃濃愚笨,就請喝下這杯茶吧。」

  雙手高舉,將一杯茶端得穩穩當當。

  看著跪在身前的小姑娘,柳如意的手,慢慢落到了肚子上。

  她以為,這輩子她注定要孤身老去,無人送終,沒想一時善念,竟得了個伶俐可人的外甥女,一個出身官家卻不嫌棄她的外甥女。

  「好,我喝,濃濃你記住這番話,你若是哄我,將來不管你嫁到哪兒,柳姨都會跟過去煩你!」擦了不知何時流出來的眼淚,柳如意生怕傅容後悔一般把茶接了過來,一仰而盡。

  傅容等她喝完才站了起來,笑著道:「柳姨這話說的,濃濃巴不得您一直在身邊呢,到時候每天都有好看的首飾戴,多少人都羨慕不來的!」

  一句話逗得兩個長輩又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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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3 16:56:42 |只看該作者
第42章

  為了表示對柳如意這個新認姐姐的看重,喬氏打算邀請信都城的貴婦人們來自家吃席,一起做個見證。柳如意堅決反對,兩人推拒半晌,最後喬氏說不過柳如意,改成只請柳如意同她身邊幾個得力的夥計。

  宴席場面定下來了,姐妹倆又湊在一起看黃曆,將宴席定在十六那日。

  傅容聽柳如意念叨要帶哪幾個夥計時,忽的想起一事,「柳姨可還有什麼親人?不如一起叫過來熱鬧熱鬧吧?」

  上輩子她跟柳如意沒有這麼親近,對她自然不曾特別關注,同徐晏定親後又很少出門,還是年底聽小丫鬟們念叨如意齋,才知道中秋沒過多久柳如意跟顧娘子便悄然離開了,誰也不知去向。如意齋開得好好的,無緣無故為何要走?多半是遠方親人出事了吧。

  柳如意搖搖頭:「當年我們家家道中落,死的死散的散,你柳姨我便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啊。」

  傅容抱住她胳膊撒嬌:「今天起就不是了,有我孝敬柳姨。」

  柳如意笑著捏捏她鼻子。

  母女倆在如意齋待到午飯前才回去,路上傅容納悶地問母親:「娘怎麼想到認姐妹了?」

  喬氏拍拍女兒的手,輕聲道:「她救了你,娘思來想去也不知如何謝她,女人愛的無非是金銀首飾,你柳姨一樣都不缺,只缺親人啊。這樣多好,她有伴了,世上又多了一個人關心你,兩全其美。」

  傅容認真地看著母親,由衷道:「娘你真好,要是別家夫人太太,肯定做不來這樣的事。」

  喬氏意味深長地撇撇嘴,靠著車板,聲音隨著馬車的顛簸也有些不穩:「因為娘小時候也是一路被人輕視過來的。當官的瞧不起經商的,官家裡頭,嫡女嫡子又瞧不上姨娘生的庶子庶女,可濃濃你說,娘哪裡比不上那些嫡女了?所以將來你嫁人了,獨當一面時,萬萬不可只憑身份看人,你得看那人的品行,那人對你是不是真心。」

  傅容沒有說話,細細品味起來。

  前世母親也給她講了許多大道理,比如說她想跟徐晏和離的時候,母親就勸她考慮清楚,還列舉了她和離後可能面臨的尷尬場面。可她那會兒一心想著離開郡王府,只覺得外面再困難也好過在婆婆眼皮子底下受氣,因此毅然決然。最後她稱心如意了,卻發現和離後的日子沒有她想的那麼簡單,京城貴女們的竊竊私語,夫人太太們不屑的目光,無不折磨著她。

  那時她才體會到母親的語重心長,但人就是這樣,不真撞了南牆,是不會回頭的。

  有了上輩子的經歷,現在再聽母親指點,感悟便深了一層。

  ~

  十六那日,傅府上下早早就打掃起來。

  日上三竿,柳如意等人到了。

  喬氏領著三個女兒一起去前院迎人,卻見柳如意身邊跟著一個頭戴帷帽的女子。

  柳如意先給喬氏母女介紹:「這就是如意齋的二東家,顧娘子。」轉而又十分自豪地對顧娘子道:「瞧見沒,這是我新認的妹妹,素娘,這三朵花都是我的外甥女了。」

  喬氏忍俊不禁,親暱地嗔道:「有你這麼自誇的嗎?顧娘子快請屋裡坐,你做的首飾可是千金難求,我們娘幾個早就想見見你了。」

  顧娘子輕輕福了一個禮,「夫人熱情款待,我也就不遮遮掩掩了,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夫人跟三位姑娘恕罪。」說著抬手去摘帷帽。

  她聲音空靈飄渺,傅容情不自禁盯著她看,卻見帷帽拿走後,露出一張清麗脫俗的面容,只是左側那姣好臉龐上有道寸餘長的疤痕,應該是很久以前留下來的,顏色淺淡卻又明顯。

  傅容姐妹都愣住了,這樣整齊的疤痕,絕不是無意劃到的。

  喬氏最先回神,上前握住顧娘子手道:「還當你有什麼秘密,不就是一道疤嗎?咱們又不是相看你呢,管你有沒有疤,走,快去屋裡坐。」

  柳如意遞給顧娘子一個「我就料到會如此」的眼神。

  顧娘子微微一笑,正好傅容湊過來為討要琴香一事道謝,她便攜了傅容的手,一起往前走。

  後面如意齋的大掌櫃並親信夥計們交由管事劉叔在前院款待。

  女人們湊一起,飯桌上自然熱鬧,柳如意顧娘子對過去閉口不提,喬氏母女也沒有試圖打聽。

  傅容當然好奇柳如意跟前世公爹徐耀成的事,礙於認親時間太短,不好開口問人家隱私,只能在心裡揣測。但她本能地覺得,柳如意絕非那種以色侍人的外室,否則憑她的姿色,當年家中生變時便可投靠哪個富家老爺,何必拋頭露面,辛辛苦苦經商?

  宴席之後,傅容每隔幾日便要去如意齋逛逛,有丫鬟家丁跟著,喬氏夫妻也放心。

  這日從如意齋回來,喬氏叫她去正房說話。

  「娘找我何事?」傅容跨進屋子,一邊伸手抱弟弟一邊問。

  喬氏將放在一旁的帖子拿給她看,「郡王府剛送來的,下月初七縣主生辰,邀你們姐妹過去賞花,你姐姐不方便去,你想不想去啊?」

  雖是詢問,眼裡卻是篤定,這個女兒最喜歡熱鬧了。

  傅容看看那燙金的帖子,記憶一下子浮了上來。

  前世她第一次見郡王妃,就是在這場花宴上,徐晏應該對郡王妃說過什麼,郡王妃將她叫到身邊問了幾句話,傅容早有準備,應對從容。郡王妃對她比較滿意吧,沒過多久徐晏就來自家提親了。郡王府人口簡單,郡王妃看著也好相處,待嫁時候傅容滿懷憧憬,沒想到……

  「不去了,郡王府不比尋常人家,規矩多,去了也玩不盡興。」傅容漫不經心地道。

  喬氏還惦記著徐晏那個佳婿人選呢,聽女兒不想去,立即就勸道:「哪有那麼多規矩啊,上次在竹林寺你不也瞧見了,郡王妃不是講虛禮的人,再說人家第一次請你們姐妹,不去多失禮?」

  傅容皺皺眉,她確實找不到好的藉口,硬著頭皮道:「我就是不想去,那些姑娘們,一個個看著笑容可掬,誰知道背地裡是不是跟齊竺一樣存了歹毒心思?反正除了映芳請我,別家我都不去。」

  聽女兒找出這樣一個藉口,喬氏又好氣又好笑,「胡說八道,照你這麼說,將來去了京城,一個朋友都不交了?行了,別拒絕了,你跟宣宣都得去,娘先帶你們去郡王府見見世面,免得到了京城見了侯府氣派,眼花繚亂鬧出笑話。」

  傅容說不過她,只好暫且應下,尋思著到了日子再裝病躲過去。

  月底去如意齋做客,傅容照舊湊到顧娘子身邊看她做首飾,這也是她最近最感興趣的事,顧娘子一雙巧手,真正讓她見識到了什麼叫巧奪天工,化腐朽為神奇。

  「顧姨手真巧,從小就拜師了嗎?」眼看著顧娘子雕好一片碧玉花葉,傅容趁她休息的功夫好奇問。這種手藝活,都需要多年錘煉才能專精,顧娘子瞧著沒到三十呢。

  顧娘子看看屋裡一應物件,眼裡浮現懷念:「跟我祖父父親學的,我這點本事,遠不及他們。」

  傅容懂事地沒有再往下問。

  「三姑娘,東家請你過去呢。」

  外頭小丫鬟傳話,傅容只好先跟顧娘子道別,去了柳如意的悠然居。

  「過來過來,我有話問你。」柳如意坐在外間榻上,笑著朝她招手。

  傅容瞅瞅她身前的首飾匣子,停在門口警惕道:「您不是又想送我首飾吧?我娘說了,不能再要您的東西,顯得我們姐仨是為了佔您便宜才認您當姨母的。」

  柳如意瞪她一眼:「少瞎扯,聽說郡王府要辦花宴,是不是也請你了?」

  傅容小心打量她一眼,慢慢走到榻前坐下:「請了,可我不想去。」

  柳如意眉梢一挑:「為何不去?因為我的事?」

  傅容不想她如此直言快語,反應過來連忙搖頭,還沒說話,柳如意搶先道:「那你就去,看我都替你把首飾準備好了,你戴上這副頭面,保管叫那滿園奇花也比不上你。」

  她打開匣子,裡面珠光寶氣,傅容也算見識過不少好東西,瞧見這些還是禁不住一陣心跳加快,同時越發難以理解,「柳姨為何希望我去?」還打扮得這麼好看?

  柳如意眼睛一下子亮了,拿出一根綴著一串串米粒大小金珠的紅寶步搖插到傅容發間:「你說,你戴上這些首飾去赴宴,那些愛美的小姑娘們會不打聽?屆時你就說是從我這裡買的,她們肯定也會過來。不僅這次,你們不是要去京城了嗎,濃濃出門做客都戴姨母送的,替姨母把名號打出去。」

  傅容詫異地看她:「柳姨想去京城開舖子?」

  柳如意露出一個耐人尋味又壯志酬籌的笑,「一直都想,明年先開間分鋪,做的好了,漸漸就把主業搬到京城,這邊改成分鋪。」

  傅容對這些不是很懂,但柳如意眼裡的自信讓她跟著激動興奮,「好,柳姨等著吧,濃濃保管叫全京城的貴女們都知道冀州信都有家如意齋!」

  「這是你說的,我可都當真了。」柳如意歡喜地捏捏傅容小臉,轉而又提點她去郡王府戴哪幾樣首飾,配什麼樣的衣裳。

  傅容見她心情好,憋了許久的好奇心終於壓不住了,瞅瞅外頭,小聲問道:「柳姨,我,您別生氣,我就是想問問,您跟郡王爺……」

  柳如意臉上笑容不變,只是動作頓了頓,抬頭直視傅容眼睛:「濃濃嫌我不潔身自愛?」

  傅容急了,「沒有,您別誤會,我就是,就是……」

  「好奇是不是?」柳如意又捏了小姑娘粉嘟嘟面頰一下,垂下眼簾道:「濃濃不嫌棄我就好,至於我的事,說出來只會污了濃濃的耳朵,索性不說,將來有機會,我再告訴你。」

  傅容乖乖應是,再不敢多問。

  嘴上不問,心裡卻控制不住胡亂猜測,馬車快到家門口時傅容才突然發現懷裡的首飾匣子般,不禁撫額,看來這趟郡王府是非去不可了。

  小姑娘哭笑不得地回了家,京城那頭,一輛看似尋常無奇的馬車才剛剛駛出南門。

  許嘉趕車,明知故問:「王爺去河南山東視察黃河堤岸,準備從哪條路走啊?」

  「先去鄭州。」

  許嘉嘿嘿笑:「那要經過冀州的,王爺要不要順便去探望探望郡王爺?」前信都王與先皇是堂兄弟,論關係,王爺也得喊這個信都王一聲堂叔。

  徐晉沒說話。

  不去冀州,他何必攬這份苦差?

  叫她在那邊拈花惹草,這次他早早把親事定下,看她還能招惹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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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3 16:56:54 |只看該作者
第43章

  郡王府的帖子,齊竺也收到了。

  她坐在窗前陽光照不到的一側,看被她放在明亮桌面上的請帖。微風從外面吹進來,拂動她面紗飄飄,飄著飄著,有晶瑩淚珠落了下來。

  想去碰碰那帖子,看見自己裹了白紗的手,又無力地垂下。

  如果,如果她還好好的,定會高興收到這帖子吧?

  她比徐汐大兩歲,小時候常常過去玩,郡王妃也很喜歡她,郡王妃天生不愛笑,但她每次從京城回來都會記得給她單獨帶份禮物。這樣的關係,齊竺一直都覺得,等她長大,一定可以嫁給徐晏,徐雲升,那個溫潤如玉的郡王府世子。

  可是,在她終於到了談婚論嫁年紀的時候,傅容來了,她就像萬花叢中最得天獨厚的那朵牡丹,美得張揚恣意,初次在宴席上露相,便奪了所有夫人姑娘們的視線,嫉妒也好,羨慕也好,誰都不能否認,傅容才是信都城真正的第一美人。

  傅容是知府之女,自家父親官職再高,遠在陝西,倒不如傅品言這個父母官更值得眾人巴結。於是那些總喜歡圍在她身邊的大家閨秀們都跑去了傅容姐妹那邊,那些夫人太太們的誇讚都給了傅容姐妹,就連家裡兩個哥哥都開始關注她們。

  這些齊竺都可以忍受,她最怕的是傅容勾走徐晏的心。傅容長得好,嘴甜會說話,祖母都喜歡叫她到身邊,只要她願意,哄好郡王妃也不難吧?

  所以她未雨綢繆,在得知身邊丫鬟生了水痘,得知水痘病癒容易落下麻子時,對傅容下了手。

  沒有用,傅容好好的,也不知道她有什麼喜事,像是初發的芽兒盼著陽光雨露,陽光雨露就主動給了她,滋潤得她一日比一日美,終於有一日,叫她吸引了徐晏視線,就連郡王妃,都送了傅家姐妹那樣好的見面禮。

  跟傅容相比,她似乎沒有贏的可能。

  但就在齊竺猶豫繼續害人還是放棄時,她發現哥哥喜歡上了傅容,那麼,只要她促成哥哥跟傅容,徐晏就依然是她的啊!

  想到這裡,齊竺突然發出一聲嘲諷的苦笑。

  她高高興興地邀請傅容,高高興興地給哥哥創造機會,沒想哥哥喜歡傅容到了不要妹妹的地步,害得她不但嫁不了徐晏,也嫁不了任何人,這輩子,都只能當個老姑娘……

  「啪」的一聲,齊竺一把將請帖掃了下去。

  一扭頭,卻見齊策不知何時來了。

  齊竺維持拂袖的動作愣了好一會兒,哭著朝兄長撲了過去:「哥哥,我想去啊,我想去啊……」

  齊策抱著妹妹,一言不發,等齊竺漸漸平復了,他才低聲勸道:「忘了那人吧。」妹妹這樣,注定與徐晏無緣,再惦記,只會徒添煩惱。

  齊竺沒應聲,齊策示意她到外面院子裡坐。

  鳥語花香,齊竺就算沒有賞景的心情,心裡還是輕鬆了不少,想到齊策最近去了郡王府好幾趟,問道:「哥哥又是從郡王府回來的?」

  齊策點點頭,「雲升手裡有本孤本,他不許我帶回來,我只好過去看。」

  齊竺盯著他,方才靠在哥哥懷裡的奇怪感突然冒了出來:「哥哥換香了嗎?好像是茉莉香?」

  齊策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轉瞬又神色如常地道:「伺候的人拿錯了,一會兒我吩咐他們換回去。不說我,阿竺今天都做了什麼?」

  齊竺低頭,等齊策察覺不對連續喊了她兩聲小名後,她才毫無預兆地將手裡絞成一團的帕子甩了過去:「你在外面有女人了是不是?你答應我要娶傅容的,你跟旁人玩玩沒關係,若是想娶旁人給我當嫂子,我第一個不許!」

  哥哥一直都很挑剔,怎麼可能用那樣劣質的香?

  齊策眉峰動了動,桌子下的手緊緊攥拳,好一會兒才將自年後就開始積壓的煩躁壓了下去。不想跟妹妹吵,卻也沒有耐性再忍受她的無理取鬧,齊策冷著臉站了起來,直接往外走。

  齊竺愣住,下一刻急急追了上去,抱住齊策哭:「哥哥你別生氣,你別不理我,我只是心裡苦,你喜歡誰都沒關係,只要你答應替我報仇……」

  「我會娶她的,你安心等著吧。」

  齊策掰開妹妹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

  四月初七徐汐過生辰,徐晉的馬車便在初六黃昏時停在了郡王府門前。

  徐晉坐在車裡閉目養神,許嘉上前跟門前侍衛低語了一番。

  那侍衛滿眼震驚,看看馬車,匆匆進去回稟。

  「郡王,外面有人前來拜訪,自稱是肅王殿下。」

  徐耀成人在書房,手裡正摩挲一隻普普通通的白玉簪子,聽到這話輕抬眼簾,想起肅王奉旨去視察黃河堤岸,算算行程確實該到這邊了,便將簪子收到匣中,一邊示意長隨去拿見客穿的衣袍,一邊吩咐道:「世子在何處?讓他換身衣裳,與我出去迎客。」

  「是。」

  不消片刻,父子倆便在前院碰頭,徐耀成見兒子臉色有些不對,關心了一句:「身體不舒服?」

  徐晏笑了笑:「沒有,剛剛看書看累了。」

  徐耀成看他一眼,領頭走了。

  徐晏跟在父親身側,笑容微斂。

  父親是皇上的隔代堂弟,母親是皇上的嫡親表妹,皇上顧念手足情,每年都會宣他們一家回京過年,他身為郡王府世子,也常常進出宮中,更是在御書房讀過幾年書,是以跟幾個皇子都打過交道。

  徐晉長他兩歲,少言寡語,除了同胞弟弟六皇子,不見徐晉跟誰特別親近,徐晏跟他也就是點頭之交。但從前年開始,徐晏忽然發現徐晉似乎對他有一股敵意,當然徐晉不曾真的做過什麼,只是偶爾一個眼神交匯,徐晏從中體會到的絕不是善意罷了。

  一路回憶,很快就繞過了影壁。

  許嘉在外面瞧見了,朝馬車輕輕說了一句,徐晉這才不緊不慢下了車,轉身,朝恰好走到門口的徐耀成行禮道:「年後一別,數月不見,王叔近來可好?」

  十九歲的肅王,容貌昳麗,神采照人,舉手投足有皇子們與生俱來的尊貴氣度,眉眼間又有沙場將軍的英武肅然,長身而立如翠柏青松,雖未及冠,卻已不適合再用少年郎形容。

  看著一眾子侄裡最出色的這位,徐耀成罕見地笑了:「我整日以書為友,逍遙度日,不勞景行惦記,倒是景行年紀輕輕肩負厚望,這一路南下辛苦了,快到屋裡喝杯茶吧。」

  徐晉客氣道謝,目光移向了徐耀成身邊的徐晏。

  徐晏笑著喊「四哥」。

  徐晉淡淡回了聲「雲升」。

  兩人一個本能防備,一個心有不滿,鮮少說話,只有徐耀成主動打聽徐晉路上的見聞,這才沒有冷場。

  落座不久,郡王妃母女來了。

  徐晉對這對母女沒有半點好感。

  前世他既然納了傅容,傅容就是他的人,他可以不喜歡,旁人欺負傅容,那便是不將他這個肅王放在眼裡,即便傅容與郡王妃母女的恩怨發生在進京之前。重生之後,傅容是他的准王妃,那他看郡王妃母女就更不順眼了。

  但他還是命人給這一家四口備了禮物,特別是徐汐。

  郡王妃也不太待見徐晉,她出自慶國公府李家,親妹妹是四妃之一的端妃,膝下育有五皇子,雖然皇上早就立了太子,卻不妨礙幾位皇子母族暗自較勁兒。不過禮尚往來,不管心裡怎麼想,郡王妃嘴上都要留的,「景行行程緊嗎?不緊的話留下來多住幾晚,難得來一趟,讓雲升陪你四處逛逛,信都雖不如京城,也有幾處值得賞的地方。」

  徐晉面現難色,看看一身紅裙的徐汐,含笑應道:「本欲住一晚就走,既然明日妹妹生辰,景行便恭敬不如從命,留下來替妹妹賀生,後日早上再啟程。」

  他不愛笑,笑起來卻堪比融化冰雪的暖暖春光。

  才十二歲的徐汐站在母親身邊,對上這樣的笑容,臉不自覺地紅了。

  徐晉沒留意,心不在焉地與他們寒暄,隨後領著許嘉去客房安頓。

  「備水,我要沐浴。」躺到長榻上,徐晉閉著眼睛道,聲音慵懶,帶著一種旁人無法理解的愉悅,也不知他想到了什麼趣事。

  許嘉盡職盡責地忙碌著,等徐晉泡了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等徐晉用完晚飯歇下,等二更時分徐晉又走了出來,他趕緊先行一步,熟門熟路地去了傅府。

  初夏的夜晚,寧靜安詳。

  徐晉過來時,外間替傅容守夜的梅香已經睡沉了,屋門虛掩。

  推門而入,徐晉看也沒看榻上睡的丫鬟,直接進了裡間。

  小姑娘飄著淡淡蓮香的閨房裡,一片漆黑。

  徐晉將手中燈籠放在床頭,靜靜站了會兒,才伸手挑開眼前的紗帳。

  這一輕輕的動作,如枝頭柳葉打著旋兒落入水中,蕩起圈圈漣漪,徐晉深深吸了一口撲面而來的熟悉的女兒香,低頭看去。

  傅容面朝裡頭側躺,在安神香的效用下睡得香甜,身上薄被滑落,露出半邊雪白膀子。

  徐晉盯著她背脊中央的紅緞帶子,呼吸一緊。

  她竟然沒穿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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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這旖旎春光來得太過突然,徐晉一時不知該做點什麼。

  多日不見,他想過來看看她,多半也會像上次一樣趁她睡著偷會兒香,除此之外,真的沒想過旁的。她還小,就算又長了一歲,在他眼裡依然是個嬌氣又狡猾的小姑娘,與記憶裡媚骨天成的那個大美人有很大差別。

  現在的傅容,遠遠還沒有長開,幾年後她模樣沒怎麼變,變的是身段,多了由內而外散發的妖嬈。第一眼看過去她眼裡全是嫵媚,再看又覺得那水眸天真無暇,欲要細細分辨,她微微一笑,眼裡波光流轉,魂差點都被她勾了去。

  沒有哪個男的不愛美人,特別是傅容這種萬里挑一的。

  如果不是她嫁過人,又想勾搭安王,前世徐晉就會娶她當王妃了,給她應有的寵愛,而不是只當妾室,偶爾才過去看一看。

  短暫的怔愣後,徐晉上前一步,側坐在床上,伸手將熟睡的姑娘慢慢轉了過來,讓她平躺。

  他從不以君子自居,更何況是她自己露出來的,與他無關。

  傅容睡得香香,青絲鋪散,面頰是最勻稱的白裡透紅,像夜裡盛開的牡丹。

  像花,比花更嬌美招人憐,不敢觸碰,怕一不小心擾了她好夢,叫她新月般的眉毛委屈地蹙起來。可她太美,看著看著,只覺得不夠,徐晉隨心而動,抬起手放到她臉頰上,輕輕摩挲。

  這種感覺,也是新鮮的。

  前世他不曾對她溫柔,進了帷帳便直接做事,偶爾被她迷惑忍不住想親近,很快又被理智提醒。這輩子,她輕易不肯給他碰,逼急了又是哭又是尋死,讓他幾乎無法分辨她到底有沒有看上他。

  好比這兩個月,他總惦記著她,上次他假裝絕情離去,不知她有沒有後悔?屬下只能上報她的行蹤,無法揣摩她的心情,看她又是泡溫泉又是認干親,臉上又圓潤起來,期間還招惹了齊策,小日子快活熱鬧,八成早把他忘了吧?

  徐晉懲罰般捏她鼻子。

  他就知道,她不是一根繩子上吊死的人,他繼續冷下去,說不定她就又去找徐晏了,明天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徐晏又明顯對她上了心……

  想到徐晏,徐晉目光移向了小姑娘胸口。

  上輩子他吃虧在認識她晚,這輩子,他定要早早將這塊美玉佔為己有。

  野心是另一種欲望,徐晉呼吸重了起來,眼睛盯著傅容身上的妃色肚兜,開始自解衣袍。

  兩個時辰,足夠他做很多事情了,那些曾經他想做卻一直壓抑自己不做的事。

  紗帳落下,床頭燈籠散發著柔和暗黃的光暈,漸漸的,安靜的屋子裡多了輕微的響,像是猛獸貼近獵物輕嗅舔嘗,像是誰家小孩兒在母親懷裡暢飲,又似魚兒鑽到水草中間覓食……

  男人清醒又沉醉,小姑娘卻陷入了怪夢之中。

  她夢見自己跟一個男人在一起,在漆黑的夜裡,危險而悸動。她像是生了大病,渾身一動不能動,只能任由那個男人脫了她的衣服,為所欲為。她害怕,想喊人救命,可她發不出聲音,一開始是發不出,後來就被人堵住了嘴。

  他親她,雙手也不老實。

  應該討厭的,偏偏又很舒服,溫柔時像水,迫切時如急流,帶著她一起流向不知名的地方。

  傅容迷迷糊糊地想,這個人是誰呢?她只跟徐晏徐晉做過這種事,徐晏溫柔有餘狂放不足,徐晉則狼一般掠奪不知溫柔為何物……

  身體突然顫抖,喉頭有低叫溢出。

  太過真實的感覺,傅容頓時忘了一切,在男人連續攻勢下嘗到了熟悉又久違的神仙滋味兒。

  水波終於平靜下來,只有斷斷續續的風聲在耳邊掠過。

  傅容重新陷入了沉睡。

  徐晉在她旁邊閉著眼睛平復,結實胸膛劇烈起伏,水光浮動。

  重生之後,第一次這麼快活,如果她醒著,她跟他一起來,而不是他隔靴搔癢,就更好了。

  翻過身,重新覆到小姑娘身上,徐晉貪婪地去吃她嘴唇。

  怎麼會有這樣好的姑娘,真想早點把她娶回府,每晚都要她。

  ~

  「姑娘醒醒,該起來了。」

  梅香蘭香兩個交替在外頭喊人,不知喊了幾聲,傅容終於聽到點動靜,揉揉眼睛應道:「聽見了,這就起。」

  聲音出乎意料地暗啞。

  傅容摸摸脖子,一陣口渴,撐著床坐起來,震驚發現身上只掛著肚兜。

  大概昨晚睡覺又嫌熱脫了吧?

  這不是第一次了,傅容沒有多想,抓過睡衣套在身上,揉著眼睛去後面小解。

  坐在恭桶上還有些睏意,快要放水時,異樣感覺傳來,傅容情不自禁發出一聲低吟。

  昨晚的綺夢,突然就記了起來。

  傅容愣了愣,猶豫片刻,探指去碰。

  果然是事後會有的濕。

  傅容紅著臉閉上眼睛。

  怎麼平白無故做那種夢了?還是一個身份不明的男人,而且夢裡她還真的來了一次。

  這個身子才十四歲啊。

  傅容越想越不自在,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又沒想那種事。

  好在只有她自己知道。

  傅容決定將那荒誕夢境置之腦後。

  先簡單地洗洗臉,傅容照舊躺在軟墊上練腿,動了幾下卻覺得腿酸得厲害,平時做一百個來回才開始發酸,今天怎麼就?難道是因為夢裡的關係?好像是被人一直舉著腿來著,一會兒又抓著她腿胡鬧。

  傅容不願再想,勉強練了一刻鐘,提前坐了起來。

  沐浴更衣,對鏡梳妝時,梅香看著鏡子裡的芙蓉面,笑著誇道:「每次姑娘要出去做客,氣色都特別好,今天更是明豔照人,都不用塗脂粉的。」

  傅容臉有點熱,梅香蘭香是真正的小姑娘,還不知道那事有養顏的功效呢。自家沒有對比,旁人家裡,經常被老爺愛寵的姨娘,氣色肯定是所有妻妾裡最好的那個。

  餘光裡瞥見蘭香要取首飾,傅容攔道:「今天不戴那個,把上次柳姨送的匣子端過來。」

  蘭香馬上改了動作。

  匣子擺到眼前,傅容從裡面取了一條銀鑲碧玉的眉心墜出來,細細的銀鏈兩端固在發間,上面串著湖藍色的小玉珠,中間是雕刻成梅花狀的銀鑲碧玉,花瓣下面垂下一顆櫻桃大小的湖藍玉珠,正好擋住她早就吩咐琴香做好的小翠鈿。

  碧玉眉心墜,比珍珠或紅寶石的都顯素雅,緩和了那份張揚。

  畢竟是徐汐的生辰宴,她不能打扮得太過喧賓奪主,戴好眉心墜,傅容選了朵粉碧璽珠花讓梅香戴到綰成彎月狀的斜高髻上,耳朵只戴普通的銀絲耳墜,便不再添旁的首飾。

  裝扮完畢,傅容笑著站了起來,在兩個丫鬟驚豔的目光裡前去正院用飯。

  看時間差不多了,喬氏領著她跟傅宣上了馬車。

  從傅家去郡王府比去齊府還要近一些,傅容姐妹倆先隨喬氏去拜見郡王妃。

  郡王妃端坐主位上,淺笑著打量喬氏身側的兩姐妹,誇道:「好,三姑娘長大了,比去年越發高挑明豔,六姑娘眉眼漸開,跟她兩個姐姐比多了姑娘家少見的英氣,小小年紀竟也能平分秋色。」

  喬氏連忙自謙,順便回誇徐汐。

  傅容站在一旁靜靜聽著,目不斜視。

  客套一會兒,郡王妃對傅容姐妹道:「汐兒跟那些小姑娘們在花園裡玩呢,你們姐妹也過去吧,今日破例,你們盡情玩鬧,不用顧忌那些繁文縟節。」

  傅容笑著道:「您真開明,不像我娘,什麼時候都拿規矩壓我們。」

  喬氏佯怒瞪了她一眼。

  郡王妃含笑吩咐身邊丫鬟領姐妹倆去花園。

  郡王府自然不比尋常官家宅子,前面府邸氣派莊嚴,園子裡亭台樓閣假山花樹,步步一景,於傅容而言卻是見慣了的,此番故地重遊,她只是隨意地欣賞著路旁初夏景緻,沒有對任何一處表現出驚訝好奇。傅宣倒是第一回來,不過她打小就將規矩記在了心上,傅宛是溫婉守禮,她就有點像古板的夫子了,更是不會大驚小怪。

  姐妹倆這般做派,領路丫鬟暗暗稱奇,悄悄打量傅容好幾眼。

  傅容認得她,是郡王妃身邊專門負責平日領客的一個三等丫鬟,叫蓮橋。等蓮橋再次回頭看她,她回以淺淺一笑。

  蓮橋面露驚訝,隨即也笑了,將人送到涼亭裡,同徐汐介紹後便回郡王妃身邊去了。

  除了徐汐,在座的姑娘小姐們跟傅容都很熟了,所以當徐汐表現出明顯不喜後,傅容也沒留在她身邊礙眼,領著妹妹去了王家姑娘那邊坐。王家老爺在府衙做事,平時兩家常常走動,是梁映芳外傅容處得比較好的夥伴了。

  王三姑娘比傅容小一歲,生了紅撲撲的圓圓臉,她活潑直爽,就是嘴巴有點碎,這不,見傅容姐妹走了過來,她眼裡立即露出興奮,好像有什麼大秘密要分享一般,傅容一坐下,她便湊到她耳邊:「聽說沒,京城的肅王殿下來了,現在就在郡王府呢!」

  傅容心跳漏了一拍,他怎麼來了?

  王三姑娘已經作了回答:「肅王殿下奉旨去視察黃河堤岸,路過冀州特意過來拜訪郡王,恰好縣主過壽,他就多留了一日。濃濃,你來得遲了,剛剛肅王殿下同世子在那邊路過,你道如何,別看世子在咱們這裡排第一,論容貌氣度,都輸給殿下了!」

  最後一句說得特別小聲。

  傅容假裝好奇地附和幾句,心裡卻暗暗納悶,前世這場花宴,徐晉並沒有來,如果來了,以徐汐愛顯擺的性子,早就傳開了。

  難道是因為她的緣故?

  不是吧,他那種注重顏面的王爺,答應不再糾纏,還能做出反悔的事?

  因徐晉的到來,傅容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坐了多久,蓮橋去而復返,朝傅容笑道:「三姑娘,夫人們都誇您伶俐可愛,會哄長輩開心,娘娘請你過去說話呢。」

  一圈姑娘都羨慕得望向傅容,聰明的都想到了徐晏的婚事上。

  因前世郡王妃也單獨請過她,傅容沒有多吃驚,叮囑妹妹好好跟旁人玩,她領著蘭香去了。

  走著走著,傅容皺了皺眉,故意往一側挪開兩步。

  今日有微風,來時順風不覺得,現在逆風而行,蓮橋身上的茉莉香便飄了過來,傅容不太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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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但凡有權有錢的人家,都喜歡住大宅子。大宅子氣派啊,客人們進門前瞅瞅這氣派的府邸,心裡先生出一絲羨慕,對待主人家也就更慇勤了,除非自己家宅子比主人家還好。

  若傅容有心巴結郡王府,在這風景優美的花園裡走走也是件賞心悅目的事,可她沒有這份心思啊,郡王妃的景色又都是她看膩的了,因此頂著初夏明媚的日頭跟在蓮橋後慢慢走,時不時還得受那劣質的茉莉花香熏,傅容就不願意了,對著蓮橋背影暗暗嘀咕。怪不得只能當三等丫鬟,就憑她對香的喜好,真湊到郡王妃跟前,也是被厭惡的命,香這種東西,用得不好還不如不用呢。

  蘭香見自家姑娘鼻尖冒出了細汗,不由感慨道:「郡王府的園子真大啊。」

  蓮橋聽了,瞅瞅前面的假山,笑道:「快了快了,過了那處假山,再走幾步就到娘娘那兒了。」

  確實如此,傅容強忍著用手搧風的衝動,繼續前行。

  距離假山還有二十來步時,蓮橋緊張得額頭都是汗,幸好她走在前頭,沒被傅容主僕瞧見。

  她怎麼能不緊張呢?

  萬一事情敗露,她與外男謀害知府家姑娘,不用知府大人發話,郡王妃第一個就要打死她。

  可是,她控制不住。

  那是齊策啊,齊家大公子齊伯玉,信都城裡僅次於世子的佳公子。世子尊貴,對她們這些丫鬟不屑一顧,她就算跟其他丫鬟一樣暗暗仰慕,也不敢存覬覦心思。可是,齊策看上她了,那日她過來遞話,他突然現身,幾次偶遇之後,他將她拉到了假山後頭。

  那雙溫柔的眼睛像湖水,讓她深深地陷了進去,落在額頭的一個輕吻,就叫她迷了神,甚至覺得他想要她,她也願意給的。

  但齊策沒有要她,他只是托她辦一件事。

  心上人想娶旁的姑娘,還求她牽線,蓮橋有點吃味兒,但她有什麼資格泛酸?齊策是巡撫家的大公子,再喜歡她,肯給她一個姨娘的名分就頂天了。所以蓮橋收了齊策提前給的贖身銀子,只等過幾日自請出府,再去齊策那邊當丫鬟,將來夫人過門後開臉。

  再多的緊張害怕,想到齊策溫柔的眼睛,蓮橋都忘了,她抬起手捂著肚子走了兩步,忽的朝假山快步跑去,低頭扶住山石乾嘔。

  傅容嫌棄地別開眼。

  蘭香關切問道:「蓮橋姐姐怎麼了?」

  蓮橋朝她擺手,卻難受地說不出話。

  「你去幫她拍拍。」到底是郡王府的丫鬟,她不能像對自家下人那般不管不顧,給人輕狂無禮的印象,傅容便吩咐蘭香去幫忙。

  蘭香快步去了。

  傅容往前面走了幾步,怕風把氣味兒吹過來。

  等了會兒,乾嘔的聲音終於停了,傅容無奈轉身,只是沒等她露出一副關切樣,便被不知何時來到近前的男人疾風般用帕子捂了嘴,同時將她緊緊拽到懷裡。

  傅容嗚嗚掙扎,不可置信地瞪著頭頂的男人。

  齊策微微笑,溫柔而殘忍:「三妹妹,你以為在這裡,我就拿你沒辦法嗎?」說著熟練地拖著傅容往假山後走。

  傅容那點力氣,跟真正發狠的男人根本無法可比。齊策躲在她身後,一手緊捂她嘴,一手箝制她雙手順便勒著她腰,又抱又推迫她往前走,嘴上還小聲威脅:「三妹妹,這是咱們的第一次,我不想打暈你,你乖乖聽話,咱們悄悄溫存,神不知鬼不覺,明日我便去你家提親,若你不老實,引得旁人過來看咱們私會,我無所謂,就怕你們傅家的名聲……」

  傅容沒有聽清他後面說了什麼。

  隨著齊策繞過假山,她看見蓮橋站在裡側,低頭不敢看她,蓮橋旁邊蘭香背靠石壁而坐,腦袋耷拉著,雙眼緊閉,生死不明。

  傅容恨極,死死瞪著蓮橋,今日是她們第一次見面,她為何要助紂為虐?

  蓮橋始終沒有抬頭,傅容則被齊策拖到了最裡側,壓在石壁上。

  「三妹妹,有沒有感覺哪裡不對?」

  齊策並不著急,愜意地看著傅容眼裡漸漸浮現驚恐,等傅容緊繃的身體迅速軟下去,齊策不緊不慢抽出腰帶,一邊圍住傅容嘴一邊柔聲道:「我知道你不情願,所以在帕子上抹了點東西,濃濃別怕,我喜歡你,會好好疼你的。」

  傅容體內發熱,身子固在齊策與石壁中間動不了,只能拳打腳踢。齊策渾不在意,堵住傅容嘴後,抓住她手反按在石壁上,身體緊緊相貼,低頭看她染了紅霞的臉,「濃濃,你知道你現在有多美嗎?」

  說著再也忍不住,低頭去親那豔紅雙唇。

  傅容還在隱忍體內一波波燥熱,察覺齊策意圖,她扭頭躲閃,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千算萬算,沒料到這輩子要被狗啃。

  但那另人噁心的碰觸並沒有落到她臉上,手突然被人鬆開,緊緊貼著她的身體也離開了,傅容錯愕地睜開眼,因低頭的姿勢,正好看見齊策側倒在地的一瞬。

  他怎麼……

  變故太過突然,傅容腦海裡一片空白。

  「傅姑娘心疼了?」

  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傅容大驚,就見一穿金線勾邊黑袍男子立在假山之上,不是徐晉是誰?

  傅容心中複雜,想要道謝,下腹又傳來一股熱,清白要緊,傅容本能地想要遠離徐晉,遠離任何一個男人,便匆匆道謝,佯裝平靜地往外走。

  徐晉卻跳了下來,動作利落瀟灑,正好攔在她前面,皺眉道:「你跟他到底怎麼回事?你好歹也是本王喜歡的第一個姑娘,你不願嫁我,我不強求,但也請你愛惜自己,免得傳出什麼醜聞讓本王后悔看錯人。」

  他聲音是冷的,傳到傅容耳裡卻帶來了更多的熱,昨晚的綺夢,前世的肆意,混在一起洶湧而來。望著近在眼前的偉岸男人,想到衣衫下曾經觸摸過的結實胸膛,傅容身子驀地一軟。

  徐晉手快扶住她,無意般往前跨了一步,於是傅容整個上半身都貼在了他身上。

  宛如熊熊烈火迎面撲來,傅容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去摸徐晉胸膛了。

  「傅姑娘?」徐晉悄悄吞嚥,緊緊抓住了她手。

  他手清涼,傅容稍稍回了神,意識到眼下危險,意識到繼續跟徐晉待在一起可能會有的後果,她搖搖頭,知道單靠自己走不遠,邊推他邊哭著求他:「去請我娘,去請我娘……」母親來了,會帶她回家,回了家,她就安全了。

  她是真的哭了,像無助的孩子,徐晉有些心疼,但為了早點定下來,他只能繼續按自己的計畫走:「你到底怎麼了?先別哭,你說清楚,我也好打發人去請你娘,說清楚了才能請得動她。」傅容躲開,他就湊上去,四周狹隘,很快傅容就又靠到了石壁上,只不過這次壓著她的換成了徐晉。

  腦子裡迷迷糊糊,當徐晉低頭的時候,傅容盯著他的唇,情不自禁仰頭。

  徐晉眸色一暗,抬起她下巴,「你什麼意思?想勾引我?你別忘了,是你拒絕我的提親的。」

  諷刺的語氣,讓理智暫且壓住了欲望,傅容咬唇,低頭解釋:「我,我被他下了藥,求王爺,求王爺快點去請我娘,求……」

  徐晉臉色大變,眼裡怒火熊熊,「他竟然如此對你?我去殺了他!」

  「別,我,我不想惹是生非,只求王爺快去……」傅容又燥又熱,只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

  徐晉原地站了片刻,忽的將她打橫抱到懷裡,沉聲道:「郡王府今日宴請,園子各處人多眼雜,萬一被人瞧見,你解釋不清楚。這樣,我命人去備馬車,我先送你回府,再派人去請你父母。你放心,我不會趁人之危。」

  「不要……」

  傅容急著拒絕。她太瞭解男人,或許徐晉沒想趁人之危,可郡王府距離自家有一刻多鐘的路程,她又是這樣子,她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主動往徐晉身上撲,也不敢保證徐晉會不會忍不住佔便宜。萬一走了火,她豈不是要嫁給徐晉,甚至徐晉無賴,又讓她當妾室呢?

  正想想個兩全之策,外面突然傳來徐晏的聲音:「四哥?」

  傅容大喜,她不信徐晉,換成徐晏,她是一百個相信的。只要她跟徐晏說清楚求他別要她,徐晏就絕對會堅持到底,就算車上發生什麼,事後他想負責時她再婉拒,徐晏也會保守秘密。

  「世……」

  才喊出一個音,就被人堵住了嘴。

  傅容難以置信地抬頭,對上徐晉憤怒的眼睛,不等她掙扎,徐晉毫無預兆地親了上來。

  他如何不恨?

  好不容易等到這個將計就計的機會,等到一個冠冕堂皇娶她的理由,是她不得不嫁,而不是他厚顏要娶,哪想許嘉只是離開片刻去處理兩個丫鬟,就被徐晏尋了過來。

  她喊他做什麼?

  有他在這裡幫她,她喊徐晏做什麼?

  說不出是怒是妒,這一次,徐晉親得瘋狂粗魯。

  傅容疼了,疼痛讓她越發清醒,外頭徐晏又試探著喊了一聲,彷彿再無回應就要離去。傅容急中生智,發覺徐晉並沒有像齊策那般壓著她腿,她猛地抬腿,狠狠頂向徐晉的命根子。

  前所未有的疼痛,徐晉難以忍受,彎下腰退後,深深吸氣。

  他退開了,傅容也跌坐了下去,欲火焚身,心急如焚,傅容用盡所有力氣喊了一聲。

  她想喊世子的,只是不知為何,傳出去的卻變成了「雲升」。

  彷彿聽到了什麼驚世駭俗的話語,驚到劇痛都沒了關係,徐晉慢慢抬頭,「你喊他什麼?」

  傅容徹底陷入了幻象,雙手胡亂拉扯衣裳,口中喃喃喚人,聲音低得難以分辨,只有兩個名字隱隱可聞,一會兒是雲升,一會兒是王爺,是最逼人發狂的邀請。

  聽她還記得自己,徐晉稍微好受了點,忍痛上前要抱她,暗暗期待她聲音太小徐晏沒聽見,一道影子忽的攔在了他與傅容中間。

  徐晉慢慢直起身子。

  那邊徐晏臉色鐵青,目光掃過一趟一立兩個男人,最後落在傅容身上:「你們對她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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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3 16:57:37 |只看該作者
第46章

  徐汐生辰,郡王府請的都是女眷,是以前院那邊跟往常一樣安靜。

  徐晏卻比平時忙碌,既要招待肅王,又要招待因齊竺不能赴宴特意過來告罪的齊策。徐晏想引薦齊策給肅王,肅王不見,徐晏便同齊策去了書房。中途父親找他有事,他出去一趟,回來齊策就不在屋裡了。

  兩人從小結交,齊策來郡王府也比較自在,徐晏以為他出去逛了,便在院子裡找人,沒找到齊策,無意瞥見肅王朝花園那邊去了。徐晏擔心他迷路撞見姑娘們,想追上去提醒,然後就不見了人。

  卻沒想兩個人都在這邊。

  「四哥,為何三姑娘會在這裡?」

  齊策徐晉一個昏倒一個看似也受了傷,徐晏暫且無法判斷到底誰才是行兇的那個,只迅速脫下外袍,快步朝傅容走去,見她美眸緊閉,眉頭痛苦地皺著,手上動作分明是中了藥,他暗暗攥緊拳。

  徐晉身上還痛著,但他無法忍受徐晏去碰他的女人,忍痛往前走,想要擋住徐晏,卻低估了那痛楚,才邁開一步就走不動了,堪堪才能維持站立的姿勢,眼看徐晏距離傅容只剩幾步遠,當即冷聲喝道:「站住,不許碰她!」

  也飛快脫了外袍,一把甩到傅容身上,遮住了她敞開衣衫的動作。

  徐晏停下:「王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他不喊四哥了,徐晉冷笑,掃一眼那邊昏迷的齊策,諷刺道:「他便是你口中的齊大公子,文武雙全的齊伯玉?方才若不是我碰巧趕來,傅姑娘就要被他糟蹋了,不過他功夫確實不錯,我也只是險勝。好了,你快去請她母親過來,注意別驚動旁人,包括王叔他們。」

  一副兄長氣勢。

  徐晏半句都不信。

  肅王年少便上了戰場廝殺,武藝超群,齊策再厲害也不可能傷了肅王,況且以他對齊策的瞭解,齊策絕非宵小之徒,很有可能是肅王貪圖傅容美色想要行禽獸之事,被齊策打斷,看肅王那姿勢,八成是被傅容反抗時所傷。

  換成旁人,徐晏絕不會輕易饒過,只是肅王身份尊貴,他只能默認他的說辭。

  但他不可能將這樣的傅容留給徐晉看守,特別是傅容聲聲喊著他的字,其中自然的親暱和哀求,叫他如何狠心離去?

  「多謝四哥仗義相救,只是三姑娘留在此地多有不妥,被人撞見對四哥三姑娘都不好,還是由我先將她送到安全之處罷。齊策稍後我自會派人安排,四哥先回客房歇息好了,晚上雲升再請四哥喝酒道謝。」

  徐晉此時稍微緩過來了些,見徐晏上前想要抱傅容起來,他閃身去攔。徐晏不欲與其動手,退後一步,皺眉問道:「你這是何意?」

  徐晉正色道:「我與傅姑娘有過幾面之緣,也算是朋友,她現在這樣,我不放心將她交給任何男子,雲升還是快去請人吧。」

  徐晏毫不怯懦,平靜回道:「論交情,我與正堂相交,與三姑娘情如兄妹,四哥大可放心。」

  情如兄妹?

  有口口聲聲喊兄長字的妹妹嗎?

  想到兩人不知何時又對上眼了,徐晉怒火中燒,欲說他與傅容已經互訴衷腸,身後傅容口中喊雲升的次數卻越來越多,他真扯謊,無異於自取其辱。

  僵持之際,許嘉回來了。

  徐晉笑了,轉身去抱傅容,「此地不宜久留,本王先送她回家,許嘉,你留下來同世子善後。」

  徐晏震怒,要去阻攔,許嘉風一般擋在他身前:「王爺有命,還請世子不要為難屬下。」

  地上傅容早已丟了神智,感覺自己被男人抱了起來,她本能地往他懷裡鑽。腦海裡兩個身影交替變換,她好難受,於是她選了那個最不忍心讓她吃苦的,「雲升,雲升幫我……」

  徐晉手臂收緊,臉上像被人狠狠甩了一個耳光。

  她在他懷裡,卻喊旁人的名字,果然上輩子是夫妻,這輩子依然要再續前緣嗎?所以沒見過幾面,所以他離開後,她便重新惦記上了身後的男人?

  他不會給她機會的,是他的,就該始終都是他的。

  抱緊懷裡的姑娘,徐晉大步往前走。

  徐晏也聽到了傅容的求救,今日是他第一次聽她這樣喊,也是此時才知她心裡有他。眼睜睜看著徐晉抱她離開,徐晏不甘心,他清楚自己打不過肅王身邊的第一高手,他也沒有徒勞,只閉上眼睛苦笑:「四哥,京城美人何其多,你何必非要選她?」

  徐晉渾身一震。

  這話,上輩子徐晏也問過他。

  在他帶傅容回府不久,徐晏登門拜訪。兩人隔桌而坐,徐晏不說話,他也不說話,面無表情看徐晏自斟自飲。喝了整整兩罈子,徐晏才低頭問他:「四哥,京城美人何其多,你何必非要選她?」

  徐晉對他有一百個不滿,懶得陪他多愁善感,「選了就選了,多說無益。」

  對面的人沉默,良久才求他放她自由,說傅容不該屈居為妾。對此徐晉只是冷笑,直接起身離座,到了門口,聽到男人隱忍的哭。

  那時徐晉鄙夷徐晏,事後後悔,當初做什麼去了?

  可他也有嫉妒,嫉妒徐晏先得了她,嫉妒她陪他三年的那段歲月。

  正因為知道遺憾的滋味兒,這輩子他才不會重蹈覆轍。

  他做他想做的,無需給徐晏任何解釋。

  徐晉繼續往前走。

  徐晏睜開眼睛,苦笑變成嘲諷:「徐景行,你聽不見嗎?她不想跟你走,你堂堂肅王,英武神勇的肅王,竟打算同那些紈褲子弟一樣,強迫一個神志不清的無辜女子?別找什麼藉口,你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她心裡沒有你,你何苦糟蹋她?真若喜歡,你就不能堂堂正正討她的歡心?是不能,還是不敢,怕輸給我?」

  徐晉終於轉了過來。

  他看著對面正氣凜然的男人,慢慢笑了:「你是不是聽她喊你的名字,就覺得她喜歡你了?」

  真是可悲。

  徐晉知道,前世傅容不喜歡他,他也沒喜歡她,她只是他的姨娘。可徐晏呢,他輸得徹徹底底,被她騙了心,騙得和離之後還關注她的動靜,殊不知她在他的府裡過得多逍遙,殊不知她晚上有多熱情。

  「許嘉,你身上可帶瞭解毒丸?」將傅容貼著石壁放好,徐晉緊緊壓著她,把她完完全全籠在懷裡,用外袍遮掩得嚴嚴實實不給徐晏看一分一毫。

  既然徐晏想比,他就陪他比,徐晏能給她的,權勢相貌溫柔,他樣樣都能超過他,最後他要讓徐晏看她心甘情願嫁給他。

  男人無聲挑釁,徐晏絲毫不懼,只暗暗鬆了一口氣。不管將來如何,至少現在,他保住了她。

  「王爺。」許嘉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遞給徐晉,有些不捨地道:「一共只剩五粒……」

  徐晉很滿意許嘉的聰明,倒出一粒也是僅有的一粒去火的備用丹藥,送入傅容口中。

  傅容難受極了,察覺有清涼的手指送過來,她緊緊含住。

  徐晉下腹一緊,越發痛恨徐晏敗興,極其不捨地將手指抽.出來,抬起傅容下巴,稍微用力,丹藥便被傅容吞了下去。

  效用發揮需要時間,徐晉吩咐許嘉:「把傅姑娘的人帶回來,至於那個與齊策合謀的丫鬟……」

  徐晉掃一眼徐晏,冷笑道:「殺了,齊策交給世子處理,相信世子會還傅姑娘公道。」

  一邊是兄弟情,一邊是心上人,徐晉好奇徐晏會怎麼做,更想看看如果徐晏輕易放過齊策,傅容還會不會喜歡他。

  他毫不遮掩,徐晏不可置信地看向齊策。徐晉心裡有鬼的話,不可能把齊策交給他。

  徐晉沒再理會徐晏,低頭凝視傅容。小姑娘已經不再亂動了,腦袋歪靠在他手臂上,像是睡了過去,眼睫上掛著淚珠,將落未落。徐晉目光複雜,恨她眼光太差看錯人,放著正宗親王不要非要惦記一個郡王世子,又憐她方才受的驚嚇吃的苦。

  徐晏站在十步之外,看著傅容昏睡在徐晉懷裡,恨不得取而代之。

  許嘉很快去而復返,徐晉命他叫醒蘭香,他也抬起手,想捏傅容臉的,到底還在惱她,便故意去掐她人中,下了七分力氣。

  傅容吃痛,猛地醒了過來,意識還停留在徐晉阻攔她求救那一瞬,因此見徐晉俊臉近在咫尺,想也不想抬手扇了過去。

  徐晉輕輕一擋便抓住了她手腕,在傅容發怒之前鬆開,拿過外袍退後道:「還有力氣打人,傅姑娘應該是沒有大礙了。」

  傅容這才看清周圍形勢,原來她根本沒有離開假山。低頭看看,身上衣裳雖亂卻也算齊齊整整,宛如劫後餘生,傅容虛脫地朝後靠去。

  「三姑娘可是哪裡難受?」徐晏上前一步,擔憂地問。

  傅容無力地搖搖頭,見那邊蘭香扶著石壁站了起來,平安無恙,傅容不知為何想哭,怕被人瞧見,低頭跑了過去,深吸一口氣道:「蘭香你沒事吧?」

  蘭香是被蓮橋用帕子迷倒的,對這邊的事情一無所知,一看傅容衣裙凌亂頭髮也散了,頓時慌了,「姑娘你怎麼了?你,你……」

  傅容搖搖頭,示意她別說話,借蘭香的身形平復情緒,冷靜下來後,她抬起頭,對徐晉徐晏二人道:「多謝王爺世子相救,兩位也清楚,剛剛我神志不清,言行舉止都不記得,若是胡言亂語有冒犯之處,還請兩位不要當真。」

  她隱約記得,她喊了徐晏的字。

  徐晉微微頷首。

  徐晏寬慰道:「三姑娘不用擔心,這裡發生的事,不會傳出去半句。」

  傅容沒有看他,垂眸感激道:「若是如此,傅容感激不盡。世子,我現在這樣,再回去恐惹人懷疑,還請世子替我安排一下,許我悄然回到我們家的馬車上,屆時我會派蘭香去告知我母親,只道我身體不適,不知世子可否方便?」

  徐晏哪有不應的?

  剛要開口,徐晉搶道:「此事動用的人越少越好,若傅姑娘信任本王,本王派許嘉送你上車。」

  傅容抿抿唇,點頭。徐晉好歹是個王爺,他有他的驕傲,或許會乘人之危,絕不會做出真正逼迫她的事,畢竟憑他那些手段,真想要她,早要了。

  徐晏不太放心,低聲道:「我送三姑娘一程吧?」

  傅容還在後悔喊他的字,此時沒有必要,自然不想再受他好處,搖搖頭,看向許嘉。

  許嘉心領神會,朝徐晉告辭,在前領路。

  傅容領著還處於茫然之中的蘭香跟了上去,路過齊策時,她頓了頓,然後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一腳踩到齊策臉上,狠狠碾。

  「姑娘!」蘭香簡直跟見了鬼似的望著傅容。她家姑娘淘氣歸淘氣,從來沒有這樣凶狠過啊,更別說在兩個男人面前了,一個是世子,一個聽起來好像是個王爺,叫夫人知道了,定要罰姑娘的。

  傅容一點都不在意,越踩越用力,再三被齊策暗算,不做點什麼,她實在嚥不下這口氣。至於大家閨秀的儀態,那是做給在乎的人看的,徐晏徐晉她都想躲開,他們真若因她的粗魯反感她,她求之不得。

  發洩完了,傅容轉身就走。

  她後面,徐晉含笑目送。

  徐晏也想笑,笑她坦率可愛,但他笑不出來,望著依舊昏迷的齊策,心頭滋味兒難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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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4 16:17:32 |只看該作者
第47章

  離開假山一段距離後,傅容才真正冷靜了下來。

  蓮橋受齊策蠱惑,助紂為虐,這沒什麼奇怪的,齊策生了那樣的臉,他刻意拉攏,能有幾個女人能逃得過?別說一個三等丫鬟,就是她,若沒有多活一輩子,恐怕也會栽進去。

  她納悶的是徐晉的及時出現。

  徐晉救了她,就算徐晉後來阻攔她喊徐晏還粗魯輕薄她,今日之事,傅容都感激他更多,只是他一個王爺沒事來花園做什麼?莫非對她並沒有死心,知道她在郡王府想見她,然後無意撞破了齊策的陰謀?

  前面許嘉突然閃到花叢後,用眼神示意她們主僕也躲起來。

  傅容暫且收起疑惑,悄悄躲到許嘉身側,蘭香緊張地抓著她胳膊。

  幾個小廝抬著魚缸滿頭大汗地走了過去。

  過了一會兒,許嘉探出去四處張望一番,朝她們招招手。

  如此幾次三番,傅容有驚無險地上了自家馬車,蘭香也跟了進去,重新幫她梳頭。姑娘出門做客,為了以防萬一,蘭香這樣的貼身丫鬟身上都備著髮梳。

  傅容閉著眼睛,猶豫要不要將此事告訴父母,外面許嘉突然開口,嚇了她一跳。

  他不是走了嗎?

  「許侍衛有事?」傅容看向車簾。車伕不知去了何處,隨時可能回來,他膽子也太大了。

  許嘉低聲道:「傅姑娘,方才你中的藥,泡冷水便能鎮壓下去,王爺本想送姑娘回府,世子突然出現,誤會王爺心存歹意,不肯讓王爺帶姑娘走。王爺擔心姑娘安危,命我拿出解毒丸給姑娘服用。姑娘恐怕不知,那解毒丸乃王爺偶然所得,能解天下大多數毒,一共只有七顆,珍貴可想而得。如今王爺為了姑娘一點小症便拿了出來,這片心意,王爺內斂不欲告知姑娘,許某身為屬下,卻希望姑娘珍惜,告辭。」

  其實那只是得知齊策計畫後,王爺命他提前準備的去火解藥。

  可如果他不解釋清楚為何王爺恰好帶著解藥,為何一開始沒給她服用最後被攔才拿了出來,以車裡姑娘的心機聰慧,會不會看破今日這場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處心積慮?他身為王爺最信任的侍衛,當然要為王爺擺平一切麻煩。

  車外腳步聲很快就消失了。

  傅容扭頭看蘭香:「怎麼停下了?」

  蘭香有些尷尬,繼續梳頭,梳著梳著悄悄打量傅容一眼,試探著道:「姑娘,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姑娘中了什麼毒,還有那個王爺,他是不是喜歡……」

  傅容瞪她一眼:「這些你都不必知道,只記住一件事,剛剛我是曬了日頭暈了過去,你跟蓮橋扶我來的車上,咱們沒有見過任何男子,懂了嗎?」

  這件事牽扯到徐晉徐晏二人,說出真相,她被他們見到了那種狼狽情狀,父母要麼有心撮合她與其中一人,特別是徐晏,要麼羞愧不敢主動暗示兩個貴公子,心中卻為女兒吃虧懊惱自責。這兩種結果傅容都不想要,不如就這樣揭過去,反正自家與齊家的梁子早已結下,只要父親抓住齊家把柄,定會給予反擊。

  傅容從小就頗有主意,說一不二,她不許蘭香再打聽,蘭香只好乖乖閉了嘴,即便心裡好奇得不得了。果真如許侍衛所說,那個比世子還要出眾的王爺對姑娘如此好,應該是喜歡上姑娘了吧?難道自家姑娘將來有希望當王妃娘娘?

  蘭香又悄悄瞧傅容,剛剛緊張沒留意,現在平靜了,終於發現一處不對,「啊」地叫出聲。

  「又怎麼了?」差點被齊策玷污,傅容心情很差,想點事情總被蘭香打斷,臉當即冷了下來。

  「姑娘嘴唇上面……」蘭香說不清楚,趕緊拿過小鏡子給傅容看。

  傅容狐疑地看向鏡面。這是前年父親升任知府後得到的西洋鏡,只有巴掌大小,一共四面,背面鏤刻四季之景,正好分給她們母女,是傅容最喜歡的小物件。可惜當傅容看清裡面的自己後,險些將鏡子丟出去。

  徐晉那個混蛋!

  傅容撲在窄榻上哭了起來,恨得以手捶榻。

  那樣一道紅紅的指甲印,徐晉徐晏看到了,許嘉肯定也看到了,虧她還強迫自己擺出一副平靜淡然的樣子與他們說話!她也傻,明明很疼的,為何一路上都沒有察覺,早點察覺,至少可以少露醜一會兒啊!

  她嗚嗚地哭,彷彿被人欺凌都沒有露醜更讓她氣憤委屈。

  蘭香只覺得天要塌了。

  自家姑娘愛美如命,額頭小坑,顏色淺得距離遠點根本看不出來,姑娘都要費盡心思搗鼓花鈿掩飾,現在人中那裡一道血印被雪膚襯得醒目刺眼,姑娘能受得了?

  她跪在一旁小聲哀求:「姑娘別哭了,只是一道血印子,不礙事的,明天……過兩天就能消了。」想想姑娘臉嫩,血印一晚上可能消不了,說到一半改了口,心裡也禁不住埋怨。她起來的時候看見姑娘站在王爺面前,那肯定是王爺掐的了,掐成這樣,得用了多大力氣啊?

  苦口婆心勸了不知多久,傅容才止住哭,背對蘭香讓她繼續梳頭。

  梳好了,蘭香匆匆去回稟喬氏。

  喬氏很快就領著傅宣趕了過來,郡王妃派了管事嬤嬤相送,等馬車出了郡王府,傅宣疑惑問道:「郡王妃請三姐姐過去,三姐姐暈在半路上,為何那個丫鬟沒有派人傳話給我們?」

  喬氏也想不通,而且她沒有一直守在郡王妃身邊,都不知道郡王妃何時派的丫鬟。

  傅容用團扇掩面,含混道:「我哪知道她做什麼去了,許是半路有事耽誤了吧?都怪娘,我說不想來,你非要我來,那麼大的園子,走得我腿酸腳疼,還白白受了這麼大的苦!」說著狠狠瞪了蘭香一眼,「平日我是不是哪裡虧待你了,你使那麼大的勁兒掐我?」

  蘭香縮著脖子跪在一旁,忍氣吞聲。

  喬氏被愛女委屈嬌嗔的樣子逗笑了,說來她還沒瞧見讓女兒如此氣惱的指甲印兒呢,不過想到這是年後女兒病的第二場,心疼道:「回去後請郎中好好看看,你以前也沒這麼嬌弱,多半是身體還沒調理好。」

  見母親沒有懷疑,傅容心裡稍微好受了點,閉著眼睛暗暗生悶氣。

  郡王府,假山處。

  徐晏俯身探齊策鼻息,問徐晉:「他怎麼還沒醒?」

  「我如何知道?」餘光裡見許嘉回來了,徐晉拍拍衣袍上的灰塵,低聲道:「那個丫鬟的屍體過兩日才會被人發現,希望你找個合適的由頭,不要引到她身上。齊策道貌岸然,隨你處置吧。」

  言罷離去。

  徐晏目送他們主僕,等周圍徹底安靜下來,他扛著齊策回了自己的書房。

  將近一個時辰後,齊策才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眼前是整整齊齊的書架,發現自己靠在椅背上,齊策猛地起身。

  「你醒了?」徐晏聽到動靜,從窗前轉過身,因為背光而立,五官朦朧不清。

  齊策臉色變了幾變,最後歸於平靜,重新坐下,伸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輕笑道:「是你救了她?她人呢?別告訴我她在你臥房的床上。」

  輕飄飄一句話,卻讓他顯得與從前的齊策判若兩人。

  十幾年的交情,徐晏不明白齊策為何會變成這樣,忍著怒火質問:「你為何要害她?」

  齊策仰頭,目光平靜:「因為我喜歡她,因為我想娶她,因為她不想嫁。雲升,我知道我手段不光彩,也不想為自己辯駁。你喜歡她是吧?是不是想替她出氣?我替你出幾個主意好了,首先不能壞了她的名聲,那你可以隨便捏造個罪名送我進牢房,也可以悄無聲息殺了我,或者……」

  話沒說完,被徐晏一拳打在臉上。

  齊策維持著扭頭的姿勢,等了會兒,望著腳下鋪著的榆木地板道:「打夠了嗎?」

  徐晏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前所未有的失望,「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個在練武場上技壓群雄的英武少年,那個在大儒面前對答如流侃侃而談的溫潤書生,怎麼突然就變了樣子?

  齊策沒有回答,擦掉嘴角的血,慢慢站了起來:「世子想抓我,伯玉在家隨時恭候。」

  他從容離去,沒有人攔他。

  許嘉悄悄回了客房:「王爺,齊策走了,瞧著應該跟世子動過手。」

  徐晉輕輕「嗯」了聲。

  許嘉面露困惑,他以為自家王爺會諷刺兩句,卻發現徐晉神色如常。

  是因為六殿下嗎?王爺身為兄長,感同身受?

  「今晚再去傅家跑一趟,吹一次香就夠了。」

  「是,屬下明白。」許嘉低聲應下,見徐晉沒有別的指示,悄然退了出去。

  ~

  芙蕖院。

  夜深人靜,傅容沒有半點睡意。

  屋子裡留著一盞燈,她合衣靠在床頭,手裡拿著心愛的小鏡子,輕輕摩挲嘴唇上方。

  這麼深的血印,快要出血一般,什麼時候能消掉啊?

  正發愁,外面傳來輕輕的推門聲,傅容冷笑,她就知道,徐晉根本沒有死心,果然又來了!

  迅速收好鏡子,傅容悄悄拉起被子側身躺好,佯裝睡覺。

  今晚不還他一道印兒,她就隨他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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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4 16:29:58 |只看該作者
第48章

  徐晉過來時,見傅容房間亮著燈,以為她又在床上瞎折騰,不由一陣心跳加快,進屋時特別小心,生怕驚動她,誰料屋子裡靜悄悄的,床上紗帳放了下來,隱隱約約瞧見她側躺著,像是睡著了。

  沒有美腿可看,徐晉很是遺憾,一會兒她醒了,他不能胡鬧,今晚大概佔不到便宜了。

  不過她受了那樣大的驚嚇,現在想那個也不合時宜。

  熟練地挑起紗帳,徐晉俯身過去,想趁她睡著時多看兩眼,卻見她長發遮掩了半張臉。徐晉伸手,想要將那縷長發撥到肩頭。

  傅容一直在等他靠近。

  感覺那手到了面前,傅容忽的睜開眼睛,對上男人白皙的手,彷彿受了莫大驚嚇,低叫一聲,直接朝那手抓了過去,沐浴後特意剪過的指甲毫不留情地在徐晉手背上抓出三道血印子!

  徐晉疼得直吸氣,更怕她驚動傅家家丁,因此不顧疼痛先去捂傅容的嘴,「是我!」

  傅容驚魂未定,呆呆地望著他,等徐晉收回手,她一把扯過被子,躲在裡面哭了起來。

  一半是假哭,一半是真的。

  他憑什麼再三闖入她的閨房?他憑什麼那樣掐她?

  徐晉慌了,手足無措,知道她怕什麼,他低聲解釋道:「你別哭,我保證不碰你。明早我就要出發了,除了夜裡沒有機會見你,又想跟你說幾句話,不得不這樣。」

  「我跟你有什麼好說的?你救了我的命,想要拿走好了,別這樣欺負人。我好歹也是四品知府的女兒,官家小姐,王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敢情是把這裡當成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了嗎?」

  傅容又委屈又氣憤地道。

  一說到這個徐晉就理虧心虛,他聰明地轉移話題:「你怎麼跟你父母說的,他們沒有懷疑吧?郡王府那邊你放心,那個丫鬟已經死了,被人發現屍首也絕不會牽連到你,至於齊策……」

  傅容不自覺地攥緊被子。他該不會把齊策也殺了吧?死一個丫鬟沒人追究,齊策死了,齊家人沒了嫡長孫,定會查個水落石出,萬一牽連父親怎麼辦?

  她豎著耳朵等著,床邊人卻不說話了,傅容撇撇嘴,知道徐晉在賣關子,乾脆不理他,齊策真出了什麼事,明天消息就能傳到自家,又不是非要他說。

  她聰明地不上當,徐晉無奈嘆氣,柔聲商量道:「你轉過來,我就把齊策的事情告訴你。」

  傅容不吭聲。

  徐晉試探著去扶她肩膀,才碰上,傅容伸出手又要抓他。徐晉連忙往後縮,瞅瞅手背上的血痕,暫且打消碰她的念頭:「算了算了,全告訴你吧,徐晏打了齊策一拳就把他放了。」說到這裡發出一聲冷笑,「你昏迷時口口聲聲喊他的名字,是不是喜歡他?可你喜歡的人根本沒想替你報仇。」

  傅容也沒指望徐晏幫她報仇。這事鬧大了對她不好,徐晏跟齊策又是那樣的交情,最多也就是打一頓,難不成賭氣就把齊策殺了?徐晏可不是那樣衝動的人。

  她腦袋縮在被窩裡,徐晉看不見她神情,心中不快,便將火氣都發到了齊策身上:「你放心,徐晏不幫你,我嚥不下這口氣,過陣子我會動些手腳,保管讓他沒心思來暗算你。但你也要老實點,儘量少出門,免得再發生這種事情。」

  傅容有些意動,「你,王爺打算如何對付他?」她恨齊策,無奈沒有法子收拾他,換成徐晉的話,他底下能人那麼多,必能將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徐晉嘴角翹了起來,「你轉過來,我就告訴你。」

  總是用這一招,傅容冷笑,「其實不必了,王爺日理萬機,何必為了我勞神費力?」

  徐晉盯著眼前的鼓包,沒有馬上回話。

  之前他先是找機會接近她,以情難自禁唐突她為由承諾對她負責,後來惱她耍心機,假意離開。等了兩個月不見她有任何後悔傷心的跡象,他想了個漁翁得利的法子,不放低身段,又能娶她。

  可是現在,她明顯對徐晏上了心,他再不好好哄哄,除了強奪,怕是沒有藉口阻攔了。

  徐晏唯一比他強的,不就是事事都順著她,會甜言蜜語哄她嗎?

  反正這些話只有她跟他知道,不用擔心傳出去被人嘲笑。

  打定主意,徐晉回想一番路上準備的說詞,剛要開口,對上一個嚴嚴實實的被團,說不下去了。

  猶猶豫豫,徐晉突然連著被子將傅容抱到腿上,傅容掙扎,他一手壓住她大腿一手將人緊緊按在懷裡,抵著她腦頂道:「我也不想為你費心費力,我也不想在被你拒絕後繼續糾纏,可今早聽說你去了郡王府,我忍不住想見你一面,看到你被人欺負,我更是怒火攻心。傅姑娘,本王真心喜歡你,你就答應我吧?」

  第一次說這種話,哪怕只是為了哄她,一張俊臉也漲得通紅。

  傅容有些愣,想到了許嘉說的解毒丸,莫非,徐晉對她真有幾分情意?

  可再有情意又如何?徐晉仇人太多,活不長的,況且他仗勢欺人,一點都不尊重她,喜歡逼她露出額頭,還用那麼大力氣掐她……

  怎麼看都不是良配。

  「王爺厚愛,民女承受不起,只求王爺放我下去,別再碰我。王爺這樣,跟齊策有何區別?」

  徐晉動作緊了緊,很快又鬆開:「你答應我坐起來說話,我就放你下去。」低頭時瞥見她露在外面的腿,褲襪穿的好好的,徐晉皺眉,隨即明白過來,好笑地去掀她被子,「衣裳穿得這麼齊整,是不是料到我會過來?」

  他力氣大,一把將被子從傅容腦頂扯了下去,傅容大驚,立即用手遮住鼻子,掙紮著要下地:「坐著就坐著,你先放開我!」

  終於看著人了,徐晉轉身將小姑娘放回床上,不給她逃跑的機會。在紗帳裡說話,聞著她身上獨特的女兒香,再好聽的話徐晉也願意說給她。

  「你拿扇子做什麼?」眼看傅容防備地躲到角落裡,不知從哪兒翻出來一把繡著仕女圖的團扇遮在面前,徐晉疑惑地問。

  提到這個傅容就生氣,狠狠瞪了他一眼。

  然她可憐巴巴躲在那兒,長發散亂水眸明亮,眼刀子威力雖足,卻被那團扇襯得更像耍氣,好像自家男人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她不肯讓他近身,存心要教訓呢。

  教訓?

  徐晉低頭看手,再看看她的團扇,忽的懂了,忍笑問她:「掐出印兒來了?」

  此話一出,傅容一雙美眸越發熠熠生輝。

  這個姑娘,騙人時天衣無縫,彷彿生來就知道如何對付男人,同時又有十足孩子氣的一面,為一些小事怒氣衝衝。徐晉一顆心不知怎麼就軟成了水兒,忍不住往她那邊湊,「給我看看掐成什麼樣了,當時只想著弄醒你,沒注意力道。」

  「不用你看!」傅容用空著的那隻手拍開他胳膊,冷聲催道:「我不願高攀王爺,嫁娶之事王爺不必再提,若沒有旁的事,請王爺速速離去,往後也別再做這種毀人名節的勾當!」

  她明顯正在氣頭上,徐晉無可奈何收回手,認真地問她:「你總說配不上我,那你說,什麼樣的姑娘才配得上我?」

  傅容隨口道:「京城那麼多貴女,王爺何必捨近求遠?」管他娶誰,不是她就好。

  聽她又提這個,徐晉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多了一絲希望,摩挲她被子道:「我也覺得娶個京城貴女比較合適,這樣吧,等我從河南迴京,我替你父親走動走動,年底調他回京任職如何?」

  既然她想要,他就痛痛快快給她,先哄得她開心娶回府,婚後再教她規矩。

  傅容怎麼都沒想到徐晉會如此……大方。

  其實姐姐的婚事定下之後,她最發愁的就是父親的官路。她想嫁給那人,首先就得一家人搬到京城才能創造機會。這輩子如果父親官運沒變,她就算一直拖著不嫁人,進京時也是十八歲的老姑娘了,雖然那會兒他也沒有娶親,早三年總比三年機會大啊,她也想在最合適的年歲出嫁。

  只是,此刻她接受了徐晉的幫忙,就相當於答應了他的提親……

  「怎麼樣,現在願意嫁給我了嗎?」

  男人聲音太近,傅容驚覺徐晉不知何時跪到了她身前,雙手撐著兩側床板,俊臉跟她中間幾乎只隔了一面團扇。

  「你……」

  「答應我,我保你父親調進京城。」徐晉盯著她水潤的眼睛,用最溫柔的語氣,說出她最難以拒絕的條件。

  他挨得近,熟悉又陌生的俊臉上滿是溫柔,明亮鳳眼直直望進她心底,無聲地誘惑她。傅容腦子轉不動了,動了動嘴,沒能發出聲音。

  徐晉卻等得不耐煩了,他給了承諾,也該收點好處。額頭碰上她的,他抬手去搶她手裡的團扇。傅容震驚回神,扇子已經被人丟開,連忙改成摀住鼻子,「你……」

  「我不看,我閉上眼睛。」徐晉耐著性子哄她,摸索著挪開她手,輕輕碰了碰早就看好位置的嘴唇,聲音輕如夢囈,又似喝醉了酒,「我不看,我都聽你的,濃濃,我對你這樣好,你給我親親?」

  傅容本能地躲閃。

  徐晉執著地追尋,斷斷續續的碰觸,比連續的親密更饞人。

  漸漸變重的呼吸交.纏中,傅容腦海裡越來越混沌。

  這是公平的交易,接受還是拒絕,全在她一念之間,可傅容真的難以選擇,想要逃出他的禁錮,想要爭取更多時間仔細考慮,徐晉卻誤會了她的猶豫,欣喜捧住她臉,長長的眼睫隨著他輕吻的動作碰到她臉頰,「濃濃,你真香,濃濃……」

  她確實是香的,香得他不滿足這樣淺嘗輒止,猛地分開她腿,他膝行著上前,大手托住她臀將她抬起緊緊抵在角落,另一手環著她腰,深深吻了起來。

  傅容推拒他肩膀的手,一會兒抓緊,一會兒又鬆開,如她腦海裡激烈的掙扎。

  最終,她選擇了順從。

  徐晉的條件,她無法拒絕,拒了,徐晉惱羞成怒,回京後極有可能給父親下絆子。

  不拒絕,就只能接受。

  她當然不願嫁給他,但她願意賭一場,賭這個男人的心。贏了,她是王妃,輸了,她依然是王妃。

  她沒想過要騙他,是他自己非要送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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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這一場深吻,吻到徐晉雙手開始不老實時,才被驚醒的傅容急急打住。

  徐晉也知道今晚只能到這裡了,戀戀不捨地親親她唇,下巴抵住她肩膀喘息。耳邊是她同樣急促的呼吸,腦海裡是方才飄飄然的歡悅,徐晉咽嚥口水,反身靠到床頭,將傅容打橫抱在懷裡,看她水濛濛的眼睛:「答應嫁我了,是不是?」

  答應了,所以沒有推開他。

  徐晉心情大好,哪怕她是因為他拋出來的誘惑答應的,他也高興。女人愛的,無非金錢權勢,他都給她,時間久了,還愁她不動心?

  男人那裡器宇軒昂,示威般隔著衣裳抵著她,傅容不敢亂動,埋到徐晉胸前裝羞,順便遮住被他掐出來的指甲印兒。

  她緋紅側臉露在外面,嬌嬌羞羞,徐晉情不自禁又低頭親她,碰不到臉,就去親她耳朵:「不敢見我了?濃濃放心,以後你想要什麼儘管告訴我,只要我能辦到的,都會給你。」

  灼.熱的呼吸,撩人的碰觸,傅容耳朵最怕癢,連忙伸手擋在耳朵前面。徐晉笑,索性親她細白手心,親得她又是渾身一顫。徐晉知道她敏感,敏感到他上輩子他什麼溫存都不用,動兩下她便做好了準備,卻沒料到她手心也這樣怕碰。

  「濃濃,你真是天生的尤物。」他毫不吝嗇地誇讚。

  「你別說了!」眼看他佔起便宜來沒完沒了,傅容低聲嗔了一句,捂著鼻子想從他身上下去,「王爺剛剛說我想要什麼你都會答應我,那現在請王爺放開我,咱們好好說說話,行嗎?」

  美人在懷,徐晉捨不得她走,仗著兩人關係已經定了下來,賴皮地道:「就這樣說吧,明天我要走了,下次再見不知是什麼時候,你可憐可憐我,讓我多抱會兒?」

  說甜言蜜語才能哄她高興,哄高興了才能索吻,想到她柔順的乖巧,徐晉當然怎麼好聽怎麼說。曾經覺得與她纏在一起便是最快活,現在看過她耍氣撒嬌,看過她消氣順從,徐晉才體會到什麼叫真正的床笫之樂。

  他一心想著樂,傅容可不願意陪他。男人不能慣,他想要什麼她就給,往後還怎麼拿捏他?

  「王爺到底把我看成了什麼人?可以不顧禮儀規矩想親就親想抱就抱的嗎?」

  一直用手捂著鼻子也不是回事,傅容乾脆重新埋到徐晉肩窩,低低地哭了起來:「王爺身份尊貴,儀表堂堂,幾乎是所有女子心中的良配,王爺喜歡我,我其實也高興,只是礙於身份不敢接受王爺好意。今日王爺肯為了娶我幫我父親走動,我心中感激無以言表,是以方才王爺那般,我也沒有反抗,但王爺若是因此便將我看作不知廉恥的隨便女子,那還不如一刀殺了我,免得我毀了傅家女子的名聲!」

  徐晉聽她終於肯承認之前對他動過心思,不由一陣自得,只是說著說著她話鋒一轉,悲痛欲絕,想到她被齊策第一次侮辱時噁心吐了,第二次他又親眼瞧見了她的憤怒絕望,便徹底明白了。

  她是有很多小算計,但畢竟是好人家的女兒,看重名節,不喜他輕薄。

  「是我失禮,濃濃你別生氣。」再不敢唐突,徐晉將人放回床上,他毫不留戀地穿鞋下床,像第一次那樣搬把椅子過來坐著跟她說話,有些討賞地道:「這樣行了吧?」

  他衣冠楚楚,面容俊朗,乍一看也是君子模樣。傅容拉過被子遮住自己雙腿,以扇掩面道:「你擅闖閨房便是最大的失禮,如今我也答應你了,你往後不要再胡鬧了。」

  徐晉不願意:「那我想見你了怎麼辦?」

  傅容蹙眉斥道:「咱們私底下本來就不該見面,白日若是偶然碰到那是沒辦法,哪有半夜找上來的?莫非王爺以前做過這等無恥之事,現在用到我身上來了?」

  小姑娘眼波流轉,聲音嬌嬌軟軟,徐晉就是挨罵也如聽天籟,厚著臉皮道:「遇到你之前,一次都沒有,遇到你之後,魂就被你勾來了。濃濃,你我天各一方,白日見不到,晚上我再守禮,如何會有今日你許嫁?」

  「你……」男人臉比城牆,傅容狠狠瞪他一眼,別開臉道:「懶得與你說話了。」

  徐晉卻被她難得的撒嬌勾得只想撲上去再恣意愛憐一番,怕惹怒她才堪堪忍住,軟聲求道:「你說你說,我都聽著,你放心,等你們搬去京城,咱們白日見面的次數多了,我晚上就不來擾你了。」

  傅容斜眼看他:「此話當真?」

  徐晉笑道:「我堂堂王爺,豈會騙你?不信將來瞧著好了。」

  傅容輕輕哼了聲,垂眸想了想,忽的嘆口氣,「王爺,咱們這樣,是不是,就是私定終身了?」

  私定終身不是好詞兒,徐晉明白她顧慮什麼,鄭重承諾道:「年底你們一家進京,開春後我會找機會向你父親提親,令尊答應了,我再進宮求父皇給咱們賜婚,保管你嫁得風風光光。」

  開春啊?

  那麼早,她豈不是再也擺脫不了他了?

  傅容咬咬唇,為難地看他:「晚點不行嗎?爹爹捨不得我們姐妹,姐姐十六歲出嫁,肯定也舍不得早早把我嫁出去,再有我弟弟小,我想多陪他兩年,往後嫁了人,就沒法天天看著他了。」

  她看重家人,這個徐晉很清楚,但他等不了那麼久,柔聲解釋道:「年後我就二十了,這兩年父皇已經在催我成親,我沒有喜歡的才一拖再拖。濃濃不用擔心,咱們王府就你我二人,你可以常常把你弟弟接到王府,我陪你一起照顧他。」

  男人體貼得像是變了個人,傅容不由感慨貞潔對一個女子的重要,同樣是她這個人,前世只因她嫁過一次,徐晉便對她愛搭不理,現在他話說得再好聽,也是說給她的清白聽的,終究不是真心喜歡她。

  這樣一想,傅容越發心安理得。

  「王爺對我真好。」傅容感動地看著男人,在徐晉開口之前再次爭取道:「只是,能不能容我在家過完十五歲生辰,及笄之後再議婚?我知道自己很不識抬舉,可我真的想在家多待一陣子。聽說京城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我沒有出閣,還可以四處逛逛,成了王妃,就沒法隨心所欲了。」

  她十月底生辰,如果徐晉答應,她便有將近一年的時間可用。

  徐晉皺眉,想了想道:「咱們可以先定親……」

  「定親了照樣不能出去玩啊,」傅容可憐巴巴地看著他,「我姐姐去年定的親,到現在只出去過一次,王爺是男人,敢情不知道我們姑娘家的苦。」

  她委屈噠噠,彷彿他不答應她就會哭給他看,徐晉沒轍了,無奈應道:「好,那就等你過完生辰我再去找你父親提。」

  傅容頓時高興了,笑眼彎彎。

  徐晉卻緊跟著提醒道:「但你不許再四處招惹男人,不管有意還是無意,被我知道,我會馬上把你娶回家。」他可沒忘了京城還有一個安王,她貌美傾城,前世安王多半也是礙於她身份才沒有動心,這輩子她以清白之名提前進京,誰知道會吸引多少勳貴子弟的視線?旁人他都不怕,只有安王叫他不放心。

  傅容嘴角笑容微斂,故意憤怒瞪他:「王爺這話什麼意思?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徐晉心中冷哼,沒有回這話,瞅瞅外面,不願再浪費時間,朝她伸手,鳳眼含笑:「我什麼都答應你,現在我要走了,你坐到我跟前來,讓我仔細瞧瞧?」她如此在意,莫非人中那裡真被他掐壞了?徐晉想瞧瞧。

  他目光在團扇上掃過,傅容一眼看出他打得什麼主意,冷著臉道:「王爺別再說這種話,我雖然答應嫁你了,有些規矩還是要守的。王爺若真喜歡我,將我當未婚妻子敬重,往後,往後非來不可時,我願意陪王爺說話,動手動腳卻是不許的。」

  「這算是約法三章嗎?」徐晉鳳眼微眯,隱含危險。

  傅容還真有點怕了,可她不想跟徐晉有太多身體接觸,故此壯著膽子反問:「王爺不答應?」

  徐晉面無表情,起身離座,眼看傅容警惕地仰起脖子,一雙水潤美眸始終追隨他,像隨時要逃的麋鹿,徐晉忽的笑了:「看心情,你不惹我生氣,我什麼都應你,你惱了我,我不忍傷你,懲罰總是要有的。」

  說著俯身跪到床上,在傅容逃跑前抓住她手腕,直視她眼睛:「剛剛親的那下,是因為今天你喊了旁人的名字,但你還做了另一件觸怒我的事,記得嗎?」

  男人霸道脅迫,傅容據理力爭:「你是說我摳你手?那怪我嗎,誰讓你掐我?」

  徐晉無聲地笑,湊到她耳邊低語:「手是小傷,差點斷子絕孫,你說我該不該罰你?」

  傅容這才想起自己頂了他一下!

  見她記起來了,徐晉卻沒有立即欺上去,而是走出了帳子。

  傅容緊張地盯著他,不懂他要做什麼,想跑,又怎麼躲得過他?

  正想著,房間裡突然暗了。

  一片漆黑中,男人重新走了回來,傅容往旁邊躲,被他順著動靜一把壓倒在床上,「我把燈吹了,你就不用再擔心被我看到那印兒了吧?」

  「你放開我!」身體被壓住,傅容使勁兒推他肩膀,只覺得這次他不會輕易收手。

  「濃濃別怕,我只親你,你別再想那些瑣碎東西,乖乖給我親……」

  微喘著說完這句,徐晉捧住小姑娘腦袋,再次堵住了她。

  她嬌嬌的,他心甘情願寵她,她不老實,他當然也要懲罰,免得她恃寵生嬌,無法無天。

  寂靜的夜裡,是她徒勞的掙扎,是他強勢的鎮壓。

  不知過了多久,徐晉終於從傅容身上挪開,一邊穿鞋一邊囑咐道:「我走了,齊策那邊你不用管,他敢碰你,自然沒有好下場,你在家安心等消息便可。」

  傅容閉著眼睛,宛如剛剛練完兩刻鐘的腿,喘得不成樣。

  徐晉享受地聽了會兒,湊過去又在她臉上香一口:「你也喜歡是不是?我都不知下次見面時,該盼你做了惹我生氣的事,還是一直都乖乖的了。」

  傅容一動不動,只暗暗攥緊了床褥。

  他得意什麼?再有本事,最後還不是早早死了?

  她等著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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