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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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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升邪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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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5:18: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零九章  阿骨之威,沒個名堂
  
  
  王駕更袍升位,人人都在注目阿骨王,是以沒人留意的,當蘇景動念請袍時候,與他相伴同生的三屍都好像發了癔症似的,一起雙目翻翻身體急顫……
  
  也就在驚雷炸碎、煞雲化棗同時,三屍之首大天尊雷動突然在『嘭』地一聲輕響中化作淡淡白煙,旋即煙入巨棗去、棗中傳出雷動瘋狂咆哮:「本座此生無謂生死,只求一口香甜滋味!打我罵我皆無妨,便是他來扇我一記耳光又如何,但、至少打過我後要給我個棗!打過不給棗,本座燉他全村!」
  
  其聲如其名,雷動的喊聲真就如天雷滾滾四下回蕩,從冥王到敵人再到外面群仙全都懵了,這喊得是什麼胡話。
  
  話說完,煙散出、雷動重新回到兩個兄弟身邊,三屍並排、兩眼翻翻哆裏哆嗦打擺子。他們三個整齊得很,幅度都一致的。
  
  『蜜棗』崩,煞雲再度翻騰開來,一息過後第二聲驚雷劃破天穹,煞雲再凝真形,金光燦燦三百里,大大的金元寶!
  
  三屍之次赤目真人身化血紅飛煙、遁去元寶中。
  
  「本座此生無謂寵辱,只愛金銀財寶!我苦我累無所謂,身份貴賤不在乎,賣了力氣掙金銀,掙到就好!哪個打我金銀主意,不是不行,須得賣力於我。賣力掙來身價買力出,天公地道最好不過。」赤目真人聲音貪婪,滿滿邪惡:「但、誰若於我賣力之後不給錢,誰若不肯賣力圖我錢。本座賣他全村!」
  
  元寶散,赤目歸,王威煞雲第三變,軟紅香笫三百里好大的床,帷幔起伏不停掩卻無邊春色,三屍之末拈花神君化飛煙入床去,下一刻淫笑聲音蕩漾仙天:「本座此生無謂得失,只願沉淪花叢間、春夢醒不來。今夕歡好明朝散,我盼她安好;一朝緣盡隨他去,我望她快活。棄我叛我皆無礙。唯盼歡好之初有真心……但、若她對我本無心,與我相伴不為情…即為騙心賊!騙我心者不可留,本座睡她全村!」
  
  拈花回原位,紅床歸煞雲。
  
  冥王袍直問蘇景本心。三屍和蘇景又是一回事。當王袍生威時先把三屍的本心『問』了出來。這可是幾位冥王都不曾想到的事情,個個面色詫異、驚笑混雜。
  
  三屍這種怪物,說複雜就複雜無邊。說簡單卻也簡單異常,三個人癔症似的『本心威喝』其實都是一個簡單意思:有所貪且貪得無厭,貪中自有貪之道,破道不可為,破我道者皆可殺,殺全村。
  
  三屍出身中土,他們的想法其實也是中土大多數人的認知。不過不像三個怪物那麼誇張。
  
  閉獄、拔舌等幾位冥王對望一眼,眼中都有笑意,自家的老十四果然邪性得很啊:當曉得,三屍還是蘇景的三屍!
  
  三屍是怪東西,自有靈智自成體統,他們的本照真心肯定不會和本尊一模一樣,但『路子』、『痕跡』必定是重合的……蘇景也貪,貪得無厭,不過蘇景貪的是老祖信任,是親朋開心,是大小師娘快樂,是離山之道,是如何才不會辜負所有曾喜愛自己厚待自己的那些人。
  
  不辜負,也算貪心的。只要不辜負便可百無禁忌。為了不辜負哪怕立地成魔。
  
  仙天寂靜,沒幾個人能弄清楚蘇景在搞什麼,更袍升位綻放威嚴而已,蜜棗元寶大紅床都算怎麼回事……
  
  三屍又整整齊齊地打了個激靈,蘇醒回來了,各自瞪大眼睛顯然不知剛才發生何事,面面相覷著:「怎、怎麼了這是?」
  
  裘平安湊過來低聲說道:「三位仙尊威猛,這麼一會都毀仨村子了。」
  
  話音剛落突然空中再度暴起轟動巨響,乍聽上去好像雷音,但遠比雷聲更讓人心悸恐慌,那大響之中滿滿的毀滅之意!群仙悚然循聲望去,駭然見:天崩塌。
  
  真的是天崩了,原本深邃高遠的星天此刻佈滿猙獰裂璺,正如蛛網一般拔裂、散碎,一片接一片的天穹好像碎瓷殘陶似的墜落紛紛。
  
  傾落『碎片』之後就再沒了天,只有濃濃灰暗、不見盡頭的灰!
  
  先是『幾片』散落,只刹那就徹底崩裂,無限天碎裂做萬萬殘片,於急墜中化飛火流星,就那麼『遮天蔽日』地向下轟來。
  
  天崩天墜、風雷湧動,旋即響亮咒唱、法寶鳴嘯也轟地一聲暴發開來:猛鬼軍馬、觀戰群仙盡數施法,封於頂護於身!天塌了無處可躲,慌亂逃竄就免了,但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碎天』直接來砸碎自己的腦袋,能不能擋下不可知、奮力抵擋著看看吧。
  
  短短三兩息,隕落天轟入群仙陣中。
  
  也是到了此刻,無數仙家才恍然發覺,砸下來的天原來輕飄飄的,不存絲毫力量當然也沒不存丁點傷害。
  
  幻、蜃?可當『星火天』落盡再抬頭眺望,依舊不見星天,只有無窮無盡地灰,沉沉壓住了所有視線……又三息,『灰』中突然映出了一個巨大身影。
  
  原來的天有多遼闊,後來的『灰』便有多遼闊;而後來的『灰』有多麼龐大,此刻顯現的人影就有多麼龐大!
  
  巨大人影越來越清晰,他年紀輕輕,面目秀清,目光清澈且寧靜,他自上方『灰』中來,他向著十裏碎星的邪廟中去。
  
  最後三息,那個只能用『鋪天蓋地』形容的灰中影,沒入邪廟門前站立的蘇景身內,一影一人完美融合。融影後的蘇景……六條赤蟒盤結於黑色長袍,無盡威嚴凝聚袍中。
  
  更蟒袍、升王位,第十四位王袍目光朗朗,面色朗朗,正微笑!
  
  也在『人影相融、阿骨稱王』時候,漫天灰色散去。縹緲星天重歸於眾仙視線,還有,先前那份莫名而來、緊壓於群仙心底的可怕威嚴也悄然消散了。
  
  「十四,怎麼如此古怪的動靜?」十三王柳葉發問。
  
  蘇景應道:「十三哥有所不知,我在人間修行時候,參破的第二重天道是『天無道』。」
  
  袍映本心,而心中本念『天無道』,所以阿骨王更袍時散起的真威便是天崩去、我行來!
  
  十三王稍一琢磨,再問:「無法無天?」
  
  蘇景微笑著,但他的回答很認真:「有法無天。」
  
  十三王眨眼。旋即大笑出聲。不評價,不過他笑得歡暢無比。
  
  「十四,可知王袍真威為何會直連本心?」三王閉獄問蘇景,但不等他開口三王就給出了答案:「袍子是神君賞賜的。袍中法度也是他親手封下的。真威通聯本心。即為行事直問本心。神君不在時候,冥王行事只需直問本心即可,也只有直問本心。才不會辜負神君的期許與栽培,十四,這一重你當牢記。」
  
  瞑目王從旁說道:「三哥的意思是,做事無需畏首畏尾,大可放開手腳。更不可有的:因怕連累神君所以違背你自己本心……若如此,才是真正辜負了神君!」
  
  十三王也隨之開口,對蘇景道:「要緊的,不是萬事自有神君撐腰;關鍵在,神君選擇王駕不是沒道理,只有直問本心做出的決斷,才是神君想要做的事情。」
  
  「成了成了,一個一個囉嗦得要命,安安靜靜地不好麼?」七王拔舌之言硬生生地把三王給氣笑了:「十四雖年輕卻不笨不迂腐,你們讓他自己來。」說著,拔舌王拍拍蘇景的肩膀,同時把他推上前了幾步。
  
  「自己來?」蘇景不是很明白:「來什麼?還請兄長指點。」
  
  老十三貪樂王笑道:「剛不是說好了,十四弟正式升位,今天事情都由你說了算。剛才咱們小小打過一架,勉強算是把該打的打了,可是沒打完,因為該說的還沒說,你上前去說吧。」
  
  究竟要說什麼,幾位兄長並未具體指點,不過蘇景能明白他們的意思。
  
  蘇景眼中有光芒。
  
  「去吧,無需心慌。」三王閉獄最後說道,對蘇景點了點頭。
  
  蘇景不再猶豫什麼,展雙翅飛出邪廟,先看半死不活四星君,再看大軍傷亡過半七鬼主,似是選擇了下,最終先望向七鬼主:「無漏淵七大鬼主,大鬼主和三鬼主就不作數了,還剩五個,你為五個首領之一,也算能做主的人。」
  
  七鬼主眼色陰寒,不做聲回答,只冷冷望著蘇景等他的下文。
  
  下文來了,蘇景繼續道:「打來打去沒個名堂,不如宣戰吧。」
  
  宣戰。
  
  仙天莽林,群仙凶獸,彼此傾軋爭奪不休,便如上次不安州奪寶,幾大勢力彼此敵對、互相攻殺,各有成名上仙隕落。可爭鬥時再怎麼下狠手、再如何說狠話,爭完也就完了,這等爭鬥還遠遠到不了開戰程度。
  
  但『宣戰』兩字非同小可!無論哪家仙壇都不會輕易說出口,因兩字落地便是摧旗拔寨不死不休的徹底爭殺!
  
  像之前十萬山第十一天聖那樣不靠譜的『宣戰』實在少之又少,以前哪有這等先例,以後也不會再有這樣事情。
  
  七鬼主深提息、眯長目,沉聲反問:「妖……蘇景,你以何身份說這兩字?」
  
  「遲縱走晚,你那雙鬼目瞎了麼?」
  
  蘇景身後,瞑目王微笑開口。只要眼睛不瞎,誰能看不到蘇景身上正穿著冥王袍。
  
  王袍在身,他還能是什麼身份,他就是冥王!
  
  他之言,即為所有冥王之言;他之言,即為閻羅神君法諭。
  
  閻羅一脈又豈同上上狸那般胡鬧兒戲,這群惡鬼中有人說『宣戰』,那就是真正開戰,當兩字出口、再之後閻羅一脈與無漏淵不同戴天、除非一方死絕死淨,否則決不收兵!
  
  也可以說,以後冥王再見無漏淵中鬼……見一個、殺一個。
  
  遠處群仙低低議論聲音飄散開來,大都驚訝冥王的兇橫,也都再盼著七鬼主的回應,應戰、還是俯首認錯儘量挽回?
  
  七鬼主眼中光芒閃爍得厲害。應還是不應?冥王都是光棍仙,算上這個新來的蘇景,加在一起才十四王,可就算把蘇景扔出去不算,十三個冥王哪個不是強大兇悍之輩,頂頂實力的窮兇極惡鬼,何況冥王之上還有個傳說裏翻手倒轉陰陽、一歎泯滅乾坤的閻羅老子!
  
  蘇景不再理會七鬼主,如即為冥王兄長指點,徹底放開胸懷,愛怎樣怎樣。我只做此刻我最最想做的事情。他又望向北方半死不活的四星君:「我與星滿天也是如此,沒名堂的仗打厭了,正經宣戰吧。」
  
  遠處群仙的低低議論聲音提高不少:
  
  前後兩次奪寶,無漏淵是被打疼了。可說到底西北還有無窮大軍、千萬鬼仙。主力猶存;再看星滿天。他們的傷亡遠比無漏淵要小的多,到現在也不過廢了個四星君、毀了個上紫薇星宮,它的龐大、強大並未受到影響。
  
  冥王宣戰。同時打兩個!
  
  「不過,」蘇景又把話鋒一轉:「你們之前不知我的真正身份,這一仗也不是非打不可,俯首認錯、受我禁法從此侍奉神君,可免滅頂之災。一炷香的工夫,仔細想。」
  
  三王閉獄素手揮揮,一株長香在手,點燃。
  
  似是覺得香頭火不夠旺盛,閉獄王對著香輕輕呵了一口氣。
  
  一氣幽蘭,吹出、吹過,長香突然瘋狂燃燒,只在彈指間長長一炷香燒了個乾乾淨淨。三王微微笑:「時間到了。」
  
  大家兄弟,心有靈犀,蘇景笑道:「開戰。」
  
  開戰!
  
  七王拔舌飛天去,北方,長舌吐向半死星君;十三王急急追:「七哥,七哥,人頭我有用,給我殺。」
  
  瞑目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這一仗不輪不著他出手,因為三王閉獄已動、向西北!
  
  三王唇角,又次抿出了歡欣、殘忍之笑。
  
  七鬼主怒叱一聲,早就蓄勢的兇狠法術出手;之前交戰,三王只是摧毀了他的前部大軍,在七鬼主身後還有半支兵馬、大隊猛鬼,此刻皆隨同主公一起出手,施法催寶猛攻閉獄王。
  
  但出乎意料的,飄飄女子並未迎戰,而是將於飛馳中劃了一個大大的弧,從敵軍面前繞到了鬼兵背後。旋即,三王口中長嘯沖霄,她身後再顯千萬個自己,一人一支大軍,大軍沖襲!
  
  七息,只才七息,千萬女子歸併一身,閉獄王又次出現在七鬼主面前,仍是百丈距離。
  
  此時的戰場,情形異常詭異,三冥王與七鬼主百丈相距,無漏淵那半支大軍仍在,卻仿佛被凍住了,頭頭猛鬼張牙舞爪、仍還維持著自家的大陣,凝固在半空一動不動……
  
  仿佛時光倒流,七鬼主又從已經歸複漠然的三王眼中,看出了深深悲傷。
  
  閉獄王流淚了,就在晶瑩淚珠滑落瞬間,被她甩在身後『凍』在半空的半支鬼軍、列陣整齊的大隊猛鬼,突然鮮血從頭頂沖起,跟著身體左右兩分!
  
  無一例外,除了七鬼主外,軍中所有無漏淵猛鬼,神魂皆已崩碎,身體被從中剖開兩片。
  
  這一刻,屍如雨下。
  
  三王阿伊的目光卻飄過了七鬼主,望向蘇景:「說完了?」
  
  「還沒有。」蘇景如實回答。
  
  「繼續。」三王道。
  
  蘇景抬頭望,天上一直有人,西天中人、六道尊者:「你們做得了主麼?」
  
  六道尊者,以天道無色尊者為首,此人雙目眯起,雖在心底對冥王忌憚之極,可是此刻也不容退縮,揚手一揮,幾枚大字顯現身邊:「何事,但說無妨。」
  
  六道尊者地位不高,但『不高』是相對而言,比起七寶遠遠不如,不過他們的身份也是極尊崇的。
  
  「還能是什麼事情,宣戰唄。」蘇景對六道尊者說道。
  
  六道尊者面色驟變。
  
  哄一聲,遠天處的議論之聲終於變成了喧嘩。
  
  同時與無漏淵星滿天開戰已經足夠狂妄了,竟然還要再惹西天!西天有佛祖!
  
  那是『宣戰』啊,不死不休沒完沒了,有閻羅就沒佛祖!
  
  瘋了,十四王瘋了。但其他冥王居然和他一起瘋,聽得蘇景之言,他們幾個都在笑。
  
  六道尊者無人敢應,這事莫說他們,就是七寶大士複生也不敢做主。
  
  冥王慈悲為懷,冥王寬宏大量,蘇景對他們揮手笑道:「做不了主還似模似樣留在這裏做甚,換個能做主的人來吧。」
  
  靈寶出世之日,
  
  蘇景與四位冥王相見,更王袍升王位,旋即宣戰於西北猛鬼,北方星怪,西方極樂。
  
  群仙甚至覺得,若西南十萬山和東方道家的人在場的話,十四王多半就一併宣戰了、開戰了。
  
  無論如何,曾經三王手上的那根香燒完了,開戰了。不管西天如何應對冥王的逼迫,至少閻羅一脈,已經決心剷除無漏淵,星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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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5:19: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一零章  見面禮,莫起身
  
  
  天上,六道尊者皆沉默。
  
  蘇景對他們的態度輕蔑、惹人惱怒,可來自閻羅一脈的宣戰,也確實不是他們六個『半路出家』的仙魔敢答應、敢做主的。
  
  西北,半支無漏大軍被三王閉獄輕松掃滅,只剩七鬼主一個人,三王不急動手,兩人正對峙。
  
  北方,十三王貪樂輸了。
  
  輸給了拔舌王:星滿天四星君的腦袋被拔舌王搶先一步扭了下來。
  
  十三王急赤白臉:「你還真和我搶人頭……你可是我親七哥啊!」
  
  拔舌王笑嘻嘻地不答話,人頭收入袖中身形一轉飛向邪廟,十三王緊隨其後,改抱怨為央求:「七哥,七哥,人頭送給我成不,十四升位我得送禮,我把我那三個好頭匣送他了,說好的還要幫他配人頭,能配上那三個匣子的好頭不多。」
  
  他說話功夫,拔舌王已經返回十里碎星前,但雙足未粘地、正下墜的身形突然一轉,如光如電飛撲西北!
  
  在拔舌王身後的十三王似是早有默契,飛馳身法也猛地提高無數,與七王拔舌一起飛撲西北……沖向三王與七鬼主對峙的戰團。
  
  七鬼主無漏諸君主中最差勁的一個,三王卻是眾冥王中最強大的。
  
  單獨對戰,三王斬殺七鬼主差不多就是大漢殺雞。但再如何輕松,也不如和老七、十三一起下刀子更輕松。力氣是好東西,能省一分是一分。三王所以有耐心和七鬼主對峙,就是在等自己兩個兄弟。
  
  之前七鬼主沒走,一是眾目睽睽,自己就這麼逃走實在不像樣子,二是援兵就快趕到、自己只需再撐一撐,更關鍵的是他畢竟是一方大勢力的主腦,冥王雖橫也不能隨便斬殺他,哪想到對方竟然直接宣戰了。
  
  待到三王一口氣吹光那支長香的時候他再想逃已經沒機會了。
  
  與三王直面相對,七鬼主曉得自己這次兇多吉少,可他又哪里想到對方明明能獨立擊斃自己卻還要等幫手、而且幫手還是偷襲。
  
  元法動、鬼影飄。怒叱到一半變作了慘叫。體魄不算太龐大七鬼主,被拔掉腦袋後噴出的鬼血足以灌滿一座人間汪洋!
  
  「三哥,商量個事,人頭送給我成不。這人先算我殺的。過幾天我再找人頭還你。」十三王又追著三王閉獄央求。這次十三仍沒能趕上『砍頭』。七鬼主的頭被三哥砍下、拿走了。
  
  三王不搭理柳葉兒。返身回到邪廟,對蘇景說道:「看你升袍時綻放的冥王真威我便知,你是狠勇好鬥之人。我有句話想說。」
  
  蘇景肅容:「請三哥教訓。」
  
  「教訓談不上,算是囑咐吧,」三哥說道:「對敵當狠勇是沒錯的,但能人多打人少時候,千萬別傻乎乎去單打獨鬥。」
  
  說到這里,窈窕少女笑了起來:「你是披著老鐘的袍子上來的,情性又兇狠,當是喜歡公平決戰。估計你不喜歡聽我這樣的調子,覺得會有失公平,不過沒關系,現在覺得不好聽無妨,以後閒暇時候多想一想就是了。」
  
  三王阿伊眼力了得,能看得出蘇景的冥王袍脫變自鐘大判的一品紅袍,可她今次只是與蘇景初見,又怎會曉得自己的老十四是個多麼正直良善的正道君子。
  
  三王一席話,從老學究蒹葭先生到大都平安大聖全笑了,蘇景都不好意思了,趕緊點頭:「謹記三哥教誨,蘇景絕不敢忘。」
  
  小兄弟聽話,做兄長的自然開心,三王將手中七鬼主的人頭遞向蘇景:「這顆頭是我替十三割下的,算他送你的,放入好頭匣去。」跟著阿伊又揚起右手,先是手平攤、繼而用拇指指甲在中指指尖輕輕一按,指甲割破皮膚,一滴艷艷血珠涌起。
  
  血珠凝結指尖,湛湛欲滴。
  
  但很快蘇景就發覺三王指尖血其實是一滴水,只在水滴表面蒙了淺淺一層鮮血,不多時『表皮』鮮血褪去,露出水滴本來面目,無色、晶瑩剔透。
  
  「看出端倪?」三王問。
  
  「劍。」蘇景應道,今日蘇景也算登堂入室,無愧『劍道行家』這四字稱謂,真識向三哥指尖水珠探去,他能清晰察覺水中藏蘊劍意。
  
  能化作一滴水的劍,蘇景以前有過一柄,出自江山劍冢、由長老任奪轉贈的北冥神劍。
  
  『北冥』那滴水很神奇,辨塵入微可見水珠內其實是一片廣漠大海,海中巨鯤游弋,煞是威風。三哥現在手中的這滴水就平凡許多了,水就是水,內中空空無一物,只有絲絲裊裊的劍氣映於蘇景的靈識之中。
  
  這個時候,不遠處一直在和陽三郎聊天的那頭大金烏忽然『咦』了一聲,笑道:「這滴水有意思,劍舍空空,虛位以待啊!」
  
  三哥閉獄王微揚眉,望向大金烏:「閣下好眼力。」
  
  「三冥王不必客套,雖未成親但我與你家七王拔舌已是連襟兒,大家一家人,『閣下』這種稱呼就免了,喚我名字陽炯炯就是。」
  
  劍做雙形,可化長劍也可化作一滴水珠,化作水珠時候內中有劍舍一座,但舍內空蕩。
  
  得北冥時候,蘇景不過五境一小修,運起目力能從水中看出滄海、得見巨鯤;如今他已成大氣候,即便不如鬼主、星君等人,至少也算得仙天少見的兇物,卻看不出水內藏劍舍,更毋論劍舍內有什麼。
  
  不止蘇景看不出,他之上十三位冥王中,就只有大冥王能出水滴內中的詳情,三王阿伊僅能看到水中有劍舍,至於舍內還有沒有其他東西她是看不清的。
  
  未料,這頭大金烏居然能一眼洞穿真相。三王不由驚訝,對陽炯炯點頭道:「神君曾說,金烏一脈、造化神奇,我先前不曾太多接觸是以不覺什麼,今次卻是曉得了,果然了不起。」
  
  金烏沒有不愛說話的,陽炯炯客氣:「也不是這麼說,論鬥戰沖陣,我再長出三雙翅膀四條腿也比不得三王,不過我的眼力還算不錯。就這點自傲的本錢了。」
  
  剛才已經和陽炯炯聊過半晌的陽三郎插口。對蘇景道:「金烏七將,陽炯炯為『真』。」
  
  「神鴉真將?」拔舌王接過話題,望著他連襟兒,面色里有些驚詫:「你那麼能說話。我還以為你是燥將嘞。」
  
  「咳。少跟我提燥將。那家伙太啰嗦煩人,我見他都躲著走,要不活活吵死!他那張嘴也不怎麼煉的。恁地聒噪!」陽炯炯提起『神鴉燥』時滿臉不耐煩,一個勁搖頭。
  
  神鴉七將,燥風真知生殺詭,『真』為神目將。金烏的天賦本錢不少,目力精強是為其中之一,能在本就目力強大的同族中修成『真』將,陽炯炯的眼光何其毒辣。三王阿伊都得靠大冥王指點才能知曉的『水』中情形,他一眼就可看穿。
  
  是天賦,也是精修結果,不過目力與鬥戰是兩回事,真打起來的話,陽炯炯比十三王強上一截、比拔舌王略遜半籌,絕非三王對手。
  
  晶瑩水滴在三哥手上奇光一閃,化作長劍真形,鋒銳、閃亮,但也僅次而已,至少映射在真識中,此劍藏蘊威力還比不得蘇景的離山十劍。
  
  「據說道尊珍藏了四柄利刃,兩刀兩劍,兩刀名曰龍雀、龍舌,兩劍喚作甘霖、雨霖。龍舌已在大戰中崩毀,龍雀、雨霖兩刃被道尊分別封印在左神幽無、成德隱忍兩重天。」三哥長劍倒轉將劍柄塞入蘇景手中:「這就是另外那柄甘霖劍了。」
  
  看不出神奇,不是劍的錯是蘇景眼力不夠。蘇景握劍驚詫非凡,道尊的神兵利刃又怎會在冥王手中。
  
  七王拔舌插口:「早年間道尊和咱家神君打賭輸了,他本想賴賬但閻王爺豈是好糊弄的,天天去堵老道的門,道尊無奈這才願賭服輸,賠出了賭注,便是這柄劍。神君又不缺兵刃,就把劍賜給了咱大哥。大哥得了好劍歡喜不已,一做祭煉才曉得道尊可恨,這劍只能陽身人把持,不能為厲鬼所用。」
  
  大冥王煉不了此劍,可劍本身是好東西,是以大冥王又轉贈給老三閉獄王。畢竟三哥是諸位冥王中最最精擅鬥戰、且最會打磨兵刃的,說不定閉獄王有辦法收服此劍。
  
  甘霖好劍落入閉獄王手中漫長年頭,其實最初三百年過後,三哥早都不鑽研此劍了:收服不了,何必浪費時間浪費心思。這柄劍一直被閉獄王帶在身上。
  
  「我早已不用兵刃,剛好你又是火陽身魄,此劍送你權當我的見面禮。」閉獄王對蘇景微笑說道。
  
  不等蘇景道謝,七王拔舌也把四星君的人頭取出往蘇景手中一塞:「和三哥一樣,這顆頭也是我替十三摘的,算是他的禮物,快快裝入匣中。」稍加停頓,七王望向另外幾位冥王笑道:「我就說十四足夠聰明吧,偏你們、非得囉哩吧嗦地給他講解道理,生怕他不敢向無漏淵、星滿天和西天宣戰似的。」
  
  跟著拔舌王再望回蘇景:「之前咱們留下四星君、七鬼主不殺,就是因為少了個名堂,尚未真正宣戰就宰殺了他們,有點不太合適。閻羅一脈,須得出師有名。」
  
  話是對蘇景說的,其實也是在向他連襟兒交代『為何之前沒直接殺四星君』的由頭。
  
  陽炯炯卻皺起了眉頭:「不做無名之殺?十三王殺七寶大士時應該沒宣戰吧?」
  
  「我是用隨風富貴王的身份殺的,」貪樂王笑道:「再說我殺七寶的時候旁邊也沒那麼多人看著不是……誒,走了不少啊。」
  
  遠處觀戰的仙家之中,不少人已經悄然離去。現在走的都是相對謹慎的仙家。
  
  靈寶出世、來看熱鬧另外再碰碰運氣,或許能等出個奪寶的機會,群仙心中算盤是這樣打的,但現在情形驟變,閻羅一脈正式對大勢力宣戰。
  
  相比奪寶。宣戰的熱鬧更大,用不了多久無漏淵的雄兵、星滿天的厲害星君就會趕到,萬一開戰前那些上位大仙要群仙站隊,又該如何是好?
  
  當然這樣的情形不一定會發生,可萬一發生了豈非大麻煩,趁現在趕緊走。
  
  拔舌王不在意觀戰群仙的動靜,重新望回蘇景笑道:「今日初見十四弟,我另有一份心意。」
  
  話一出口,三王、十三王同時瞪大了眼睛,十一王瞑目的眼皮也跳了跳……這麼多年。七王之下哪個兄弟封王升位也沒見拔舌王給過見面禮。始終『欠著欠著先欠著』,今次他轉了性子了?竟要主動給蘇景送禮。
  
  話說完時,七王邁步上前、雙臂大張,一把抱住了蘇景。熊抱。
  
  「好兄弟!我家十四!今日起我又添出一弟。心歡喜、大喜。」七王抱著蘇景大笑。然後放開、退後、完了。
  
  十四弟升位,七王的見面禮就是這一個熊抱了。
  
  『送過禮』,拔舌王一敲額角。望向瞑目王、貪樂王:「二明、柳葉兒封王的時候我也沒表個心意,正好現在補上。」說著張手去抱十三王,口中還說道:「兄言為令,你別躲、不許撇嘴,開心才對嘛……」
  
  他就不要臉了,誰又能真有辦法,連三哥都無奈,乾脆假裝看不見。
  
  難得清靜一陣,蘇景收過七哥的『見面禮』,無意中看到十六老爺,跟著就把西瓜想起來了,趕忙又招呼著新來同伴吃西瓜,這是夫妻團圓的甜喜宴,親朋好友都要吃的。
  
  「收屍匠啊,我且問你。」陽炯炯吃西瓜不吐籽,躲得蘇景遠遠的。
  
  「前輩請講。」
  
  「不必這樣稱呼,神鴉七將平輩相論,收屍匠入封神鴉詭,可與我稱兄道弟,」陽炯炯擺了擺手,話歸原題:「你真要對西天宣戰?與無漏淵、星滿天開戰也就罷了,這兩家雖不弱,但至多也就和你們這些冥王打一打,憑他們的本事,還吃不到閻王爺的熱屁。西天卻不同,極樂之中佛祖端坐!」
  
  閻羅、佛祖、道尊,孰強孰弱不可知,他們沒打過架,但在天下仙家的認知里,這三尊龐然大物至少是一個層次的、佛祖是有資格傷害閻羅的人。惹上這樣的對手,真正是給神君找麻煩了。
  
  蘇景還算輕松:「嗯,還要宣戰西天,不然也無法善了,七寶大士都裝進好頭匣了。」
  
  紅花、長明、九相之流,死了也就死了,或許佛祖不會追究,可七寶大士不一樣,論本領,堪與鬼主、星君比肩;論資歷此人是最早追隨佛祖身邊、開創佛家基業的元老之一;論身份更是佛祖身邊親信,他被十三哥斬了,西天絕不會善罷甘休。
  
  可以說,十三哥對七寶大士下刀子那一刻,閻羅一脈就已經與西天不共存了,這比著蘇景當年在不安州掄了佛祖一棍還要更嚴重得多。
  
  十三王怎敢如此大膽妄為不知深淺……蘇景再笨也能曉得:這里面有事啊!
  
  至於具體什麼事情,現在不是時候,留待以後再問。
  
  陽炯炯點點頭,再問:「那你們跟道家宣戰不?外面有東天道的人,剛我瞧見了。」
  
  「道家人早就到了?」十三王神情關切:「來的是什麼人,陽兄可曾識得?」
  
  「青羽朱喙墨頂細脖大肚子鳥。」陽炯炯應道。
  
  細脖大肚子鳥是陽炯炯對仙鶴的蔑稱,可『青羽朱喙墨頂』這六個字絕非捏造,仙天之內就只有一頭鶴配得這個名字。道尊的貼身僮兒。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忽然有人開口叱喝:「前面邪廟中人,我家主人法駕到此,還不速速出來迎見!」
  
  其聲高亢嘹亮,隱透金鐵煞氣卻又沒法說的縹緲深遠意境,刺耳,但異常好聽。仿佛鶴鳴。
  
  蘇景等人循聲望去,縱聲叱喝之人仙童打扮,十四五歲的模樣,長得眉清目秀。
  
  「就是他了。」陽炯炯對蘇景、冥王說道……
  
  外間觀戰群仙散去不少,但還有六成左右留了下來,依舊是密密麻麻的大陣仗,忽然有人提聲吆喝,眾人未免吃驚,尤其這僮兒竟敢讓邪廟中人來迎見他家主人。邪廟中正吃西瓜的那些是什麼人?
  
  是大天魔。是大金烏,是列位冥王真尊!
  
  喊了一聲,少年仙僮飛縱而起、轉身就走。
  
  群仙見狀也不知是該罵還是該笑,喊了一聲就跑?跑得了麼,冥王是隨便誰都能吆喝的?但群仙未料到,邪廟中那群兇悍怪物全無追趕之意,而少年仙僮在飛縱起身後,身中陡然暴散出強大威勢,凜凜兇威比起之前的四星君七鬼主猶有過之!
  
  威勢轟動,玄光流轉。再看平凡模樣的少年仙僮化作一頭七丈大鶴。
  
  赫赫然。玄青長翎、嫣紅長喙、漆墨頂絨,雙翅擺動中燦燦星輝播撒四方。再轉眼仙鶴化作流光一道,向著東方疾馳而去。
  
  直到仙鶴消失不見,邪廟周圍觀戰群仙才驚呼出聲。這頭鶴子實在太有名。且它的顏色如此醒目。又有誰能認不出來,它就是道尊身邊唯一仙侍,宇宙中唯一珍獸。
  
  青羽朱喙墨頂鶴。
  
  見其飛翔。就連一貫看不上鶴族的陽炯炯都實實在在地敬佩道:「肚子雖大,飛得卻快,不賴不賴。」
  
  鶴子已經喊出了『我家主人駕臨』,道尊還會遠嗎?群仙議論紛紛,但才片刻就告寂靜,仙鶴又飛了回來,在寶鶴身上端坐著一位老者。
  
  老得不能再老,留著山羊胡子的老漢。
  
  乍看上去是老漢,可若仔細端詳……越用力就越發看不清楚的老人。
  
  看不清楚又有何妨,能被青羽朱喙墨頂鶴背負之人除了道尊還有哪個。
  
  身著布衣、模糊面目,是為了行路方便,駕鶴來到邪廟百里外時候,老人的面目已經清晰起來,身上布衣化作玄青道袍。
  
  珍鶴懸停,道長手中雪白拂塵一擺,走下白鶴,道尊駕臨!
  
  先是寂靜,隨即紛亂,四面八方觀戰群仙忙不迭向道尊參拜問禮。和之前拜見『閻羅神君』是一回事,道尊是仙天中身份最最崇高的神仙,他顯身,縱使自家修法與道宗無關,也要向他問禮。
  
  就連邪廟門前大天魔、大金烏、列位冥王,也都對道尊執禮。即便是敵人,對該敬之人也當有敬意。但因僅僅是致敬並非參拜,所以邪廟一伙只是合掌躬身,做半禮。
  
  道尊並不理會外面群仙,只對天魔金烏冥王等人點點頭,跟著直接望向蘇景:「你……要向佛門宣戰?」
  
  「是。」
  
  「喝多了吧?」道尊言辭全不講究,語氣帶笑可目光蕭殺,冷視蘇景。
  
  蘇景強,但他明白就算自己全盛時候,怕也擋不住道尊一下拂塵輕揮,只是強者已到面前,根本不容退縮,搖頭應道:「今天確有喜事,應該喝酒。可還沒來得及喝呢,何談喝多。」
  
  道尊一哂,伸手向著蘇景遙遙指點:「狂徒、大禍!」
  
  四字後,道尊語氣重歸平和,仍望著蘇景:「你我之間,有帳要算。」
  
  蘇景與東天道,原先是沒有瓜葛的,後來他斬殺了道家的窮兵真人……蘇景再搖頭:「窮兵真人是我所殺,但他已遭邪魔控制,本性泯滅淪為傀儡。」
  
  無一例外的,四周觀戰群仙都覺蘇景這個說辭未免太可笑了,窮兵真人在道家不算一流人物,但也絕非等閒,尤其道家修行最講究心持,豈會被邪魔控制。
  
  果然,道尊漠然道:「你說了不算。帳仍是要算的。」說完再不理會蘇景,轉頭望回仍在對他施禮的群仙:「莫起身,都莫起身。」
  
  不少仙家聞言,本能使然口稱『謝過道尊』就要起身,話說出口身起一半才猛地反應過來,老道說的是『莫起身』。
  
  跟著群仙又聽道尊說道:「免得再次行禮,這些禮節事情能從簡就從簡吧。」
  
  而道尊聲音落時,西方就傳來了一陣歡快笑聲:「一個禮兩人輪著受?老道啊,你也太會替大家省事了。」
  
  「反正也不是誠心大拜,只是個禮節罷了,面子事情,何須計較。」道尊笑了起來,同個時候正西方向光明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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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5:19: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一一章  弘真法,正視聽
  
  
  金光之中,高大身影顯現。
  
  何需仔細打量,甚至不必等金光中的人影清晰起來,包括蘇景在內場中所有人都能知道:佛祖!
  
  可以說是『直覺』,更應該說是因覺行圓滿而生出的上威嚴絕不容質疑,他就是佛!
  
  非法相非念形,正從金光中踏出的那尊龐然大物,就是正身根法、佛祖本人。
  
  毫懸念的,仙天再亂,四面八方數仙家又開始參拜佛祖。
  
  佛非獨行,在他身後,大雷音寺圓滿七院首座佛陀、菩提七院掌座尊者、般若七院大位行者,明鏡七院殿座菩薩,四金剛四天王五方揭諦八部天龍十八羅漢二十四天……並非法兵僧軍,但個個坐享盛名,皆為極樂精銳,法堂殿內精修上仙。
  
  一尊又一尊大佛陀、大菩薩緊隨佛祖身後,自金光中邁步而出。高懸天空的六道尊者面露驚喜,他們就在靈山腳下修行,卻不曉得佛祖金身法駕已經趕到西北天靈寶出世之地!
  
  六道尊者急忙從天窟中躍出,各自率領本部大軍列位佛祖身後、最後。
  
  幾步行走,佛祖已從上崇高的巨人變作常人高矮,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他的身形與道尊平齊,佛祖頭上的肉髻、道尊頭頂的道髻,不高一分不矮半寸,平平齊的高矮。
  
  道尊身邊清靜,只有一位童子;佛祖隊伍龐大,西方諸多強者隨行。只是那一尊尊上位大神,論身形如何強壯、論氣勢怎樣浩蕩。當他們與佛祖並立一方天地時候……就沒了他們。
  
  人都在,卻不顯,像極了月中時的清朗夜晚,當人昂首仰望天空第一眼看到的永遠是月亮。
  
  星星也在、星也入眼,但永遠難於明月爭輝。
  
  佛祖駕到。
  
  這一方仙天之中光華沉黯,所有顏色盡歸於佛祖一身……除了道尊。
  
  仍是月中時候的清朗夜晚,但大地上一座高塔聳立,塔尖有熊熊火焰燃燒,抬頭仰望時候,究竟是那重人間之火更醒目還是天頂的皎潔明月更醒目?
  
  道尊像極了那團火。
  
  論佛祖還是道尊。都未刻意做什麼。沒有綻放仙威沒有流轉氣勢。
  
  一個隱居在東方逍遙乾坤,一個常坐於西方極樂世界,漫長年頭中不曾現身仙天的兩大巨頭先後抵達戰場,相距百丈、相視而笑!
  
  對道尊點點頭。佛祖轉目望向周圍正向他叩拜行禮的群仙。佛祖微笑還禮、認真賜福。真正慈悲。論他誹我謗我笑我。我都盼他安好。
  
  應酬過群仙,佛祖重新望回道尊。
  
  道尊直接問:「你來殺人奪寶?」
  
  佛搖頭:「我來弘真法正視聽。」
  
  「一回事。」道尊的語氣帶笑。
  
  「你呢?來做甚。」佛反問。
  
  道尊應道:「弘真法正視聽。」
  
  佛失笑:「真好聽。」跟著佛祖話鋒一轉:「靈寶之爭,不妨放一放。你我之間什麼都好說。」
  
  佛祖、道尊已至,那件靈寶再落入旁人手中可能,要麼花落東天道,要麼佛祖攜寶歸,只剩這兩個結果了。
  
  道尊痛快點頭:「那就是先算帳了,我和蘇景有帳未清。」
  
  「我和他們的帳目可比你大多了。」提起人命帳,佛祖面上微笑散去,變得平靜了:「紅花、長明、九相、七寶……」
  
  道尊插口:「他還打了你一棍子。」
  
  佛祖揚起手,居然真的摸了摸腦門,又笑了:「他還要對我宣戰啊。」說到這裡,佛祖終於轉目望向了邪廟,但他看的不是蘇景,而是望著在場冥王地位最高的閉獄王:「閻羅一脈,真要與我西天宣戰?」
  
  爭奪寶物、向蘇景尋仇,與對閻羅一脈開戰,根本是兩個概念。閻羅之威,佛祖也不能不忌憚。
  
  佛祖不想打,不過真要打他也是不怕的,尤其面前局面,他已吃定前方幾個冥王。
  
  三王閉獄與佛祖對視片刻,轉頭望向了蘇景:「怕麼?」
  
  蘇景想搖頭,可猶豫著、還是點了點頭,道尊、佛祖,且不說他們身後勢力,只說他們兩個,宇宙間最最強大的巨人!
  
  怕是應該的,不怕就不是人了。
  
  閉獄王笑了,眼角餘光掃過十三王,她搓了搓手心:「我好多年沒動刀了。對了,你我兄長、大冥王最愛吃油炸耳朵。」
  
  三哥的強大毋庸置疑,尤其她這些年已經放下屠刀全靠手撕,當寶刀在手時候當能綻放更強大的力量,可要說她能敵得過佛祖或者道尊,未免太誇張了。但三哥不退,蘇景絕不會退縮,當知在場諸位冥王本就是為了他才站出來的。
  
  拔舌、瞑目、貪樂三王都對蘇景點了點頭,意在鼓勵,在諸位兄長面上看不到絲毫怯意,正相反的,他們的神采煥發,皮膚仿佛都透出了晶瑩光彩……那是熊熊戰意!
  
  冒牌的戚東來拉了拉裘平安的袖子,傳音入密:「大都督,這仗沒得打啊。」
  
  大都督眼中先是傲然一笑:「沒得打也得打!」跟著眼中精光亂竄:「反正現在跑也來不及了。」
  
  「這倒是。」冒牌騷人似是踏實了,跟著眼睛一亮:「沒准神君也會顯身呢?」
  
  他們說話的時候,蘇景已然望向了佛祖:「嗯,宣戰。你是佛祖,地位崇高,可網開一面,自割雙耳進獻可免戰禍,西天極樂人人能活。」
  
  自始至終,佛祖都沒去看蘇景一眼,聞言目光轉動,依舊不望蘇景,他看向了金鈴天與陽炯炯:「天魔、金烏又怎麼說?」
  
  「哪怕是個墳包,天魔落足之處也是天魔本壇。」金鈴天直視佛祖,威猛大漢笑容猙獰:「什麼開戰不開戰與我天魔無關,但那個要攻我等立足之處,即為攻我魔壇!」
  
  「開戰不如聊天,我是不喜歡打架的,只求護著收屍匠平安就阿彌陀佛了,對了,連襟兒也要安好。」陽炯炯嘎聲開口:「其他事情,與我關。」
  
  一個立地封壇,一個庇護主凶,哪還有什麼好說。佛祖笑笑,收回目光眼皮半垂,再開口時不知他是在對誰說話:「既然到了,就現身吧。」
  
  觀戰群仙聞言心中再生驚詫,佛祖是在對誰說話?莫非閻羅神君也趕來了?!三大巨頭聚首,且勢成水火必將一戰?!只想一想群仙就覺得心底懼畏升騰。
  
  而懼畏之外,還有以言喻的興奮。莫說三大巨頭打成一團,就是能得見佛祖、道尊、閻羅神君的一招半式,也不枉此行了。
  
  可惜,讓群仙失望的,閻羅神君並未顯身,被佛祖『召喚』出來的,一重又一重強大仙威,東方、五六兩位鬼主,大軍隨行;西北,另一部漏鬼軍,但不同之前顯身的鬼軍,這支隊伍人數並不多,只才八千眾,且都是『小鬼』,二尺高、不披甲胄而著藤衣草裙的大頭鬼。
  
  大頭小鬼手上也沒有法器兵刃,異常詭怪的,八千鬼每人懷中都抱著個白白胖胖的嬰兒。這支軍隊沒有殺氣,倒是祥和滿滿慈愛滿滿,小鬼都在低頭看著自己的『孩兒』,面露微笑目光溫暖。可是觀戰群仙中認得這一部大頭鬼的,大都眯起眼睛面露驚慌:漏鬼軍最最精銳的三部之一,煞羅部。
  
  北方,一樣強大兇猛的氣勢鋪展,一隻花蝴蝶,一頭背翅花紋古怪的大蟬,一尊生了個蜻蜓頭顱的六臂神怪,還有一頭人面蠍子,看蠍子的面目,長得與之前蘇景見過的『首尾和合星尊』的那顆男人頭頗有幾分相似。
  
  或許是佛祖道尊駕臨,烈小二早沒了平時的鎮靜,口中呐呐念叨著不知什麼來歷的保身安寧咒,抽個空子對蘇景道:「四個都是北方星君,除了蝴蝶見過,另外三個是老五、老三、老大。」
  
  鬼主到其二,除自身統禦兵馬外另有一道真正精銳;
  
  北方星君到其四,身後跟了三千星怪,看模樣普普通通可是能追隨大星君的人馬,不用問也是精銳。
  
  真正的大場面了!
  
  少不了的,鬼主星君主動問禮,道尊佛祖不端架子,微笑還禮,大家寒暄客套幾句過後佛祖轉入正題:「漏鬼主擊殺瞑目王,北天星君鎮壓拔舌王,可好?」
  
  再不存迴旋餘地,佛祖直接說起戰事。
  
  既然冥王狂妄,敢同時對佛、鬼、星宣戰,就得有承擔三家聯手剿殺的覺悟;佛祖的安排,也是直接將漏淵星滿天與他的西天綁在一起,殺冥王人人有份,將來論是其他冥王報仇還是閻羅上門討債,三家都脫不了干係。
  
  佛祖不懼閻羅,但幫手誰嫌多。
  
  漏淵、星滿天兩家也不存拒絕的餘地,本就有血海深仇,何況他們都被冥王宣戰,大家你死我活勢不兩立!
  
  「另外還有一事,要和道尊做個商量。」佛祖又望向了道尊:「你不是有帳要和蘇景去算麼?蘇景歸你。閉獄、貪樂、金烏、天魔和一眾閒雜人等,皆由我西天鎮壓,可好?」
  
  蘇景也是冥王。
  
  如果能把東天道也拖下水,何樂不為。
  
  道尊又不傻,聞言一哂:「這麼髒的主意你也好意思說?我和蘇景之間的帳目,可沒大到要和閻羅生死相見。他們又沒對我東方宣戰。再說蘇景不止冥王,他還是頭金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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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5:19:23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一二章  賬清了,明白人
  
  
  「所以我不止要鎮壓那兩個冥王,那頭大金烏也由我斬殺,佛道不分家,糞坑一起跳啊。」佛祖笑呵呵的,繼續道:「再說不會讓你白跳,你誅滅蘇景後另有好處……」
  
  說到此,佛祖話鋒一轉:「當戰事了結,大家都散去,你我卻還得接著忙,忙著爭奪寶物,老道,你吃虧啊。」
  
  東道、西佛,兩大勢力不相伯仲,但就以此間戰場而論,佛祖身後高手無數,其中法力不遜於鬼主星君的一隻手都數不過來,再算上地位不高可本領了得的六道尊者,實力何其了得。
  
  反觀道尊,身邊只有一頭鶴僮兒。
  
  打滅邪廟、遣走星君、鬼主之後,道尊佛祖再憑拳頭爭寶的話,道尊妥妥吃虧,吃大虧。
  
  對此道尊只做漠然一笑:「我帶了刀和劍。」
  
  佛徒微揚眉:「龍雀、雨霖?」
  
  鏘……一聲輕響中,道尊右手多出一柄刀,丈刀!
  
  柄長一尺七寸,刀身八尺三寸,刃寬尺半的長刀!柄末銅雀獸吞口盤龍頭,刀身遍佈銅錢大小的紫金鱗。
  
  刀出,道道紫煙自刀身紫金鱗中氤氳飄出,紫煙輕飄卻不散,化作一條條細小但再清晰不過的紫龍,圍攏長刀緩緩遊弋。
  
  「刀、劍都帶了,不過雨霖有些不妥當,就不用它了。」枯乾瘦小的道士,斜提著一柄比他還要高大的刀,模樣異常滑稽可笑。
  
  龍雀刀。
  
  刀很大很漂亮,紫氣龍煙繚繞長刀也算好看。不過也僅次而已,看不出其他神奇了,裘平安問神目陽炯炯:「這刀很好?」
  
  不等陽炯炯回答,他連襟兒拔舌王就低聲來應:「貨比貨得扔。要用龍雀比十三,三哥就得把十三扔了。」
  
  此時佛祖突然笑了起來:「難得,難得!難得道尊親自亮刀,大飽眼福啊。」
  
  道尊搖搖頭:「不用客氣,這刀本來就是為你帶來的。」
  
  「靈寶出世,道家勢在必得啊。」佛祖依舊歡笑,但眼中哪有絲毫笑意。靜靜與道尊對望。道尊要來奪寶。什麼鬼主星君蘇景冥王都不值一提,唯一有資格與他爭的就是西天佛祖。
  
  道尊攜刀帶劍,皆因可能會遇到佛祖。
  
  佛祖繼續道:「你要曉得,我有七寶加身。縱然你有龍雀在手。也未必砍得翻我……其實你又何必砍我。只消斬殺蘇景,我便與你一個公平機會,你我下棋來爭靈寶可好?不傷和氣、公平棋盤。來爭這件寶物,若你取得靈寶在手,從此何懼閻羅?若我僥倖得勝,帶走靈寶……當在滿天仙家面前,我立誓,三甲子內剿滅閻羅一脈!怎麼算你可都不吃虧。」
  
  靈寶誘人。而斬殺蘇景,對道家來說只是私怨,真有一天閻羅要來興師問罪道尊也能交代得過去,畢竟小妖殘害窮兵真人在前,何況東天道底蘊深厚上仙如雲,也根本無懼閻羅神君。
  
  更要緊的,道尊與佛祖廝打便如猛虎搏雄獅,勝負生死都不在掌握中,不到萬萬不得已的時候,道尊又何必冒這個險。
  
  道尊目中精光閃了幾閃,哈哈一笑轉頭望向蘇景:「小妖啊,這就與我清帳吧。」說著,道尊遙對邪廟,緩緩伸出左手,手平攤。
  
  空手攤、道尊再開口兩字仿佛驚雷:「還來!」
  
  還什麼?無需誰來解釋觀戰群仙個個明白,他是要蘇景還窮兵真人的命來。
  
  蘇景真就覺得全身毛孔都在緊緊收縮,風火真元急急行轉,即便自己在道尊面前只能算只蒼蠅,此刻也只能做一隻勇敢的蒼蠅了。
  
  不是他想勇敢,是不能不勇敢了。
  
  若是其他場合遭遇道尊這等敵人,蘇景必當潑展風火大吼一聲『與爾拼命』隨後轉身就跑……
  
  蘇景全神戒備、小心提防,但當道尊將自己的空空左手攤向他攤開時候,蘇景突覺劇痛鑽心!
  
  根本未見對方施展法術,蘇景就覺自己身體仿佛要被撕裂開來一般,血脈膨脹五內如焚!下一刻,一道璀璨流光猛地蘇景胸口竄出,飛去道尊手中。
  
  一件被蘇景養在身內的寶物,就在道尊一攤手間被硬生生地奪走。
  
  流光散,道尊空著的左手上多出一面鏡子。
  
  七寸銅鏡,正面平潔光潤,背面紋刻了一副侍女圖。
  
  蘇景疼,但自己身魄自己瞭解,疼得要了命了卻未受真正傷害。還有,與其說是銅鏡被道尊奪走,倒不如說是銅鏡主動飛回道尊手中……
  
  大戰不安州、完美驕陽靈氣成形之前,曾有一道墨色大陣襲來,墨巨靈引以為傲的大陣:十七真色長亭。曾經輕鬆毀滅赫學廷堂的凶戾法術。當時不安州上的護界大陣正與十七真色長亭陣激鬥時候,曾有一鏡飛來,替蘇景橫空擋下了墨色凶法。
  
  就是這面鏡子了。
  
  擋過一陣此鏡元氣大傷,離去時被佛母奪下,隨後又被蘇景搶回來,銅鏡卻不走了、就留在了他手中。蘇景將其養在身內,以金烏煉世的法門為鏡子做祭煉、助它恢復元氣。
  
  蘇景始終不知鏡子主人是誰,直到此刻……道尊早已出手,不安州之戰時他就曾出手,相助蘇景相鬥墨色大陣!
  
  當時蘇景曾熱血沸騰,雖不知鏡子主人是何方神聖,但這仙天之中有大能為者與自己同仇敵愾,視墨巨靈為仇敵大害。今日蘇景劇痛加身,可依舊心血澎湃,那個人是道尊!宇宙中最最強大的三個人之一。
  
  仔細想一想,從不安州到幽藍薔薇天,一真一假兩次靈寶出世,打不盡殺不絕的西天佛、西北鬼、北天怪物,但道家從未對蘇景伸出過一根手指頭。
  
  見過佛陀貪婪,見過星怪無恥,見過惡鬼的『人敬鬼一尺鬼欺人三丈』,也見過妖怪的混不講理強取豪奪,唯獨不曾見過東方道人有過不良、不端。
  
  唯一結仇原因,僅在窮兵真人遭墨巨靈侵染。
  
  銅鏡到手,道尊照了下鏡子,跟著又對蘇景揮揮鏡子:「小傢夥,帳清了。」說完,道尊笑了。乾枯面皮、深深皺紋,仿佛朽木似的山羊胡老頭子,一笑卻是溫暖如春。只在春天才會有的熏熏暖意,直直落入蘇景心底。
  
  自入場,道尊就說與蘇景有筆賬,人人都道是人命帳,原來與性命無關,只因蘇景手上有道尊的一面鏡子。
  
  佛祖眼中一絲異色閃過,狹長雙目一眯、一松,恢復原狀,神情不做絲毫改變,輕而又輕地歎了口氣……
  
  「咳咳,這事鬧的,光顧著看佛祖了,有個要緊事情剛忘了跟你說了,」拔舌王的密語傳來:「以前神君跟咱說過,道家小雜毛就是咱家小雜毛,要愛護,反過來也是一樣。」
  
  拔舌王呵呵笑,三哥十一哥十三哥也面露笑意。
  
  他們不知道道尊會來,可他們都曉得,道尊來了他們就更可以無法無天了。
  
  神君說過,一家人。
  
  沒人跟蘇景提這茬,兄長們想看看小老弟啥反應。
  
  道尊無惡意。
  
  蘇景心中大定、特別特別地定,同時目光裡顯出些猶豫顏色,道尊看出他有話想說,轉頭問身邊童子:「僮兒,對閻羅門下,我以前如何交代你的?」
  
  「回稟道尊,您老說:老閻王的孤魂野鬼兒就是咱家的孤魂野鬼兒,要愛護,別欺負他們也別讓他們挨別人欺負。」
  
  「聽到了?」道尊重新望向蘇景:「在我面前不必拘禮,有話就直接說吧。」
  
  「請道尊前輩指點,窮兵真人的事情……」
  
  不等蘇景說完,道尊知他的意思:「嗯,你說窮兵遭邪魔侵染變成傀儡,這事你說了不算,我說了才算:窮兵確是遭邪魔侵染,被斬殺、本心方得解脫,多謝你。」
  
  蘇景也說不清是該心花怒發還是該搖頭無奈,追問:「前輩既知真相,為何還要傳諭要追殺晚輩。」
  
  「不安州戰後,西天、西北、北天對你傳下追殺之令,西南十萬山也同樣傳令,之後那只貓就跑到了我家,讓我也傳下諭令,她說五大勢力一起傳令追殺一個人才有趣,看看蘇景會不會嚇的跳起來,你也知道那只貓有多煩人,要不答應她我就不得清淨……再就是年輕人當多磨礪,給你些壓力也沒什麼不好。不過那道諭令只是表面文章,東方沒人會真碰你。」
  
  道尊的意思,為何傳下追殺令?貓煩人。
  
  「道尊前輩與上上狸……」
  
  「早年偶遇,指點過她幾句,從此惹下大禍,大事小事,從當如何煉真歸虛、天地穿漏究竟怎樣道理,到為何有的貓怎麼吃都不長胖她卻吃吃就胖、為何魚肉就是比羊肉好吃,只要她有不明白的事就會跑去問我。她喚我:明白人。」
  
  這個稱呼是不會錯的,道尊要不是明白人,這宇宙間就再沒有明白人了。再就是……這仙天醃臢,妖魔鬼怪自不必說,就連佛也喝血吃肉,但至少還有一座東天道潔身自好!
  
  去甚、去奢、去泰,無為而無不為。這宇宙實在太大了,即便道尊也做不來他理想中的『一人正而化天下正』,可他至少讓東天正,讓道宗正,他不是明白人,還有誰是明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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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5:19: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一三章  中土人間,完美世界
  
  
  上上狸與道尊,老交情老朋友了。
  
  由此蘇景恍然大悟,為何不安州大戰時候上上狸忽然向東天道潑髒水,硬說道家殺了十萬山前面十位妖聖,又是討寇詔又是宣戰,大鑼大鼓的喊打殺……大家自己人,鬧一鬧也沒關係啊。
  
  貓喜歡胡鬧但不笨,同樣的『討寇詔』要是發給西方極樂,這事可就沒法收場了。
  
  靜靜望向道尊,片刻,忽然蘇景一揖到地,他心中的歡喜無以復加、以至聲音都變得虔誠:「中土晚輩,離山蘇景拜見明白人,謝謝明白人。」
  
  為何開心,為何要謝,不是因為道尊『臨陣倒戈』不來對付自己,而是因為蘇景發現自己錯了,這仙天宇宙並非自己想像的那樣不堪。
  
  因為自己錯了,所以太開心。若這種情緒也能叫做情懷的話……並非蘇景自己的情懷,這是離山情懷,這是中土情懷!
  
  「說到中土啊,」道尊岔開了話題,永遠不變地微微笑,但微笑與微笑不同,對佛祖時的漠然對蘇景時的欣然:「那方乾坤被喚作完美乾坤,自然是有道理的,不過我以為它完美的緣由,和閻羅以為的不同。閻王爺的想法回頭讓他自己給你說,你想不想聽聽我的想法?」
  
  「願聽前輩教誨。」
  
  「你看這個佛祖,和你們中土拜奉的一樣不一樣?」道尊手中龍雀一指佛祖,問蘇景。
  
  蘇景如實回答:「長得一樣。人不一樣。」
  
  中土拜奉的佛祖,勸人向善,勸人積德,或許蘇景不認同『不修今生修來世』的說法,但至少他不會否認,佛的信仰幫助了許多人,救護了許多人,他見過虔誠大德為救濟貧民殫精竭慮,他見過佛家高人為庇佑中土不惜生死。可是再看這尊仙天中的佛,什麼東西。
  
  龍雀刀很大。似乎很沉。道尊又把刀子放了下來:「你不知道,中土所以佛教大興,就是這尊佛祖曾遣分身前去傳教。有什麼樣的本尊就有什麼樣的分身,怎樣的人就會說怎樣的話。這等佛傳下的經傳。又會是怎樣……」道尊皺眉、措辭。沉吟了好一陣,最後還是搖搖頭:「怎樣的王八蛋。」
  
  實在找不出講究辭說,千言萬語。盡在『王八蛋』三字之中。
  
  「你是沒見過,中土最初流傳的佛家經傳,哈哈,金鈴天看了都會罵娘。乍看慈悲為懷,細想卻是『我殺你是為了你好,你的肉我吃了你終得自在』越看越憋氣。」道尊呵呵笑:「可佛祖分身,何等能威,剛剛開智之人得見難以想像的浩瀚大力、磅礴神跡,不敢不信,沒法不信他的經傳。」
  
  「不過,」道尊加重了語氣,老頭字字鏗鏘說不出的痛快:「當中土之人漸漸發展,漸漸智慧,這群小螞蟻就覺得手中最初的那套佛經不太對勁了,非說不可的,小螞蟻膽子真大,他們覺得這事不對,他們就開始改經傳,他們可真敢改!偷偷摸摸地改,勸人真正向善,勸人真正自律,勸人真正得自在……你把中土世界的佛家經傳拿來,和這個佛祖的最初傳經對一對,仔細看就能發現,九成九都還是原文,可個別幾個字改了,關鍵幾句話改了,所以意思大變,從偽善變做了真善。小傢伙,有酒麼?後面我要說的事情就更有趣了,當下酒!」
  
  蘇景有酒,急忙取出,道尊喜上眉梢:「太好了,你有酒我就不用給你酒了,佳釀難得、能省則省。」
  
  山羊胡老頭子從袖中取出小小一壇酒,遙對蘇景一舉,大家各喝各的,酒入腸,道尊歡笑:「小螞蟻可真聰明,他們篡改了佛經,變壞經成好經,可是嚇死小螞蟻、它們也想不到的……他們改過的經文才是真正經文啊!」
  
  他們改過的經文才是真正經文啊。
  
  短短一句話,仿佛天雷灌頂,蘇景真就覺得靈台中強光暴散、真就就得耳中巨響轟鳴!道尊話中有話,蘇景隱隱猜到了什麼,他的聲音無法抑制的顫抖:「怎、怎麼說?」
  
  「曾有真佛,真佛傳真經。」道尊一口酒。
  
  「真佛不再,假佛篡位,篡改真經。」道尊一口酒。
  
  「假經傳世,中土小螞蟻再做篡改。」道尊一口酒。
  
  「真經被篡改,變成假經。假經入中土,再被篡改,」道尊一口酒:「可篡改再篡改,小螞蟻不知道,他們竟改回了真正經!」
  
  道尊一口酒,縱聲大笑:「曾經,古時真佛送真經,我一部閻羅一部,那傢伙死乞白賴非得送,不收都不行。」
  
  「待到假佛主大位,真經盡毀去,浩浩宇宙就只剩兩部佛家真經,我一部閻羅一部,萬不成想的漫長年頭過後,居然又出了第三部真經,來自你那中土、人間!」
  
  「凡人智慧,豈能與仙佛相提並論?」
  
  「凡人心思,不過我要吃飽我要娶親我要生個孩兒。」
  
  「可中土凡人,他們竟然、竟然就憑著自己的瞎蒙、自己的願望、自己覺得正確的念頭,又把假經改回了真經,簡直匪夷所思!」
  
  「小傢伙,你自己說,能完成此般只堪以『奇跡』相稱的壯舉,中土人間不是完美世界是什麼!」
  
  「萬千凡間,千萬仙神,除了中土人間,再沒誰能還佛家真經本來面目!中乾坤不是完美世界是什麼!」
  
  「小傢伙,我是道尊,我是道士,佛經在我眼中,不完美不全對,但我不會視之為妖邪,我知它是好的,我覺得它很好但還不夠好,不如我的道好。但不管怎麼說,誤打誤撞也好極致巧合也好又或者中土人身內真藏了什麼大智慧也好,終歸,有一個人間還了佛法真義,我替真佛高興!」
  
  一句話,一口酒。
  
  道尊喝,蘇景也喝。
  
  而道尊說到這裡時候,蘇景再也忍不住眼淚,眼淚燙心更燙,真想放聲大哭!
  
  之前覺得自己錯了,因為仙天並非沆瀣一氣,東天道潔身自好。
  
  此刻發現原來自己是對的,道是道,佛更是佛,一切只因誤會一場,而誤會皆因:假佛作祟、妖邪作祟!
  
  中土人間信奉的佛祖,才是真正佛祖。
  
  中土人間是完美世界,所以人們撥亂反正,雖然他們自己不知道,但人們真的還原了佛家存在的真正意義。
  
  蘇景哭了,江山劍域、摩天古刹、南荒天真、三身凶獠……離山劍宗、天元道宗、彌天臺、無雙城、涅羅塢、紫霄國、大成學……所有中土人的堅持都是正確的。
  
  我可以輸,我可以死,我可以斷子絕孫,但我不想錯。
  
  中土人間,完美世界。
  
  蘇景磨牙,望向佛祖:「你他媽的,到底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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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緒這東西太累人了,這章憋了好久,太累了,這章只有兩千字。
  
  媽蛋,終於寫到了~~~~~~~~~~~~~~~~~~
  
  升邪不是個讓人沮喪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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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5:19: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一四章  不存偷襲,公平一戰
  
  
  蘇景磨牙,望向佛祖:「你他媽的,到底什麼東西!」
  
  「你又是什麼東西呢。」佛祖反問。
  
  當著無數仙家面前,道尊已直言今時佛陀為假、為孽;蘇景更出言不遜直接罵街了。佛卻全不見惱怒,他的聲音平靜和藹:「宇宙之中,凡間、靈州、仙壇仿佛恒河沙數數不勝數,多少地方都有我神位供奉、有我經傳流傳?這世上有萬萬部真經流傳,獨你中土經傳與眾不同,就憑著一部你們自己篡改的經書,便說其他世界的經是假的、便說西天極樂的佛是假的?哈哈。哈哈……」
  
  佛祖笑了起來,雍容並從容:「中土蘇景、離山蘇景、金烏蘇景、冥王蘇景,還不都是一個蘇景,只才飛升千多年的小妖,我理會你,未免太給你面上貼金了。妖魔小醜,隨你如何蹦跳,我只看只笑,看到不想看時,你自飛灰湮滅。」
  
  說著,佛轉目望向了道尊:「道尊就不一樣了,東天之首,逍遙之主,身份高了口中話自然就沉重了,你說我是假我總要有個回應。」
  
  說到這裡,佛稍頓,四方寂靜。
  
  似是很享受此刻安寧,佛祖眼簾低垂、微笑愜意,長長提息後重開目再開口:「道尊,假的。」
  
  道說佛是假的,佛還說道是假的呢。
  
  佛之言看似兒戲,可所有辯解、所有道理都在這四個字裡了。空口白話誰不會講,你說假的就是假的麼?
  
  道尊一聳肩膀。笑:「甭管是人是鬼,只要他不要臉了,別人可就拿他沒轍了。」
  
  這個時候,東方忽然傳來個熟悉聲音:「明白人,你說……咦?要打架啊,老頭骨頭脆,小心閃了腰,我幫你,但你得請我吃你家池子裡養的魚。」
  
  上上貍小跑顛顛地追來了,貓眼睛看著道尊手中的龍雀刀。閃閃發亮。
  
  之前她從戰場離開。去接道尊,兩人一起走了一陣,貓又被一隻路過的七巧白雀給引跑,捉鳥玩去了。此刻才回來。剛剛戰場中的事情她一概不知道……
  
  拋開那件靈寶不論。場中情形已經很明白了,道尊與閻羅擺明一家人,他要庇護冥王。而蘇景身上還牽扯了大金烏和天魔一脈;
  
  道尊直斥佛祖是假的,東西兩家、道佛兩宗已做徹底決裂;
  
  冥王宣戰西方、西北、北方。只閻羅一脈的宣戰還好些,這一夥子人兇狠異常可人數少,一位神君加上十四位大王,十五個,沒別人了。可道尊與閻羅站在一起,一下子又多出了東方兵馬。莫說傷亡慘重的無漏淵,就是此刻仍羽毛豐滿的星滿天,想一想將來的戰禍也覺心驚肉跳。
  
  閻羅加道君,無漏淵和星滿天又哪有活路,除非抱佛腳。
  
  至於佛祖究竟是真是假,和無漏淵、星滿天又有什麼關系。
  
  北方星和西北鬼根本沒得選,只能去抱粗腿。既然要抱粗腿就得及時表忠心,呵斥道尊不敢,怒罵冥王也不妥當……待會肯定大戰暴發,現在惹了他們,不就等若告訴他們:到開打時候你們先打我!看看長發飄搖目光安寧的閉獄王,最好別惹她。
  
  欲向西天表誠意卻無門,正好貓來了,貓和老道關系不錯,她能算作道尊那邊的人……西南十萬山本來不是好惹的,不過真正兇殘的是那前十位天聖,誰不知道老十一上上貍是因為兄長們寵溺愛護才坐上了個天聖位子,她自己沒什麼本事。
  
  如今前面十天聖都生死不知,就剩個小貓撐門面,不可笑麼?若非中間冒出『靈寶出世』這麼個茬,星滿天與無漏淵早就商量該如何瓜分西南朝了。
  
  是以大星君沉聲開口:「上上貍,此間焉有你開口餘地!敢與佛祖為敵,保你死無葬身之地。」
  
  大星君身邊,六條手臂蜻蜓頭顱的三星君冷笑嗡嗡,附和自家大哥:「這等小妖何須佛祖出手,我就剝了她的皮。」
  
  大蟬模樣的五星君和九星君單蝶兒未開口,他倆不約而同向著無漏淵兩位鬼主望了一眼,星君目光裡透出一份笑意……在這場亂局中,星滿天、無漏淵兩家地位相若、處境一樣,都要抱佛腳表誠意,可眼下機會只有一個,星君們開口及時,搶到了。心裡挺得意的。
  
  星君比不得道尊佛祖,但個個都有真本領,是仙天宇宙中一等一的人物,護身靈覺何其敏銳,大星君話音剛落便察覺有人向著自己望來。
  
  循靈覺轉目,大星君看向邪廟,發覺望著自己的正是今日主兇、閻羅駕前十四王尊,再就是……蘇景小妖的目光異常古怪。
  
  與大星君對望片刻,蘇景面色蕭殺,冥王自有擔當!冷聲對星君道:「欺負小貓,好大的本事。有什麼事情都沖我來。」
  
  這邊火星四濺,上上貍卻沒事人似的,全當沒聽到星君的話,舔舔爪子話歸原題:「對了,明白人,咱到底搶不搶蘇景的寶貝?寶貝啊!」
  
  這個問題早就問了,道尊一直沒搭理貓,直到此刻老頭手撚頜下山羊胡:「這件靈寶,落入西天手中,要搶;落入星滿天手中,要搶;落入無漏淵手中,要搶。」每點一名,老人手中龍雀就會對其首腦遙遙一點。
  
  當被龍雀刀鋒點指,無漏鬼主北方星君都覺心膽具寒,眼中無可抑制流露恐懼,只有佛祖,微笑在在無動於衷。
  
  「唯獨落入蘇景手中,我就不搶了。」道尊聲音緩緩,繼續對上上貍道:「我勸你也別搶,不搶比搶更賺。」
  
  上上貍不解:「怎麼說?」
  
  道尊笑著應道:「你自己不也問過蘇景麼,若你不和他搶,他就欠下了你好大人情。將來你我有事,要用那件靈寶時候就找蘇景,他哪能不帶著寶貝來幫忙?賬目清楚得很:我得寶貝,我自己用,了不得也就這樣子了;但蘇景得了寶貝,我想用就能用,且他還得一起過來,又多了個幫手,萬一他自己不夠看,估計還會喊上其他冥王或者大金烏……穩賺。」
  
  道尊看事情很準,今日蘇景若得了寶物,將來只要道尊一聲招呼,他必帶上小賊全力相助,喊幾次他去幾次……道尊今日拔刀相助、閻羅道尊兩宗交好、宇宙間還有東方正氣、蘇景為人處世之道,隨便哪一條緣由都足夠了,何況四條占齊。
  
  小貓也是一樣,只憑她不來爭搶寶物,蘇景就承她一份天大人情。
  
  奈何貓矯情,搖頭對道尊:「你和閻羅相交莫逆,我與神君卻沒半點交情,哪知蘇景以後會不會來幫我……蘇景,你會如明白人所說,以後我隨叫你帶著寶貝隨到?」
  
  蘇景笑笑,點頭:「必到。」
  
  「就因為我今天不搶你寶貝?」貓再問。
  
  蘇景不愛說大道理,也無意多做解釋,再點了點頭。
  
  「會有這樣好事?我不信……」貓側頭,似是狐疑:「難不成你還喜歡我?」
  
  一下子蘇景就不知道該說什麼,眨呀片刻後試探反問:「我若說不是,你會不會還來搶寶貝?」
  
  貓眼中露出笑意:「不搶了,我早都看出來了。」
  
  蘇景無奈滿目:「什麼跟什麼,你就看出來了,你看出什麼來了。」
  
  「看出明白人是因為你發狠了,不光不搶你寶貝,還要拎著刀子為你護法、護寶。」上上貍又開始抻懶腰,她一點不笨,就是喜歡胡鬧:「明白人曾助我修道,若沒有他……其實有他沒他無所謂,我都能修成今日大本領,說不定現在還能更厲害些,不過明白人的好心腸我是記住了,他跟我一夥,他要護著誰我就幫忙一起護著唄。」
  
  上上貍總算把態度亮得明明白白,說完,想一想又補充一句:「何況你喜歡我。比起不喜歡我的那些瞎眼怪,喜歡我的人更討我喜歡些。明白人,我還有個事沒明白,你不是和佛祖挺要好的麼,現在翻臉了……為何不在翻臉前突然給他一傢伙?」
  
  貓說話,話題來回亂轉,突然又去問道尊了。不過她所言也蘇景一夥心中『遺憾』:
  
  道尊與蘇景『清帳』之前多好的局面,看似佛道兩家達成共識和氣團團,那個時候佛祖就算有防備也不會太周全,道尊未趁機偷襲實在太可惜了。
  
  可道尊何等尊貴,他自居身份不願去做偷襲事情,冥王、天魔、金烏這群晚輩也不敢指摘他,此刻貓言無忌,直接問了過來。
  
  沒料到的,道尊搖了搖頭:「你道我不想偷偷摸摸一刀砍翻這個假貨?不是你們想的樣子,是你們修為未到,所以不明白,到了我、到了這個邪物的修持,世上就永不存偷襲一說了。我偷襲不了他,他也突襲不了我。無論怎樣起手,怎樣打,都是公平一戰。」
  
  不存偷襲一說?蘇景望向閉獄王,邪廟一夥人中以三王修為最深戰力最深。可阿伊搖搖頭,她也不理解這句話。
  
  此事佛祖開口,順著道尊的話說道:「能與道尊公平一戰,不枉我這趟西北遠行。」
  
  說著,佛祖轉身,與道尊正面相對。
  
  話總有說完的時候,當敵友完全分明、陣壘徹底清晰,便是大戰暴發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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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一五章  冬夏兩瞬,佛喚靈山
  
  
  道尊、佛祖正面相對一刻,蘇景的靈台識海中一道清靈光芒閃爍,三王閉獄傳神、問:還好?
  
  堪堪大戰。
  
  莫說才剛飛升千多年的小小蘇景,就是大天魔、冥王、鬼主星君這些早就馳名仙天的巨獠凶物也從未經經曆過如此重大的戰役,東方道尊對上西佛祖!
  
  冥王一脈親如手足,做兄長的對新上來的小兄弟格外關照,特意多問了一句。
  
  蘇景想都不想,回應:不好。
  
  閉獄王稍顯驚詫,再問:怎地?
  
  自己本事太差勁。差勁也還罷了,偏又負傷在前,動動嘴巴用唾沫耍橫沒問題可真要動手就不成了,此刻蘇景戰力不比一個普通仙家,根本無法入戰。適逢大戰,既是道佛決裂也是關乎正邪氣運的關鍵爭鬥,自己卻只能看著,還得被同伴護著,蘇景能覺得好才怪。回念於三哥:過過再打就好了。
  
  閉獄王笑了。
  
  神念交流於瞬息,就在少女冥王唇角笑紋浮現刹那,直面相對的道尊、佛祖,各自提左腳向前跨出一步。
  
  兩人相距百丈,兩人都做普通人身形,兩個人的跨步不見飛縱、穿遁或者逾距遊身之類身法,就那麼輕輕鬆鬆地、和尋常凡人走路全無分別的、向前走出一步。
  
  ……
  
  中土人間,初秋晴夜。
  
  永遠不會衰老、永遠明豔不可凡物的年輕男子坐在海灘,潮水迭迭、一浪一浪衝於灘、騰於灘、退於灘。海灘無人,但絕不寂靜,隨著潮水海龜爬上沙灘,搖擺著前行、笨拙地挖坑。然後趴伏、產卵。
  
  大大小小,無數海龜,若非它們的動作太緩慢可笑,當真會有些大軍攻灘掠海的氣勢。
  
  終於,有一頭海龜爬到了美豔男子面前。它看上了他端坐的地方,這片沙子用來下蛋很好。男子並不起身,身形卻輕飄飄地向後掠去,把自己的『位子』讓了出來,那頭海龜開始挖坑。
  
  塵霄生最近迷上看海龜了。四月開始,看過春天看過夏天又看到初秋。他都在這片海灘看海龜下蛋。
  
  海龜登灘產卵,早在幾萬萬年前就開始了,那時候中土第五圓還沒有人……逗留海灘,關乎一悟,除了修悟之外,於此颯爽時節置身無人卻繁忙的海邊。也的確是種享受。
  
  塵霄生面帶微笑,目光平靜。
  
  就在此時,身周溫度突然升高,就在毫無征兆間,原本清涼的海邊變得悶熱起來,塵霄生眼中陡顯驚詫,一縱飛天!
  
  塵霄生未飛升。但他也是仙,比普通天外仙家更強大得多的留世仙。不知是不是因為他留身凡間護界有功、所以完美乾坤對他多有回報的緣由,這些年裏他機緣不斷,修持瘋長。
  
  若是時空相錯、讓當年為禍中土的兩個墨靈仙首領施蕭曉、元一遇到今日塵霄生,妖人根本不會有活命的機會。
  
  以他今日修持,就是被丟入陰陽司煉戾冥火大獄,憑那地獄烈火燒灼三百年照樣毫發無損,海邊小小的一點炎熱算什麼,何須大驚小怪。但塵霄生又何止是驚,他的眼中甚至顯現一份悚然!
  
  因他是留世仙。他的真識勾連於整座乾坤,是以他能察覺不止在這片海天,而是中土乾坤、天下各出都於這一瞬裏變得炎熱。
  
  也因他是留世仙,他的靈犀與整座天地相融相依,由此他能得知為何世界燥熱的原因。再簡單不過。入夏。
  
  這才是真正讓塵霄生驚駭的原因,本已初秋的中土,竟在這一刻裏,突然盛夏降臨。
  
  盛夏降臨為第一瞬。
  
  塵霄生登臨九霄,開真目追查天地!肉眼不可辯,法目卻能清晰得見,整座天地都彌漫著淡淡青光,稀薄縹緲卻無處不在,再也明白不過的,道傳無為青宵法芒。
  
  人間入夏是受一份道家大勢影響。
  
  而第一瞬未過,盛夏才告鋪展,天空中陡然寒風卷揚,大雪紛紛。
  
  風自天上來,雪自天上來,風雪之間隱藏禪光,佛傳鎏煌本色。盛夏時北風呼號大雪翻飛,來自另一份佛家大勢的影響。
  
  夏天沒有寒風,更不會有大雪,由此『盛夏』破碎,第二瞬,才告掃滅清秋占據乾坤的盛夏直接崩散去,整座大地寒冷蕭殺,入寒冬。
  
  寒冬籠扣,第二瞬。
  
  夏散了,道之光也不複存在,風雪與寒冬裏燦燦禪光閃爍。可第二瞬才剛剛開始,被風雪陰霾遮掩的蒼穹上,陡然響起隆隆雷音。真的雷,巨響貫穿天地,強光撕碎黑夜,雷電之中再現道青宵光芒。
  
  冬苦寒,但冬無雷。雷起則冬滅,風隱無形雪消無跡,驚雷劃過長空後也再不複返。第三個瞬間裏,月朗星稀清風徐徐,中土人間回歸原來模樣。
  
  初秋時節,清爽襲人,有風拂於面,說不出的舒服與愜意。
  
  「並非針對中土。」吃麵老道的聲音響於塵霄生識海,道長傳神。
  
  「當是天外有佛道巔頂人物對決。」影子和尚的傳神同時抵達。
  
  天外之爭,於己無關,美豔男子眼中驚詫散去了,他的目光重歸平靜、平靜卻明亮,仿佛月色皎潔。
  
  ……
  
  並非針對中土,也絕不止中土。宇宙八方、三千世界,所有凡間都於這短短片刻間,見過盛夏見過風雪見過寒冬見過驚雷又再恢複原樣。
  
  也是這短短的片刻裏,道尊、佛祖各自向著前方走出了一步。
  
  百丈相距、並進一步,氣爭於威,意攻於勢,兩位巔頂強者的無聲之爭,當他們的氣意與威勢彼此碰撞剿殺一處時候,兩人身周不見絲毫異常,所有凡間見過了一場夏雪冬雷、天季晃錯。
  
  道尊落足、佛祖落足。
  
  相對,向前邁步,單獨看他們每個人都向前了走了一步。可是兩個人間的距離不見半寸縮短,正正相反,當他們向前的那一步落下、踏實,原本相距隻百丈的兩個人,已然相距三千里遙遠。
  
  『身邊無異狀』,在場諸多勢力、大群強者大都不覺得如何,就只有上上狸、閉獄王與佛祖陣中的蓋世尊者能明白知曉,若是自己置身於那兩位強者面前、或者說道尊佛祖剛剛那一步是向自己邁出的,此刻他們最好的情形也是身魄崩碎、神魂重傷。
  
  還有,星滿天的大星君、佛祖坐下大弟子和拔舌王,他們覺得若自己迎上佛祖或佛祖的那一步,多半會身體受創、萎頓嘔血。不是他們三個比著上上狸、閉獄王和蓋世尊者更強,相反,是因為他們不如前者。修持差所以覺不出真正的厲害,覺不出厲害,所以以為自己不會傷得太重。
  
  六個人而已。除去這六個人,其餘場中強者根本察覺不到道尊、佛祖各自一步有何異樣、有何殺傷……
  
  腳步再動。道尊佛祖。
  
  先一步動左足,此事提步動右足。但這一步並非『跨出』,只能算『跟上』,大抵就是跛腳人一步拖一步的模樣,稍稍有些滑稽,而兩人再次立定時候,彼此相距的三千里變作了八千里。
  
  再就是……自道尊腳底,向著下方宇宙延展無限深,重重鮮花盛放!只在夏天才會盛放的嬌豔花朵,盛開無窮。道尊腳下,盛夏燦燦,道夏;
  
  與佛祖頭頂平齊的,卻是肉眼可見的森森寒風,裹挾鵝毛大雪與細碎冰渣!佛祖頭上,隆冬號號,佛冬。
  
  冬夏皆為真實存在。鮮花、冰雪皆為真實存在,它們不是兩位巔頂人物氣意凝結化形,而是因兩人的威勢影響、使得它們自虛空而生。
  
  把氣勢凝結成一朵花,因氣勢所至讓虛空中長出一朵花,相差天地。
  
  相隔八千裏,兩人都站定,人在西方的佛祖雙手一並,合十、卻不施禮,氣意相爭不分伯仲,誰也壓製不了誰,動法斬殺便是。
  
  佛動。
  
  ……
  
  在一間擺滿明鏡的大屋內放入一盞燈火,整間屋子都會驟然明亮,亮堂得甚至不顯本源燈火如何光亮了。
  
  西方極樂世界。
  
  西方極樂世界就很明亮。
  
  談不上金銀璀璨或者仙色迷離,談不上多漂亮,只是明亮,堪稱聖潔的光、明。
  
  無盡須彌海,廣闊音樂天,四部州、五方界、七金山……圍繞在靈山四面八方的一切都如此明亮,以至靈山都不怎麼顯眼了。
  
  當然,單獨來看靈山的話,它仍是晶瑩的……突然,山晃晃,旋即晶瑩散去靈山消失。
  
  仙凡兩界所有佛家門徒心中的聖地、承載著佛祖法堂大雷音寺的靈山,不見了。
  
  而靈山消失一瞬,整座西方極樂世界驟然沉黯!
  
  靈山就是那盞『燈火』了。
  
  當燈火消失,屋中再有多少面鏡子也沒用,也會被黑暗吞噬;
  
  當靈山不見,再來眺望這座西方聖潔天地:晦暗、破敗、陰森。天地山海,沒了靈山的西方一切,看起來像極了死去的獸,身軀開始腐敗,利爪與獠牙卻依舊猙獰的屍。
  
  ……
  
  佛所在,即為靈山所在。
  
  靈山消失於西方極樂,靈山轟現於道尊頭頂。
  
  佛喚靈山。
  
  當然不是靠著靈山來砸人。靈山為聖地,靈山有法堂,就算所有星辰粉碎所有日月崩碎,靈山也永遠是佛祖的禪持法域。
  
  道尊若在靈山中與佛祖搏殺,何異巨鯊登岸與熊羆相爭。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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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5:20: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一六章  彌勒無涂,銀盆游龍
  
  
  道尊、佛祖孰強孰弱?
  
  沒人知道,就連道尊和佛祖本人也不知曉,以前從未打過。去眼快但至少可以肯定的、佛祖肯定:若自己與靈山合擊,道尊必死無疑。
  
  靈山顯則法堂顯,法堂顯則禪域開,苦海盡頭娑婆之外……釋之聖大姿彩堂、佛之極盡安樂廷!滾滾紅塵至此化作無嗅清風,千萬緣法到頭變為無形天水。
  
  而這無嗅風無形水,便是無不殺無不滅,唯、佛獨獨在。佛祖殺!
  
  可也就在靈山殺滅剛剛鋪展,佛祖堪堪踏入自己的聖堂去擊殺今生最大強敵時候,道尊突然大笑一聲,就此消失不見。
  
  敵人已經動手,但趕在奪命之劫臨頭一瞬,道尊離開了。
  
  佛安然,他知道道尊逃去何處……
  
  西天與靈寶出世之地相距萬扎,靈山奉佛祖召喚立刻出現,靠得是破裂虛空之法。斬虛空、開妙路,靈山瞬息而至。
  
  但虛空開裂、妙路傳山,這道裂、這條路不會立刻閉合,須得一個短短瞬息才能『痊愈』。
  
  之前佛祖合十,動念喚來靈山,動法封閉一切虛空,唯獨一條路不能封,靈山來時路。否則靈山就來不了了。道尊就沿著這條『路』逃走了。
  
  也只有道尊能發覺『此路』的存在,換做上上貍,換做閉獄王,即便明知又這樣一條路她們也找不到,哪有何談撤走……
  
  道尊未應戰。他跑了。
  
  人人吃驚,唯獨佛不驚。不驚反笑,那是一條死路。
  
  路通向何處?靈山自極樂世界正中央來到戰場,道尊從戰場進入此路,他還能去哪里,當然是一步跨入西天的正中心,原先靈山所在之處。
  
  佛祖心中是佩服道尊的。佛是假佛,假佛卻是因真佛而來,所以假佛有一重『死穴』,這『死穴』就埋藏著極樂世界的核心處,破死穴則假佛飛灰。此事為絕頂機密。但瞞不過道尊。
  
  平時佛祖坐鎮西天。即便強如道尊,想要只身去往西天破這重『死穴』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佛祖不在,西天各部靈地都有大篆守護,那是佛家無數年頭的經營。想要從外攻破難上加難。
  
  但現在佛和手下一眾精銳高手都在戰場不是麼。西天空空。無大佛坐鎮;那條傳山妙路又是佛祖親自打開的。西天中所有守護陣法都不會針對這條路……道尊殺入西天!
  
  這便是說,道尊可能早都料道佛祖會喚靈山,開妙路?
  
  不與佛祖爭殺。而是借其漏隙遁入西天直擊要害,道尊是個厲害人物啊。所以佛祖是佩服道尊。
  
  可道尊又怎麼可能知道,真佛走後,假佛主持西天漫長歲月,最大的成就莫過抽法於『死穴』:那重『死穴』中存有真正佛祖的本真根慧,借這段真慧,衍出一道『彌勒無涂』法陣,凡敢靠近死穴之人必做誅殺。
  
  即便今日佛祖本人,若不帶陣珠入陣也怕兇多吉少。
  
  嚴格來說,死穴仍在,戳破、則假佛必死。但原來本身不設防的『死穴』得假佛引法,自我保護了起來,沒有人能夠接近它。
  
  喚靈山,漏出妙路,道尊借機鑽進這條路,以為佛祖會想不到麼?假佛早都猜到了。所以佛祖佩服道尊、更佩服自己。
  
  西方極樂各部,未隨佛祖出征的眾尊者菩薩佛陀,早都領奉了佛祖法諭,避去西天四大部州,免得和道尊直接沖突無謂傷亡。
  
  彌勒無涂大陣兇猛,就算道尊強再強大、強大到他能夠破去此陣,至少也得在陣中被困上幾十年……何須幾十年,只消盞茶功夫,佛祖就能殺滅邪廟,摧毀冥王天魔等所有人並奪下寶物。到時再回西天去,會同靈山、大陣,當能輕松殺滅道尊。
  
  道尊走得是一條死路,不止他自己要死,此間一切妖魔小丑都得死。
  
  借佛路,道尊提刀一步跨入西天核心,要害之地!
  
  四下陰森,天地沉黯,空蕩蕩的並無一人。曾經靈山所在,此刻只有深不見底的巨窟。時間緊迫,道尊不存絲毫猶豫,嘴巴一張吐出一道溫養舌下三千年整的風火真篆。
  
  風為呼吸,火即心識,道之『風火』是為性命交合,這道真篆可替主人探險闖路。真篆凌空化作人形,身體晃晃向著巨窟縱下,道尊也不停留,緊隨其後躍入深窟。
  
  才入窟,遽然慘叫傳來,前方『風火真篆道人』身軀散碎,慘死。
  
  窟中有風,無形無跡無聲無息,防無可防,但風起處無堅不摧無命能存,彌勒無涂第一殺,隨風散去。
  
  道尊親手做篆,溫養許久的大好符撰,化形後,尋常仙家結隊行陣全力打殺五百年都壞不了他的一片衣角,在這無影風中卻連瞬息都活不了。
  
  風再起,起於道尊面前,風起時便是風殺時,殺於面!
  
  龍雀在手不動,另只空著的手急急一翻,道尊取出了一部書。
  
  靈寶出世之地。
  
  道尊不在,佛祖卻沒有離開的意思,誰還能看不出,今日惡戰至此大局落定!邪廟一脈必敗必亡。
  
  北方諸星君喜上眉梢,西北猛鬼目露狂喜。本以為會是一場生死大戰,不料道尊根本沒動手直接退走了。
  
  那還能再有什麼懸念,這一仗簡直不用打了!焉能不歡喜。而歡喜同時,他們再望向冥王等人的目光,從戒備變作了輕蔑,看死人才會用到的眼神。
  
  鬼主、星君不約而同心中閃念,這時候非得趕快表明一個態度不可:不爭寶物,那件靈寶歸奉佛祖。
  
  其實真要論一論本錢,無漏淵、星滿天也沒那麼差勁。畢竟是一方雄主,坐擁大軍無數,如果拼命的話,就算西天穩穩能夠得勝,至少也得掉幾塊肉。可長遠看,冥王已經開始對他們索命,東方道家死撐閻羅,鬼主星君想要以後繼續過好日子就得與西天結盟;再看眼前……佛祖在此,門下諸般大佛陀在此,這時候再爭寶貝?得多傻。
  
  不過還不等鬼主、星君開口。另個兇狠聲音就搶先響起。
  
  「呔!佛身孽心的怪物!」邪廟之前、蘇景身邊。三屍之首雷動天尊抬手指點佛祖開聲怒喝,雖然『雙龍出海』之後疲憊不堪,但喝罵時依舊氣量十足:「少要再逞兇作怪了,道尊已走……你還不快去追!」
  
  『咕』地一聲。佛祖笑了。佛祖展顏。鬼主、星君都一起跟著歡笑起來。
  
  可是佛祖面上的慈悲笑容才剛剛散開。眼中陡然顯現驚駭,手印一轉就此消失不見!祭起歸巢密法,佛祖急返西天去!
  
  一彈指間。佛祖消失不見;
  
  第二彈指,靈山奉召離去;
  
  第三彈指,戰場中所有西天高人、佛家仙神領受佛祖法諭,祭起歸巢心咒,急急返復西天去。
  
  不到一個呼吸,佛們走了個乾淨,此刻兩位鬼主、四位星君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散去。
  
  「你別走,你別走,來與你家赤目真人大戰三百回合!」
  
  「拈花神君在此豈容你撒野,小和尚休逃!」
  
  赤目、拈花不知佛門為何退兵,但就算什麼都不知道也不耽誤他們對著佛祖離去的方向跳腳邀戰,神氣十足。
  
  元羅山,東天道宗七十二福地之一。
  
  三萬三千里山連綿起伏,山中青青道家靈氣氤氳縹緲,山間座座精巧道閣林立。
  
  每座道閣中都有道家弟子端坐,閣大小不同,弟子人數或多或少,但無一例外,所有道家弟子都以七星陣位凝身穩坐,背後的長劍早已解下,橫置於雙膝膝頭。
  
  一座福地,七千七百二十一位弟子,除了一人外,余者皆閉目、一動不動。
  
  唯一睜著眼睛的道人在山巔長亭,元羅山掌界真人、乙末仙。
  
  乙末道長與另外六位持界真仙也結七星法位而坐,也將長劍橫置膝頭,與界內弟子的不同之處僅在於他們面前放了一只銀盆。
  
  盆中有水,水中有龍。紫金色、比著泥鰍還小的龍。
  
  小小的龍,張牙舞爪著,在盆中游來游去,偶爾會張口吼叫一聲。
  
  龍小,所以叫聲也不大,但它每開口吼喝一聲,天空中必有一道血色驚雷呼應。
  
  乙末真人睜著眼睛,他在看著銀盆中的龍。整座元羅山,就只有他和六位師弟知道,盆中的龍還有一道煙霞影,影子不在銀盆中、甚至不在東方,它的影子與龍雀刀在一起……
  
  玉瓊彭山島,洞天道宗三十六洞天之一。
  
  七十一萬里島嶼遼闊,九萬三千道家弟子於此修持,於此逍遙,於此淡看風雲笑談乾坤,但此刻無人笑,皆坐位七星,閉目凝神、屏息以待。
  
  掌界真人為女冠,看上去十四五歲的少女,秀美女冠潦潦仙。
  
  潦潦與六位師兄共守法位,秀目睜著,她的目光認真並專注,注視著身前的銀盆,盆中有水,水中有龍……
  
  大音閣,東天道本壇五大閣之一。
  
  閣為化境,幅員只三百里方圓,但、天高三十扎、地厚三十扎。
  
  大音閣內一百四十八位仙家常駐。端坐七星依舊,膝頭橫劍依舊,一枚銀盆盛水游龍依舊。不過大音閣的掌座真人不在,首列七星陣是閣內七位護劍真人圍坐的。
  
  七十二福地,三十六洞天,本壇五大閣……整座東天道。
  
  東方安靜肅穆,氣象莊嚴且凝重,所有道家弟子都在等。
  
  這仙天從未太平過,可東方道家已經沉寂太久了,他們是仙庭中的隱者,不惹紛爭不做傾軋,千秋萬載地安寧、只求守護心中那一道逍遙靈光。
  
  但逍遙不再時,隱者入世。
  
  西天深處,靈山挪去後的深窟中,道家尊主周身禪光繚繞。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道佛兩宗雖有共同之處。核心本義卻是天壤之別,修道之人無論如何也不會把自己修成佛。
  
  道尊不是佛,但他身周禪光卻至真至粹至慧,浩瀚且純正的禪家氣意庇佑其身。道尊手上捧著的是一部佛經。除了中土人間外,無邊宇宙中僅存的兩部佛家真經之一。
  
  護身禪家氣意就從他手中真經而來。
  
  彌勒無涂大陣來自真佛本慧,真佛真慧識得真經真力,是以這座兇猛大陣中的一切殺劫都告收斂,沒有一絲法術去攻擊道尊。
  
  不過只是不攻擊而已,彌勒無涂陣存有護界壁壘,壁壘不開、道尊想要深入地窟。還需得『開鑿』。跟拆墻撞門差不多。
  
  彌勒無涂陣可怕之處在其殺不在其守。以元力硬生生砸碎護陣壁壘,對道尊來說不算什麼大事,就是得耗一點時間,十息即可。可惜。沒有時間。就連十息都不存。佛祖與『彌勒無涂大陣』有識慧相連。遠在『幽藍薔薇州』前發覺自家大陣竟對道尊不聞不問,他立刻趕回!
  
  什麼寶貝也不如自己的性命重要,佛祖心中驚詫著『怎可能、為何大陣不理妖道』。動咒回西天。
  
  道尊嘆了口氣,他能查知身後空間急急顫抖,知曉佛祖返回來了。
  
  只差十息,卻遙不可及。不可及便不去及,道尊不存絲毫猶豫,提縱、轉身、揮刀,龍雀劈斬半空!
  
  道尊選的地方當然不會錯,所以佛祖返回西天的時候,眼前只有一把刀。
  
  簡直分不清是長刀斬落,還是佛祖主動撞向刀鋒。
  
  長刀鳴嘯,金血潑濺。
  
  安悅世界,凡間乾坤。
  
  名喚安悅,其實此間一點也不安、一點也不悅,這世界沒有過一座王朝能堅持三十年統治,烽火綿延諸侯崛起,打打打殺殺殺。
  
  比起中土天地,安悅世界有三重不同,一是此間人能生育,一胎三五孩兒,要是誰家媳婦一胎就生了一個,簡直就是奇聞了;二是此間人貪長卻短命,七歲即成年健壯,能活到三十五歲就是人瑞、罕見的老壽星,若非能生、速長,就以安悅天地的頻繁打殺征戰,這世界的人早都打絕了死光了;第三處與中土不同的,這座天地中的所有人就只有一重信仰:奉佛。
  
  不止寺廟,不止家中,這里每個人都會隨身帶著一尊小小佛像,隨時拜奉隨時敬禮。
  
  詹勾禮是安悅人,他是壽王的兵。三個月前壽王與燕王開戰了,各驅大軍擺開陣勢,大戰在即。
  
  就要上戰場了,詹勾禮取出隨身攜帶的小小佛像,虔誠祭拜,求請佛祖保佑自己能活命,保佑自己能立功,最好是能親手斬殺燕王,絕大功勛……
  
  此世為佛界,所有人都拜佛,對峙兩軍、無數軍卒都在戰前做著同樣禱告、拜著同一尊佛。這是天規戒律,戰前禮佛。
  
  但詹勾禮就沒想到的,他的禱告正半、他的禮數未完,面前那尊小小的木頭佛像突然爆出『咔』的一聲輕響,佛像的頭顱裂開了。
  
  其實不是『一聲響』,而是一陣響、一片響,千千萬萬『咔』聲響於一刻同時響起,戰場兩端,十幾萬正膜拜的大軍,每個人面前每一尊小小佛像,頭顱皆告開裂……
  
  又何止這座戰場,安悅世界每個角落,所有佛祖像,無論端坐皇廟的金身大塑還是尋常百姓隨身攜帶的粗糙木佛,頭顱盡裂;
  
  又何止一座安悅世界,宇宙中所有凡間,除卻有真經的中土外,只要有佛家信仰之地,一切佛祖像,頭頂裂;
  
  又何止凡間信佛地方,仙天之下所有奉佛靈州,無論凈土還是禪州,只要是佛祖像,便、頭裂!
  
  仙天宇宙,舉凡佛祖神像,頭全都裂開了。
  
  因為佛祖的頭裂開了。
  
  在西天中心,在自己的神域聖堂中,佛祖被一刀斬得腦袋裂開。
  
  佛祖傷,則萬萬佛祖大像皆傷。
  
  朽木般的道尊,平時都笑呵呵的老人,下手狠、如屠夫。
  
  事情是這樣:在片刻前,道尊借路去西天,若佛祖不在戰場逗留直接去追擊,道尊怕是沒有轉身機會,就算揮刀,佛祖也能輕松抵擋;
  
  若一切…
  
  都按照佛祖想象,道尊被困在彌勒無涂陣中,根本沒有向佛祖揮出這一刀的機會,就算道尊不被陣法所困,佛祖只要從容些,先傳諭聚集四部州的大軍來襲,道尊想要砍他這一刀也不容易。
  
  奈何,佛祖算錯一事,先機逆轉,是他自己給了道尊揮刀的機會,道尊真沒客氣。
  
  揮刀之人是道尊,道尊揮的刀是龍雀。
  
  佛也躲不開!
  
  不是全無防備,但防備了也躲不開。
  
  刀破護身禪,刀開頭頂髻,刀自佛祖頭頂切入,一路向下,斬至鼻梁處……直到鼻梁被破開,佛的法度才告行轉,佛左掌翻、白玉杵上撩,『當』的一聲悅耳輕響中,杵架住了刀,佛保住了自己奇長的人中;
  
  佛右掌翻,紫金缽倒扣向道尊。
  
  道尊已抽刀後退,佛祖缽落空,能夠一扣攬中三千星月的缽,空空垂落。
  
  頭顱被一刀開到人中,佛卻未死,傷得著實不輕但還不會死,他可是佛。
  
  道尊笑,此刻算是明白了為何不安州時候那個蘇景小子打了『佛祖』一棍後會笑得那麼沒出息,原來打這個家伙,真的讓人很快活啊!
  
  這刀砍得太容易了,大開心。
  
  佛那雙離得比平時要遠些的眼睛滿滿血色,死死盯住道尊左手上的真經:「不可能!縱有經書在手也不可能,誰為你加持經義……他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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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5:20: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一七章  一簪一血,一拳一刀
  
  
  道尊,閻羅手上各有一部真佛贈送的真經。
  
  佛祖親手饋贈經書,意義非同小可。可單憑這部真經就想讓『彌勒無塗大陣』不做攻殺,仍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有人將佛家無上正法加持於真經。
  
  不是說隨便誰都能給經書加持法力的。關鍵在於,道尊手上的是真經,要加持此經、開出經中真正藏蘊的力量,就非得是原法修持不可。
  
  何為『原法』。原來的佛傳下的原來的法。
  
  假佛已經主持西天無數年頭,今日仙天世界中所有菩薩、佛陀、尊者行者皆為他信徒。曾經的真佛弟子、大威能聖者早都不復存在,哪裡還有舊經義的修者……就算有舊佛信徒,比如中土的佛家弟子,但是憑著他們的法力,想要加持道尊手上真經,根本不可能。
  
  不過道尊憑著手上的經部,真就『蠱惑』了彌勒無塗大陣。
  
  這便是說,至少有這樣一個人,他修持真佛原法,的修為深不可測,他以原法為道尊加持了真經。
  
  今日佛祖上半隻腦袋被龍雀刀砍了、兩開,裂開好大一口子,金色血漿咕嘟嘟地冒出來,頃刻侵染了他滿臉滿身,可佛祖本人恍若未覺,他只死死盯住道尊手中經部,等著道尊的答案。
  
  他回來了?
  
  『他』回沒回來不可知,刀回來了,道尊再揮刀,毫無花俏,甚至連力劈華山都算不上,只能算老漢鋤地。
  
  刀就是鋤頭。佛祖那顆裂開一半的腦袋就是地,才剛刨出了個口子還不夠,刨個大坑才是正經。
  
  刀再起。
  
  刀臨頭。
  
  佛攤手。
  
  佛不見。
  
  道尊眼中,佛祖消失不見。
  
  不止佛不見了,深窟、金山、沉黯陰森的天地皆告消失不見。道尊所在的世界變了……地面璀璨綺麗,天空湛藍清澈,四野光明透徹,全無過度的,手中的刀還在劈落,道尊從之前的沉黯西天進入莫名的光彩世界。
  
  若有人觀戰。若觀戰之人將視線拉高拉高再拉高。當能觀覽全景、由此恍然大悟:一尊琉璃巨佛。
  
  佛大無邊,他的左掌即為無邊璀璨大地,此刻正攤開,道尊就在他左掌。微如塵埃。揮舞著一柄刀。
  
  琉璃佛之巨。中土驕陽不如他目中瞳孔,浩瀚銀河不如他束袍衣帶。
  
  佛說,我為正大。正為四向。大為天地,於今日佛陀的經義中,正大意指乾坤自然。主掌一切生命的『環境』。
  
  是以他一念觀想即可喚出七彩琉璃心像,大無盡高無盡。心像巨神,自成乾坤,攤手為廣漠大地,納道尊於手心。旋即,攤開的左手攥拳。
  
  被道尊砍了一刀,是因為佛祖自己將先機送到了人家手中,絕非佛祖差勁。即便此刻傷得不輕,他仍有一戰之力。受傷的猛虎,再被徹底殺死前也照樣能與健壯雄師打出一個風生水起。
  
  攤手為乾坤,握拳則天崩地裂,煙塵無存。
  
  道尊不為所動,他面前明明已經沒有了佛祖,卻仍揮著手中龍雀向下砍去……同時吸了一口氣。
  
  只一口氣,提息,無邊巨佛突然模糊了,大像變成了碎石,碎石變成了砂礫,砂礫變成了塵煙,塵煙變成了一道流光,一次次的變化都那麼清晰明白,可所有變化僅在一個瞬息間、僅在道尊一提息間。
  
  一吸,無邊琉璃神佛化作一道流光,被小若微塵的道尊吸進口中。
  
  道說,乾坤爐鼎。天地為爐,道身為鼎。爐煉外氣,真體納容,管那是怎樣的天地世界,隨道尊一咒提息,盡化精氣入身來。佛起須彌,則道收自然。
  
  破!
  
  無邊琉璃巨佛變成一道光被道尊張口收了,景色歸於正常,佛祖重歸眼前,道尊依舊劈斬,佛祖攤開的左手已經扭曲了。龍雀刀鋒再入頭頂,仍是之前那個裂,道尊砍得准!
  
  還是這個口子,他要接著劈。
  
  就在龍雀切入傷口一瞬,佛祖閉合雙目……道尊身邊景色再變:空空空空。
  
  無風無氣無聲甚至連光都沒有,徹徹底底的虛無境地。
  
  佛說,本無一物。天地間什麼都不存,甚至天地本身都是不存在的。什麼都沒有,連你都沒有!你看周圍,空空無物,其實周圍看你,也是個空空。佛根本都不存在,你又怎樣弑佛?在這虛空中稍待片刻,你也同樣消失無跡,你不存在了,又怎能再弑佛。
  
  佛閉上了眼睛,一切便都不存在了。
  
  化身天地無法鎮壓道尊,那就『送他』虛無,佛祖第二念、第二道大神通施展,道尊落入無盡虛無。若不能破,用不了多久道尊就會融化在這虛無中。
  
  虛無蕩蕩,只有一個身形正在迅速淺淡的老人和他手裡刀。
  
  刀仍在揮斬,不見絲毫停頓……還有眨眼。
  
  道尊眨了下眼睛,而他雙目再開時候,老人那雙昏花眸子忽然『亂』了下。
  
  真的亂了,雙眼亂了,左目中烏珠兒擴散了開去,瞳孔中的黑色迅速侵染入眼白;右目正相反,眼白散散頃刻侵佔烏珠,只在瞬息,道尊左目全黑右目徹白。
  
  黑白目,太一目。漆黑虛無中陡然綻裂七彩強烈的風,風亂撞亂闖但終歸無處可逃,盡數被道尊收入雙眼。
  
  道說,虛無爐鼎。無形無象無涯無際的虛空為爐,一顆精煉萬載的道心祖識為爐,納無限虛無補入無限之心、無限之身……人即虛空。
  
  我本虛空,你又如何化我。我的虛空就是不斷受納虛空而成的虛空,你的虛空又如何能收得下我?倒是我收了你的虛空才對。
  
  佛說虛空,只消閉目則萬物皆空;道說虛空。早已空空又何須閉目。
  
  破!
  
  爭於力爭於法,更是爭於玄意與大道。
  
  正大乾坤,無盡空虛,皆不敵道尊的:我為鼎。
  
  虛空盡沒,景色再次歸於正常,道尊依舊身在西天中心,龍雀刀繼續下落,終於有手感了:長長的刀割裂了長長的人中。
  
  又一次金血潑濺,佛祖口中怒吼低沉,趁著嘴巴尚未剖開還能說話。急急吼一聲:「掌!」
  
  言出法隨。佛說掌,就一定會有手掌。
  
  青色的手掌,很小,能出現在腦袋裡的手掌不可能太大:一雙小小的青色手掌突然從他正被劈開的腦袋中伸出。一左一右、雙掌合十夾向龍雀寶刀。
  
  佛有七寶加身。
  
  白玉杵。佛思即杵至。可做三千紮穿空突襲,破一切護陣守篆,無需提前施法轉咒。三千紮內佛祖動念時寶杵擊落時候;
  
  紫金缽,一缽攬盡三千世界,千萬天兵難當缽盂一扣;
  
  青元掌,掌中藏真奧,專破寶器祭煉本篆,一雙手奪盡天下寶物……『啪』地淬烈響聲驚起,青色手掌夾住龍雀寶刀。
  
  雙掌堅如磐石,穩穩扣中寶刀。佛祖雙手寶物再揮,白玉杵出手猛擊,紫金缽斜斜扣下。只這三件寶物也還罷了,道尊穩穩能夠應付,可就在此刻八方天地驟然光明,原本陰森昏暗的極樂世界重現聖潔,靈山歸落。
  
  諸般佛陀與大群菩薩隨靈山齊歸,回歸途中所有佛家高人皆入山、入位,而靈山歸回一瞬即為起法一瞬。
  
  道尊、佛祖正做貼身搏殺,靈山從天而降。降落半途裡萬仞靈山淩空一翻,化作一尊周身赤焰翻騰的巨靈金剛,揮掌向道尊狠狠拍下。
  
  這一瞬裡道尊能走,就如他來時那樣,自靈山過來的『路』撤走……除非放棄龍雀寶刀。
  
  刀為東天至寶,老頭子則是個要刀不要命的人。
  
  道尊猛甩頭,頭上發簪激射而起,交擊於白玉杵,擋下佛祖迎面之殺。一念驅杵三千紮擊滅?道尊曾以寶簪畫天河!
  
  寶杵崩碎發簪裂!
  
  而發簪射去、髮髻披散開來時候,道尊咬破舌尖一道血箭打出,正打入佛祖斜扣下來的紫金缽。血入缽盂,缽盂猛做暴漲、再不攻擊道尊改作淩空翻騰急轉……一缽攬盡三千世界?道尊舌尖精血湮滅八千星月,且看這只鐵飯碗裝不裝得下!
  
  血箭飛灰缽盂碎!
  
  左拳橫、擊於天,右手振,奪龍雀,道尊口中三字大吼:「滾滾滾!」
  
  轟隆巨響,道尊與靈山所化巨力天火金剛對一擊,一抹詭異緋色自道尊臉上閃爍,蒼老仿佛朽木一般的身軀卻巋然不動,倒是那尊大得無邊無際的巨靈歪斜飛一旁去。
  
  佛祖低聲痛吼,腦袋裡那雙青色小手十指扭曲虎口濺血,奪盡天下寶物?那要看是什麼寶物、要看寶物本在誰的手中,道尊搶回了龍雀刀,但因抽刀之勢所至,他向後退了一步……
  
  等一步退過,周圍的天地又次變化了:佛祖消失不見,靈山消失不見。亭臺樓閣、煌煌大寺之中,披頭散髮的蒼老道人顯得異常渺小。
  
  靈山還在,佛祖也在,不過靈山已經完全歸回原位,佛祖也回到他的聖大真法堂。道尊此刻也被收入大雷音寺中。
  
  一簪一血,崩寶杵破金缽;一拳一刀,震靈山破神掌。剛剛那場爭鬥道尊占盡上風,他贏了。
  
  只是這場仗還沒打完。
  
  此間為西天,佛祖回來了,靈山回來,極樂世界諸天佛陀都回來了。唯一能離去的時候道尊沒離去,雖然贏下剛剛爭鬥、一口氣破去佛祖三件寶物,但也就此失去先機。
  
  須彌海、音樂天、四神州、七金山……佛家所有淨土靈地的氣意都與靈山接連一起,西方天地每一尊仙佛的元修法力都與靈山接連一起。
  
  陷入大雷音寺便等若:以一人之力迎戰整座極樂世界。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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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5:20: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一七章  一簪一血,一拳一刀
  
  
  道尊,閻羅手上各有一部真佛贈送的真經。
  
  佛祖親手饋贈經書,意義非同小可。可單憑這部真經就想讓『彌勒無塗大陣』不做攻殺,仍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有人將佛家無上正法加持於真經。
  
  不是說隨便誰都能給經書加持法力的。關鍵在於,道尊手上的是真經,要加持此經、開出經中真正藏蘊的力量,就非得是原法修持不可。
  
  何為『原法』。原來的佛傳下的原來的法。
  
  假佛已經主持西天無數年頭,今日仙天世界中所有菩薩、佛陀、尊者行者皆為他信徒。曾經的真佛弟子、大威能聖者早都不復存在,哪裡還有舊經義的修者……就算有舊佛信徒,比如中土的佛家弟子,但是憑著他們的法力,想要加持道尊手上真經,根本不可能。
  
  不過道尊憑著手上的經部,真就『蠱惑』了彌勒無塗大陣。
  
  這便是說,至少有這樣一個人,他修持真佛原法,的修為深不可測,他以原法為道尊加持了真經。
  
  今日佛祖上半隻腦袋被龍雀刀砍了、兩開,裂開好大一口子,金色血漿咕嘟嘟地冒出來,頃刻侵染了他滿臉滿身,可佛祖本人恍若未覺,他只死死盯住道尊手中經部,等著道尊的答案。
  
  他回來了?
  
  『他』回沒回來不可知,刀回來了,道尊再揮刀,毫無花俏,甚至連力劈華山都算不上,只能算老漢鋤地。
  
  刀就是鋤頭。佛祖那顆裂開一半的腦袋就是地,才剛刨出了個口子還不夠,刨個大坑才是正經。
  
  刀再起。
  
  刀臨頭。
  
  佛攤手。
  
  佛不見。
  
  道尊眼中,佛祖消失不見。
  
  不止佛不見了,深窟、金山、沉黯陰森的天地皆告消失不見。道尊所在的世界變了……地面璀璨綺麗,天空湛藍清澈,四野光明透徹,全無過度的,手中的刀還在劈落,道尊從之前的沉黯西天進入莫名的光彩世界。
  
  若有人觀戰。若觀戰之人將視線拉高拉高再拉高。當能觀覽全景、由此恍然大悟:一尊琉璃巨佛。
  
  佛大無邊,他的左掌即為無邊璀璨大地,此刻正攤開,道尊就在他左掌。微如塵埃。揮舞著一柄刀。
  
  琉璃佛之巨。中土驕陽不如他目中瞳孔,浩瀚銀河不如他束袍衣帶。
  
  佛說,我為正大。正為四向。大為天地,於今日佛陀的經義中,正大意指乾坤自然。主掌一切生命的『環境』。
  
  是以他一念觀想即可喚出七彩琉璃心像,大無盡高無盡。心像巨神,自成乾坤,攤手為廣漠大地,納道尊於手心。旋即,攤開的左手攥拳。
  
  被道尊砍了一刀,是因為佛祖自己將先機送到了人家手中,絕非佛祖差勁。即便此刻傷得不輕,他仍有一戰之力。受傷的猛虎,再被徹底殺死前也照樣能與健壯雄師打出一個風生水起。
  
  攤手為乾坤,握拳則天崩地裂,煙塵無存。
  
  道尊不為所動,他面前明明已經沒有了佛祖,卻仍揮著手中龍雀向下砍去……同時吸了一口氣。
  
  只一口氣,提息,無邊巨佛突然模糊了,大像變成了碎石,碎石變成了砂礫,砂礫變成了塵煙,塵煙變成了一道流光,一次次的變化都那麼清晰明白,可所有變化僅在一個瞬息間、僅在道尊一提息間。
  
  一吸,無邊琉璃神佛化作一道流光,被小若微塵的道尊吸進口中。
  
  道說,乾坤爐鼎。天地為爐,道身為鼎。爐煉外氣,真體納容,管那是怎樣的天地世界,隨道尊一咒提息,盡化精氣入身來。佛起須彌,則道收自然。
  
  破!
  
  無邊琉璃巨佛變成一道光被道尊張口收了,景色歸於正常,佛祖重歸眼前,道尊依舊劈斬,佛祖攤開的左手已經扭曲了。龍雀刀鋒再入頭頂,仍是之前那個裂,道尊砍得准!
  
  還是這個口子,他要接著劈。
  
  就在龍雀切入傷口一瞬,佛祖閉合雙目……道尊身邊景色再變:空空空空。
  
  無風無氣無聲甚至連光都沒有,徹徹底底的虛無境地。
  
  佛說,本無一物。天地間什麼都不存,甚至天地本身都是不存在的。什麼都沒有,連你都沒有!你看周圍,空空無物,其實周圍看你,也是個空空。佛根本都不存在,你又怎樣弑佛?在這虛空中稍待片刻,你也同樣消失無跡,你不存在了,又怎能再弑佛。
  
  佛閉上了眼睛,一切便都不存在了。
  
  化身天地無法鎮壓道尊,那就『送他』虛無,佛祖第二念、第二道大神通施展,道尊落入無盡虛無。若不能破,用不了多久道尊就會融化在這虛無中。
  
  虛無蕩蕩,只有一個身形正在迅速淺淡的老人和他手裡刀。
  
  刀仍在揮斬,不見絲毫停頓……還有眨眼。
  
  道尊眨了下眼睛,而他雙目再開時候,老人那雙昏花眸子忽然『亂』了下。
  
  真的亂了,雙眼亂了,左目中烏珠兒擴散了開去,瞳孔中的黑色迅速侵染入眼白;右目正相反,眼白散散頃刻侵佔烏珠,只在瞬息,道尊左目全黑右目徹白。
  
  黑白目,太一目。漆黑虛無中陡然綻裂七彩強烈的風,風亂撞亂闖但終歸無處可逃,盡數被道尊收入雙眼。
  
  道說,虛無爐鼎。無形無象無涯無際的虛空為爐,一顆精煉萬載的道心祖識為爐,納無限虛無補入無限之心、無限之身……人即虛空。
  
  我本虛空,你又如何化我。我的虛空就是不斷受納虛空而成的虛空,你的虛空又如何能收得下我?倒是我收了你的虛空才對。
  
  佛說虛空,只消閉目則萬物皆空;道說虛空。早已空空又何須閉目。
  
  破!
  
  爭於力爭於法,更是爭於玄意與大道。
  
  正大乾坤,無盡空虛,皆不敵道尊的:我為鼎。
  
  虛空盡沒,景色再次歸於正常,道尊依舊身在西天中心,龍雀刀繼續下落,終於有手感了:長長的刀割裂了長長的人中。
  
  又一次金血潑濺,佛祖口中怒吼低沉,趁著嘴巴尚未剖開還能說話。急急吼一聲:「掌!」
  
  言出法隨。佛說掌,就一定會有手掌。
  
  青色的手掌,很小,能出現在腦袋裡的手掌不可能太大:一雙小小的青色手掌突然從他正被劈開的腦袋中伸出。一左一右、雙掌合十夾向龍雀寶刀。
  
  佛有七寶加身。
  
  白玉杵。佛思即杵至。可做三千紮穿空突襲,破一切護陣守篆,無需提前施法轉咒。三千紮內佛祖動念時寶杵擊落時候;
  
  紫金缽,一缽攬盡三千世界,千萬天兵難當缽盂一扣;
  
  青元掌,掌中藏真奧,專破寶器祭煉本篆,一雙手奪盡天下寶物……『啪』地淬烈響聲驚起,青色手掌夾住龍雀寶刀。
  
  雙掌堅如磐石,穩穩扣中寶刀。佛祖雙手寶物再揮,白玉杵出手猛擊,紫金缽斜斜扣下。只這三件寶物也還罷了,道尊穩穩能夠應付,可就在此刻八方天地驟然光明,原本陰森昏暗的極樂世界重現聖潔,靈山歸落。
  
  諸般佛陀與大群菩薩隨靈山齊歸,回歸途中所有佛家高人皆入山、入位,而靈山歸回一瞬即為起法一瞬。
  
  道尊、佛祖正做貼身搏殺,靈山從天而降。降落半途裡萬仞靈山淩空一翻,化作一尊周身赤焰翻騰的巨靈金剛,揮掌向道尊狠狠拍下。
  
  這一瞬裡道尊能走,就如他來時那樣,自靈山過來的『路』撤走……除非放棄龍雀寶刀。
  
  刀為東天至寶,老頭子則是個要刀不要命的人。
  
  道尊猛甩頭,頭上發簪激射而起,交擊於白玉杵,擋下佛祖迎面之殺。一念驅杵三千紮擊滅?道尊曾以寶簪畫天河!
  
  寶杵崩碎發簪裂!
  
  而發簪射去、髮髻披散開來時候,道尊咬破舌尖一道血箭打出,正打入佛祖斜扣下來的紫金缽。血入缽盂,缽盂猛做暴漲、再不攻擊道尊改作淩空翻騰急轉……一缽攬盡三千世界?道尊舌尖精血湮滅八千星月,且看這只鐵飯碗裝不裝得下!
  
  血箭飛灰缽盂碎!
  
  左拳橫、擊於天,右手振,奪龍雀,道尊口中三字大吼:「滾滾滾!」
  
  轟隆巨響,道尊與靈山所化巨力天火金剛對一擊,一抹詭異緋色自道尊臉上閃爍,蒼老仿佛朽木一般的身軀卻巋然不動,倒是那尊大得無邊無際的巨靈歪斜飛一旁去。
  
  佛祖低聲痛吼,腦袋裡那雙青色小手十指扭曲虎口濺血,奪盡天下寶物?那要看是什麼寶物、要看寶物本在誰的手中,道尊搶回了龍雀刀,但因抽刀之勢所至,他向後退了一步……
  
  等一步退過,周圍的天地又次變化了:佛祖消失不見,靈山消失不見。亭臺樓閣、煌煌大寺之中,披頭散髮的蒼老道人顯得異常渺小。
  
  靈山還在,佛祖也在,不過靈山已經完全歸回原位,佛祖也回到他的聖大真法堂。道尊此刻也被收入大雷音寺中。
  
  一簪一血,崩寶杵破金缽;一拳一刀,震靈山破神掌。剛剛那場爭鬥道尊占盡上風,他贏了。
  
  只是這場仗還沒打完。
  
  此間為西天,佛祖回來了,靈山回來,極樂世界諸天佛陀都回來了。唯一能離去的時候道尊沒離去,雖然贏下剛剛爭鬥、一口氣破去佛祖三件寶物,但也就此失去先機。
  
  須彌海、音樂天、四神州、七金山……佛家所有淨土靈地的氣意都與靈山接連一起,西方天地每一尊仙佛的元修法力都與靈山接連一起。
  
  陷入大雷音寺便等若:以一人之力迎戰整座極樂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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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7 1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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