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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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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升邪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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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5:21: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一八章  聽人頭,身後事
  
  
  寂靜,大概十息的光景。
  
  幽藍薔薇州前,道尊和西方滿天神佛突然離去後,寂靜了差不多十息光景,大眼睛惡鬼瞪著小眼睛妖怪,戰場兩端目光迥異,有人目中帶笑有人眼泛凶光有人眸中流露絕望。
  
  其實這十息裡也不是誰都沒動,三王阿伊就動了,先是將一道心念傳入蘇景靈台:「開你錦繡囊禁制。」
  
  待蘇景解去挎囊禁法,閉獄王便將一道冥識打入他的乾坤囊中。
  
  冥識入囊,遁化人形,閉獄王本尊仍在邪廟門前,笑容殘忍盯住了敵人;另一個閉獄王則笑眯眯地走在蘇景錦繡囊中。
  
  「這麼多東西哇。」一隻小貓突然出現在『阿伊』身邊,驚歎、興奮、眼睛亮晶晶。
  
  閉獄王分神入錦繡囊,此舉別人全無察覺,但瞞不過上上狸,貓的眼睛是最尖的。進入人家的藏寶囊,這麼好玩的事情她不曉得也就罷了,只要趕上了怎麼可能不跟來看看。
  
  藏寶囊啊!想一想小貓就覺得自己要好奇得死掉了。上上狸真身未動,趁著蘇景開囊放三哥入內時候她也分神一道錦繡囊。
  
  兩個女子一般強大,若是以往相遇,就算沒有冤仇互相之間多半也會看不順眼,不過多了明白人和十四王這兩重關係,彼此也就沒了隔閡,三王阿伊微笑道:「有兩顆人頭,須得抓緊時間研究一下。分你一個,一起研究。」
  
  「什麼人的頭?有什麼可研究的……好漂亮的瓶子,蘇景,送給我吧。」話說到一半,上上狸忽然發現了一枚琉璃瓶。
  
  瓶子不大但貓也不大,整只貓抱住了瓶子。
  
  空瓶子,沒什麼奇特之處,但是晶瑩剔透,很漂亮。
  
  瓶子本來在不聽手中。帝姬帝婿大婚第一年用來裝紅豆,一年之後開始往外拿紅豆,因帝婿忙於朝政怠慢後宮,豆子沒拿幾次就拿空了。飛仙前不聽把瓶子送給了蘇景,帶在身邊是一份念想。
  
  奇珍異寶上上狸不理睬,偏一眼就看上了這只瓶子。
  
  蘇景嚇一跳,趕忙也分神一道入寶囊:「意義重大,快還給我。」
  
  「就要!」貓呲牙。
  
  「休想。」蘇景堅決。
  
  「蘇景!你不喜歡我了?!」
  
  「別鬧。」
  
  「哦。」上上狸甩了甩尾巴,放開了瓶子,前腿撐後腿臥坐在地上,低著頭看自己的前爪,沒法說的委屈模樣。
  
  蘇景『咳』了一聲,不知道該怎麼勸她,不料貓兒抬起頭說道:「我就喜歡這麼看自己的貓爪,真好看,總也看不夠……」話說一半,上上狸又目露好奇,撒腿跑向了阿伊:「就是這兩顆頭啊!」
  
  閉獄王不看其他東西,直接找到了貪樂王送給蘇景的三枚好頭匣,將其中兩枚打了開來。
  
  兩枚匣子,分別裝了四星君與七鬼主的頭。
  
  並不將人頭取出匣子,閉獄王自己趴下了,將耳朵貼上七鬼主的頭頂,秀目閉合開始仔細傾聽。
  
  蘇景不明所以,上上狸卻曉得三王在做什麼,貓眼睛一亮,跑到四星君的人頭旁,有樣學樣也湊上耳朵去聽。
  
  忍不住好奇,蘇景問:「聽什麼?」
  
  「聽咒。」兩個女子異口同聲……
  
  閉獄王、上上狸進入錦繡囊的時候,拔舌王也開口了,對鬼主、星君說話。但這個時候拔舌王的話鋒變了,不再像之前那樣喊打喊殺,話題繞在了『宣戰』之事上,言辭中透出一個意思:
  
  星滿天,無漏淵對十四王不敬,必須要教訓一下。但鬼主、星君中都已有人死了,這場教訓來得不算淺薄了。
  
  接下來也不一定就要繼續打殺。打或者不打冥王無所謂的,就看星、鬼兩家對閻羅神君敬意夠不夠虔誠了。
  
  話未明說,不過意思很明白了,敲竹槓。
  
  星滿天一位星君陣亡,無漏淵損喪了三位鬼主,再加上數不清的手下猛將隕落,兩家與蘇景、冥王的仇恨何其深刻。可今日事情牽扯到了一重重大關鍵:道佛之爭,孰勝孰敗?
  
  星君鬼主可不曉得道尊直接殺去西方極樂,他們只看到兩大巨頭甫一開戰道尊就消失不見,跟著佛祖面色驟變帶了全部人馬匆匆遁走……以此情形,誰看不出佛祖好像不太妙啊。
  
  萬一若是西方一敗塗地,星滿天和無漏淵焉有活路。若是西方大勝東方慘敗,那時再翻臉、會同佛家勢力去向閻羅、冥王算帳不遲。
  
  局勢太模糊,誰不想給自己留條後路。大星君態度似是緩和了不少,無漏淵兩位鬼主也不去硬撐,口中說著『對閻羅神君滿心尊敬,之前不知十四王身份這才多有冒犯』,以求給自己爭取一個迴旋餘地,不過心中的戒備不曾放鬆半點的。隨時能打更隨時能逃。
  
  後面怎麼樣和蘇景不存半個大錢的關係,他現在是個殘廢,真打起來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由得七哥去敲星君、鬼主的竹杠,由得三哥、小貓在自己的囊中聽人頭,蘇景不管這些,他大半精神都放在一個人身上:道尊貼身童子。
  
  道尊獨自離去了,把僮兒丟在了這裡。
  
  仙童已從珍鶴變回人形,表面看上去沒什麼,但以金烏神目仔細觀察就不難發現,那個清秀少年魂不舍守,目中深藏戚戚。
  
  蘇景招招手,請烏上三幫忙,催起雲駕帶著自己向仙童飛去。
  
  他一動,星君鬼主全都如臨大敵,蘇景則輕輕鬆松,不看敵人一眼逕自飛到珍鶴面前,依著離山禮數合掌施禮,請對方去邪廟。
  
  去邪廟是站著,在天外也是站著,其實沒什麼差別,但請朋友來自己家站一站,入門吃塊西瓜,至少是蘇景的待客之道。
  
  僮兒猶豫了下,隨著他一起回到邪廟,與三哥打了聲招呼,蘇景暫時脫離戰場,引著僮兒進入邪廟,待到確定外面的敵人再看不見自己這邊的情形時候,蘇景才問道:「道友可是在擔心道尊?他老人家……」
  
  「道尊去了西天極樂。」珍鶴回答。
  
  蘇景面色一變!
  
  就算見識再差勁,他也能曉得,即便道尊比起佛祖強上許多,隻身落入大慈悲寺怕也難全身而退。何況之前佛道在此曾有過一場氣勢之爭,兩人伯仲之間。
  
  「你說說你,就算肚子大模樣難看,好歹也是頭珍禽好鳥,如此失魂落魄不嫌丟人麼?」刻薄聲音響起,大金烏陽炯炯也跟了進來,以蘇景的金烏目尚能看出僮兒的擔憂之色,神目將更是一目了然。
  
  陽炯炯的嘴巴好像刀子,心卻是好的:「莫看你跟隨道尊多年,可就憑你那點眼光、那點修為哪裡量得出道尊的本領,老頭兒敢往西天極樂裡闖,自然做好了萬全准備,你還怕他會出不來?再說,自古以來道佛平肩、並位稱尊。他是與真佛平齊的人物,現在的佛不是後來才有的假貨麼,必定比不得真佛,當然也比道尊差遠了……誒,誒,你怎麼還哭了。」
  
  陽炯炯的話才剛開了頭,正準備長篇大論時候,珍鶴僮子忽然眼圈一紅,淚水劈裡啪啦地落下來:「道尊早已元氣大傷,遠比不得全盛時候了,這次去西天的確也有法術準備,可、可他老人家也對我交代了後事。」
  
  話音剛落,錦繡囊中正抱著大星君人頭聽咒的上上狸,元識之形突然散去,邪廟前的小花貓本尊也身形一晃,化作流光急急奔赴西方!
  
  片刻後,留守西南十萬山的諸尊妖王齊齊接到十一天聖的靈訊大令:兵發西天極樂,火燒大雷音寺!
  
  差不多就在上上狸離去時候,邪廟天外天外忽然傳來一陣稚嫩笑聲:「我的個閻羅老爺保佑,十一歸來,十四登位,來晚了,來晚了!十四何在,快來給我瞅瞅!」
  
  笑聲響起同時,一個小娃娃咧嘴歡喜,顯身邪廟前。
  
  白白胖胖的娃娃,光頭赤足掛長命項圈,身上卻似模似樣地穿了件小王袍,看上去既可愛又可笑。
  
  邪廟前三、七、十一、十三四位冥王同時面露歡喜,尤其瞑目王,眼皮跳得厲害。若非小娃娃及時伸手捂住他雙目,瞑目王就要睜眼了。
  
  蘇景也急忙迎出,大冥王駕到!
  
  遙遠院落中,七位冥王行轉大陣一座,大冥王被自家老三騙入陣位,但沒一會功夫本當休息的四冥王進入院子,本來是閒呆著無聊來找兄弟們聊天的,結果被大冥王騙進了陣位。
  
  算上蘇景,冥王兄弟十四人,其中三王與十三王之間可做互相穿遁,除了他倆之外,還有大冥王,施法一陣即可破空趕到任一位冥王身邊,他出陣後即刻施法,趕到靈寶出世地來見自家兄弟,來湊這場熱鬧。
  
  見大哥,蘇景正欲施禮,卻被三哥攔住了,阿伊有一道神識在蘇景的錦繡囊中,是以珍鶴道僮的話她聽得一清二楚,密語道:「道尊可能有些麻煩,他來之前交代過身後事,此刻人在西天極樂。」
  
  大冥王聞言面色一沉。
  
  他只是個小娃娃,稚嫩神情討喜五官,可他沉面時候,蘇景只覺得整片星空都變得陰沉森然了。
  
  前一刻喜眉笑眼的小囝囝,後一瞬嶽停淵峙的冥王首尊!
  
  大冥王不似上上狸那麼毛躁,沒有破空咒法,全靠飛馳根本來不及,再快也得幾個月才能飛到西天,待大家趕到時西方之戰早都結束了。
  
  不問事情經過,甚至連一句『此話當真』都沒有,大冥王沉聲道:「你們這邊該怎辦怎辦,其他不必多想,我去回稟神君,這件事非得他老人家回來才能辦得成。」
  
  話說完,他雙手伸出,分別用力拍了拍剛回來的瞑目王和剛升位成了自家兄弟的蘇景,跟著坐地施法,不片刻身形消失。
  
  「神君他老人家金身何在?」蘇景問身邊三哥。
  
  閉獄王應道:「神君在陣中。」
  
  蘇景還沒去過那座院子,是以不曉得,院中法陣就是七位冥王輪替結印、圍住一座小水塘打坐,根本不見閻羅神君的蹤影……除非他老人家在池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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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靜,大概十息的光景。
  
  幽藍薔薇州前,道尊和西方滿天神佛突然離去後,寂靜了差不多十息光景,大眼睛惡鬼瞪著小眼睛妖怪,戰場兩端目光迥異,有人目中帶笑有人眼泛凶光有人眸中流露絕望。
  
  其實這十息裡也不是誰都沒動,三王阿伊就動了,先是將一道心念傳入蘇景靈台:「開你錦繡囊禁制。」
  
  待蘇景解去挎囊禁法,閉獄王便將一道冥識打入他的乾坤囊中。
  
  冥識入囊,遁化人形,閉獄王本尊仍在邪廟門前,笑容殘忍盯住了敵人;另一個閉獄王則笑眯眯地走在蘇景錦繡囊中。
  
  「這麼多東西哇。」一隻小貓突然出現在『阿伊』身邊,驚歎、興奮、眼睛亮晶晶。
  
  閉獄王分神入錦繡囊,此舉別人全無察覺,但瞞不過上上狸,貓的眼睛是最尖的。進入人家的藏寶囊,這麼好玩的事情她不曉得也就罷了,只要趕上了怎麼可能不跟來看看。
  
  藏寶囊啊!想一想小貓就覺得自己要好奇得死掉了。上上狸真身未動,趁著蘇景開囊放三哥入內時候她也分神一道錦繡囊。
  
  兩個女子一般強大,若是以往相遇,就算沒有冤仇互相之間多半也會看不順眼,不過多了明白人和十四王這兩重關係,彼此也就沒了隔閡,三王阿伊微笑道:「有兩顆人頭,須得抓緊時間研究一下。分你一個,一起研究。」
  
  「什麼人的頭?有什麼可研究的……好漂亮的瓶子,蘇景,送給我吧。」話說到一半,上上狸忽然發現了一枚琉璃瓶。
  
  瓶子不大但貓也不大,整只貓抱住了瓶子。
  
  空瓶子,沒什麼奇特之處,但是晶瑩剔透,很漂亮。
  
  瓶子本來在不聽手中。帝姬帝婿大婚第一年用來裝紅豆,一年之後開始往外拿紅豆,因帝婿忙於朝政怠慢後宮,豆子沒拿幾次就拿空了。飛仙前不聽把瓶子送給了蘇景,帶在身邊是一份念想。
  
  奇珍異寶上上狸不理睬,偏一眼就看上了這只瓶子。
  
  蘇景嚇一跳,趕忙也分神一道入寶囊:「意義重大,快還給我。」
  
  「就要!」貓呲牙。
  
  「休想。」蘇景堅決。
  
  「蘇景!你不喜歡我了?!」
  
  「別鬧。」
  
  「哦。」上上狸甩了甩尾巴,放開了瓶子,前腿撐後腿臥坐在地上,低著頭看自己的前爪,沒法說的委屈模樣。
  
  蘇景『咳』了一聲,不知道該怎麼勸她,不料貓兒抬起頭說道:「我就喜歡這麼看自己的貓爪,真好看,總也看不夠……」話說一半,上上狸又目露好奇,撒腿跑向了阿伊:「就是這兩顆頭啊!」
  
  閉獄王不看其他東西,直接找到了貪樂王送給蘇景的三枚好頭匣,將其中兩枚打了開來。
  
  兩枚匣子,分別裝了四星君與七鬼主的頭。
  
  並不將人頭取出匣子,閉獄王自己趴下了,將耳朵貼上七鬼主的頭頂,秀目閉合開始仔細傾聽。
  
  蘇景不明所以,上上狸卻曉得三王在做什麼,貓眼睛一亮,跑到四星君的人頭旁,有樣學樣也湊上耳朵去聽。
  
  忍不住好奇,蘇景問:「聽什麼?」
  
  「聽咒。」兩個女子異口同聲……
  
  閉獄王、上上狸進入錦繡囊的時候,拔舌王也開口了,對鬼主、星君說話。但這個時候拔舌王的話鋒變了,不再像之前那樣喊打喊殺,話題繞在了『宣戰』之事上,言辭中透出一個意思:
  
  星滿天,無漏淵對十四王不敬,必須要教訓一下。但鬼主、星君中都已有人死了,這場教訓來得不算淺薄了。
  
  接下來也不一定就要繼續打殺。打或者不打冥王無所謂的,就看星、鬼兩家對閻羅神君敬意夠不夠虔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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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滿天一位星君陣亡,無漏淵損喪了三位鬼主,再加上數不清的手下猛將隕落,兩家與蘇景、冥王的仇恨何其深刻。可今日事情牽扯到了一重重大關鍵:道佛之爭,孰勝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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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面怎麼樣和蘇景不存半個大錢的關係,他現在是個殘廢,真打起來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由得七哥去敲星君、鬼主的竹杠,由得三哥、小貓在自己的囊中聽人頭,蘇景不管這些,他大半精神都放在一個人身上:道尊貼身童子。
  
  道尊獨自離去了,把僮兒丟在了這裡。
  
  仙童已從珍鶴變回人形,表面看上去沒什麼,但以金烏神目仔細觀察就不難發現,那個清秀少年魂不舍守,目中深藏戚戚。
  
  蘇景招招手,請烏上三幫忙,催起雲駕帶著自己向仙童飛去。
  
  他一動,星君鬼主全都如臨大敵,蘇景則輕輕鬆松,不看敵人一眼逕自飛到珍鶴面前,依著離山禮數合掌施禮,請對方去邪廟。
  
  去邪廟是站著,在天外也是站著,其實沒什麼差別,但請朋友來自己家站一站,入門吃塊西瓜,至少是蘇景的待客之道。
  
  僮兒猶豫了下,隨著他一起回到邪廟,與三哥打了聲招呼,蘇景暫時脫離戰場,引著僮兒進入邪廟,待到確定外面的敵人再看不見自己這邊的情形時候,蘇景才問道:「道友可是在擔心道尊?他老人家……」
  
  「道尊去了西天極樂。」珍鶴回答。
  
  蘇景面色一變!
  
  就算見識再差勁,他也能曉得,即便道尊比起佛祖強上許多,隻身落入大慈悲寺怕也難全身而退。何況之前佛道在此曾有過一場氣勢之爭,兩人伯仲之間。
  
  「你說說你,就算肚子大模樣難看,好歹也是頭珍禽好鳥,如此失魂落魄不嫌丟人麼?」刻薄聲音響起,大金烏陽炯炯也跟了進來,以蘇景的金烏目尚能看出僮兒的擔憂之色,神目將更是一目了然。
  
  陽炯炯的嘴巴好像刀子,心卻是好的:「莫看你跟隨道尊多年,可就憑你那點眼光、那點修為哪裡量得出道尊的本領,老頭兒敢往西天極樂裡闖,自然做好了萬全准備,你還怕他會出不來?再說,自古以來道佛平肩、並位稱尊。他是與真佛平齊的人物,現在的佛不是後來才有的假貨麼,必定比不得真佛,當然也比道尊差遠了……誒,誒,你怎麼還哭了。」
  
  陽炯炯的話才剛開了頭,正準備長篇大論時候,珍鶴僮子忽然眼圈一紅,淚水劈裡啪啦地落下來:「道尊早已元氣大傷,遠比不得全盛時候了,這次去西天的確也有法術準備,可、可他老人家也對我交代了後事。」
  
  話音剛落,錦繡囊中正抱著大星君人頭聽咒的上上狸,元識之形突然散去,邪廟前的小花貓本尊也身形一晃,化作流光急急奔赴西方!
  
  片刻後,留守西南十萬山的諸尊妖王齊齊接到十一天聖的靈訊大令:兵發西天極樂,火燒大雷音寺!
  
  差不多就在上上狸離去時候,邪廟天外天外忽然傳來一陣稚嫩笑聲:「我的個閻羅老爺保佑,十一歸來,十四登位,來晚了,來晚了!十四何在,快來給我瞅瞅!」
  
  笑聲響起同時,一個小娃娃咧嘴歡喜,顯身邪廟前。
  
  白白胖胖的娃娃,光頭赤足掛長命項圈,身上卻似模似樣地穿了件小王袍,看上去既可愛又可笑。
  
  邪廟前三、七、十一、十三四位冥王同時面露歡喜,尤其瞑目王,眼皮跳得厲害。若非小娃娃及時伸手捂住他雙目,瞑目王就要睜眼了。
  
  蘇景也急忙迎出,大冥王駕到!
  
  遙遠院落中,七位冥王行轉大陣一座,大冥王被自家老三騙入陣位,但沒一會功夫本當休息的四冥王進入院子,本來是閒呆著無聊來找兄弟們聊天的,結果被大冥王騙進了陣位。
  
  算上蘇景,冥王兄弟十四人,其中三王與十三王之間可做互相穿遁,除了他倆之外,還有大冥王,施法一陣即可破空趕到任一位冥王身邊,他出陣後即刻施法,趕到靈寶出世地來見自家兄弟,來湊這場熱鬧。
  
  見大哥,蘇景正欲施禮,卻被三哥攔住了,阿伊有一道神識在蘇景的錦繡囊中,是以珍鶴道僮的話她聽得一清二楚,密語道:「道尊可能有些麻煩,他來之前交代過身後事,此刻人在西天極樂。」
  
  大冥王聞言面色一沉。
  
  他只是個小娃娃,稚嫩神情討喜五官,可他沉面時候,蘇景只覺得整片星空都變得陰沉森然了。
  
  前一刻喜眉笑眼的小囝囝,後一瞬嶽停淵峙的冥王首尊!
  
  大冥王不似上上狸那麼毛躁,沒有破空咒法,全靠飛馳根本來不及,再快也得幾個月才能飛到西天,待大家趕到時西方之戰早都結束了。
  
  不問事情經過,甚至連一句『此話當真』都沒有,大冥王沉聲道:「你們這邊該怎辦怎辦,其他不必多想,我去回稟神君,這件事非得他老人家回來才能辦得成。」
  
  話說完,他雙手伸出,分別用力拍了拍剛回來的瞑目王和剛升位成了自家兄弟的蘇景,跟著坐地施法,不片刻身形消失。
  
  「神君他老人家金身何在?」蘇景問身邊三哥。
  
  閉獄王應道:「神君在陣中。」
  
  蘇景還沒去過那座院子,是以不曉得,院中法陣就是七位冥王輪替結印、圍住一座小水塘打坐,根本不見閻羅神君的蹤影……除非他老人家在池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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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一九章  神龍化血時,道起東天
  
  
  靈山回歸後,西方極樂世界本已重新明亮、聖潔。但現在又再度沉黯了下去。
  
  無邊淨土,浩瀚世界,甚至包括靈山在內,都變得灰暗陰沉,唯獨大雷音寺光明萬丈金碧輝煌。
  
  寶刹蓄力,它凝聚了西天所有的力量,因、道尊在寺中,必做殺滅。
  
  吭、吭、吭、吭!
  
  有笑聲響了來,這笑聲無處不在,來自大雷音寺每個角落,佛祖之笑,歡愉卻又陰沉,很難聽。
  
  佛祖居然發出這麼難聽的笑聲,不過道尊不怪他,道尊知道他的鼻子受傷了,傷癒之前很難再笑出好聽聲音。
  
  就在憋悶、古怪的笑聲之中,大雷音寺內,每一鼎每一爐每一甕每一壇、內中所有香火都點燃開來,但非青煙,香火如金煙如金。
  
  金煙緩緩,磅礴大寺愈發明亮了。金光閃閃。
  
  道尊不覺得自己和那尊佛還有什麼可聊的,不去理會對方的笑聲,更不看寺中飄散蒸騰的金煙,道尊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龍雀,就在此刻他手中龍雀忽然輕鳴了一聲。
  
  道尊什麼都沒做,好端端地,這把刀自己『叫』一聲。
  
  刀鳴蒼蒼,深邃卻也悠揚。道尊笑了,蒼老面孔上深刻的皺紋,在笑容裡似是泛起了些光澤。道尊很老,可這一笑很年輕。跟著他說了句怪話:「五息」。
  
  喃喃自語,他對自己說:五息。
  
  「殺。」
  
  大雷音寺中,佛祖的聲音無喜無怒,就在龍雀自鳴時佛祖法諭傳下。
  
  「殺。」
  
  乙末真人一字輕輕,他正看著面前的銀盆,當西天裡道尊手中龍雀鳴唱時候,遠在東天元羅福地的乙末真人面前銅盆中,那條小小的紫金龍變成了一滴嫣紅的血。
  
  游龍凝血,血在水中,凝固不散煞是好看。
  
  乙末真人一直在等,等盆中神龍化作道元真血。
  
  東天道七十二座福地三十六座洞天與五座道閣都有銀盆,銀盆中都有小小神龍,小小神龍都化作了一滴鮮血,所以這一個『殺』字不止出自乙末一人之口,而是響於東方每一座洞天福地和道閣的首座真人口中。
  
  神龍化血時,道起東天。
  
  包括道尊在內,所有東方道宗弟子都在等候這一刻……道家重陣,一道集結所有道家弟子才能施展出的摧破殺法。
  
  有趣的是這道法術的源起,不是道尊也不是道家眾多弟子,而是龍雀刀。
  
  東方道家仙早已集結,道尊早已帶了龍雀寶刀出征,只等東方諸地銀盆中的神龍化血,這重法術就能夠施展了。不過盆中神龍何時化血,道尊說了不算、道家弟子說了不算,要看龍雀刀的心情。
  
  剛剛龍雀那一聲輕鳴,東方的道人們等待好久了,終於等到、可以行法了。
  
  從行法到成法需得五息的光景,孤身闖蕩大雷音寺的道尊只需要再堅持五個呼吸工夫……
  
  西天動!
  
  東天動!
  
  西方大雷音寺,道尊獨立的空曠院落,氤氳升騰的淡淡金煙中突然踏出一個人,鎏金身軀,寬闊背膀,滿頭肉髻滿面慈悲,不是佛祖是誰,不過這個『佛祖』的頭殼是完好的,不見劈裂傷口。
  
  道尊不驚訝,長刀在手,這仙天宇宙之中就再沒有值得老人驚訝的事情。未見法術奧妙只有潑風賁烈,道尊提刀、進步、斬。
  
  佛的微笑清寧且神秘,揚起手迎向龍雀,好像舉臂去摘一片樹葉的動作,他只用兩根手指、拈花摘葉似的,竟真的捏住了道尊的龍雀。同個時候,一聲洪鐘一聲悶鼓。
  
  院中有鐘鼓二樓,隨鐘鼓聲音,那尊大鐘、那尊皮鼓內,又有兩人踏出,披寶衣頂寶冠,也是佛祖!又兩個佛祖左右而來,各執降魔印遙遙向著道尊扣下。
  
  這個時候,院中一棵菩提樹的被風輕輕搖曳,一枚菩提葉飄飄落地。菩提落葉之中,第四個佛祖踏出面帶笑容對著道尊吹出一口氣,金口一開,雷火天川……
  
  東方逍遙世界,所有端坐的道家弟子齊齊開目、齊齊手掐劍訣叱吒:「疾!」那一瞬裡長劍出鞘聲音沖透東天,本來安安靜靜橫置於主人膝頭的寶劍盡數出鞘。
  
  千萬弟子千萬劍,萬劍飛旋、逆刺噬主。
  
  劍氣寒芒,鋒銳一點刺入主人眉心。
  
  只是淺淺一刺,入肉淺淺,不過劃破肉皮而已,道家弟子卻無一例外地面露深深痛苦。
  
  『啪』地淬烈響聲,於同個瞬間暴發、暴發於每一位道家傳人頭頂,他們的發簪齊齊爆碎去,髮髻散但長髮不落,仿佛身處颶風殺眼中,他們長髮揚揚、猙獰飄擺……第一息過,第二息起。
  
  東天道域,長劍鳴嘯!
  
  眉心血內藏了一點道元靈精。千萬長劍千萬血,無數長劍整齊劃一,帶上一滴主人眉心精血,隨主人劍訣指揮,就在淒厲鳴嘯之中,染血長劍遁化寒光一道,飛射去本界首座面前銀盆。
  
  劍、血、盡入銀盆去,銀盆中的水色頃刻嫣紅,先前盆中那一滴『神龍化血』本不溶於靈水,但得無數道家仙尊精血為媒,最先那一滴血化開了。
  
  劍采血、劍送血,劍回歸主人身畔,但劍不入鞘,而是圍繞主人身周七尺方圓開始急急大篆,劍化寒光,如銀色靈颶。
  
  劍旋,人亦旋,洞天福地五大閣內所有道家弟子皆起身,懸地七尺整,身旋急急風。
  
  劍轉人轉,銀盆中的血也旋轉開來,由緩入急……
  
  大雷音寺,四佛現身四佛聯手,不是那些普通佛陀,無論金身、模樣、寶相還是他們的出手,皆與真正佛祖一般無二。
  
  四尊佛祖。道尊卻只有一個人。
  
  就當降魔印扣來、雷火天川當頭打下一瞬,道尊空著的左手輕輕一拍自己頭頂,金、紅、青三道氣意自頭頂噴薄而起!一氣三清,一氣三清,中土人間連孩童都知曉詞,這個詞從何而來?
  
  從道尊來!
  
  這宇宙,他是第一個一氣三清之人,他開創了無為逍遙之道,他是道尊。
  
  三清沖,分身顯,各自迎向強敵,太清、上清兩身迎向鐘鼓中來的兩尊佛祖,一模一樣的動作:雙手探出,扣住兩佛正結印的腕子用力一扭,兩佛慘聲嚎叫手腕被硬生生扭碎。
  
  不止腕骨碎裂那麼簡單的,更要緊的是自家降魔重法才施展到半途,遭強行打斷會有可怕反噬。
  
  玉清法身直接出現在菩提葉佛祖面前,此佛正噴口噴雷火,忽覺口中一緊、一疼,竟直接被玉清法身拔掉了舌頭!他傷得更重,卻被舌筋堵了咽喉,想叫都叫不出來。
  
  當一截佛祖舌頭被扔在地面時候,道尊手中龍雀寒光綻爍,劈開了那只抓住刀鋒的手,破手破腕破臂破肩直直斜破身魄,第四尊佛祖慘敗。
  
  哀號與慘叫聲中,金色血漿噴薄在地,四尊佛卻消失不見。
  
  同個時候,大雷音寺外院護法金剛神殿中,四大金剛金身殘損,兩個手斷了,一個口中鮮血長流,一個身體斜斷。
  
  這就是佛祖法堂的力量了,此乃佛之堂,堂內無處佛不在,殿中無人不是佛。
  
  大雷音寺內所有頭陀羅漢菩薩尊者皆可化身佛祖本相。
  
  不止得到佛祖的樣子,還能得到佛祖的力量,根據各大菩薩、尊者的修為不同,得到的佛祖之力也不同,但最少可得三成佛祖力,修持精深者動擊時甚至可得七成佛祖法力。
  
  外人在此與佛祖鬥,須得鬥戰千百尊、佛祖!
  
  四金剛慘敗重傷,但未死,也是因為此處為佛祖法堂,只要佛祖還在他們就不會死。
  
  四金剛落敗一瞬,伽藍神殿祥光湛湛,十八尊護法神起身離位去;普度神殿禪香流轉,三十六尊傳法頭陀起身。下一刻五十四尊鎏金佛祖出現道尊四周。
  
  三身歸體,長刀扛在肩膀,道尊繼續向前邁步,望著一群佛祖老人咧嘴一笑,與之前一樣,朽木枯老的人、年輕光耀的笑。
  
  邁步刹那,第二息過、第三息起……
  
  金色手掌從天而降,度魂淨水地面湧出,護法真龍奉召而來,降魔大印道道翻飛,不存半字囉嗦顯身時即為動法時,諸般重法全力出手!
  
  法如狂風暴雨,永遠祥和安寧的佛家聖地、大雷音寺內,鋪天蓋地、奪命的劫。
  
  扛著寶刀的道尊卻不見了,而那座佈滿佛家重法的金色院落中,多出了一只好漂亮的蝴蝶。
  
  憑暴風雨何如狂猛兇狠,蝴蝶永遠從容,自在翻飛於風雨中。
  
  道尊化蝶。他都忘了自己上次化蝶究竟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不過他記得上次一時興起、化蝶飛舞於星際,不料遇到了一隻眼睛明亮卻又鼠目寸光的小花貓,真是頭瘋貓,居然敢撲道尊化作的蝴蝶。
  
  那時的貓還是普普通通一妖仙,在這殘酷仙天中自保都難,道尊卻是巔頂全盛時;如今淘氣貓依舊淘氣,可她已經是仙天裡罕見的兇狠傢伙了,如今翩翩蝴蝶依舊翩翩,但道尊知道,自己老了。
  
  大雷音寺,正殿大座上佛祖端坐,兩位大菩薩分立兩旁,各自伸出一隻手,從左右按住佛祖的腦袋。
  
  被龍雀刀從頭頂豁開直過人中,要是不扶著點,這顆大腦袋就會分開兩掉了。但佛無暇療傷,他得入主大雷音寺法持,無暇顧及自己傷勢。
  
  突然一道神識傳入佛祖識海,道尊的笑聲呵呵:你傷得可不輕啊,這群小傢伙如此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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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5:30: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二零章  北斗長存,七星不滅
  
  
  佛家升堂法度升騰,內中每中每一禪家修持之人都可得佛祖真身真相和三成到七成的修為,但佛祖是帶傷入陣,腦袋幾乎被徹底劈開……他受傷了,之後再入陣,陣內佛徒就只能得他重傷後的力量。
  
  佛的雙眼血色侵染,此乃傷勢所至,而血色之下,他的目光卻是平靜的,同樣以神識作答回應道尊:殺你足夠了。隨神識送出,四方神殿中金光大漲,殿內七十二位持戒行者紛紛自神位中起身、化佛、邁步、奔赴戰場!
  
  剿殺蝴蝶的佛,再添七十二尊。
  
  以三屍的說法:行法如燉湯,行法如攢錢,行法如勾搭小娘子,法術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即便時間再如何短暫,這個過程本身也是由緩入急,從慢到快的。大雷音寺如是,先只是金剛四佛,隨即伽藍十八佛、傳經頭陀三十六佛,再到此刻持戒行者七十二佛,這『化佛』重法越行轉也就越快、越圓滿,寺中將化佛將入戰的敵人會越來越多……
  
  東天道家亦如是。
  
  劍飛旋人飛旋,銀盆中的濃濃血水也在飛旋。
  
  血轉盆不轉,是以『啪』地一聲銳響刺破耳鼓,所有盛血的銀盆盡於此刻破碎!
  
  血在盆中時候不顯什麼,可當盆碎血出……那是滅地之洪、那是吞天之海!小小銀盆中,盛下的是足以湮滅幾座乾坤的浩瀚血海。
  
  血海湧動,血海急轉,道家弟子與道家劍人在血海中仍就狂舞不休,人人須發賁張,人人目光狂熱,這是百萬年中,東方道家最最盛大的一場舞,能夠參與其間何其有幸!
  
  而血海湧出一瞬,無論三十六洞天還是七十二福地,所有道家治下靈州,也開始瘋狂旋轉。
  
  整座東方神壇,轉轉轉。
  
  靈州侵血而急旋生風,血紅色的風自每座洞天福地周圍卷揚開來。
  
  每一座靈州都於急旋中挾起浩浩疾風,風也在轉,化天颶!
  
  靈州幅員有限但狂風延展無極,頃刻間一道又一道赤紅天颶彼此碰撞,卻不存絲毫沖突的勾連一起,風融於風,彼此勾連,眨眼三次再看東天:那是何其磅礴何其驚心何其壯烈狂野的漩、颶、陣!
  
  整座東天道,化身血漩赤颶。
  
  每個弟子,每一把劍,每一滴血,每一塊石頭、每一片神州,都是這樣壯烈漩渦的一部分。
  
  第三息過,第四息起。
  
  剛剛消失的大冥王忽又顯現邪廟門前,來不及說話直接將一道元識打入幾位冥王腦中:「十一、十四、道家鶴僮兒隨我同去!」
  
  之前走得匆忙,半路上忽然想起十一、十四與鶴僮兒可能會有『用處』,大冥王又歸來要帶上他們一起回去。
  
  三哥到底是女子,她的心思細致,不忘傳神蘇景:「你放心去,此間一切有我照料。」
  
  這句話就算不說蘇景也不會擔心什麼,他早就『領教』過了,冥王間的義氣不是開玩笑的。有閉獄、拔舌、貪樂三王在此主持大局,小賊奪寶、同伴安危無需顧慮。不存絲毫猶豫,蘇景邁步上前搭上了大冥王的手。旋即只覺一陣天旋地轉……身形重新穩當後,耳中傳來一片歡呼,眼中一座清秀小園。
  
  歡呼聲來自圍坐小小水潭的七位冥王,不認識蘇景,可之前蘇景更袍升位,天上有兆鏡顯映天下、同時他『蜜棗元寶大紅床、跟著天塌了』的冥王真威綻放,其他冥王都有感應,此刻哪會認不出是他是自家的老十四。再加上十一消失好久終告歸來,陣中諸位冥王哪能不歡喜。
  
  入身陣法內,想要跳起來給個熊抱是不成的,但這聲歡呼免不了。
  
  「皆收聲,道尊或有難,我須得喚請神君。」大冥王沉聲道,陣中七位冥王都面露驚訝,立刻止住聲音。
  
  「我當喚請神君,你們三個隨我一起,就一句話,我說你們學,可聽明白了?」大冥王回過頭望向瞑目王、蘇景和珍鶴僮子。三個人怎會不知事關重大,立刻點頭,尤其鶴僮子,把頭點得尤其用力。
  
  「這便開始了……」大冥王帶著三個人跨上幾步,來到小小的水池邊,長提息,再開口時高揚聲:「閻羅誒,神君誒,快快回來誒,小的有事找您誒。」
  
  大冥王的調子,民間村婦為受了驚嚇高燒昏迷的孩兒叫魂時用的調子一樣。
  
  蘇景懵了,但他不是最懵的那個,珍鶴比他懵得多,倒是二明哥,想都不想就開口跟著喊:「閻羅誒,神君誒,快快回來誒,小的有事找您誒。」蘇景總算反應不慢,從第四個字開始跟上了,一起喊。
  
  他的喊聲剛落,忽聽得身後也傳來了一聲:「閻羅誒,神君誒,快快回來誒!」
  
  三屍自裁趕到,這等大事怎能少了他們三個,顯身一刻即為開口一刻,喊得調子比著大冥王還正。
  
  大冥王看了三屍一眼,目帶嘉許,覺得他們喊得挺好。接下來聲音不停,又連喊了兩遍,蘇景等人都跟著,可有哪有絲毫動靜,水池子平平靜靜,不見閻羅神君跳出來或者遊出來。
  
  「神君真在這池子裡?」雷動聽大冥王不喊了,趕忙問出口,臉上盡是納悶。
  
  「這池子很深麼?神君潛得太深了?」赤目還想接著喊:「咱再大點聲試試?」
  
  「不必那麼麻煩,我下去摸摸看,把閻王爺請上來。」拈花開始脫衣服了,蘇景趕緊把他攔住,這個時候可不敢胡鬧。
  
  大冥王也搖了搖頭,面色沉肅,倒不是不覺得三屍怎地,而是事情結果不如意:神君喚不回。
  
  其實這樣的結果並不意外,神君人在陣內沒錯,但他更是在一重玄妙法術中,偶爾他會『換口氣』、緩出一份心神來聽聽『上面』的動靜,但他若凝神入法中就再沒什麼事情能夠打擾他。
  
  是以喚請神君無需法音、神令之類咒言,就照著『老規矩』喊上三聲,他老人家能聽見的話自然會傳念過來問發生何事,若聽不見就算喊破了咽喉也沒用。
  
  大冥王另外帶了三個人和他一起喊,十一王遭難歸來、久別重逢;十四王新晉王位、從未真正見過閻羅;珍鶴僮兒為神君老友的門生。這三個人在,能在呼喊中添出一份『冥冥迫切』,與法術無關,算得通玄之意。萬一閻羅身處『可能聽見也可能聽不見』的邊緣,這三個人跟著一起喊就會有用處了。
  
  奈何,神君現在是『完全聽不見』,他老人家在忙。
  
  大冥王顧不上多說什麼,又從囊中摸出幾塊黑色玉玦,手上微用力全部捏碎。珍鶴僮子面色沉沉,求助閻羅這條路走不通。忽然,大冥王悶哼了一聲,並無痛苦或者驚訝,只是強大之人探查到強大力量時的本能輕哼。
  
  大冥王探得,極遠處正有巨大力量正在迅速凝聚,東方。珍鶴沒有大冥王的深厚修為他,但他知道自家的法術佈置,抬頭望向星空,矚目於北斗七星。
  
  與大冥王同時悶哼的,西北天邪廟戰場中閉獄王阿伊,她也感受到東方正漸漸飽滿、迅速膨脹的兇狠力量!
  
  「連襟兒啊,北斗星有點不對勁兒啊。」大金烏陽炯炯昂首望著北方星天中最最明亮的七個星。
  
  術業有專攻,神鴉真、明目將不是金烏自己沒事封著玩的,除了詭中收屍匠外,其餘神鴉七將中的每一將都是修煉到極致後得『天封兆』才能立其位、得所名的。
  
  論打的話,道尊隨便吐口口水能把陽炯炯淹死十八回,可說起辨真、凝遠、望斷的眼力本領,陽炯炯就算比不得道尊也不會相差太遠。
  
  連襟兒拔舌王循著陽炯炯的指點望去,北斗七星。
  
  北斗七星,凡間故事無盡,數不清多少法門教派都將七星奉作天君神祇,膜拜供奉。不過凡間裡的故事,比起仙天中流傳著的、有關這七顆天星的說法就要遜色得多了。
  
  宇宙間天星無數,但無論驕陽、明月、靈州、凡間又或是冰冷沉寂全無生機的大小星石,都不是永恆的。從誕生到強壯、從強壯到衰老直至最後毀滅,星星是死物,不過也有『生老病死』的過程、有誕生發展毀滅的規律。
  
  星星是有『壽命』的,而仙天傳說,滿天星辰皆有隕落時唯獨:北斗長存,七星不滅。這七顆星星是不會死的,永遠懸掛星天,永遠光華閃耀。
  
  傳說而已,沒得考證,反正北斗七星現在還掛在天上,誰要對『北斗長存七星不滅』有所懷疑,唯一證明的辦法就是使勁活,活到有天北斗真熄滅墜落了,那位仙家便可大罵一聲:騙我!
  
  北斗七星何時會隕落不可知,北斗七星何時誕生同樣無人知。
  
  閻羅、道尊、佛祖、大金烏、龍鳳以及這滿宇宙的神仙,號稱『與宇宙同壽』的一抓一大把,可真正『與宇宙同壽』的一個也沒有。
  
  就算仙家擁有無盡壽命可以活到時間盡頭,他們也沒有資格『與宇宙同壽』,因為他們至多能夠堅持到宇宙的結束,卻沒人能見證宇宙的開始。
  
  先有宇宙,有了浩渺無盡的空間與流淌無限的時間,才有的生靈和神靈。普通仙家不值一提,即便閻羅、道尊、真正佛祖也是『後來者』。他們封仙成聖的時候,這宇宙早都存在了不知多少年。
  
  不過可以肯定的,北斗七星即便不是『不滅之星』,至少也是『長壽之星』。便以道尊而論,他活的年頭已經漫長到無法計較了,今日星天與他初成聖時的星天迥然不同,那時的萬萬星九成九皆已隕落,今日的萬萬星九成九是後來誕生。
  
  漫天星鬥,絕大部分比著道尊要年輕,北斗七星卻算得道尊『前輩』、老前輩。
  
  他成聖時候北斗七星就存在、且已閃耀了不知多久。
  
  宇宙在前,道尊在後,道尊與閻羅神君、真正佛祖算是『一代人』,但他們不是第一代,早在他們之前宇宙裡就有仙有神有各種強大怪物。這種事就和凡間繁衍差不多,時間在不停的流淌著,太多強大的生命湮滅其中,太多兇悍的種族悄然絕跡。古仙古神曾經真實存在過,只是沒能堅持到現在。
  
  『人』沒了,可還有痕跡可循,翻一翻古時仙神留下的記載,總能看見『北斗七星』的記載,且古神的記載中說,古神的古神也有過北斗的故事……這七顆星星『老』得簡直沒有邊際。
  
  北斗七星的『長壽』堪稱神奇,在人間在仙天都有美麗傳說,可實際裡這七顆星星一點也不美,正相反的:它們猙獰。
  
  七星就是七顆大火球,但與金烏鑄就的驕陽截然不同。
  
  太陽,不一定都在照耀凡間,有不少金烏鑄就驕陽只是單純的為了修煉,若修煉地方周圍連顆星石都沒有,太陽成形後自也就談不到『溫暖凡間孕育生機』,但如果有誰好事、將一枚藏蘊生機的天星搬過來擺放在合適位置,這顆天星就會有黑夜白晝、有春秋四季、漸漸開化出生機變成一座繁榮乾坤。
  
  七星則不然,因它們的光中也存有可怕殺傷,能感受其溫熱之處,也同樣會領受它們的光之殺噩,根本沒有普通生命能在七星的照耀下存活……
  
  飛抵臨近便能發覺,那七顆星時時刻刻都翻騰著可怕毒焰,巨大的爆炸隨時發生,每次都會將飽蘊劇毒的白色熔巖噴出千萬裡,普通仙家莫說靠近七星,只消被噴出的毒漿掃個邊也是魂飛魄散的下場。
  
  莫說普通仙家,就是星滿天中修為最強的大星君也不敢登上北斗七星,所以七星雖在北方,星滿天一脈從來都是繞著它們走,更毋論插旗立壇。
  
  道家五大閣的掌座真人本領深淺不一,不過算起來他們大概都是和大星君是『同個範疇』內的強大人物,憑五閣真人的修為還不足以進入北斗七星,不過此刻他們都在七星中。
  
  他們帶了道尊封下的靈符護身。
  
  自龍雀鑄成之日起,道尊就封於丹田、以元道寶身為爐鼎以至純道家真力為薪火、時刻不停祭煉了無數年頭的符咒。
  
  符分上下咒,
  
  上一咒:定今七星上紫咒;下一咒:伐古七星鴻蒙咒。
  
  其中上一咒分做七道,下一咒只有一道。
  
  五大閣掌座真人各領一道『上咒』,不敢有絲毫怠慢、認認真真地貼在了腦門上,這才能登上七星、安穩落座、安穩施法。符很寬也很長,貼於印堂就看不見臉了,且連肚臍都能遮掩住。
  
  五位真人分別入駐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五星。最重要的天璿天樞兩星則有另兩位道家高人掌入主。
  
  太白、太乙二仙,與道尊兄弟相稱,這兩位仙家的本領堪與冥家閉獄王尊、佛家蓋世尊者比肩,他倆的修為勝出五位真人許多,他們也領了上咒,但貼符不用像五真人那麼誇張,貼在臉頰上就足以護身了。
  
  可以說東方道家之中,除了道尊本人之外,就以二仙五真人為尊了,如今就在北斗七星之中,且已經來了十年裡。之前大方閣首座以影形相見道尊,就是因為他的真身元魄在北斗。
  
  十年間,七人以道尊傳下的大咒不斷加持於七星,時時刻刻都在等著,等一瞬:整座東方道宗於急旋中勾連成一體的瞬間,便是現在。
  
  七位真人同時暴發長嘯,同時揚起右手,再同時將早都緊握於右手的一顆不知來自什麼怪物的長長獠牙深深插入身下、七星!
  
  下一刻:
  
  東方,本來瘋狂旋轉已經勾連一體的血色狂風突兀消失,從福地到洞天再到五閣所有道家弟子全都跌落在地。無一例外,施法前黑發者盡數白頭,年長白髮者則更顯蒼老。
  
  北方,七星突然熄滅……不止熄滅,而是徹底消失了,原先北斗七星位置所在,只剩下七個疲憊深深的道人。
  
  西北,正隨著陽炯炯指點眺望北斗的拔舌王:「我草!沒了!」
  
  算算時間,此刻正是道尊深陷大雷音寺後、龍雀刀自行輕鳴的第四息末。
  
  第五息起。
  
  大雷音寺中,風暴中的蝴蝶也開始了它的反擊。
  
  蝴蝶的反擊很簡單,飄搖中、飛過去,落下來。
  
  搖搖擺擺,飛舞緩慢的蝴蝶,但沒道理、那些身形快如光電的佛就是躲避不開,甚至他們都找不到蝴蝶在哪裡、無法查知蝴蝶已經落在了自己的肩上、頭上。
  
  蝴蝶只是輕輕一落就飛走了,不見它有任何停留,更看不出它施展過什麼手段……一道金紫色的猙獰傷口,一蓬金紅色的血漿噴薄!道尊變作了蝴蝶,龍雀刀與他一起消失不見。
  
  雖看不見,可那柄寶刀還在道尊手中!蝴蝶落處即為神刀落處,這群冒充了假貨的假假貨哪個當得龍雀一斬殺!
  
  慘叫連天血漿四濺,伽藍護法、傳經頭陀、持經行者,迅速登場迅速潰敗再摔回本座神殿,金身扭曲面色慘白。
  
  端坐大寶殿正中的佛祖同樣察覺到了東方暴發了巨大的力量與威勢,對此佛祖全不覺驚訝。
  
  道尊獨闖西天,東方要是安穩如昔那才是真正古怪了。
  
  東天道終於有了動靜,但佛祖唯一的情緒僅僅是:可笑。
  
  便如佛祖可以隨身帶著靈山一樣,道尊肯定也能調運出道家的大威力神通。如果大家在邪廟相遇時候,佛喚靈山道請東天,打起來的話還真是個勝負未知的局面。
  
  可現在情形變了,佛不知於靈山歸一,還與整座西天歸一,凡人征戰還講究個地利,何況巔頂仙佛之戰。道尊就算把所有道家弟子都弄過來,照樣也會全軍覆沒,因為此間是西天極樂,早都被佛法佛光侵染個透。反過來也是一樣的道理,若西天所有佛結隊跑去東方逍遙世界核心去打仗,一個也回不來。
  
  佛笑,送出一道神識給道尊:負隅頑抗,有失你的身份啊。
  
  動念同時,雷音寺中『化佛』法度也告圓滿,座座大殿光輝迸放,十八正位羅漢、一百零八守關羅漢,五百真威羅漢……盡化佛。
  
  這還只是羅漢,大雷音寺內尚有諸佛諸尊諸菩薩諸行者,借給道尊十把算盤可算得出於此一刻會有多少尊『化之佛』入戰來。
  
  院落不見了,大雷音寺不見了,蝴蝶眼中四面八方天上地下,無處金光不再無處佛祖不在。
  
  人人縱法人人施劫,蝴蝶能穿跨暴風雨,但此刻它面臨的又何止風暴,這片乾坤徹底被強悍法術湮滅,根本是海!
  
  青光道氣綻爍,蝴蝶化歸道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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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二一章  提刀入西天,唱道雷音寺
  
  
  眼光之內,處處佛祖。
  
  神通與劫數徹底湮滅世界。
  
  沒了空間,輕靈也就是失去了存在的意義,蝴蝶再沒用,道尊破去蝴蝶身相,化歸本尊,那個老得幾乎連腰都直不起來的人,提著盈丈的刀。
  
  跟著老人揮刀、提縱、衝鋒!
  
  佛祖安坐大殿中,放聲笑:「找死!」
  
  佛祖遍佈道尊身邊,齊齊放聲笑:「找死!」
  
  道尊竟也在笑,一個字的呼喝:「死!」
  
  比風更快比火更烈的衝鋒,他有個老朋友喚作閻羅,他有個老朋友喚作佛祖,他此刻化身閻羅、斬佛祖……
  
  蝴蝶,道家畢生追求的逍遙真意的體現方式,所以修行之人都曉得,如果與道人為敵、如果那個道人化身為蝶,那可一定要小心應付,這重身相代表著大威能大力量。
  
  相傳,萬萬年前道尊參透道之真意,道尊寫下了『逍遙』兩字,隨即兩個字飄起銀光、幻變做千萬蝴蝶,翩翩飛舞仙天、飛入人間。
  
  蝴蝶,就代表著逍遙。
  
  只是外宗人不知道的,甚至道家本宗內普通弟子也不知道,『逍遙』兩字化作蝴蝶無數沒錯,可那『逍遙』兩字,道尊是用刀劍寫下的!
  
  蝴蝶即逍遙,但逍遙來自刀刃。
  
  當蝴蝶再無法存留,至少道尊手中還有刀;當逍遙兩字被歲月剝蝕被邪惡模糊,就再用手中寶刀重新鐫刻那兩字。
  
  逍!遙!
  
  老人提刀猛進。他的身法何其迅捷,以至身後拖出長長殘影,可他身後殘影:分明是一條猙獰的紫鱷。
  
  龍雀刀斬,慘叫聲接連不休,道尊一擊三千丈,沿途所有佛皆殺滅,敗出戰場,道尊也接連遭受敵人重擊,他用的根本是潑命打法,只攻不守又豈能不中擊。但他非但不見頹敗。反而……年輕了,皓白長髮變作灰白,臉上皺紋淺淡許多,從耄耋老人變作花甲年紀。
  
  戰場中烏雲滾滾雷霆萬道。佛光法芒激烈綻放。可無論深深晦暗還是強烈光芒。都遮掩不住那道沖天身影、那道淬烈刀芒。
  
  第二斬,提縱向天去,再擊三千丈。殘影長長拖去,一頭斑斕之虎!沿途殺破一百三十佛,道尊身中十九劫。他在三千丈天,他身後只有自己的影子再無半個敵人,而他鬚眉長髮盡數轉做黑色,老人徹底消失不見,大雷音寺中唯一的道人,四十年紀面色威嚴……口中長嘯洞穿西天,再提刀、西北向、斜向下,人與刀仿佛流星傾地,又是三千丈!
  
  三千丈殺滅。
  
  殘影化白鹿,溫和的靈獸雙目如血,威嚴的中年道長卻在放聲大笑,再斬佛一百四十尊,再中擊二十九記,就在大笑中道尊更加年輕了,目光從狠辣變作清透,身形褪去幾分魁梧顯得更加修長,長長須髯隨風消失,皮膚也泛起年輕人獨有的光澤。
  
  道尊變青年,眉清目秀,面龐上甚至還透出幾分青澀。他七竅沁血,他縱聲大笑,即便周圍無盡邪魔他依舊忍不住的笑:年輕真好。
  
  時間滾滾向前,永遠不會有絲毫停留,就算我能萬壽無疆、就算我得長生不老,可也永遠找不回來舊年曾經,找不回來年少時我!直到……我身將殘,我法將末,我道將淪喪時,才能再得回片刻『從前』。
  
  從前,不太好,卻真的很懷念呵。
  
  短短瞬間,道尊三擊,於無數佛圍攻下斬其數百!只是敵人不見減少,反倒越來越多,大雷音寺法度已經完全發動開來,寺中諸院諸堂諸法眾盡化佛相蜂擁而來。
  
  再提刀,第四擊!逍遙兩字未能重做鐫刻,道尊誓死不放手中寶刀。
  
  殘影顯,青龍翻騰。
  
  三千丈,金血噴濺。
  
  道尊化身瘋魔,任由無數神通轟擊在身,任由七竅中鮮血長流,他的刀不停他的殺不停……以前從未想過是以不曉得,來大雷音寺撒野原來這麼過癮,死也值得了!
  
  寶殿中,大位上,佛祖死死盯住戰局,他全不掩飾自己的驚詫,道尊會拼命會發瘋都是預料中事,可瘋成這個樣子還是超乎了所有人的想像。
  
  佛祖驚詫。不過也僅僅是驚詫罷了,大雷音寺有多少人?到現在道尊才斬殺了多少?不值一提。
  
  打得再如何壯烈,死得照樣輕若鴻毛!佛祖笑。
  
  就在佛祖笑容展露時,第五息末。
  
  剛剛結束了第四擊、身形已經無法抑制地開始搖晃顫抖的道尊,於噴出一口黑紫血漿的同時,將手中龍雀寶刀奮力向天空一拋。
  
  道尊口中鮮血湧出,卻掩不住他的吼喝:「道!」
  
  道字落,暴風起!
  
  風自刀中起,翻飛於半空的龍雀寶刀、生風。
  
  風非虛妄中來,此刻刀中賁起的狂風,片刻前曾在東方……就是那起自東方每一劍每一人每一洞天福地、又把整座東方道壇勾連一處的血色天颶。
  
  那風萬萬里,那風中藏納了東天道所有弟子力量。殺滅之風,爆於西天極樂大雷音寺!
  
  風起突兀,殺滅突兀,血色颶風來得何其磅礴與猛烈,四面佛猝不及防,風轟動一瞬三百眾全無抵擋機會便告飛灰。
  
  寶殿中佛祖猛揚金掌,『啪』地一聲重重拍在自己的寶案上,一掌之喝,傳告闔寺弟子:區區風,何懼之有。
  
  血色颶風急急擴展,越發強猛。但佛眾多,應變奇快,又再被風掃蕩四百佛後,眾多佛便已結圓成陣,將道尊、寶刀、血色狂颶圍攏中央,佛揚手,每一人都揚起左手,手中金光如虹向著颶風壓去。
  
  颶風旋轉狂猛,群佛打出的金光初與風觸碰,一眾假佛面色皆告慘白,身形搖晃不休,他們打出的金光也堪堪就要狂風撕碎。可下一瞬,又一更大圓結布於外,又有大群佛入戰來,揚手噴薄金光打向颶風;
  
  再眨眼第三圈成形,金光威勢暴漲,死死鎮壓住到刀中狂颶。
  
  而四面八方重重祥雲翻騰招展,一尊尊佛從巨大無邊的雷音寺各出飛出,快如電光趕赴戰場,第四圓、第五圓接踵成形,血色之風再無法猙獰,於金光重壓下被層層打滅,風形越來越小……
  
  佛層出不窮,繼續趕赴戰場。
  
  血色狂風才告施展就被鎮壓,不是東天道差勁,只因雙方拼鬥之地是在西天極樂。
  
  大局已定,寶殿中的佛祖縱聲大笑:「道尊,還要再拼麼?」
  
  道尊與他的刀就要被鎮壓,金光陣下的年輕道士滿目殺氣,幾近枯竭之身,仍拼出全力支援著自己的寶刀,可大勢已去,莫說佛祖本尊,就是這大寺中最最差勁的小沙彌也看得出:徒勞掙扎、徒增笑柄。
  
  血色颶風層層打散,那風籠罩的範圍只剩百餘丈,勉強護住道尊,苦苦支撐、堪堪崩碎。
  
  道士的面色卻平和下來,年輕正迅速的消逝,他又漸漸衰老回去,可就在層層顯現層層深刻的皺紋中,有笑意蔓延開來,他的聲音朗朗,他的唱響亮如天音。
  
  「知不知,上。」
  
  「不知知,病。」
  
  道尊唱道。大雷音寺建立萬萬年,此間從來只有佛音與禪聲,何時也不曾有過道唱之聲……直到今天,道尊提刀殺入西天,道尊唱道雷音寺!唱到此,刀中風只剩三十丈,道尊目光平靜,閉上了眼睛,而唱聲不休。
  
  「聖人不病,以其病病。」
  
  「夫唯病病,是以不病。」
  
  唱到此,刀中風僅剩十丈籠罩,道尊已經徹底變回了老人,相比之前更要老的多,他的身體佝僂,他的腰幾乎塌斷,他的聲音仿佛朽木摩擦,可他仍在唱,重複唱。
  
  「聖人不病,以其病病;夫唯病病,是以不病……」唱著,道尊重張雙目,顫抖的手指遙遙點向西方、點向大雄寶殿內端坐的佛祖本尊:「你就病了,得治!」
  
  話音落,刀中狂風徹底碎去,四面八方金光撲湧而來,佛祖沒說留活口,直接殺滅便是。
  
  金光就要打中道尊,道尊取出一張好大的符篆,貼在了自己的額頭上,擋住了臉也擋住了自己的身體。
  
  符篆貼於額頭時,本已威力全失的龍雀刀遽然長鳴。
  
  長鳴之中,白色的火,白色的光,白色的星……七顆天星就於毫無徵兆之中,出現在道尊頭頂、三千丈天。
  
  天星出現一瞬,天星轟落一瞬,天星爆碎一瞬。
  
  這才是道尊、這才是東天道的真正一擊,接引北斗、炸碎北斗、崩於西天極樂大雷音寺!
  
  北斗爆碎時候,佛祖大驚大怒,脫口嘶吼:「妖道爾敢!」揮手將兩位『扶頭』菩薩打去一旁,縱身向外撲出。
  
  道尊在大笑,剛剛喊過的一個字此刻又再重複:「道!」
  
  七星轟碎,飽蘊劇毒的光、火與摧毀巨力摧毀重重圓,隨即橫掃大雷音寺……
  
  道佛一戰尚未分曉,而仙天宇宙再無北斗。
  
  道家群仙隱居東方,與世無爭潔身自愛好,可當逍遙不在當妖邪橫行時,道出、北斗崩。
  
  北斗七星炸於大雷音寺時候,邪廟門前十三冥王貪樂才抬起頭,循著七哥的目光望向北方星空,看他大驚小怪個什麼,頃刻,貪樂王就駭然發現北斗七星不見了。
  
  貪樂王本為閉獄王的刀,這麼多年裡早都養習慣成本能,一遇驚駭事情第一個就想到三王阿伊,忙不迭拉了拉三王的袖子:「我草,三姐快看北斗沒……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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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5:30:43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二二章  焉知將來,因果怎樣
  
  
  真佛與道尊關係很好,道尊與閻羅交誼深厚,閻羅和真佛卻一般一般、沒啥交情。
  
  倒不是佛祖對閻羅有意見,是閻羅神君嫌佛祖太愛沒事找事。
  
  今日仙天中已經沒幾個人知道的,真正佛祖是個好奇心特別重的傢伙。
  
  好奇心重不算毛病,可好奇心只要一上來就不管不顧地去做、去試,什麼都敢幹,這就是問題了。
  
  比如,有一陣子佛祖總想知道宇宙邊緣在哪裡、宇宙的外面又有什麼,所以他去了西方。
  
  當然不是西方極樂,而是西方的西方的西方的西方,一路向西堅持前行,從繁華仙天到荒涼星域再到空空寂靜的廣漠空間,佛祖繼續西行,無邊空蕩和越來越寒冷的風,佛不回頭,他非得一條路走到頭不可,然後他就沒了消息。
  
  晃晃千多年,佛祖不知去向,那時一位曾經到地獄中給閻羅王當過副手的大菩薩坐不住了,先去東方找到了道尊,兩人又一起去找閻羅神君。
  
  佛祖的事,閻羅神君一般是不會管的,可道尊上門開口他不會拒絕,而且那位大菩薩和神君也極熟絡,就給些面子吧,是以閻羅出山與道尊連袂去往西方尋找佛祖。
  
  一找就是六百年,深入極西極寒地方,閻羅與道尊要聯手施法才能抵擋住那份來自宇宙深處的奇寒,就在兩人都被凍得有些發僵的時候他們找到了佛祖,佛祖已經被凍成了大冰塊。正飄著。
  
  大威能者總會說『當懷敬畏之心』,這句話不是隨便敷衍的,宇宙永遠值得敬畏,因為宇宙遠比所有人都強大,它的奧妙無人能完全看穿,縱是佛祖……在極寒中受凍久了也會結冰。
  
  佛祖在冰塊裡對兩個老頭眨眼睛。
  
  敲開冰塊,將被凍得硬邦邦的佛祖救出來。佛說:謝謝你啊。閻羅神君都不稀得理他。
  
  又比如,有次佛祖躺在大雷音寺的伽藍殿頂上看星星,看著看著他就看見北斗了,跟著他就想為何北斗七星常旺不衰?這裡面有事。我得去看看。
  
  佛祖直接從大殿屋頂上升起七彩雲駕。向著北斗去了,才剛飛出沒多遠,一位大菩薩就追出來:「我佛,您去哪?」
  
  「我去看看道尊。他需我為他解惑。」佛說。
  
  那位大菩薩是佛的親信。可就是太親所以不講理了。佛要直說『我去看看北斗怎麼回事』,大菩薩一定得攔他,一定會話裡話外地點出:您就別總沒事找事了。
  
  「真的?」當時那位大菩薩不太信。
  
  「佛不打誑語。」佛微笑。打發了手下。
  
  佛到了北斗星,結果出事了。佛祖受困七星間,因為對門生沒說實話,實在不好意思從自家搬救兵,就給東天道尊傳了靈訊:別問,快來救命,你自己來就夠了,得快。
  
  那時道尊剛剛煉就龍雀、龍舌兩柄絕世寶刀,聞訊帶上雙刀就趕去北方。
  
  當道尊趕到時候,佛祖正被七頭怪物結陣悶打,佛祖只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
  
  七頭怪物的強大毋庸置疑,但還抵擋不住巔頂時期佛祖、道尊兩人的聯手,一場大戰之後七頭怪物都被斬滅,可道尊的雙刀也毀了。
  
  佛祖得救,對道尊認真點頭:「謝謝你啊。」
  
  打完以後道尊才知道七頭怪物是北斗七星『天胎』。
  
  其實就是山胎了,也叫山天大畜,一品山脈汲取天地靈氣,可孕化神胎,不過七頭怪物的來頭稍稍大了些,它們是北斗七星孕化的『山胎』。根性兇惡但尚未成年,還只是『小崽兒』,若等它們將來成了氣候,怕是每一頭都能有佛祖或者道尊的本領,畢竟,北斗七星遠勝於其他星宿,若將其他星宿看做凡人,那北斗就是神、凶神。
  
  佛祖來探七星,以他的法力是不懼怕七星毒火的,一個勁地往星星深處鑽,終於驚醒了凶物,七星本並蒂,七獸連心神,一下子都跳出來圍住佛祖就開始一頓好打……
  
  早早殺滅了七星天胎算是做了件善事,佛祖沒事找事找來的善事。
  
  佛祖是講義氣的,陪著道尊一起心疼兩柄剛剛煉成就被打廢了的寶刀,龍舌徹底廢了,救無可救,龍雀的情形好一些,還有挽救的餘地,是以佛祖相助,就以七星天胎惡獸重新祭煉龍雀寶刀。
  
  重新祭煉寶刀的事情上,佛祖是出了大力的,他對道尊說:不用謝啊。
  
  今日龍雀刀上的細細紫鱗,即為北斗天胎凶獸的心頭鱗,刀中封印的器靈就是七頭天胎凶獸。憑著這柄刀,再配以道家大陣能引動七星做爆烈一擊。
  
  重煉寶刀的時候道尊一個勁地埋怨佛祖,佛祖開始還老實聽著,後來就開始和道尊矯情:一切有緣法,今日算是種一因,焉知將來會有怎樣果。對了,這事內情你別說出去,就說我去東方找你論道,後來發現北方有邪靈作祟,咱倆就來大戰一場降妖除魔,說好了啊……
  
  焉知將來,因果怎樣。焉知將來有一天,真佛幫助道尊重新祭煉的龍雀寶刀喚北斗、炸七星、轟於大雷音寺!
  
  再就是,真佛、道尊、閻羅都不曉得的,當年佛祖在西方凍成了大冰塊,冰塊被敲碎後大都消散於宇宙無盡風中,唯獨一塊碎冰存留,不斷漂移向東、向東,漸漸變成了一尊大石。
  
  後來真佛離去偽佛立位,有座下弟子深入西方撿了這塊石頭回來,最最西方的石頭,是稱大真西靈石。
  
  今日結一果,回頭看,曾經必有一因。佛說:我家最有趣的說法莫過於此。
  
  ……
  
  古時,北斗天胎被斬殺,七星的靈性算是被連根拔掉了,可七星本身的力量依舊存在。
  
  北斗是七顆大火球,不同於太陽的是七星之火只殺不生。但既然是火就脫不開一個根本道理:得有的燒才能燒。
  
  一根柴能燒半刻,一棵樹能燒半天,一片莽林能燒兩個月,其他的燃燒星辰或者普通太陽如果是柴、是樹,長壽長旺號稱『永存不滅』的北斗七星無異就是一片莽林了。
  
  能燒半刻的柴或者能燒半天的樹,如果於刹那裡燃燒殆盡,它會釋放出怎樣的火焰與光熱?一片森林也在彈指間燒光呢?
  
  就是這個道理了,七星雖強大,但只用來轟砸西天,今日那群佛還不放在眼裡。可道尊喚起的重術又何止轟砸,集結整座東天的力量,徹底點燃、燃爆這七顆星,本來還能再燃燒萬萬年的七顆巨星於此一瞬徹底綻放!
  
  那是怎樣的力量、怎樣的毀滅!
  
  毫無懸念的,道尊飛了,被炸飛了。
  
  他有靈符護身,符絕不普通,是用北斗天胎凶獸的精血與靈氣煉就的,不受北斗巨力所傷,道尊是抱了同歸於盡之心來到西天的,可是能不死的時候當然不要去死,他及時取咒、伐古七星鴻蒙大咒護身。
  
  北斗七星爆炸,道尊不受其害。
  
  不過大雷音寺沖騰起來的巨力又何止北斗爆炸之威,還有群佛法力、有寶刹護篆、有前後無數佛家高人加持的深深禪力,諸般巨力糾纏對沖,騰起的氣浪沖蕩千紮不止,道尊就被一股氣浪掀起、掀飛、飛得遠遠的!
  
  本已鬥到強弩之末、深受重傷,受氣浪裹挾道尊再無定身之力,翻滾著飛,天旋地轉,老人轉頭望向大雷音寺:無邊火海,湮滅一切的火!
  
  被氣浪裹挾著,道尊飛了很遠,飛出了大雷音寺,飛過了七金山,又飛了一陣後他掉進了海裡。
  
  仍是西方極樂境內,佛家海,四部州所在的浩蕩大海。
  
  墜入大海一刻,道尊奮力望向靈山方向,不見靈山,白色的火沖騰、肆虐,橫掃!
  
  道尊無力動彈了,墜入大海一路向下沉去,因為毗鄰一部州的關係,這片海不算深,只才七百丈,很快道尊就跌落海底。
  
  勉強再勉強地坐起來,可還不等屁股坐熱,道尊面前忽然出現了一個和尚。
  
  和尚年紀輕輕,眉目清秀大眼溜溜,湊到道尊面前壓低聲音:「大雷音寺炸了……你炸的?」
  
  大雷音寺炸了,靈山都要被燒塌了,四部州上佛徒眾生東倒西歪驚駭無邊!但也有些智慧者驚而不亂,一面派人急赴靈山查看,一面調遣軍馬升天入海,戒備四周且搜尋敵人。
  
  這等大毀滅威力,敵人多半死在雷音寺了,但不是沒有趁亂逃走的可能……
  
  如果找到敵人,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拼命!西天眾生都瘋了,氣瘋了。
  
  貪樂王柳葉兒也快瘋了,嚇的。
  
  始終小心著,小心著,心中無數次警醒千萬別再把三姐喊成三姐,哪成想發現北斗不見了,驚駭之下一疏神又給喊錯了。
  
  北斗沒了?自己弄不好就要被三姐打沒了才是真。
  
  三姐的目光望過來了,滿滿難過,到底是自家的兄弟、曾經萬年相伴的靈刀銳器,打在十三身上疼在三王心中,所以三王每次要打十三的時候,都會是如此悲傷難過的目光。
  
  不過只望了一眼,沒打。不是不打,是不在外人面前打,記下了,跑不了。
  
  十三王見三姐沒直接過來揪自己頭髮,稍稍放鬆了些,可還不等一口悶氣呼出,忽覺識海靈台劇烈搖晃,一時間只覺天旋地轉,立足不穩一個跟頭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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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5:31:16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二三章  靈慧吉祥光
  

  不止十三王貪樂,邪廟中、邪廟外、邪廟四面八方所有仙家都於此刻驚呼連連跌倒在地。即便修為遠遠高出同輩的閉獄王也不例外!
  
  並非外力侵襲,只在靈臺識海的沖擊,讓所有人都於此刻眩暈、再難掌控身體。
  
  看似玄奇其實道理簡單,只因北斗七星炸碎於西天極樂。雖力量的沖擊波及不到此處,但因巨力而起的玄靈沖擊足以波及仙天,仙家的靈識、識海收其轟打自然天旋地轉。
  
  這是對神魂與感識的沖擊,修為越高受到的沖擊就越強烈。不會有具體傷害,但眩暈是免不了的。
  
  就那麼一下子,靈寶出世之地無數仙家全都驚呼跌倒,而兩位鬼主、四位星君在摔倒後根本不等爬起,就此發動歸巢心咒、逃!
  
  從佛祖離開戰場,鬼主、星君就想逃了,有三王阿伊在邪廟坐鎮他們全無勝算,可也是因為三王的修為太強讓他們連動咒逃跑都沒十足把握,不成想良機從天而降,此刻不逃更待何時。
  
  而鬼主、星君動咒逃竄之時,三王阿伊的身形也同時消失!
  
  閉獄王分出冥識一道進入蘇景的錦繡囊不是去玩的,她聽頭,聽七鬼主被收入好頭匣的頭,就是為了探明、破掉鬼主養在頭內的歸巢咒在三王面前,鬼主和星君沒有逃跑的十足把握,反過來也是一樣,三王也沒有阻攔他們逃跑的十足勝算,是以要去瞭解、破解他們的咒法。
  
  冥王心意相通。三王去解咒的時候,七王明白兄長的心思,這才放軟了口風,說些'敲竹槓'之類的言辭。當時事情看似有了緩和餘地,但冥王心裡明白:
  
  神君不再,咱即閻羅,咱們之中不管誰宣戰都是閻羅神君宣戰。
  
  神君宣戰了,冥王就要:殺滅!
  
  突變來得意外,可敵人會找機會逃跑早在意料之中,拔舌、貪樂、大天魔大金烏不及追擊。但三王早有準備。遁身追殺去!
  
  西天、海底,再無力施法的道尊靜靜看著面前的和尚,青年和尚也和部州上眾人、天外群仙一樣,剛剛一句話問完。識海靈臺就受巨大沖擊。一個跟頭摔翻在海底。正紮手紮腳地爬起來。
  
  道尊心裡知曉自己終歸還是落入了邪僧的手中,這次怕事在劫難逃了,可他既敢來這西天就已經做好赴死準備。是以無驚無怒,一曬反問:「榆錢?還有麼?以前吃過幾次,有點甜。」
  
  年輕僧侶面色驚詫:「你……怎知榆錢的?」
  
  「你嘴裡有股子榆錢味兒,一說話我就聞見了,挺香的。」道尊放鬆得很,笑笑回答。若他放鬆不下來,他就不是道尊了。
  
  年輕和尚上次吃的東西的確是榆錢,可上一次吃東西的時候,他還在凡間,他還未飛仙,那是千多年前的事情。
  
  和尚飛仙前是個小沙彌,一天路過自家寺院栽種的一棵老榆樹,見榆錢兒串串一時興起,飛身起想要摘一串來吃,未了人半空時忽覺識海中光明大作、雙耳內驚雷滾滾……然後他就在半空了定身懸浮了幾百年。
  
  再然後他進入菩提真境,他破出菩提真境,他頓悟佛法真意,他得脫自由時適逢妖邪作祟神州,他的寺廟幾乎被妖邪徹底摧毀。
  
  和尚奮起反擊,和尚與同伴斬妖除魔,和尚證得大道飛升天外,和尚法號果先。
  
  當年,中土人間七大天宗裡,最最出色的年輕弟子,有果先,有蘇景,有蜂僑,有紫霄尚尚,有木恩先生。
  
  當年,果先總算把那串榆錢摘到了手中,飛升前他把榆錢吃了,辛苦那麼多年才摘來的,豈能浪費。
  
  果先不是普通的和尚,所以他才飛升就得西天接引,直接去往極樂世界,可是讓果先迷惑異常的是,就在自己滿心歡喜去往極樂途中,靈臺忽然一痛,一個肥壯魁梧的大和尚顯現真形。
  
  大和尚顯形於識海,這是真識入侵!對方能不經自己同意就直接入侵識海,足見此人修為遠勝於己,若他願意,怕是隨便動個念頭就能讓自己的靈臺崩碎,可把果先嚇壞了,急忙動念、正心正覺並以禪雷天音喝問:「有事……好商量。」
  
  那個胖大和尚的模樣兇狠可怕,添上些頭發就能去做屠夫了,聞言嘿嘿笑道:「好商量,好商量,兩重關鍵你且牢記。」
  
  「上一重,我要蒙你靈慧吉祥光,不過你放心,我還會傳你一咒,只要你願意隨時可以動咒撤去我的蒙蔽法術,但是你動咒之時就是選擇之時,要麼拜西天裡那尊怪東西做師父,要麼立定決心修行真法,謹慎、謹慎、去了那邊後仔細看仔細想再做決定。」
  
  「下一重,你先看看這部經,不好看但是能保平安,認真看、背熟了,能活命!」
  
  言罷胖大和尚揮揮手,將一部經書直接打入果先識海。
  
  果先不是個壞和尚,但他也不老實,或者說是假老實,一看這部經書立刻在心中破口大罵:這是什麼玩意?乍看與中土的真經差不多,可細細看來,關鍵地方、可能幾個字、可能是一句話,好似不經意的篡改,卻讓整部經書'味道'大變,從真善變作偽善,從除魔變作扶魔!
  
  兇和尚卻不解釋什麼,再揮手蒙蔽了果先的'靈慧吉祥光'又再傳下一咒,就此消失不見。
  
  得接引入西天,是一道破空法,只在瞬瞬;而靈臺發生的事情,不過一轉眼,也是瞬瞬,趕在果先進入西天之前,兇和尚就離開了他的靈臺。
  
  由接引頭陀引領著,果先直接來到靈山腳下,小和尚滿心的歡喜。聽接引頭陀說,待會佛祖駕前第一高手蓋世尊者會親自來迎他、領他入大雷音寺。
  
  竟然可以直接進入大雷音寺,果先很是開心,不過開心之餘也有些納悶:
  
  看頭陀提起'第一高手'的羨慕、尊敬甚至畏懼的模樣,果先有些不解,
  
  我佛弟子,除魔衛道是本分,可是在中土流傳的佛家經義中,武力或者法力從來都不是僧侶的評判標準。雖然高僧一定是能打的,但能打的不一定就是高僧。第一高手這種稱呼實在不該出現在佛門裡。
  
  至少。不應該出現在佛門弟子口中。
  
  而接引頭陀隱隱約約的、對果先的巴結和不太對勁的熱情,也讓果先心中皺眉。
  
  不過果先沒多問沒糾正,小和尚長得人畜無害,實際聰明得很。尤其會裝傻。總能呆呆的而且如果有必要的話、他可以永遠呆呆的下去……
  
  多個心眼、多看多聽少說話總是不會錯的。當年辰光方丈說過:厚道不老實,才是菩提果。
  
  果然,如接引頭陀所說。蓋世尊者親自來到靈山腳下迎接他。但見面時只一對視,果先便覺心中一寒、奇寒!雖然才入仙天可果先也能明白,這種感覺絕不應出現在同門之間。
  
  而蓋世尊者在仔細打量過果先之後,也很快皺起了眉頭,問接引頭陀:「就是他?」
  
  頭陀急忙點頭,蓋世尊者直接將手搭在了果先的頭頂上,一道真元侵入果先經絡,來來回回游走又是好陣子的查看,尊者最後對果先一笑:「好好修行吧。」然後他又對頭陀道:「弄錯了,你帶他去西牛賀洲吧。」言罷蓋世尊者轉身走了。
  
  說好的大雷音寺不讓去了,果先一頭霧水,那位接引頭陀對他的態度也一落千丈。但果先嘴甜笑容甜,追在頭陀身後一路巴結著,大概問明白了真相:
  
  不久前大雷音寺中專責探查'本門佛徒升入仙天'的九目尊者察覺有一道'靈慧真光'出現在宇宙中,當是有大前途大潛質的佛門弟子飛升了上來,立刻查找方向、找到了果先。
  
  靈慧真光非同小可,接引頭陀趕去引領果先,蓋世尊者親自下山迎接,可見面以後就發現這個年輕和尚根本沒有那重'真光'。
  
  無人能不犯錯,真正佛祖還被凍成過大冰塊,何況假佛的弟子。弄錯'靈慧光'這種事以前也偶爾發生過三兩次,蓋世尊者只道九目師弟看錯了,果先在他眼中資質平平,自然沒有上靈山的資格,就安排去四部州了。
  
  果先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當然不會自己揭破真相,暫不聲張先看看情形再說。等他真正落戶'西牛賀洲'這才驚訝發現,西天中的'真經'竟與中土不附,與兇和尚傳給自己的'篡經'卻一模一樣。
  
  萬幸那個兇和尚提前為自己傳下假經,這才在僧侶間彼此說法、講經時候沒被揭穿,否則果先在西天裡說一部'假經書',這種事情說無所謂或許就無所謂,可要說會招惹大禍、也許真就惹來滅頂之災。
  
  當知,西天極樂與外面那些佛州、禪境大不相同,極樂之內人人虔誠,四部州內人人講法論禪,果先實在聽不慣他們的法和禪,但西天有規矩:
  
  被領入西天者,兩千年內除非有佛祖法旨,否則不得擅自離開。於西天修行滿兩千年後要想離開,也需得通報部州首座佛陀,得應允後才可離去。
  
  其實要換成其他和尚,哪怕也是中土上來的高僧,見西天如此情形,怕事會先懷疑自己的傳承是否有誤。但果先非凡,他的佛緣來自'鎮地龜、自然佛'。當真假難辨時,至少還有善惡可供選擇,若果先連經文善惡都分辨不出來,當初那隻'小烏龜'也根本不會選他做傳人。
  
  聽不得他們的假經,又不能飛去天外,果先乾脆離開部州,一個人跑到海底去靜坐。
  
  以果先的打算,自己才剛上來、本領不值一提外加什麼也不知道,就現在此刻修行兩千年,增長修為也算添些本錢,待兩千年後找藉口離開這座西天,再去尋找本宗長輩和中土舊識。
  
  此地的經不正、禪不純,可這裡說到底是西天。須彌海音樂天四部州等等所有地方都是真正佛祖開創、且以正法加持多年的,有大好靈力與慈悲本意,對真正佛家的修持很有幫助。
  
  果先可沒想到,自己在坐著坐著,有天就等來了個老道……
  
  四部州有佛家法術籠罩,不止州上普通弟子不能飛往天外去,那些天外景色州內弟子也看不到。
  
  是以不安州、幽藍薔薇州前後兩場大戰,一次次的兆景懸掛天外、蘇景又是立壇離山又是更袍升位,果先都沒看到更未曾聽說。他只知道不久前靈山一去一返,跟著雷音寺大亂。再幾息之後北斗沖入佛界、炸碎於寶剎。
  
  在凡間時。從菩提真境內醒來發現彌天臺遭邪魔佔據,果先心中狂怒,可今天親眼看著地位比著彌天臺崇高無數、宇宙中所有佛家弟子的聖地靈山被人炸了,果先一點也找不回當初的感覺。相反。他還覺得挺開心的。
  
  不過果先也不敢就肯定面前的老頭子一定是好人。畢竟事情的經過他一概不瞭解,果先跳過了榆錢的話茬,跟道尊商量道:「我先把你封住帶走。其他事情咱倆慢慢說。」
  
  外間佛徒已經行動起來,天上海下的四方巡查,老道在這裡躲不久,他身上一股子'道味兒'很快就會被佛家弟子尋到,果先不會輕易交人但也不敢隨便搭救,先將對方的氣息帶修為一起封住,讓人找不到他、他也逃不了。
  
  語氣是商量,動作可一點商量的意思都沒有,果先自囊中取出串串法珠就要往老道脖子上套,沒想到的,面前道士眼中突然異光閃爍,居然滿臉邪佞地笑起來,分不清他是還要吃人還是要咬人。
  
  果先的天資、心慧、機緣皆屬罕見,可說起應變就差遠了,比起蘇景差遠了。在凡間時候,小和尚身居高塔之中,雖有濟世之心但少見風雨,進入西方極樂又覓了個清靜一人獨處,他算得暖窖中的花兒。
  
  無論表面如何平靜,大雷音寺被人炸了這事都足以震撼內心,再加上果先打算私藏老道,他心裡是緊張到極點的。拿著法珠正要去套忽見老頭子笑得詭異無比……這一笑是最後一根稻草,真正崩了和尚的已經擰著緊緊的心弦,果先只當對方要暴起發難,想也不想晃手取法棍直直打下。
  
  '咚'一聲,棍中道尊額頭!
  
  總算果先還有些心壑,這一棍打出時候緊張無比貫注全力,但掄下時候就已經察覺對方的眼中並無惡意,先前所以讓人覺得他的笑邪惡無邊主要是道士的面皮又老又僵、七竅還都掛著血線,這樣一笑實在笑不出和藹。是以果先收力了。
  
  收力卻難收勢,棍子還是打下了,但並沒太大力氣,倒是挺響的。
  
  道尊被'亂七八糟'地打了個一棍子,當下也是一愣,不過高人不和小和尚計較,搖頭笑道:「靈慧吉祥光啊!莫管我了,你自己快跑才是真的,跑跑跑!」
  
  靈慧吉祥光?
  
  果先聞言微揚眉,這才發現胖大兇和尚給自己加持的'蒙蔽吉祥光'的法術被破去了:適才雷音寺爆炸,可怕力量透過冥冥沖擊所有仙佛的靈臺識海,兇和尚的法術就被那巨大沖擊給摧毀了。
  
  果先自己看不出來,但道尊是何等眼力,看得真真的:貌似呆呆其實有幾分聰明可還是難脫呆呆的和尚,正發光!
  
  靈慧真光,靈慧吉祥光,聽起來相差不多,可是一重相差就是一重天地。
  
  靈慧真光,大資質大機緣大前途的佛門弟子的光,高人眼中淡淡金芒籠罩;
  
  智慧吉祥光,大資質大機緣大前途、且非得是修行佛家正法真經的佛家弟子的光,金光中還有若有若現的粉色流轉。
  
  果先剛飛升時候,靈山九目尊者只是察覺有帶著靈慧真光的弟子飛升上來了,可實際上果先的'法芒'是比著真光更高出一截的吉祥光。他非偽佛門徒,他是正法弟子!
  
  今日偽佛在鏟除異己時全不手軟,但他也珍惜好苗子。若果先頂著滿頭'吉祥光'來到大雷音寺,偽佛當會先收服他,讓果先覺得假經才是真經,自己人間所學錯漏多多,實在不行再下手除掉。
  
  可現在偽佛生死不知,西天極樂大禍降臨,眾多佛徒幾近瘋狂,果先頭上又冒出這樣一團'邪魔光',被別人看到怕是立刻會將他當做姦細,拿下是輕的、直接斬殺了也不奇怪。
  
  兇和尚不在,道尊重傷無力施法,果先自己不會'蒙'光,身處動蕩亂局中,他面臨的危險一點不比道尊小。
  
  此時果先自己還不知道,他所在一片海域正透出金中帶粉的流彩奇光,三百裡海盡被透染,那奇光正沖天而起、直奔蒼穹!已經有精修佛陀察覺異象,正招呼人馬飛馳趕來。
  
  果先心裡是慌亂的,可他動作不慢,串串佛珠往道尊脖子上一套,大袖翻翻將老人收入袖中,跟著拔腿就跑,身在海底、向著大海更深處逃出。
  
  道尊從容得很,人在袖中:「和尚,你在跑?」
  
  「深海處人跡罕至,提前躲躲……」
  
  不等說完就被道尊打斷,笑道:「你那光都照上天了,人家在上面一看便知,怎麼躲。往外逃才是活路,得靠你手中棍子了。」
  
  果先立定,不再徒勞奔跑,皺眉無奈:「沖出去?我又打得過誰啊。」
  
  「少裝傻。」道尊一笑:「那尊假貨佛或者他的精銳手下要在,你當然逃不出去,但現在雷音寺炸了,就憑一群蝦兵蟹將,你未必沖不出去。」
  
  果先早就不再裝傻、他都真傻好半晌了,聞言驚悚:「蝦兵蟹將?你是說部州中那些高人大士?我……怎麼可能打得過!」話雖如此但身法已起,直直向上飛去,打不過和打不打是兩回事,束手就擒可不是中土人的行事做派!
  
  道尊看果先態度不似作偽,老頭子的見識何其廣博,立刻就想通緣由,繼續笑道:「來仙天後還沒和人動過手吧?打過你就曉得了!對了,你認識一個名喚蘇景的小子麼?他是冥王,也是離山的。」
  
  靈慧吉祥光,修持佛家真法才會有的光芒,道尊看出果先飛升時間不長,他的修持來自凡間,而無數凡間就只在中土有真經流傳,哪還猜不到果先的出身。
  
  果然,聽到蘇景的名字,果先霍然大喜:「你……前輩識得蘇景?我與蘇景是過命的交情!真正性命恩情牽掛!」
  
  「哦?看不出,你傻乎乎地的,居然還救過蘇景的命?」
  
  「不是,他救我,救我好幾回。他跟我可好了。」
  
  「嗯,看出你倆要好了,都喜歡不問緣由先往人頭上敲棍子。」道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還都是要緊人物。」
  
  說話時候果先已經縱躍出海,正疾飛向天。就在此刻一個怒雷般的聲音傳來:「果先,你這一身邪魔光芒是怎麼回事,還不止步……」
  
  隨著吼喝,一團金雲顯現半空,雲團鋪展百里開外,滾滾翻騰不休,一群佛家信徒各持法器隱現身形。
  
  「打。」道尊坐袖中,一字風輕雲淡。
  
  果先還不知道尊真正身份,但短短相處中,從開始的懷疑戒備到沒法說清道理的信任,想也不想果先提棍、向前方金雲打落!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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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5:31: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二四章  真佛弟子,太古遺族
  
  
  佛家四部州的樣子,大概就是四座『人間世界』的樣子,有國有郡有城有縣,不過在此居住的不是凡人,皆為篤信佛陀的虔誠仙家,族類上也是林林總總,人鬼妖魔怪應有盡有。
  
  前來阻攔果先的是西牛賀洲臨海郡的一位主事,得封羅漢之位,同樣是羅漢,本領卻參差不齊,一部州區區一小郡的主事,又如何與靈山上的高位羅漢相比。根本就是不起眼的小角色。
  
  而果先的心思,像極了當初剛剛飛升到九合靈州的蘇景:心懷敬畏……且還是大敬畏。在他想來對方皆為神佛、是壽命漫長且已修行無數年頭的大仙,修為神通必定遠勝自己,這一仗自己必敗無疑。
  
  可當他一棍打下,果先自己就愣住了……金雲崩碎,主事羅漢崩碎,一群追隨主事的持法眾崩碎!一棍過後,眼前天晴雲淡,身下碎屍散落血入雨下!
  
  果先大吃一驚!
  
  到底是佛家正統弟子,心中一份慈悲永遠與思慧同在,他沒想過要對方的性命,只是困獸猶鬥而已,哪裡想到才一揮棍就直接將對面一群仙都打爆了,自己怎會有這麼大的力氣。
  
  不是,不是自己的力氣大得超乎想像,而是對方遠遠比著自己以為的要弱小。
  
  「先說此地,就是真真正正的西天,但佛祖非真正佛,經書早被篡改、法義皆為邪說,早已變作邪魔之域,若非如此我又怎會來此拼命。」
  
  「再說你,天資卓越、身蘊大潛力,你已足夠強,只是自己不知道罷了。」
  
  「最後說佛家正法,這仙庭之內,幾乎沒了真經正法的傳人,以我所知真正有個大模樣的和尚就只剩一個了,你勉強算得第二個。」道尊如今衰弱得不比普通人強。但他的眼界開闊不變,能入他法眼的真佛弟子以前只有一個,今日他又偶遇果先,看出了此子的不凡。把他列做第二人。
  
  「是以你要活,真法傳人只剩兩個啦,你若死,佛門就塌了一半。」道尊的聲音平靜,語氣裡帶了淡淡笑意,很和藹:「莫慈悲,打出去吧。今日你沖不出去,便再沒了弘法凈道的機會。」
  
  話說完,沉靜片刻,道尊再開口時聲音依舊平靜。語氣可就沒那麼從容了,有些狐疑也有點點著急:「愣啥呢,跑啊?」
  
  果先凝身於半空,不動。之前因自己一棍打飛一群『神佛』而來的驚訝猶存面龐,眼中有懷疑也有猶豫。重復剛剛老道言說中的重點:「真正佛祖不在了?西天淪為邪魔之地?仙天之中真正像樣的佛家弟子除了我就只剩一個?」
  
  「不錯。」道尊應道。
  
  「再就是……我其實能打?」果先的聲音居然有些發顫,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是。比你自己以為的你能打多了。」道尊再應。
  
  果先再問:「我初飛升時,曾有一位胖大兇狠的和尚侵入我靈臺識海,蒙我靈慧光,傳我假經文,我才能在這西天里安穩活到現在。他是?」
  
  「他叫優和尚。真佛弟子兩個,你一個。另個就是他了……」說到此,道尊語氣忽然變得驚訝:「你作甚?」
  
  再看此刻果先面上,之前猶豫懷疑盡數不見,除了眼中僅還殘存著一點恐懼外,他的神情裡就只有決絕!環目四顧,一道道滿是敵人的雲駕正向他所在地方疾馳而來。果先長提息、執長棍、振身形沖向天空、打!
  
  不向外打,正相反的,他向著極樂正中,那座已經被烈火徹底吞沒、正搖搖欲墜的靈山沖去、打去!
  
  眼見大雷音寺炸了、眼見靈山燒了,本來果先全無憤怒。他知道這處凈土聖地不對勁,他明白佛門和自己在凡間想像的不一樣,可他沒想到竟是真佛不見、魔作沙門。
  
  不是他後知後覺,只因從前無人提點,而佛祖在他心中聖潔無垢、威能不敗,是以果先不會真的以為佛門蒙難,他以為所有一切都是佛祖安排內中當另有深意,他甚至還想過這是一場試煉……直到此刻,原來魔作沙門!
  
  只剩兩個像樣的佛家弟子了?果先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像樣,但身為真佛弟子,又怎能坐看佛門蒙難一走了之。他要打上毒火滾滾的靈山,他要確認大魔已死。
  
  道尊的腦筋很好,頃刻就猜到果先要做什麼,『嘿』一聲,未阻攔只苦笑搖頭:「你和蘇景只是朋友?真不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
  
  大雷音寺,殘垣斷壁,烈火熊熊。
  
  有強大力量守護的法門聖地,終歸還是抵擋不住北鬥七星的轟滅,這座大寺完了。
  
  烈火焚燒過、幾近融化的地面上,半片頭顱,好像被摔得稀爛的魚。準確的說小半片頭顱。
  
  兩刀砍在頭上,第一刀從頭頂砍下、將面門一劈兩半;第二刀橫揮從人中下、嘴巴上斬入。兩刀過後大好人頭就會被分四瓣,其中的左上瓣,就是地上那片頭顱了。
  
  佛祖的頭顱。
  
  真身盡數毀滅,下巴嘴巴也被徹底炸碎,就只剩下這麼小小的一塊腦袋。但他還未死,半片臉上那隻完整的左眼還在轉動。
  
  忽然,幾近融化的地面翻滾開來,一尊佛鑽了出來。
  
  佛祖,但非金身。這個佛祖的身體彷彿琉璃剔透,晶瑩得好像水晶。
  
  真佛早已不知去向,今日大雷音寺中的佛祖,無論長得再如何相像都是假的。可那尊剛剛與道尊大戰的佛祖至少還有份假慈悲、至少看上去總是和藹從容的。
  
  而此刻走入殘骸的這尊佛祖,雖然剔透晶瑩,但無論目光神情、無論身勢氣意,都透出森森邪氣。這種事不靠『感覺』的,比如花兒嬌艷美麗,讓人一見生憐;比如毒蛇,同樣五彩斑斕,卻讓人心底生寒。
  
  就是這樣的區別了。晶瑩的佛,讓人心生寒意的佛。
  
  晶瑩佛身後還跟了一位尊者,模樣狼狽異常,左半邊身體傷口猙獰。右半邊身體乾脆燒成了焦炭……若今日之前,有人見到他這副模樣一定會大吃一驚:誰能把佛祖駕前第一高手蓋世尊者傷成這樣?!
  
  俯身、撿起半片頭顱,晶瑩佛與半片頭顱上的左眼對望著:「我已活。」
  
  殘缺的眼皮眨了眨,半片頭顱上左目開始流淚。
  
  晶瑩佛陀的動作很輕。為『他』抹去淚痕:「我會為你報仇。」說到這裡,晶瑩佛開始嘔血,大口大口的嘔血。
  
  七星炸毀的威力實在太大,他也受了重傷。他是大真西靈石天地唯我寶像,偽佛最最得意的大分身。
  
  分身,可以看做本尊身體的一部分,有法力有思想,但分身的法力來自本尊、分身的思想只能是本尊的心慧,這一重上有些像傀儡,他不存在自己的智慧。
  
  可一萬三千年前。這具佛祖大身忽然顯出開靈慧的徵兆,對此佛祖有喜有憂,憂的是若此像真的開智脫生,自己就會失去自己最好的分身;喜的則是……兒子?
  
  差不多就是當爹的心情了,無論分身本質是什麼樣的寶物靈石。到底都是佛祖以本命精血煉化的,說他是佛祖身上掉下來的肉不算誇張。
  
  說起來有些可笑,但假佛也是真心歡喜、真心喜歡。
  
  幾經猶豫,佛祖決定成全這具大身,助他開智脫生、得到真的生命。
  
  偽佛無慈悲,篡經文霸西天將一座大好善門改作偽善黑淵,於他眼中萬生皆奴僕手下盡棋子。唯獨對這尊大身他慈愛有加,不止讓他活還傾注大心血為他布靈陣聚天元,更在萬年前、大身還遠遠沒到真正轉生的時候,佛祖就在自己的寶殿中、自己的大位旁設一空位,封『後身天法金童』大位。
  
  大真西靈石天地唯我寶象將開慧轉生化作真佛,此事為大機密。就只有佛祖的大弟子與最親信的手下蓋世尊者知道。是以其他人都不曉得,佛祖好端端的封下一個『金童』空位作甚。
  
  助法、施陣、設位都還罷了,尤其讓大雷音寺蓋世尊者驚詫的,只要是無事閒暇佛都會去大身閉關之地。大身入定,不能說不能動。佛卻全不在意,坐在陣旁和他隨口說笑著,最近仙天裡又有了什麼爭鬥、最近極樂中又有了怎樣趣聞,差不多三百年前佛還曾對大身說過:有件靈寶就快出世了,正好拿來給你做轉生之禮。
  
  那時佛曾仔細算過,大身轉生的時間幾乎就是靈寶出世的時候。
  
  這還真是巧得很,那時佛也以為:好得很。
  
  剛剛七星轟落時候,佛祖自知無可倖免,逃不了就不逃了,但逃不了不表示他就只能等死,他還有一件事要做,他還有一個人要去守護。
  
  大身轉生已到最最關鍵時候,佛不想他功虧一簣。
  
  七星崩碎一瞬,佛將蓋世尊者打入大身坐關之地,命他守護大身直至其真正轉生,佛自己則凝聚所有元力、對抗北鬥之威、守護『後身天法佛陀』的脫生、涅槃之陣……
  
  佛的全力守護,保住了蓋世尊者與晶瑩佛祖,後者仍受到了沖擊身遭重創,可至少保住了性命。
  
  一道金色的光芒從半片頭顱上飛出,射入晶瑩佛的眉心,是一道靈訊。晶瑩佛笑了,口中血漿不斷湧出,淹了他的下巴染了他的胸襟:「不用提醒,我都知道。你忘了,我曾是你最得意的大身,你所有事情我都知道。那些人也都會為我所用,我覺得你以前有些太謹慎了。」
  
  就在此時,轟轟怪響自大雷音寺下傳出,靈山終於再承受不住星火毒焰的焚燒,開始崩塌了。
  
  琉璃佛並未飛天離去,身形隨著傾覆的神廟、轟塌的聖山一起向下摔落去,寬大手掌卻穩穩捧住佛的半片頭顱,那隻左眼正迅速黯淡,生機散去……
  
  蓋世尊者傳神於琉璃佛,小心翼翼地提醒他是時候離開了。琉璃佛卻搖搖頭:「永駐靈山、傳他法門是他畢生大願,到頭來卻是寶剎轟碎靈山轟塌……靈山塌成了他的墓,我想送他入墓、再陪他一陣。」
  
  靈山崩,烈火團團巨石翻飛,琉璃佛身形翻滾著,雙手小心護住前一位佛祖的殘屍,僅剩的半片頭顱。
  
  蘇景人在院落中。
  
  大冥王帶他過來但未能喚出神君,之後大冥王捏碎了幾塊黑色玉玦。隨即他對蘇景等人說道:「我在外面有些『夜游神』朋友,說不定有在西天附近的,剛剛就是聯絡他們,看運氣吧!」
  
  所謂『夜游神』。中土第一圓時候的說法,專指居無定所、在入夜後遊蕩人間的孤魂野鬼,這在陽間不算什麼好詞,不過對陰曹來說就是個稱呼,並無貶義。
  
  在這裡『夜游神』的意思再被引申,意指行蹤無定不斷遷徙遊蕩的仙家。能與大冥王有交情的仙人自然不會差到哪去,可恰巧遊蕩到西天附近?機會不大,碰運氣的事情。
  
  話說完大冥王就飛身而去,神君喚不來、乾等著也不是個事,即便明知時間趕不及。大冥王還會要趕赴西天去……
  
  蘇景和瞑目王都被留了下來,前一個修為淺薄外加深受重傷;後一個剛把心臟填回來,戰力恢復可精神仍萎靡得很,堅持不了幾天就會有一場大睡,跟去了卻不得不睡覺?還是免了。
  
  珍鶴僮子也不再逗留。與同門靈訊聯絡不斷,急急趕回東天道去了。
  
  院落青秀安寧,蘇景卻只覺得心亂,一是擔心道尊,雖只短短相見,蘇景卻對這位大威能老者的印象極好;再就是……天變了,真正的天變了。東道西佛、冥王天魔、妖家星家鬼家,諸多勢力真正決裂,一場波及整座星天的大戰從今天起正式爆發,蘇景天不怕地不怕的兇悍性子,可人在其中總是不可避免地覺得心肝發顫,不是恐懼也不是興奮。本能使然吧。
  
  今日再回想又一棧時,老頭子溫樹林給他做過『全套』後的批言,蘇景除了佩服還是佩服。
  
  三屍可沒有蘇景那麼『多愁善感』,大冥王走後,雷動語氣沉沉對兩個兄弟說道:「我輩仙聖。逆天而起逆天而活,走在這條逆天之路上,最最要緊地莫過於:鍥而不捨!」
  
  紅眼,拈花同時點頭:「大哥長石的說教。」
  
  話說完,稍停頓,三屍齊齊轉頭望向小水潭:「閻羅誒,神君誒…快快回來誒,小的有事找您誒。」
  
  大冥王才喊三遍就鍥而捨之,三屍可比冥王毅力大多了,他們一遍一遍地喊。
  
  蘇景有心約束,瞑目王卻擺手道:「讓他們喊吧,無妨。」
  
  不讓他們喊,三屍說不定就會圍住誰問東問西高談闊論,相比之下還是讓他們『喚神君』更清凈。
  
  陣中冥王對老十四是極友善的,不過真要以親熱而論,十四可遠遠比不得十一。話題也更多的是繞在瞑目王身上,瞑目王問起諸位兄弟為何結陣、陣中真意何在。
  
  二冥王搖了搖頭:「陣法是神君所布,陣圖是神君所賜,具體道理他老人家當初沒說,咱們自然也不會多問。」
  
  「不過這座陣法並非獨立,入陣後就能察覺,極遠處有另一重法度與此陣遙相呼應,當是兩處陣眼,這裡只是其中之一。」有關陣法,冥王所知也僅止於此了,十王滔天接口、繼續道:「這座陣法行轉開來後只需七個人主持,但開陣時候要十一位冥王入法且全神投入,只留一個人在外護法怕不夠妥當,七哥這才傳訊喚你回來相助,沒想到害你被偷襲……」
  
  怎會是同門『害我被偷襲』,瞑目王立刻搖頭,同時轉開了話題:「當初偷襲我的那些怪物是什麼來頭,可曾追查到?」
  
  閻羅布下的這一陣很是特殊,開陣不止需要法術、法器,還要看天時,當年瞑目王遇襲時相距開陣時間已近,神君無暇親自追查了,他老人家傳出兩道靈訊,分別託付了兩位老友,一人來追查兇手,另一人幫他尋找二明下落。
  
  負責追查兇手來歷的那人,逍遙之主、東天道尊。
  
  神君下了池子,入陣後偶爾有『換口氣』的時候,人不出水但會與自己老友有靈訊傳遞,只是沒和冥王們多說什麼。
  
  十二位冥王輪流入陣,不當值的時候也會自己去查兇手來歷、尋找十一下落,但並沒什麼收獲……話題到此,幾位冥王免不了又說起那些偷襲瞑目王的怪物。
  
  恨意與納悶混雜在諸位冥王的神情中,怪物的本領非同小可,否則也不能把瞑目王的心給挖了,可是它們的古怪樣子,即便以諸冥王的見識也都不識得,怪模樣的蟲、獸,卻絕非星怪或者妖精之屬……聽著王兄說起那些怪物的模樣,蘇景心中一動,插口試探著問了幾句。
  
  待蘇景說過幾句,瞑目王揚眉不睜眼,面色驚奇:「你以前見過它們?」
  
  蘇景說的也是幾種怪物的樣子,以他描述,的確像極了瞑目王遭遇的那些詭怪東西。
  
  「是不是還有一種『人』,肋生雙翅、身穿金甲,但不會站起來,四角著地爬著走?」蘇景又問了一句。
  
  「有。」瞑目王聲音肯定。
  
  蘇景長長呼出一口濁氣,他的確見過這些怪物,就在不久之前……尋找不聽路上,抽風後蜃景中,百萬心猿意馬迎戰鋪滿星天的怪物大軍。
  
  大軍中的怪物。
  
  太古兇族了,現在竟還有遺留?
  
  就在此刻,瞑目王接到大冥王的傳訊,聽過靈訊後瞑目王面色微喜:「大哥消息傳來,巧得很,他有一路七彩仙的好朋友,正在西天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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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二五章  大天魔,七彩仙
  
  
  就在此刻,瞑目王接到大冥王的傳訊,聽過靈訊後瞑目王面色微喜:「大哥消息傳來,巧得很,他有一路七彩仙的好朋友,正在西天附近。」
  
  跟著瞑目王又望向陣中諸位諸位冥王:「七彩仙?什麼說道?」
  
  飛入仙天後二明哥就癡迷『創世』之術,這麼多年與自家兄弟少有聯系,對大哥的新朋友並不瞭解。
  
  八哥鳴冤一笑:「一群兇狠傢伙,本領還說得過去且心狠手辣,為人也算義氣,以前大哥幫過他們幾次,由此記得了大哥的恩情。對了,算起來他們也是咱的老鄰居了。」
  
  瞑目王正想再問,小院中突然人影一閃,三王阿伊返回院落。
  
  不等同伴開口,三王就說道:「靈寶出世地的戰局已經崩潰,北方、西北兵馬潰敗而去……」
  
  話未說完,瞑目王就一皺眉:「三哥受傷了?」
  
  以蘇景目力,根本都看不出三王與之前有何不同,可十一哥說三哥受傷了,三哥就一定是被傷到了。
  
  阿伊笑了下:「不妨事,有些小瞧煞羅兵了。」跟著又搖搖頭:「沒兵就是麻煩。」
  
  靈寶出世地方戰局崩散,星君鬼主哪敢再攻擊邪廟,趁著西天爆炸轟擊群仙識海的機會動咒逃回本壇,三王曾『聽頭』破咒,星滿天和無漏淵的歸巢咒都已被她破掉,奈何追殺敵人的機會只在電光火石之間,星君、鬼主兩路人馬分別逃散。她只能追一路。
  
  三王選了鬼主,再簡單不過的道理,星滿天的實力還算整齊,無漏淵卻在前後兩次奪寶中真正傷筋動骨,既然打,當然抓住一個照著死裡打、照著一個傷口使勁再撒鹽。
  
  可惜上上貍掛念道君,急急趕赴西天去了,否則兩個宇宙間最彪悍的女子正好一人追殺星君一人追殺鬼主。
  
  三王追擊鬼主,西北兩位鬼主與麾下大軍才催動咒法逃走,忽覺大遁所在的虛空中四下劇震跟著玄光轟烈。三王截斷了他們的『遁路』。一大群鬼掉落無漏淵與靈寶出世地之間。
  
  旋即三王從天而降,大開殺戒。
  
  兩位鬼主已經匯合了『煞羅』鬼部,無漏淵中,『天、修、煞』三部鬼兵是精銳中的精銳。煞羅是為其一。
  
  三王知道煞羅非凡。但還是小瞧了他們。區區八千鬼兵,合攏大陣後竟暴發出比著鬼主更勝許多的力量。惡戰進行得奇快,三王最後仍破陣且斬殺了六鬼主。但五鬼主逃走了,阿伊自己也受了些傷,不過不嚴重,她本是閻羅麾下的征戰之王,這點傷勢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有關戰事,閉獄王只一帶而過,又對蘇景招招手:「追過鬼主後我返回靈寶出世地,敵人已盡數潰散,但你家朋友都還在,我先帶你過去。」
  
  說著話三王拉起蘇景的手就走。
  
  十三王仍駐守邪廟,三王憑自己與柳葉兒的聯系,轉念即至邪廟前。
  
  把蘇景送到地方,三王並未多做停留,與拔舌、貪樂二王低低商議幾句後,七王拔舌暫時仍留在蘇景身邊,阿伊則帶上柳葉先歸返冥王布陣的院落去。曾經的平衡今朝徹底崩碎,諸方宣戰並已開戰,大風大雨的時候到了,冥王也再不似往時那麼輕松,至少在神君出陣前,他們要提醒十二分的精神守護好陣法平安。
  
  本來十三王一定要留在蘇景身邊的,此刻他已從百丈巨漢的真身變回了白白胖胖的『隨風富貴王』,非說自己和蘇景投緣,請七哥和三哥先回,他來守護老么。
  
  三王滿眼悲慟地對十三弟說了句『莫以為留在這裡就能免了那頓打,要麼我在這裡打完你再回去,要麼我帶你回去打』,十三王這才徹底死了心,苦著臉跟著三王回去了。
  
  兩位冥王離開時候,大天魔金鈴天也和手下群魔交代了幾句,隨大魔同來的三百天魔離去兩百九十九,連那個冒牌戚東來都走了,就只有金鈴天和老天魔秦錐暫時留下來,當是有事情要和蘇景交代。
  
  此刻戰事了結,至少靈寶出世地周圍邪祟褪去,金鈴天身上的兇煞氣意退散,但一貫的魔家做派,全不理會旁人直接望向蘇景肩膀:「小子,隨我來!」
  
  說話間虯須大漢嘴巴張開,一枚龍眼大的烏丸落地,轟然化作森森凜冽的魔羅大殿。
  
  像金鈴天這等人物,隨身帶著一座天魔殿混不稀奇。
  
  大天魔寶殿氣象非凡,旁人望去目光裡都帶了幾分羨慕,唯獨神目陽炯炯,目光裡很有些復雜,只看一眼就完事,他轉頭望向拔舌王,和連襟聊天去了。
  
  手搭蘇景肩膀,金鈴天將其帶入魔殿密探,可蘇景全沒想到的,外表看上去殺氣騰騰氣勢磅礴的天魔殿,入門後居然是一座雅致小閣,有書有畫有琴還有一副撐開來、剛一半的刺繡。書案上小小香爐正氳起淡淡清香,甜甜軟軟地味道,分明是一處女子香閣。
  
  而搭在肩膀上的手滑落,直接去拉蘇景的手。
  
  再看身邊金鈴天,威風不改霸道長存,就是模樣變了,目光變了、眼波變了……從虯須漢變成了虯須漢,從金鈴天變成戚東來,一笑之際渾然天成、絲絲羞赧絲絲媚。
  
  蘇景又驚又喜,他看出之前那個戚東來是假的,可始終沒看出來金鈴天竟然是真騷人。
  
  忙不迭把手往回縮,戚東來攥得還挺使勁的,蘇景用力甩,同時訝然道:「你這是怎麼回事?」
  
  「扮金鈴天,」騷戚東來跟著幽幽一嘆:「好累呢。」
  
  說話間戚東來邁步走向屋角擺放的銅鏡走去,他去照鏡子了。看他:大步流星腳步騰騰。可雙腳始終踩在一條直線上……能用龍驤虎步的氣派走出蓮步款款的風儀,中土人間最年輕一代飛仙中的佼佼者之一,騷、戚東來!
  
  「咱好好說話,你可別撒嬌。」總以為自己早都習慣騷人做派了,可再見面時聽過他悠悠一嘆,蘇景還是覺得受不了,不用問了,騷人的憎厭魔本領又有大精進。蘇景笑問:「扮成你的那個人又是誰?」
  
  「憎厭魔本尊,」戚東來邊走向鏡子邊應道:「原本是個歪臉醜漢,後來妄動厲法遭受反噬。身魄被毀。他又給自己煉了個長毛狒狒的體魄。」
  
  事情越說越離奇,蘇景想繼續發問、可嘴巴張了張又發現自己根本不知該從何問起,乾脆道:「你從頭說吧。」
  
  戚東來來到銅鏡面前,伸手向鏡子探去。指尖碰到鏡面、鏡上掀漣漪。騷人之手探入鏡內。再縮回來時候手中多了兩小壇酒,嫵媚聲音自他口中響起、帶笑:「真金鈴天不喝酒的,自從我上來就天天被逼著喝酸梅湯。嘴裡淡出個黃鸝來。藏了好酒平時都沒機會喝,今天正好。」
  
  說著揮揮手將一小壇子酒拋給蘇景,又一指閨中的紅幔軟榻:「坐。」
  
  中土漢家姑娘請別人去坐自己的床,那可不是普通的交情了!
  
  蘇景不客氣,直接往床上一坐,但還不等坐穩當,忽聽得背後嘻嘻哈哈地聲音傳來,三屍又自裁趕來,扔下屍體在冥王院落中,三個矮子直接出現在蘇景背後,一個個東倒西歪在軟床上打滾,連連贊嘆騷人會享受。
  
  整整齊齊地紅榻軟寢頃刻就被三屍滾得亂七八糟,戚東來滿眼心疼,可他多講義氣,不說話、忍了!
  
  三個矮子不在床上多待,跳下來這個去照照鏡子,那個品評下閨中畫作,另個『仙翁仙翁』地撥弄幾下長琴,而後三個矮子聚攏到那半幅刺繡前品頭論足。
  
  半幅山水刺繡,意境很好,繡工精美,但還沒完成。
  
  由得三屍胡鬧,戚東來早都見怪不怪,坐到蘇景對面,在講自己這邊事情之前先問蘇景:「道尊的情形如何?」
  
  大家只知道西天出大事了,可道尊具體情形無人曉得,戚東來本還盼著冥王這邊能有些消息,奈何蘇景搖搖頭,冥王得來的消息也模糊得很,確定不了道尊安危……
  
  道尊現在還好,不過他自己曉得:怕是很快就要不好了。
  
  果先大開殺戒,一路打去靈山!
  
  和尚真正的本領遠比自己以為的更強大,那些讓他敬畏的『尊者』『大士』在他猛攻下隕落紛紛。也許是飛升入『邪門西天』以至壓抑太久、今日終得暴發的緣故,果先哪還有半點老實、厚道,此刻化身瘋羅漢,而他手中法器也接連變化,從持戒法棍變作衛道禪杖再化作七棱狼牙降魔杵,越變化威力就越大。
  
  四周血肉飛濺、身後碎屍雨下,這時的果先不是『勢若瘋魔』,而是真的瘋魔了。
  
  道尊心中『嘿』了一聲,他算看出來了,原來這位正門真經的佛家弟子修的是烈血大尊。
  
  心有慈悲,卻鬥戰成狂。除魔衛道時殺心開則慧目開,是人是鬼盡於心中顯映,絕不會傷到一個無辜,但只有一魔尚存便絕不收手。這是一尊暴烈無匹的鬥戰尊者。
  
  他的佛性不在度善而在除惡,大尊兇猛,一旦入戰便不死不休,可這裡是西天啊,就算偽佛一脈精銳淪喪,此間仍有無窮僧兵無窮羅漢,莫說一個果先,就是閻羅家十四冥王悉數到此,也不可能把所有妖僧都殺光。
  
  何況人家也是狂信者,眼見寶剎毀滅靈山轟塌,極樂眾生盡數瘋狂,遭遇果先的敵人不逃不避捨命而攻,瘋子打瘋子豈有善了,短短鬥戰一陣,極樂眾隕落無數,果先也連遭打擊……
  
  道尊倒是挺安逸的,反正他來時就抱了赴死之心,只是有些懊悔,自己連累這個真佛弟子、資質大好的小和尚了。
  
  其實壞就壞在果先的佛根中有『烈血慧』,知真相、開殺戒後這重真慧覺醒。
  
  西天如今亂成了一團,果先如果正常,別看頂了那麼醒目的法光,只一心退走、循著人少的空子鑽的話未必不能逃出生天,可他現在戰意熾烈哪裡人多就往哪裡打去,又怎麼可能還有活命的道理。
  
  道尊倒不是什麼都做不了,果先不防備他,若他凝聚殘力做偷襲,是能夠讓小和尚昏厥過去的,可昏厥了也就任人宰殺了,還不如現在這般瘋打。
  
  果先以悍不畏死的沖鋒,一路沖到靈山附近,周身傷口周身血,親眼看到靈山已經徹底轟塌,瘋子般的大笑再大笑,可手上的法術不做絲毫停歇,與四面圍攏上來的極樂眾拼命廝殺,傷勢越來越重他卻恍然不覺。
  
  正在慘烈廝殺間,東方一陣陣的混亂掀起,道尊人在瘋和尚袖中舉目遠眺,只見一隊外來仙家正向著靈山方向沖來,人不多、三十個出頭,但身手不凡,結一座進沖法陣,沖破極樂眾阻撓急速前行。
  
  來者陣法七彩煌煌,一道道彩虹隨陣翻飛舞動煞是好看……七彩仙,大冥王的朋友。
  
  他們正在西天附近,得大冥王傳訊得知道尊被困西天中。大冥王的靈訊只是請他們伺伏西天邊緣,若見道尊殺出就請盡量接應下。
  
  大冥王和他們的交情不錯,可七彩仙畢竟不是自己人,大冥王也不能請他們進去送死;
  
  七彩仙和道尊沒交情,他們和東方沒打過交道,可大冥王幫過七彩仙,且從靈訊可知大冥王異常著緊道尊……那還伺伏什麼,那還等待是很麼,殺進去便是!從無數和尚中找個老道,多大事情。
  
  七彩仙向著靈山沖進,他們很快發現前方也在亂戰,陣中傳出一個女子聲音:「道尊可在?」
  
  果先入瘋魔戰,只遙遙向著七彩仙撇了一眼,慧識得他們並非邪魔,不理會。
  
  對方又問了一聲,得不到回應後開口女子似是不耐煩了,冷冷說一句:「道尊是啞巴麼。」言罷劍光自陣中沖起,女子隨劍光疾馳,她出陣來!
  
  雖不悅,但受大冥王託付,七彩仙仍要上前查看。七彩仙首領出陣來,一個人直奔果先戰團。同個時候其他七彩仙變化陣法,阻擋身後敵兵以掩護自家首領……
  
  一襲藍裳、布裙荊釵、不施粉黛的女子。
  
  劍上陰風繚繞,看上去二十三四歲的女子邪氣森然。
  
  邪佞氣意,天生氣度。
  
  而邪氣之下女子的容貌是極美的,再就是她的目光迷離……她出身的凡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妖冶迷離的,與邪氣一樣,天生的:因那個凡間的人個個目環三瞳。
  
  就在藍衣女子堪堪沖進果先戰團時候,天空中突然裂開一隙,一尊佛門烈火巨靈從天而降,揮掌催動滾滾烈焰向著女子打來,同時口中喝問:「何方妖魔作亂沙門!」
  
  「莫耶藍祈。」女子語氣漠然,話音落實劍光也落;劍光落時,天上巨靈裡裂斷七截殘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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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5:32: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二六章  她可是莫耶藍祈
  
  
  極樂世界,清靜世界,自從佛祖開闢這方乾坤以來,從未有過的大亂!
  
  靈山附近兩處戰團拼鬥激烈,四面八方數不清的羅漢、大士疾飛而來,或對果先或對七彩仙家發動猛攻,個個勢若瘋狂,悍不畏死地衝擊。
  
  天頂之上,被莫耶藍祈斬滅的烈火巨靈屍身未落,又有一重重星光閃爍開來,九尊星辰金剛趕到戰場,齊齊怒聲咆哮,跟著九尊金剛各自喚起一道護法金龍向著藍祈撲來。
  
  藍祈卻未反擊,身形轉轉化做一卷藍風旋風徑直沖向果先戰團。
  
  九道護法金龍昂昂嘶吼,飛舞猛攻,它們撲擊之快根本再看不出龍形,化作一道道金色的光,圍住藍祈化身藍色風拼命糾纏。
  
  一道藍色風,九重金色光,糾纏一處煞是好看。
  
  而剿殺拼鬥之中,藍風已經侵入果身前千丈處,風中藍祈聲音傳來,漠然且冷冽的態度:「前面的瘋和尚,你是何人。」
  
  果先入身烈血大尊,做生死除魔戰,正常神志都已被殺心蒙蔽,若藍祈問他其它事情果先一概不會回答,但除魔衛道並非無名之殺,是以問及名號他還是會應聲的:「果先。」
  
  果先……果先……捨身戰西天的陌生小和尚,不過他的名字讓藍祈覺得有些熟悉啊。
  
  那些年,靜守山核小院中的日子安寧也空洞,後來光明頂被一劍劈開,重返大天地的日子似也沒什麼不同。陸角已不在,無邊世界和小小院落似也沒什麼區別,都那麼空空蕩蕩。於藍祈而言,那段時光中不過兩件排遣事情:一是聽聽弟子吹牛,再就是照顧弟子的弟子。
  
  也是日子太空洞的緣由,蘇景吹出的那些牛皮,藍祈大都還有印象,她記得弟子說起過劍塚采劍經歷,什麼中土修行道上年輕一代翹楚齊聚劍塚,什麼人人無功而返唯獨他大放異彩得燒火棍子般醜劍一柄。什麼大家雖然嘴上沒說但心裡都對他敬佩無比、妥妥中土青秀第一人……她還記得蘇景提到過。彌天臺送去劍塚的少年天才名喚果先。
  
  「中土天宗,彌天臺的果先?」藍色風中藍祈再問。
  
  果先不停地殺人也不停地挨打,聽得藍祈再問,他面上顯出不耐煩。但還是點了點頭。
  
  藍色風中。藍祈第三問:「可識得中土離山、蘇景?」
  
  和尚瘋魔。這次再不理會了。
  
  但和尚袖中有個蒼老聲音費力、使勁地喊出一聲:「果先與蘇景是過命的交情!真正性命恩情牽掛!」
  
  話音剛落,藍色風陡然散亂,正圍住旋風猛打的九條護法金龍趁虛而入。分從四面八方侵入風眼,未料下一瞬堪堪就要碎去的風突然暴漲,那一道藍色風化作通天神颶,敢侵入者盡做剿殺!
  
  神龍的昂昂嘶吼變作淒厲慘叫,神龍的矯健身軀化作血雨碎肉!風必殺風無涉風中有個大師娘!
  
  再一瞬風散去,藍衣女子重現身形,可她面上、眼中哪還再有之前的冷漠蕭殺……此刻藍祈笑盈於面,邪異依舊可又讓人由衷覺得親切。
  
  不熟之人不假顏色絲毫,有淵源牽掛者卻得能她真摯笑容。邪佞氣意、迷離目光、親切笑容,融合一起就是她的風姿絕代。
  
  她可是莫耶藍祈。
  
  蘇景是她的弟子也是她的孩兒,這和尚孩兒的好朋友啊……還不錯,勉強比得自家孩兒一成。
  
  盈盈快樂中,藍祈像極了中土人間裡最最美麗也最最柔善的小嬸嬸,對果先笑著說:「你歇歇。」言罷手中長劍淩空一擲,劍化長虹直擊天穹、射向九個正咆哮怒吼揮舞寶杵親身入戰來的九尊星辰金剛。
  
  劍遁天虹,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戰法,幾乎會劍法的仙家都能從容施展這一手,可就那麼平淡無奇的一劍、一虹卻無可避無可躲。
  
  劍虹所過,九尊體魄若金精堅強、法力號稱通天的星辰金剛長聲慘嚎,巨大身軀碎裂,淡金色的元神脫殼遁逃。藍祈臨風而立,遙遙對著幾道金剛元神微一揮手。來自身軀的慘叫未落,來自元神的淒厲呼號再起!
  
  九尊星辰金剛徹底抹殺,藍祈再遁通天颶,果先被她納入風眼,千丈內所有的佛家弟子個個剿殺,千丈外攻過來的法術盡被抵擋。
  
  果先卻是半瘋的,被匡護風眼中不肯安分凝身,腳下金雲一展又向靈山方向沖去,但他才要動身,忽又雙眼一翻,就此昏厥過去袖中道尊施法給他打暈了。
  
  昏厥同時,果先就被藍祈收入掌心,和尚袖中的老道則被藍祈『取出』,問:「道尊?」是問也是招呼,和尚堆裡冒出個老道,不是道尊又會是哪個,是以藍祈繼續道:「大冥王傳訊,是道尊決戰佛祖於極樂之巔,我進來看看。」
  
  藍祈只是交代下自己的來歷,以免道尊心存疑慮,她的話輕飄飄的,可只要稍有些心思的人就能想到:進來看看?此間乃是西天淨土!當懷何等強悍之心,只因朋友傳來的一道靈訊就闖了進來。
  
  她可是莫耶藍祈。
  
  道尊未致謝。如果能脫險,今天這重人情就大到天上去了,根本不是一個謝字能了結的,沒用的話道尊不會去說,只是點頭應道:「果先是好孩子,救我在先,但他入戰即入烈血大尊……」
  
  大家都撤出險地才是上上善,果先打瘋了只會誤事,就算不被他連累道尊也不能看他送死,這才在援兵到後及時出手打暈他。藍祈自是理解這一重,不等道尊說完就說道:「我明白。但不管怎麼說道尊打他了,出去後小和尚要向你討公道的話,我會幫忙。」
  
  笑語,沒什麼嚴重語氣或者沉重聲音;『我會幫忙』,幫誰幫什麼,幫道尊分辨是非還是幫小和尚打架?道尊明白她沒開玩笑,也明白她的意思,小和尚是因為入法鬥戰所以瘋魔了,女人卻不用入法就比小和尚還瘋。
  
  藍祈話鋒一轉:「靈山已轟塌,果先為何還要執意去靈山?」
  
  「他要確認魔頭伏誅。」道尊如實回答:「我引動七星崩碎大雷音寺,但我也不知那個佛祖是不是死了。」
  
  藍祈聞言再未搭話,引聲做長嘯,不遠處與她同來的『七彩仙』齊齊引嘯回應,跟著兩夥人再動起來,彼此策應、斜沖戰場,竟也不是想法撤離,而是繼續向著已經轟塌的靈山沖去!
  
  先前道尊聽藍祈提到過蘇景,此刻見她帶人居然再沖靈山……想想蘇景、想想果先、再看看面前這個女子,道尊心裡頗有些感慨,問:「你也跟蘇景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吧?」
  
  聞言,眨眨眼睛,藍祈一笑如夏花盛放:「蘇景是我教出來的。」
  
  她可是莫耶藍祈!
  
  ……
  
  邪廟前,大天魔殿內,戚東來見蘇景也不知道尊下落,歎口氣:「好人不長命啊。先祭奠道尊。」說著手中小酒罈斜傾、撒出些酒在地,跟著自己喝了一口。
  
  這口酒蘇景可不陪他,道尊雖凶多吉少可除非有確定消息傳來否則都不能斷定他老人家生死,現在祭奠何異詛咒,蘇景咳了一聲:「我知你修憎厭魔,但能不能稍微的……不總那麼惹人恨?」
  
  騷人非但不生氣,反倒還沾沾自喜,笑嘻嘻地轉過話題:「你可知,真正金鈴天出身世界是哪裡?」
  
  蘇景搖搖頭,戚東來道:「那座世界喚作蚩果……」
  
  蚩果界,凡間乾坤,此間法門無道無佛唯有巫家。
  
  大巫當世的凡間,人人拜奉祖巫、修習巫法。
  
  蚩果天下,凡間律法除了朝廷衙司執法外,另有大巫重重詛咒設下,觸律之人不僅要被官家緝拿懲戒,還會受巫法詛咒,是稱『祖罰』。
  
  界內有凡人金家,豪門巨賈,但宦海沉浮福禍難料,一朝觸怒皇族大禍從天而降,輝煌門庭頃刻崩塌,金家三千餘人盡被問罪,只有金簡兒金鈴兒一雙姐弟被忠僕偷偷帶走得脫大難。
  
  金簡兒是姐姐,脫難時十歲;金鈴兒是弟弟,脫難時才三歲。
  
  護身忠僕逃得官家追緝但逃不過『祖罰』之咒,脫難半年後就全身潰爛而亡,從此十歲阿姐帶著三歲幼弟求生人間,其間艱辛可想而知。
  
  辛苦求存、受盡磨難,一點一點長大,一雙姐弟皆有大天賦,修巫參道大有前途。五年之後金簡兒長成絕美少女,弟弟金鈴兒更現出絕世之像,八歲小兒隱現豹漢崢嶸,尤其驚人的是他頭髮從不垂落,一頭長髮永遠倒沖天際,偶爾斷掉一兩根頭髮也不會漂落地面,而是打著鏇子飛去天空。
  
  小娃長大了些,且都自修巫術有了不錯根基,日子過得不那麼艱辛,可姐姐心裡明白尚有一重大難就懸於頭頂三尺,遲早會降臨:
  
  祖罰即天條,這是蚩果世界的『規矩』,無人能夠逃脫,只是『祖罰』不做孩童之刑,待到姐弟倆長到十六歲、蚩果世界成年之齡時詛咒便會降臨,到時姐弟兩個是生是死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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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7 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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