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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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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升邪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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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5:35: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一二七章  敬那小小花容
  
  
  待到十六歲滿前一晚,看護著阿弟入睡後,姐姐金簡兒出門去,仰首對明月、行巫咒、取尖刀、破眉心、請動巫靈入世聽願。
  
  請巫靈這種法術,蚩果世界人人能夠施展,但能成功的卻鳳毛麟角,金簡兒已經數不清多少次請靈,以前從未成功過,直到成年前最後一晚,不知是誤打誤撞還是虔誠所至,施法過後面前清香忽然直直燃燒開去,呼吸間長香燃燒殆盡,跟著一頭夜梟從天而降,落於金簡兒面前,惡鳥口吐人言:「下方小花容,何時相求本座?」
  
  巫家天地,管丫頭喚作『花容』,管少年叫做『天寶』。
  
  夜梟話說完,眼睛忽又眯了下,不等金簡兒開口它就桀桀笑道:「小花容啊,原來你有祖罰在身,將死之人了!」
  
  金簡兒聞言心中一沉,趕忙開口分辨緣由,長輩犯重罪,責罰皆由律法而定,兩兄妹那時年紀尚幼如何能參與其中……
  
  話沒說完夜梟就揮揮翅膀:「哪個有空與你分辨對錯,你愛死死愛活活與本座何干?不過看你長相清秀,本座就送你一句良言忠告:識相的,自裁吧,比著祖罰之苦可要輕鬆得多。」
  
  金簡兒聽得事情絕無迴旋餘地,眼淚滑落淒苦叩拜,說若祖罰無可改,自己情願伏法受刑,唯請巫靈慈悲,免去阿弟身背大咒,許他平安長大平安過活。
  
  夜梟面露不屑,搖頭道:「小花容該死。小天寶也該死,一個該死之人為另個該死之人求請免罪?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不過……」說到這裡,夜梟停頓了片刻,口中話鋒一變:「也不是完全不能通融,這樣吧,先給我看看你的決心。」
  
  金簡兒急忙大禮施拜:「當如何做還請大人示下。」
  
  夜梟眼珠轉轉:「你不是心疼小天寶麼?讓他恨死了你吧。一個時辰為限,具體如何做我不管,本座只愛看戲不管編戲文。」
  
  金簡兒低頭思索了好一陣子,抹去眼淚,提起匕首自院落中返回屋中。
  
  金鈴兒正忽忽大睡。忽覺心口脖頸劇痛。睜開眼睛駭然發現一向寵愛他的姐姐正用鋒利刀子一點一點割開自己脖子。金鈴兒又驚又駭,急忙掙扎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雙腳都被困住了,情急下哭問:姐姐這是在做什麼?
  
  金簡兒笑容平靜,手上的刀鋒繼續切入阿弟的皮膚:「鈴鐺。你不曉得。咱們姐弟都背了巫家大咒。活到十六歲就得死了。明兒個我就十六歲了,時間不多啦。不過我小時候曾從咱家的坐地巫手中學得一異咒,只消我活剝了你的皮再施咒。就能多活一年。」
  
  「奪你一身皮,再奪你七八年的命,我就能多活一年。一年不算長,可是說不定這一年裡我又能得些什麼奇遇、找到真正活命的辦法呢。有希望總是好的,活著才能有希望……剝你皮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看在姐姐這麼多年拉扯你的份上,你就別怨我了。」金簡兒的手很穩,不傷命、輕輕巧巧地割著兄弟脖頸上的皮膚:「可惜,你還是年紀太小,那道咒寫得明白,血親之人、七年過活可抵我一年將來;這些年我一直懊惱,你說你要和我差不多大該多好,你要年滿十四,我就能多活兩年了。」
  
  金鈴兒奮力掙扎著,忽覺手上繩扣鬆動了,這孩子頗有不凡之處,稍有生機即刻放鬆下來,手上暗暗用力掙扎不停,同時深吸一口氣、忍著脖頸劇痛問道:「姐姐這些年養育鈴鐺……」
  
  未等說完金簡兒就一笑、打斷:「累贅、累贅、還是累贅,若非你能換我一年性命,我早把你丟掉、管你死活!」
  
  金鈴兒心緒翻騰,再沒辦法保持平靜,大哭出聲:「靠你撫愛我才能活命,若真能舍皮捨命換你活命我本無怨尤,可你何必說你養我就是為了殺我,這讓我如何甘心!」
  
  姐姐歎了口氣:「我也不想說出真相,奈何咒法如此,非得讓你做個明白鬼,我才能換命成功。」
  
  金鈴兒透過淚水使勁再使勁地望著姐姐,可又哪看得出姐姐眼中有一絲難過一絲憐憫。
  
  金簡兒始終笑著,多年違心隱忍一朝算計成功才會有的笑容,快樂解脫和殘忍。
  
  「殺!」金鈴兒終於掙脫了手上繩索,催轉巫術給姐姐迎頭一擊。金簡兒猝不及防先是受傷倒地,跟著立刻反撲,她的修行更深厚,金鈴兒本來沒機會逃命,但他偷襲在前將姐姐傷得不輕,這才逃出生天,沖出屋子消失不見。
  
  金簡兒追擊未遂,返回院落對著重新顯形的巫靈夜梟放聲大哭:「弟子無用,被那小畜生逃掉了,求大人慈悲,再與我十天……不、三天性命即可,弟子一定追到小畜生,活剝他皮完成仙法……」
  
  並未逃遠、正潛藏不遠處的金鈴兒真正確定了姐姐的居心、也真正對姐姐死了心。越是親近之人,背叛就來得越是刻骨蝕心,金鈴兒走了,再不回頭。
  
  待弟弟真正走遠是,金簡兒繼續大哭,但哭聲已變,那份刀絞心痛無以形容。夜梟則哈哈大笑:「果然是好戲,小花容啊,還不錯、但不夠。只憑這場戲尚不夠免去小天寶的祖罰。」
  
  金簡兒止住痛哭:「求請大人慈悲,指點弟子該如何做才能抹去鈴兒身上祖罰。」
  
  「你這皮囊不錯,可願送我煉丹?」
  
  「願。」
  
  「千年雷霆轟耳之苦,千年長針刺目之苦,再千年冰渣沖脈之苦?」
  
  「願。」
  
  「三千年大刑過後,變作至醜之人,千萬年受盡世人恥笑卻不得死,永遠忍辱活命?」
  
  「願。」
  
  「被人憎惡你還嫌不夠,還要主動惹人憎惡,你可願意?」
  
  「願。」
  
  「縱是再見那個小天寶,也只能相見不相認,他見到你便如……便如見到冒著泡的癩蛤蟆,處處膩煩處處膈應,哈哈,你可願意?」
  
  「願。」
  
  夜梟忽又把口風一轉:「或者,我現在殺了那個小天寶,你就能風風光光的活,成就一身大能為,受凡間無盡榮耀,還可晉位仙天享逍遙得永生……」
  
  「不願,只求金鈴兒安好。」
  
  夜梟大笑淒厲:「好吧,如你所願。另外你放心,我會為你圓謊的。」
  
  所謂圓謊,就是真的創出一道『血親七年活,剝皮換一年』的巫咒,如此一來金鈴兒長大、修行漸漸深厚時候就會接觸到這一咒,就會更加篤定姐姐當年所說所做都是真的。
  
  哪裡都有惡人,這道禁忌之咒流傳於世,常人肯定不會去修去用,但總有歹毒噬親之輩,會在命數將盡時候殘殺血親為自己續命。咒是巫靈創出的,但動用此咒依舊是違背天條之事,要受天條與律法懲戒。
  
  不過,動咒惡徒遭罰送死算他自己的,由此惹出的冥冥天怒卻要落在小花容身上,自從這道巫咒傳出,金簡兒就成天地罪人了。
  
  騷、戚東來的故事講到這裡時候,蘇景怎還聽不出端倪,插口問道:「金鈴兒是金鈴天,金簡兒便是……憎厭魔真尊?」
  
  戚東來點點頭,手中酒罈舉舉,蘇景和他碰了下酒罈,這一口是要喝的,敬那小小花容。
  
  小小年紀,寧可自己受盡折磨只求弟弟能夠解咒;短短時間,想出讓一心依靠自己的弟弟真正憎惡自己的辦法;持刀傷親,明明心如刀絞去還能從容說笑,讓弟弟以為她說的都是真的……哪一樣都值得蘇景敬佩。
  
  金簡金鈴姐弟都免脫了身背祖罰,弟弟金鈴兒逃走後兩年,『偶遇』大巫家為他拔除了身上詛咒,從此真正一身輕鬆。再過幾年,金鈴兒滿十六歲,成年後他的根骨出色之處愈發凸顯,巫術修行一日千里,雖無名師指點但他的修持遠勝世界上那些名門高人弟子。
  
  金鈴兒本為天縱之才,不誇張的說,他這樣的人生來就註定要飛仙的。他的修行事情一帆風水,修煉途中重重難關對他來說全無阻礙,不過因為八歲時候那場大變故,讓他變得孤僻執拗,做事無法無天,可戰可不戰之爭必做戰,可殺可不殺之人必誅殺,只因三言兩語言辭之爭他敢殺滅一宗……其性嗜血,但其心不惡,若在他動手前對方能及時認錯他轉頭就走。
  
  金鈴兒,不惡卻凶,凶煞人。
  
  在人間修行一千兩百年,金鈴兒升仙去,那時宇宙中根本不存天魔壇,金鈴兒是因巫法入聖、立地飛仙。初飛仙時他不是天魔,他是一代凶巫。
  
  金簡兒這邊則受盡苦楚,體軀祭獻巫靈、魂魄受三千年大刑煎熬,但熬過刑罰後讓她驚喜的是巫靈居然大發慈悲,專門為她煉化了一具好漂亮的皮囊,不如金簡兒當年那般絕色、但也算得風姿卓越。
  
  將她魂魄煉入新的身體,夜梟巫靈對她笑言:重新入世,好好做人,記得要善良待人。說完揮揮手將她重新送入人間。
  
  重新入世,金簡兒小心謹慎,她還記得當年夜梟開下的重重『條件』,自己會惹人憎惡、為人唾棄,不止何時會應驗。
  
  惴惴一陣,金簡兒漸漸想開了,與其彷徨明日怎樣,不如珍惜今朝。
  
  弟弟在這人間留下赫赫威名,飛升快兩千年人間仍有他的傳說,金簡兒大是安慰,由此更是放鬆心事,認真修煉、認真活過,認真追求她喜愛的美麗,認真與周圍人為善為德……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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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二七章  敬那小小花容
  
  
  待到十六歲滿前一晚,看護著阿弟入睡後,姐姐金簡兒出門去,仰首對明月、行巫咒、取尖刀、破眉心、請動巫靈入世聽願。
  
  請巫靈這種法術,蚩果世界人人能夠施展,但能成功的卻鳳毛麟角,金簡兒已經數不清多少次請靈,以前從未成功過,直到成年前最後一晚,不知是誤打誤撞還是虔誠所至,施法過後面前清香忽然直直燃燒開去,呼吸間長香燃燒殆盡,跟著一頭夜梟從天而降,落於金簡兒面前,惡鳥口吐人言:「下方小花容,何時相求本座?」
  
  巫家天地,管丫頭喚作『花容』,管少年叫做『天寶』。
  
  夜梟話說完,眼睛忽又眯了下,不等金簡兒開口它就桀桀笑道:「小花容啊,原來你有祖罰在身,將死之人了!」
  
  金簡兒聞言心中一沉,趕忙開口分辨緣由,長輩犯重罪,責罰皆由律法而定,兩兄妹那時年紀尚幼如何能參與其中……
  
  話沒說完夜梟就揮揮翅膀:「哪個有空與你分辨對錯,你愛死死愛活活與本座何干?不過看你長相清秀,本座就送你一句良言忠告:識相的,自裁吧,比著祖罰之苦可要輕鬆得多。」
  
  金簡兒聽得事情絕無迴旋餘地,眼淚滑落淒苦叩拜,說若祖罰無可改,自己情願伏法受刑,唯請巫靈慈悲,免去阿弟身背大咒,許他平安長大平安過活。
  
  夜梟面露不屑,搖頭道:「小花容該死。小天寶也該死,一個該死之人為另個該死之人求請免罪?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不過……」說到這裡,夜梟停頓了片刻,口中話鋒一變:「也不是完全不能通融,這樣吧,先給我看看你的決心。」
  
  金簡兒急忙大禮施拜:「當如何做還請大人示下。」
  
  夜梟眼珠轉轉:「你不是心疼小天寶麼?讓他恨死了你吧。一個時辰為限,具體如何做我不管,本座只愛看戲不管編戲文。」
  
  金簡兒低頭思索了好一陣子,抹去眼淚,提起匕首自院落中返回屋中。
  
  金鈴兒正忽忽大睡。忽覺心口脖頸劇痛。睜開眼睛駭然發現一向寵愛他的姐姐正用鋒利刀子一點一點割開自己脖子。金鈴兒又驚又駭,急忙掙扎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雙腳都被困住了,情急下哭問:姐姐這是在做什麼?
  
  金簡兒笑容平靜,手上的刀鋒繼續切入阿弟的皮膚:「鈴鐺。你不曉得。咱們姐弟都背了巫家大咒。活到十六歲就得死了。明兒個我就十六歲了,時間不多啦。不過我小時候曾從咱家的坐地巫手中學得一異咒,只消我活剝了你的皮再施咒。就能多活一年。」
  
  「奪你一身皮,再奪你七八年的命,我就能多活一年。一年不算長,可是說不定這一年裡我又能得些什麼奇遇、找到真正活命的辦法呢。有希望總是好的,活著才能有希望……剝你皮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看在姐姐這麼多年拉扯你的份上,你就別怨我了。」金簡兒的手很穩,不傷命、輕輕巧巧地割著兄弟脖頸上的皮膚:「可惜,你還是年紀太小,那道咒寫得明白,血親之人、七年過活可抵我一年將來;這些年我一直懊惱,你說你要和我差不多大該多好,你要年滿十四,我就能多活兩年了。」
  
  金鈴兒奮力掙扎著,忽覺手上繩扣鬆動了,這孩子頗有不凡之處,稍有生機即刻放鬆下來,手上暗暗用力掙扎不停,同時深吸一口氣、忍著脖頸劇痛問道:「姐姐這些年養育鈴鐺……」
  
  未等說完金簡兒就一笑、打斷:「累贅、累贅、還是累贅,若非你能換我一年性命,我早把你丟掉、管你死活!」
  
  金鈴兒心緒翻騰,再沒辦法保持平靜,大哭出聲:「靠你撫愛我才能活命,若真能舍皮捨命換你活命我本無怨尤,可你何必說你養我就是為了殺我,這讓我如何甘心!」
  
  姐姐歎了口氣:「我也不想說出真相,奈何咒法如此,非得讓你做個明白鬼,我才能換命成功。」
  
  金鈴兒透過淚水使勁再使勁地望著姐姐,可又哪看得出姐姐眼中有一絲難過一絲憐憫。
  
  金簡兒始終笑著,多年違心隱忍一朝算計成功才會有的笑容,快樂解脫和殘忍。
  
  「殺!」金鈴兒終於掙脫了手上繩索,催轉巫術給姐姐迎頭一擊。金簡兒猝不及防先是受傷倒地,跟著立刻反撲,她的修行更深厚,金鈴兒本來沒機會逃命,但他偷襲在前將姐姐傷得不輕,這才逃出生天,沖出屋子消失不見。
  
  金簡兒追擊未遂,返回院落對著重新顯形的巫靈夜梟放聲大哭:「弟子無用,被那小畜生逃掉了,求大人慈悲,再與我十天……不、三天性命即可,弟子一定追到小畜生,活剝他皮完成仙法……」
  
  並未逃遠、正潛藏不遠處的金鈴兒真正確定了姐姐的居心、也真正對姐姐死了心。越是親近之人,背叛就來得越是刻骨蝕心,金鈴兒走了,再不回頭。
  
  待弟弟真正走遠是,金簡兒繼續大哭,但哭聲已變,那份刀絞心痛無以形容。夜梟則哈哈大笑:「果然是好戲,小花容啊,還不錯、但不夠。只憑這場戲尚不夠免去小天寶的祖罰。」
  
  金簡兒止住痛哭:「求請大人慈悲,指點弟子該如何做才能抹去鈴兒身上祖罰。」
  
  「你這皮囊不錯,可願送我煉丹?」
  
  「願。」
  
  「千年雷霆轟耳之苦,千年長針刺目之苦,再千年冰渣沖脈之苦?」
  
  「願。」
  
  「三千年大刑過後,變作至醜之人,千萬年受盡世人恥笑卻不得死,永遠忍辱活命?」
  
  「願。」
  
  「被人憎惡你還嫌不夠,還要主動惹人憎惡,你可願意?」
  
  「願。」
  
  「縱是再見那個小天寶,也只能相見不相認,他見到你便如……便如見到冒著泡的癩蛤蟆,處處膩煩處處膈應,哈哈,你可願意?」
  
  「願。」
  
  夜梟忽又把口風一轉:「或者,我現在殺了那個小天寶,你就能風風光光的活,成就一身大能為,受凡間無盡榮耀,還可晉位仙天享逍遙得永生……」
  
  「不願,只求金鈴兒安好。」
  
  夜梟大笑淒厲:「好吧,如你所願。另外你放心,我會為你圓謊的。」
  
  所謂圓謊,就是真的創出一道『血親七年活,剝皮換一年』的巫咒,如此一來金鈴兒長大、修行漸漸深厚時候就會接觸到這一咒,就會更加篤定姐姐當年所說所做都是真的。
  
  哪裡都有惡人,這道禁忌之咒流傳於世,常人肯定不會去修去用,但總有歹毒噬親之輩,會在命數將盡時候殘殺血親為自己續命。咒是巫靈創出的,但動用此咒依舊是違背天條之事,要受天條與律法懲戒。
  
  不過,動咒惡徒遭罰送死算他自己的,由此惹出的冥冥天怒卻要落在小花容身上,自從這道巫咒傳出,金簡兒就成天地罪人了。
  
  騷、戚東來的故事講到這裡時候,蘇景怎還聽不出端倪,插口問道:「金鈴兒是金鈴天,金簡兒便是……憎厭魔真尊?」
  
  戚東來點點頭,手中酒罈舉舉,蘇景和他碰了下酒罈,這一口是要喝的,敬那小小花容。
  
  小小年紀,寧可自己受盡折磨只求弟弟能夠解咒;短短時間,想出讓一心依靠自己的弟弟真正憎惡自己的辦法;持刀傷親,明明心如刀絞去還能從容說笑,讓弟弟以為她說的都是真的……哪一樣都值得蘇景敬佩。
  
  金簡金鈴姐弟都免脫了身背祖罰,弟弟金鈴兒逃走後兩年,『偶遇』大巫家為他拔除了身上詛咒,從此真正一身輕鬆。再過幾年,金鈴兒滿十六歲,成年後他的根骨出色之處愈發凸顯,巫術修行一日千里,雖無名師指點但他的修持遠勝世界上那些名門高人弟子。
  
  金鈴兒本為天縱之才,不誇張的說,他這樣的人生來就註定要飛仙的。他的修行事情一帆風水,修煉途中重重難關對他來說全無阻礙,不過因為八歲時候那場大變故,讓他變得孤僻執拗,做事無法無天,可戰可不戰之爭必做戰,可殺可不殺之人必誅殺,只因三言兩語言辭之爭他敢殺滅一宗……其性嗜血,但其心不惡,若在他動手前對方能及時認錯他轉頭就走。
  
  金鈴兒,不惡卻凶,凶煞人。
  
  在人間修行一千兩百年,金鈴兒升仙去,那時宇宙中根本不存天魔壇,金鈴兒是因巫法入聖、立地飛仙。初飛仙時他不是天魔,他是一代凶巫。
  
  金簡兒這邊則受盡苦楚,體軀祭獻巫靈、魂魄受三千年大刑煎熬,但熬過刑罰後讓她驚喜的是巫靈居然大發慈悲,專門為她煉化了一具好漂亮的皮囊,不如金簡兒當年那般絕色、但也算得風姿卓越。
  
  將她魂魄煉入新的身體,夜梟巫靈對她笑言:重新入世,好好做人,記得要善良待人。說完揮揮手將她重新送入人間。
  
  重新入世,金簡兒小心謹慎,她還記得當年夜梟開下的重重『條件』,自己會惹人憎惡、為人唾棄,不止何時會應驗。
  
  惴惴一陣,金簡兒漸漸想開了,與其彷徨明日怎樣,不如珍惜今朝。
  
  弟弟在這人間留下赫赫威名,飛升快兩千年人間仍有他的傳說,金簡兒大是安慰,由此更是放鬆心事,認真修煉、認真活過,認真追求她喜愛的美麗,認真與周圍人為善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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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3
發表於 2015-9-30 15:35: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一二八章  天魔地魔憎厭魔
  
  
  弟弟在這人間留下赫赫威名,飛升快兩千年人間仍有他的傳說,金簡兒大是安慰,由此更是放鬆心事,認真修煉、認真活過,認真追求她喜愛的美麗,認真與周圍人為善為德…
  
  金簡兒想,或許夜梟並不那麼殘忍,它讓自己行善那自己就多行善,好事情做得多了,也許真就能免去後面那些『苦難條件』呢。這般想來金簡兒愈放鬆了。
  
  計較起魂中靈秀、修巫資質,金簡兒不比弟弟遜色多少,奈何夜梟後來給她煉化的這具皮囊與她的神魂不太相符,嚴重拖後腿了,但無妨的,金簡兒自己做法苦煉,一點點加強身魂契合。
  
  晃晃五百年,金簡兒的法術終得成功,身魂徹徹底底完成契合。但大功告成時候,她愕然現自己本來細嫩如玉的手變得粗大扭曲,十顆指甲都是黑紫顏色,這副身軀的感覺完全不對勁,還有身上的羅裙也不對……急忙起身對鏡,鏡中倒映的又哪裡是她自己。
  
  鏡子裡,一身骯髒身裹惡俗羅裙,濃妝艷抹的歪臉醜漢!
  
  就在金簡兒目瞪口呆之際,突然夜梟從天而降:「美人其實醜漢、霓裳本是艷紗,溫婉一笑都是矯揉造作,落落大方皆為搔弄姿,你平時用的那些上好胭脂水粉,都是染布塗墻才用用到的染料!」
  
  一邊說,夜梟捧著肚子打著這滾的笑,歡愉卻淒厲的笑容響徹八方。
  
  眼蠱、耳魅、身惑,感幻,夜梟法術,這五百多年裡金簡兒完全活在夜梟炮製的『巫幻』中。
  
  她看自己是個溫文女子,其實她在別人眼中是個歪臉醜漢;她買來或者她親手縫制的雅致長裙、她以為的雅致長裙,其實顏色惡俗、袒胸露腿的艷裝;她對鏡挽長、仔細描畫的精緻妝容。原來就是一臉花花綠綠……真相又何止於此,狂笑中的夜梟揮出一面鏡子,對金簡兒道:「你自己看,還記得這個小丫頭吧,哈哈,笑死人了!」
  
  鏡子裡的小囡囡,金簡兒還記得,差不多三百年前的鄰居,小丫頭有個古怪乳名喚作『阿蒜』。
  
  在金簡兒的記憶裡,阿蒜很喜歡她這個鄰家漂亮姐姐。自己對小丫頭也多有照顧,可是鏡子裡的景色……
  
  金簡兒記得,阿蒜跌倒了。自己把她扶起來,阿蒜抬起頭對自己笑;鏡子裡的阿蒜,被扶起來後向著歪臉醜漢吐口水;
  
  金簡兒記得,阿蒜和一群街坊娃娃開開心心地跟在自己身邊,一起去逛熱鬧集市;鏡子裡的阿蒜和一群娃娃,圍在歪臉醜漢身邊扔石頭、扮鬼臉、唱著她們自己編的笑話醜漢的順口歌;
  
  金簡兒記得。阿蒜的爹娘曾上門。誠摯謝她平時照顧阿蒜;鏡子裡阿蒜的父母,對歪臉口醜漢破口大罵。警告他不許再靠近自家女兒半步……
  
  「你中眼兒障,鏡中景色才是真正生事情。」夜梟越笑越開心。已經開始在地面顛自己的屁股了。
  
  親身經歷皆虛幻,鏡中生才是真!
  
  別人對歪臉醜漢吐口水,對他全不避諱地笑話。對破口罵甚至揮拳頭;金簡兒卻因巫靈法術,以為自己仍是漂亮的女子,她看到的是他們對自己笑,對自己友善,對自己做過的好事贊不絕口道謝連連,所以她也會對那些人笑、謙遜、友好。
  
  有時候她被誇贊得不好意思了……鏡中歪臉醜漢在人們的嘲笑、惡罵聲中掩口嬌笑。
  
  這是什麼?這就是個笑話,一個不懂醜陋不知廉恥之人的笑話!
  
  整整五百年,無論金簡兒人在何處,都永是當地最醜陋最難看的笑話。
  
  轟一聲,金簡兒周身巫火熊熊燃燒,這是她的憤怒。心中狂怒,只想和巫靈拼命。只是那時金簡兒才剛剛真正『收攏』了她的醜陋身魄,她很強但還遠遠比不得巫靈,憑她如何奮力攻擊都傷不到夜梟的半根翎毛。
  
  夜梟笑得更加開心了,要是金簡兒漠然無以應反倒無趣。
  
  「嘖嘖,修為不錯,這才五百年你就精進如斯,絕頂天資啊……小花容,你不覺得奇怪麼,就算你天資了得,總也比不得你家那個小天寶的,可小天寶在修行到五百年的時候,也不比你現在更強,何況你還身魂不符。」
  
  「你要謝過本座慈悲才對,加持你身的巫法另有妙用,別人憎你厭你,只要你不怒不恨,你的元基就會受益你的修為便會增長。若非本座妙法,你哪有今天成就,還不磕頭道謝麼。」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此乃巫法使然,想讓金簡兒『不知廉恥』,就只能用這道法術,而她若真『不知廉恥』了就一定會修為急漲。
  
  對小小花容,夜梟從未有過善意,不過巫靈另有深意且它太想看這場好戲、太想看這個笑話了,全不在乎會因此塑造出一個對巫靈恨之入骨的高手。高手也要看怎麼去比,在同輩巫家眼中金簡兒的本領卓絕,在夜梟看來依舊是個笑話。
  
  金簡兒全不理會夜梟言語,瘋魔般窮追猛打。
  
  這五百年經歷,其實都在當年為金鈴兒解除祖罰的『條件』中,金簡兒不是不知道這一重,可她也曾真的以為巫靈已經放過她了,她真的以為噩夢提前結束了,全沒想到自己以為的希望竟是絕望,沒想到就在自己以為還有將來時原來早已永墜沉淪!
  
  這其間的落差實在太大,希望到絕望只在一瞬之間,金簡兒受不了。
  
  直到夜梟再次笑道:「小天寶就快死啦!」一句話仿佛驚雷入耳,金簡兒住手,愣愣望著巫靈,片刻呆滯片刻回神隨即外臉醜陋的漢子嘶啞追問:「你仔細說。」
  
  「小天寶在人間時候橫行霸道也就算了,飛升天外後依舊脾性不改,可仙庭又是什麼樣的地方?他那脾氣,上去後短短兩千多年,得罪了無數仇家。不止得罪外人,他上去後連咱們本門巫山大堂的賬都不買。一來二去鬧僵了,兩千年前就把他開革出宗。小天寶早就孤魂野鬼一個,處處喊打四面楚歌,誰知道他還能活多久。」
  
  夜梟收斂翅膀重新跳回地面:「要我說啊,他死了是活該,他不死算走運……他要是死了可沒人給他報仇;他要是沒死也永遠等不來幫手。」
  
  金鈴兒若死了,姐姐為他報仇;金鈴兒若能撐下去,姐姐會去助他、救他。
  
  但無論報仇還是相助,都有個天大前提:金簡兒須得飛仙、須得足夠強大。
  
  除了循序漸進、中規中矩的巫法修行,她身上背負的『只要我甘心接受。別人憎厭一分,修為便能增長一分』詛咒也是大好助力。甚至『喧賓奪主』,這助力給她增添的修持遠勝於規規矩矩的巫法修行。
  
  再次沉默。仍是片刻,忽然歪臉醜漢眼淚長流,再不瘋了。他須得修行、他要繼續仍人憎厭而且更加努力的惹人憎厭並坦然接受,因為天外有個小鈴鐺正孤軍奮戰。
  
  醜漢的眼淚和其他人的淚水沒什麼不同,都是滾燙的,可即便醜漢滿眼悲慟。即便他熱淚滾滾。他的樣子還是不會讓人心生一絲憐憫,只有討厭、討厭、討厭。
  
  巫靈大笑飛天去。難聽笑容響徹整座凡間。這世界所有人都是巫家弟子,聽得巫靈狂笑所有人都慌忙俯身做大禮叩拜。整座天地間唯獨翠衫紅裙歪臉醜漢立而不拜!
  
  夜梟笑聲散去時,金簡兒抹去眼淚時,醜漢依舊、惹人憎厭依舊、不知廉恥依舊……她是這世界上最不辨美醜最惹人憎惡的人。
  
  寒暑輕賤。又是二十五個甲子過去,金簡兒成功突破了巫法成聖的最後一關,可她的升仙天劫遲遲不來。沒有那重劫數,本領再大也無法升仙、也不可能去天外尋找自己的兄弟。金簡兒不知問題出在何處,她能做的只有繼續修煉,不斷增長修持提高自己,盼有天能迎來自己的劫。
  
  金簡兒不曉得,因巫靈始終不曾對她明言:以巫家法度,她永遠不可能升仙。
  
  小小花容魂魄入主男子之身,陰陽顛倒在前;『血親剝皮換命』之咒所有天怒都落在金簡兒身上,早傷天和;『憎厭一分修為精進一分』則是巫法中的邪詭術,偏離巫家大道,修習此法能成就凡間兇徒卻不存飛仙希望。
  
  三重枷鎖,隨便哪一重在身她都只能永留人間!
  
  巫靈早知如此,所以這場戲才格外的好看啊。
  
  更要緊的,那個小小花容身上幾重詛咒都是它親手加持,金簡兒真正的身魄早被煉成靈丹吞服,還有一重『我願承擔所有刑罰只求弟弟身上祖罰破去』的自願『交易』存在,是以巫靈隨時可以奪去金簡兒的修為化為己用。
  
  金簡兒在巫靈眼中,就是一顆可以永無休止增長的果子,隨時可以採摘去,且『奪元』與修為本領無關,即便有一天金簡兒強大非常、比著巫靈更強百倍千倍也沒用,因這一切都是『交易』,寫進了天條中的『交易』,巫靈來奪元時候她全無抵抗之力。
  
  金簡兒不知內情,可一切也都是她自願的,當初那一重重條件她全都點頭說:願;
  
  巫靈沒說過一句謊,它對金簡兒說的皆為真,不過隱瞞了一點點真相,是騙人但未說謊,不說謊即可成術;
  
  巫靈並不想放過小天寶金鈴兒,但它當初若不為金鈴兒解咒或者事後出手擊殺,就是主動壞了這場交易,非但吃不到『果子』反還要受反噬。
  
  『果子』隨時可以吃,巫靈不著急。那可是寫進了天條的交易,除非小小花容能飛升才會破掉天條,可小花容飛升無望不是麼。
  
  巫靈曾得上位天仙指點,不久之後它會有一場生死大劫,命中註定的劫數。所以它要盡量『養大』小花容,待劫難快到時再去吃……
  
  算算時間,小花容重返人間四千年的時候,巫靈的生死大劫逼近,它要摘果子了;也是這個時候,已經飛升六千年的小天寶金鈴兒改了名字:改名金鈴天!
  
  不是金鈴兒自己要更名,而是仙天加冕、宇宙認可。從今以後他就叫金鈴天!以天綴名,只因他開創出一重仙天大道:天魔道。
  
  升仙六千年,我行我素惹出強仇無數,而烽火征戰不斷的搏命與殺戮之中,金鈴兒再得領悟破開一道:無疆無界,無法無天,無業無度,無塵更無不是塵,因執拗立心障再以瘋癲破心障,本是天縱之才。自有開天之能!
  
  世間本無道,聖人立道。
  
  便如佛祖立慈悲、道尊開逍遙一般,金鈴天也在這仙天宇宙中強開一重飛仙大道:魔。
  
  金鈴天就是魔家道祖。他是第一位天魔,也是純粹意義上唯一的天魔,因為只有他是在天外成魔。其他所有魔尊,如嫁衣軒轅如忠義秦錐等等,皆為凡間一事入其極,得證魔家本心本真。飛升天外魔壇……他們都是凡間證道。所以較真來算,他們名叫天魔其實是『地魔』。
  
  或許是極致巧合。或許是冥冥註定,就在巫靈來收果子、小花容空有一身本領卻無法抵抗時候。天空中突然烏雲匯聚紫紅色的天雷穿梭轟鳴,本已閉目等死的歪臉醜漢白日升仙。
  
  巫靈大驚失色,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小花容是絕無法飛仙的。
  
  金簡兒是修巫的,可她沒機會以巫法飛仙,修巫的不能以巫法飛升,又哪還有其他機會破道?以前沒機會,現在可以了,因為有人在宇宙中開創了一重嶄新大道,無疆無界無法無天物無業無度,不問修行法門只看心中執妄能否入癲瘋、破其極。
  
  拋開背後真相不論,只說小小花容為救護弟弟的所作所為,哪樣不瘋癲,哪樣不入極,她所為比著忠義天魔又差在哪裡,憑著對弟弟的愛護入瘋癲,她不成魔誰能魔。
  
  金鈴兒是第一尊天魔,金簡兒是第一尊地魔。
  
  為讓弟弟脫難金簡兒淪入萬劫不復境地;金鈴兒不負姐姐所望飛升天外大有作為,開創天魔一道,正是這一重魔之道,在最最關鍵時候救下了姐姐的性命。
  
  金鈴天還不明所以,但莫道蒼天無眼。
  
  立地成魔,破天道,早已醜陋不堪的小小花容斬巫靈。
  
  巫靈死時還不明白小花容怎麼可能破道飛升,但他大概明白了另一件事,自己命中註定、卻不知具體情形的劫數……就是種果子吃果子吧。不知這算不算是一重因果。
  
  金簡兒的飛升未能得到金鈴天親自接引,因為金鈴天那時很忙,他正忙著打仗,眾多強仇八方來襲,勢要在天魔道展壯大之前徹底抹殺大天魔。
  
  金簡兒飛升直接得大道相渡來到金鈴天身邊,不及多說什麼便出手入戰,好一番艱苦鬥戰,強敵或被斬殺或著退走,金鈴天這才轉回頭去打量金簡兒。
  
  雖有開道之能,金鈴天卻未能認出姐姐,因為金簡兒早就不是金簡兒了,變化的遠不止一副皮囊,她在身魂契合之後,為了更好的修持更快的精進,又做了『魂符身變』的修持,她的神魂已經完全變成了身體的模樣。小花容是個歪臉的醜陋漢子。
  
  金鈴天實在想不到,自己開創出一重大道,第一個接引上來的竟然是這樣一個醜陋傢伙,金鈴天微皺眉,但很快又笑了,管他如何打扮如何模樣,總歸是天魔兄弟,他的第一個天魔兄弟!
  
  「你叫什麼?」金鈴天笑問。
  
  金簡兒卻不急回答,她在仔細打量著鈴鐺,長到沖天,赤膊紮金環,虯須豹眼肌肉虯結古銅膚色,當年那個小小天寶,如今長成了這麼威風的大漢!
  
  「可還記得,你在人間有個姐姐?」歪臉漢子面露開心笑容,可這個笑容落在金鈴天眼中卻異常難看,還有,歪臉醜漢的聲音居然是個嬌滴滴的女子嗓音。
  
  話剛說完,金簡兒就在弟弟眼中看到一閃異色,於憎厭無關、於仇恨無關,只是深埋心底最最不想提起的事情忽然被提到後,引出的一點點……震動。
  
  金簡兒是第一尊地魔,就是因『第一』之故,飛升一瞬她就能解讀到魔家本義,這是一次只能用『爆炸』來形容的思慧添光,讓她智慧大漲、讓她神思大漲,所以在現弟弟眼中異色、現他心底震動時候,金簡兒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怎樣經歷造就怎樣心性,而開一重天道、尤其魔家天道,與心性有著重大關聯。可以說,如果沒有幼年時『阿姊養我只為殺我』的經歷,金鈴兒了不得成就一代巫家大仙,絕不可能成為金鈴天。
  
  若把真相告訴金鈴天會有怎樣後果?說不好,有可能什麼事兒都沒有,姐弟倆抱頭痛哭再歡喜相認;但也有可能……魔心熄滅大道崩潰,會有可怕反噬的。
  
  金簡兒不確定什麼,但『有可能』的惡果太可怕。
  
  金鈴天再次皺起了眉頭:「她已不在。你又怎知此事的?」
  
  這次,金簡兒望了金鈴天良久。
  
  好半晌的寂靜,忽然,歪臉醜漢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手掩口,做歡顏。
  
  「啟稟大魔尊,我也是蚩果天地上來的,你的事情在凡間都有流傳呢,我可全都知道。魔道、魔道,我以惹人憎厭入極巔……」修憎厭的人,一見面就要惹人討厭,所以哪壺不開提哪壺才是歪臉醜漢最應該做的事情,所以對大天魔提起姐姐來惡心他,簡直就是歪臉醜漢的天經地義。
  
  歪臉醜漢繼續道:「我也沒名字,小時候他們都喚我小花容,如今我就喚作:憎厭魔。」
  
  說著話,金簡兒笑得更開心了,當年她親手割傷弟弟親口說出那些謊話,五臟六腑幾乎都要被自己的謊言腐蝕掉了猶能微笑從容;如今終於相見卻立定決心不相認,依舊笑得愉悅快樂。
  
  她是金簡兒,她是小花容,她憎厭魔,她有這個本事。
  
  仙天宇宙第一地魔,憎厭魔。
  
  「到現在……他倆也沒能相認?」蘇景問。
  
  人間征戰、仙天殺戮,一路修行過來蘇景見過無數淒慘事、悲傷事情,比如大師娘與師尊,比如淺尋、師叔、齊僮兒、屍煞阿添,又比如師兄賀余以自己氣運來換天地氣運等等,可那些悲傷事情,蘇景會流淚甚至大哭。唯獨這一次,眼睛乾乾的,想哭卻不見半滴淚水,心裡堵得難受。
  
  你看金鈴天威風八面,行事只憑一己好惡從不見他顧忌什麼,何等豪邁神魔,怎知他的道是從他心底的一道疤而來;
  
  你看憎厭魔笑容滿面,四處惹人憎惡遭人冷眼、惡語,他自己卻洋洋得意簡直逍遙快活,怎知他曾付出什麼、付出多少,怎知他的苦早都湮了天!
  
  人人都說神仙好,但若有的選,金簡兒寧願平靜在凡塵一生,簡簡單單做她的小小花容。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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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5:35: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二九章  假身
  
  
  戚東來搖了搖頭,舉起手中小小酒壇,一口一口他很得很慢卻不存片刻停歇,痛飲過後他才再次開口:「若你是小花容,我是小天寶……不是我,若小不聽是小天寶,你敢相認麼?」
  
  言罷戚東來幽幽一嘆,無盡淒然。
  
  小花容再見弟弟後,除了不能相認,一切都好轉起來,一位又一位的魔尊證得天魔道、飛升天魔壇,隨著實力的不斷壯大天魔壇的地位越發穩固,且無數凡間中也有越來越多的弟子拜奉魔壇修習魔道。
  
  凡間香火越旺盛,金鈴天也就越強大,到後來他封下一道神靈真影,若有像樣大天魔破道,也不用他在親自去接引飛仙,那道神靈分身真影可見證道魔尊升天之兆、可辨證道魔尊過往經歷,『他』專門負責接引上位之魔。
  
  當年蘇景在中土所見,來接引葉非、戚東來的大尊金鈴天都只是影子。
  
  這道靈影是自金鈴天身內『割裂』下來的,他遵照本尊命令,有簡單的智慧與很少的一點法力,還有本尊的記憶,但他成形後與本尊並沒有直接『聯系』,不像影身或者分身那樣可以隨時領受本尊的心意。
  
  真影更像一個忠僕,永遠不變、忠心耿耿地執行著主人的命令。
  
  本來一切都很好,直到萬年前……相距此刻的萬年前,天魔壇遭重創。
  
  「墨巨靈。」戚東來又想喝酒,但舉起、晃晃,這才發現沒酒了,蘇景壇中還有酒,給他折了一半。
  
  毫無徵兆也是毫無來由的,墨巨靈突襲天魔宗,諸多上位天魔隕落,魔家做瘋狂反撲,終於打退強敵,但金鈴天身負重傷。墨巨靈行事無端、行蹤難查,打過一仗未能徹底殺滅天魔宗他們就銷聲匿跡,再不見蹤影了。
  
  忠義天魔秦吹也是在那場大戰中被墨巨靈抓了去,後來被破壞神志、試煉法術,成了第一批被送往中土人間的仙魔,他是個『試驗品』,失敗了。
  
  天魔壇這邊,經此一戰元氣大傷,金鈴天何等驕傲,身負重傷但並未告知自家兄弟,壇中眾天魔都不曉得金鈴天重傷,除了一個人:憎厭魔。
  
  論地位,憎厭魔在魔壇中不值一提,雖也是兄弟,可此人做派實在讓人反感,加上此人永遠那麼不知醜不知恥,眾魔對她避讓不及,就連那些下位天魔和沒有封位的護法、魔將見了憎厭魔都不會掩飾心中憎惡,她自己倒是不以為意,一天到晚高高興興的,別人越討厭她的修為就越高,多好。
  
  地位很低,可如果真的計較起身份,金簡兒可是第一地魔,對魔家真意的理解,古往今來三萬七千魔就只有金鈴天能與她相比;修為本領也是一樣,唯有金鈴天能勝她一籌。
  
  真要放手搏命的話,就算金鈴天能夠擊殺憎厭魔,他自己也得受奇重傷勢。
  
  金簡兒的魔心正、魔性重、修為高眼力也最強,再加上她才是最最關心和最瞭解金鈴天的人,她看出了弟弟的傷勢。
  
  天魔這一宗仙家,說他們瘋他們真的瘋,說他們傻他們也真的很傻,重傷在身不對外人說也就罷了,還不肯告訴最親近的兄弟們,不是傻是什麼。
  
  金鈴天傻,憎厭魔可不傻,小天寶倔強不肯吐露實情,小花容自有辦法。
  
  她造謠。
  
  在自家魔壇內逢人便講她見到大哥吐血了,她見到大哥熬藥了,她見到大哥行轉魔靈九返重法療傷了,她見到大哥在封錦囊不知是不是遺囑……
  
  沒過多久天魔壇就人心惶惶,一眾上位天魔聯袂來見金鈴天,金鈴天搖頭否認都不管用,眾天魔非得要探他經脈查其身魂才肯罷休。
  
  這種事在道、佛等宗都是不可想像的:佛祖搖頭說退下、一群大菩薩不肯聽命非得要抓佛祖手腕子?簡直匪夷所思,但在天魔壇全不誇張,對外時金鈴天是高高在上、萬魔敬奉的大尊;自己人相處時他就是個老大哥,長得兇也沒人怕他。
  
  金鈴天隱瞞不過,只得點頭承認,那就沒什麼可說的了,老老實實閉關療傷去。
  
  大尊閉關,天魔壇外松內緊,看上去還是原來的樣子,但壇內眾魔尊都提醒了精神,積極備戰同時派出精銳,四下追查墨巨靈與秦吹的下落,奈何一無所獲。
  
  這一回金鈴天的傷勢十足嚴重,不過還沒到致命的程度,如果一切正常,只需千年休養就能恢復如初,可是包括金鈴天在內所有人都沒想到,出事了。
  
  金鈴天療傷閉入無色關,閉關之地為魔壇深處,周圍有金鈴天親手布下的禁制。療傷期間金鈴天會自閉五聽、全無自保之力,於他設下的護法禁制外另有七位大魔常駐,施法封天絕地以保大尊安全。
  
  七位大魔尊與金鈴天的親手佈置算得周密了,但還防不住憎厭魔。第一地魔,修為遠勝後來者,瞞過七尊大魔潛入全無問題,而金鈴天是在重傷下施法設禁,威力較他全盛時遜色許多,憎厭魔花了些心思就尋得其中破綻。
  
  金鈴天閉關,憎厭魔和其他魔尊打了個招呼說是出去轉轉,大家都巴不得他能離得遠些,哪有人會管他,實際憎厭魔悄悄潛入金鈴天的閉關地,就守在弟弟身邊。
  
  沒有目的,只有親近,當時金簡兒也不覺得金鈴天會有危險,只是平時弟弟厭惡自己不願有太多接觸,金簡兒只能在他『熟睡』時守護一旁,靜靜陪著他靜靜看著他,像極了小時候的樣子。
  
  沒想到的,就在閉關到六百年時,靜坐中的金鈴天突然全身顫抖,面色轉瞬蒼白,跟著一口玄色魔血噴出,栽倒在地再無聲息。
  
  金簡兒大吃一驚,急忙探查弟弟傷勢。魔元探脈,頓覺金鈴天體內元氣亂成一團,化作千百激烈四下亂闖,沖撞五內逆襲氣竅。更要命的是金鈴天的神魄,橫七豎八道道裂璺滿布,堪堪就要崩碎去。
  
  閉關處周圍有金鈴天親自設下的禁法守護,外人根本進不來,憎厭魔倒是能破去這道護陣,但總得費上三兩個月的工夫,而金鈴天生死一線,又哪有時間讓憎厭魔喊人相助。
  
  不存思考餘地,金簡兒動用本魄精氣全力救護金鈴天,救人一刻亦是施法一刻,金簡兒就此入定,五聽盡滅全副心神僅牽於面前阿弟。
  
  轉眼百年,金簡兒撤去了法術,總算救護及時,金鈴天保住了性命,可他並未蘇醒、甚至都不能算好轉,僅僅是穩住了傷勢,體內元氣不再亂撞、神魂暫告安全,先前的重傷仍在。而金鈴天本人更陷入了古怪境地:
  
  雙目緊閉神識自封,身體則變得異常堅硬且泛著白銅般的寒芒,用手指頭敲一敲,當當的金鐵聲音。
  
  人還活著,傷猶在身,一動不動、喚不醒。
  
  又花了幾天工夫做仔細查探、仔細琢磨,金簡兒大概明白弟弟如今面臨的情形已經不再是『療傷』能夠解決的,他陷入了一重金簡兒無法理解的境地。
  
  是福是禍?金簡兒不知道,但她能確定一件事:再不可驚動他。
  
  若連第一地魔都不能救護金鈴天,其他魔尊就更不用提了,金簡兒沒急著破護禁出去通告同門,她守在金鐵大像般的金鈴天身邊,默默沉思良久,隨後她取出一把小刀,開始小心翼翼地給金鈴天剃頭……
  
  待閉關滿千年之期後,金鈴天破關而出,跟著他召回所有在外的天魔回歸本壇,宣大令:本壇遷宗、群魔閉關。
  
  對此令金鈴天給出的解釋是他在關內領受天機,來日將有浩劫大戰,今日閉關修煉以求精進,是為來日勝出惡戰。
  
  蘇景放下了手中的酒壇:「金鈴天還未能醒來,出關的金鈴天其實是金簡兒所扮?」
  
  「不錯。真的金鈴天到現在還沒醒呢。」戚東來點點頭:「天魔一貫兇橫霸道,惹下過數不清的仇人,可天魔壇始終屹立不倒,很大程度上是因金鈴天修為通天,單打獨鬥的話足以匹敵星君、鬼主,這樣的人物仙天裡有幾個能惹得起。憎厭魔雖也有大本領,但她深藏不露、名聲不顯。若金鈴天昏迷不醒的消息洩露,怕是立刻就會引來仇敵覬覦,何況還有隱藏暗中對天魔壇虎視眈眈的墨巨靈。」
  
  「再說我們壇內諸魔,他們對金鈴天的忠心毋庸置疑,但這些老前輩個個桀驁不馴,除了金鈴天外、他們肯聽誰的話?若金鈴天昏迷不醒,憑著他們自己瞎折騰,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會魔壇折騰塌了。」
  
  魔壇是金鈴天的大道標志,也是他畢生心血所在,當弟弟陷入無知無覺的古怪境地時,姐姐要做的就是看護好他的心血,待他醒來時完好如初地還給他。
  
  金簡兒把弟弟的頭發剃了個精光,然後用去兩百年時間仔細煉化了一尊兄弟的假身,不過,要冒充金鈴天可不是件容易事。
  
  金鈴天是魔家的立道老祖,身為道下弟子的金簡兒膽敢用『老祖』頭發來煉化『老祖』假身,立刻就會召來可怕反噬,此乃道之罰無可防也無可躲,金簡兒施法煉身一刻天刑加身,三百魔鞭自冥冥閃出,把金簡兒的身體打了個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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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5:37: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三零章  金童
  
  
  身為第一地魔,豈能不知自己的做法會觸犯本門天罰,這重天罰早在她的意料之中,且她本來就要自毀身軀的:
  
  仍是『金鈴天為立道老祖』的原因,若只以他的頭發煉化假身,就算煉得再怎麼惟妙惟肖也沒用,因這具假身絕不會受別人控制。但金簡兒收攏自己的殘碎身體,以自己的血、肉、皮、骨來滋潤假身,來做假身煉化的『養料』。
  
  如此一來,以金鈴天頭發為主煉成的假身,也融入了金簡兒的身髓骨血,煉成的假身不會再排斥金簡兒的神魂。
  
  乍看上去,金簡兒是用自己的身體和弟弟的頭發煉成了一具全新身體,金簡兒不吃虧;可實際裡法術事情又怎麼可能那麼簡單,毀身就是毀身,憎厭魔的身魄徹底毀滅,神魂也因救護弟弟在前、受天罰在後而變得虛弱不堪;煉成的假身則永遠是假身,『他』更像一件衣服,可以受憎厭魔控制但永遠不能修煉,不能成為憎厭魔真正的身體。
  
  經此一事,金簡兒身基被廢、元魂重傷、修為大損,但在金鈴天昏睡不醒時,有了另一個金鈴天主持魔壇、守護魔壇!
  
  蘇景嘆了口氣,想了想,對金簡兒,他心裡只有一個評價:古往今來三萬七千魔,金簡兒無愧第一地魔之稱、之位。
  
  第一地魔假扮第一天魔,沒人能夠看出破綻,而且金簡兒也不是一點力氣都沒有,除了虛弱元神中殘存的修為外。那尊假身融合了憎厭魔本來的身體、擁有『十擊』之力,憎厭魔全盛時的滿力一擊,假身可以發揮十次。
  
  麻煩事情並未結束,金簡兒因『換身』引出的傷勢來自到本道重罰,除非她肯毀滅大身否則自己的傷就無法痊癒,她日漸虛弱。
  
  自從凡間時看過巫靈亮給她的鏡中真相,金簡兒早都不在乎生死了,她可以死,但金鈴天不能倒下。
  
  一萬年還是一萬五千年?金簡兒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她要找一個能夠接替自己的人。以保證在自己死後、在真的金鈴天醒來前。假的金鈴天能夠始終存在。
  
  這個人要可信、忠心,這倒沒什麼難度,這樣的人魔壇中一抓一大把。但光有信義還遠遠不夠,因為假身融合了金鈴天和憎厭魔兩人的身體。這個人想要『穿』起假身。非得身俱大天魔和憎厭魔兩人的真法傳承不可。
  
  憎厭魔的傳承好辦。徒弟可以現找現抓現教;金鈴天的傳承可就麻煩到家了,大尊有兄弟沒徒弟,他的天魔真法無人能自修。他現在昏著又怎麼可能再教給徒弟出來,除非一種特殊情形……
  
  說到這裡,戚東來轉開話題,問蘇景:「你聽說過『道選金童』吧?」
  
  蘇景點了點頭,騷人一指自己的鼻子,笑道:「我就是。」
  
  佛家『靈童』之說,嬰兒出生時天見靈光水泛蓮紋,心帶靈慧而生,越長大就越顯神奇,一般來說他們都是高僧甚至神佛轉世,名喚『轉世靈童』。可也有極個別的神奇娃娃,追究往生並無一世與佛結緣、細查祖上也無禪家高人,他是天生的。
  
  生具佛心、身蘊禪慧,以前卻與佛不存絲毫瓜葛,乾脆就是平地蹦出來的靈童,這樣的孩子就是道選金童了,他的天資與西天中無數佛都無關,而是因佛家大道而來。可以看做慈悲大道中有一道仙光洩露凡間,點中了此子,巧合;也可以看做是佛家大道選擇了這個孩子為本門弟子,天賜。這種事情極罕見,但不是沒發生過。
  
  宇宙仙天法門林立、大道重重,不是所有大道都會有『道選金童』的情形,非得是昌盛大道才會在凡間自行選擇弟子。
  
  慈悲是佛祖的道,逍遙是道尊的道,無疆無界無法無天是金鈴天的道。
  
  天魔之道,道傳金童,騷戚東來。
  
  雖非金鈴天親傳,但金鈴天和魔道差不多就是一回事,戚東來勉強也能算得金鈴天的弟子,道選、天傳。
  
  生俱魔根、魔性、魔心、魔須,騷戚東來修魔的天資無人能比,因為他是『天魔道』選出的傳人,他是道玄金童。所以戚東來有魔家天賦,所以戚東來在進入魔宗修行後自然自覺地選了『無疆大魔』的法度來修持……
  
  如果以前戚東來告訴蘇景『我是道選金童』,蘇景一定懶得搭腔,不過在得知憎厭魔所有事跡後,就不由得蘇景不信了。
  
  戚東來是道選金童,不是騷人自己說的,而是第一地魔金簡兒說的,因為金簡兒主動找上了戚東來。
  
  中土凡間空來魔君最最得意的大弟子、被所有長輩都看好、肩負重振天魔宗大任的戚東來。本來精修無疆大魔法度好好的,一次閉關後突然放棄無疆修、改做憎厭修。
  
  有關經歷,戚東來升魔前曾對蘇景提起過,那次閉關時憎厭魔的真靈直接闖入他的識海。
  
  來的不是真身、不是元神,只是憎厭魔的一道魂魄精氣,可雙方差距實在太大,憎厭魔的一縷精氣足以制服戚東來,不提緣由不說經過,『金簡兒』直接鎮壓了戚東來的本慧元識,既然『自煉』身軀、強改氣竅,硬生生將戚東來從『無疆修』改入『憎厭修』。
  
  直到戚東來證得大道,以憎厭修飛升入魔壇後,裝扮成金鈴天的金簡兒才對他說出實情。
  
  早在戚東來出生時候,金簡兒就知他是『道玄金童』了,不過中土世界有古怪大陣守護外仙輕易不得入內,金簡兒只能將一道魂魄精氣送進中土,時時刻刻跟隨在戚東來身邊,看他長大、看他修行,此子的心性她已經完全看透,值得信任。
  
  待戚東來真正鑄就了『無疆大魔』的法基後,金簡兒就開始行動,將他領入憎厭修。
  
  當時戚東來本有的『無疆魔修』被徹底廢去,盡數換成了『憎厭魔修』,原有的法力是廢掉了、可他的『無疆魔基』仍在,在人間時候就連戚東來自己都不知道,其實他是以第一天魔的根構來做第一地魔的修持。
  
  如此,待他真正成魔就可以全無障礙的『穿上』金鈴天的假身。
  
  對戚東來來說,金鈴天的假身就是一副『形變』法器,無需元神出竅換身,平時假身就被他收在體內,只要動動心念,他就可以在『戚東來』『金鈴天』之間來回變化。
  
  至於金簡兒冒充的戚東來,不是畫皮更不是假身,頂頂上乘的魔家幻術罷了。
  
  在凡間時候不對戚東來說明真相,一是怕他少年輕浮,會大嘴巴洩密,外面的仙家進不去中土,可中土會有人飛仙的,如今的金鈴天是個冒牌貨的消息絕不容洩露;再就是將來『道選金童』的擔子太重了,人間小修心性不穩,提前獲知真相會壞他魔性。
  
  再說,金簡兒是什麼人,她早不在是小小花容,她可是正牌正位宇宙間第一地魔,做事情當然雷霆手段,那時戚東來將來如何尚無法確定,金簡兒哪會婆婆媽媽和這人間小子廢話……
  
  對戚東來說明真相後,金簡兒又將一道玉簡遞給戚東來:「我與金鈴兒都是巫修出身、我倆是同胞姐弟、我倆還是唯一一雙『第一天地魔』,是以我倆的修持辦法相差天地,但真正修成的魔元真力卻同源相似。」
  
  冰和水,一鋼一柔,冰根本沒有彎曲的餘地,真正寧折不彎;水卻柔然入極軟得連自己的形狀都沒有,但這只是表現不同,截然相反卻是同根同源。
  
  「更要緊的,你的憎厭魔修是在無疆魔的根子上修成的,」金簡兒微笑道:「所以你想再換回自己的本修正力再容易不過,按照玉簡裡的法子修持即可。」
  
  玉簡中記載的方法,可讓戚東來輕松變回本來面目且不傷本元法力。金簡兒專門為戚東來量身打造的法術。
  
  戚東來接過玉簡問金簡兒:「不怕我現在就修持玉簡法度,破去憎厭修改回無疆法?」
  
  若他換回法力,可就再穿不得假身了。
  
  金簡兒一笑:「隨便,這種事本來就不是能強迫得來的。」
  
  說到這裡,魔宮內、坐在蘇景對面的戚東來也放下了手中酒壇,先嘆了口氣,跟著他對蘇景皺眉道:「她這話說的……好像以前沒強迫過我似的。」
  
  蘇景笑了:「金簡兒前輩是太瞭解你了,所以穩穩吃定你。」
  
  戚東來也笑了……是啊,金簡兒早就看穿他了。
  
  騷人也是魔家弟子,心中有魔性中有魔並以一個『魔』字為畢生榮光所在,魔壇有難他又怎可能退縮。
  
  何況,在得知真相後他對憎厭魔的滿腔恨意早已散去,只剩滿心敬佩;何況,雖非大尊親傳卻是魔道點選,他仍算是金鈴天的傳人,做傳人的為師尊受些苦算什麼;何況,這場戲並非漫無盡頭,遲早會有落幕時候……大魔尊不會永遠這樣『不死不活』的躺下去,遲早會有個分曉,醒來或者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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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三一章  傳奇
  
  
  大魔尊不會永遠這樣『不死不活』的躺下去,遲早會有個分曉,醒來或者死去。
  
  金鈴天醒來就不用提了,真魔歸大位假魔趕緊磕頭吧;
  
  金鈴天死去的話,對金簡兒來說,一切就都失去意義了,魔壇是不是還能繼續存在再不重要,且大尊死訊這等重大消息也不能再對其他魔尊隱瞞,那時她會說明真相,以天魔的性子,得知真相當會大怒但不會怪罪她,跟更不會遷怒小小幫兇戚東來。
  
  至於金鈴天死後,魔壇又會怎樣,金簡兒其實並不關心的。
  
  蘇景問戚東來:「金簡兒前輩大概還有多少壽數?」
  
  「她自己也說不太准,快的話兩三千年,慢的話……也過不了萬年關口。」身上重傷無法痊癒,金簡兒日漸虛弱,若非如此她也不必去欺負戚東來了。
  
  蘇景有此一問,只因他真正佩服憎厭魔,心裡盤算著將來要是見到閻王爺,當開口懇請他老人家來幫個忙,閻羅神君神通廣大,他若肯出手就再好不過了,說不定連金鈴天一起都能治好。
  
  戚東來當然明白蘇景的意思,但他不會多說什麼,對蘇景點點頭,戚東來換過話題:「仙天宇宙有靈寶出世,天魔壇志在必得,一是墨巨靈威脅仍在,越是銷聲匿跡,咱們心裡就越不踏實,大尊又沉睡不醒,要是能有件厲害寶物護宗就再好不過;再就是這件靈寶的秀色如此了得,說不定會有什麼奇效妙用能助大尊醒來。不過我可沒想到寶貝被你占了去。也不錯……不是不錯,是很好。」
  
  以他倆的交情,蘇景得寶和戚東來得寶根本就沒什麼區別,寶物落在蘇景手裡,騷人只要說一聲『送來我用』,蘇景必定高高興興給他送上門去,哪怕山遙水遠。
  
  果然蘇景點頭:「待事情了結,我帶小賊去找你,先看看這件寶物幫不幫得金鈴大尊。」
  
  戚東來笑笑,跟著長呼出了一口濁氣。有關金簡兒、有關金鈴天、有關他自己的事情終於說清了。說完了。
  
  蘇景也有種恍惚感覺。仙天世界,傳奇世界,這裡每個成名人物都會有自己的故事,或曲折離奇或驚心動魄。只是蘇景以前沒想到過。這整整一座天魔壇、古往今來三萬七千魔。甚至包括金鈴天在內……統統都是配角,這是好熱鬧的一台戲,但真正的主角只有一個。混不起眼全無地位的憎厭魔尊。
  
  甚至可以說,在蘇景看來,整整一座天魔壇,濃墨重彩後落下來的,就只有憎厭魔一個人的傳奇。
  
  戚東來站起身來,笑道:「這些事光我知自己知道實在太堵心了,總算找個人說了說,痛快許多。這就出去吧,忠義天魔可不知真相,你小心別說漏了嘴。」
  
  說著他與蘇景並肩向魔宮外走去,本來走得好好的,騷人又去拉蘇景的手,蘇景趕緊躲開他。
  
  來到宮門處騷人揮揮手,緊閉大門開敞,同時戚東來也重新變作金鈴天。
  
  出來時候蘇景才發覺大金烏陽炯炯已經走了……
  
  秦吹一直等在外面,已經和小不聽聊半天了。
  
  當年老天魔神智迷糊,拜奉小不聽和蘇景做帝姬帝婿,如今早都清醒回來,不過帝姬帝婿的稱呼就不改了。
  
  中土時候秦吹曾幫過蘇景許多,對這位老天魔,蘇景夫妻既感激又敬重,如今重聚天外自有一番歡喜。隨即蒹葭先生、戚弘丁、大巫高僧等一眾中土故人也圍攏上來,蒹葭先生當先開口,微笑道:「我們大概商量了下,大風大雨時候,大家聚在一起妥當些。」
  
  風雨來臨,原先五大勢力共掌天下的局面徹底崩裂去,仙天之下誰能置身事外。
  
  何況中土一夥在奪寶戰中直接出手參戰,立場再鮮明不過,說他們都被敵人記了名也不算誇張,這個時候若再分頭行事實屬不智。
  
  蝕海大聖從旁接口道:「正好我那烏龜州空蕩蕩的怪冷清。」
  
  這是大家商量好的結果,現在只是告訴蘇景一聲。
  
  蘇景面露喜色,兩大屍仙、諸尊大聖,一群中土仙家,雖還遠遠比不得天魔壇但也算得一支精兵了!
  
  隨後中土幾位仙家說起他們飛仙後的經歷,其實都沒太多離奇,大家的遭遇大同小異,飛仙後或是歸入小小壇庭,或是獨善其身四下遊蕩,要麼是小群『野鬼』要麼是獨個『孤魂』,直到奪寶之戰大家才真正聚攏在了一起。
  
  相比之下,只有戚弘丁的故事稍稍複雜些,他與離山長老任奪並肩飛仙,本是要追查三祖隕落的原因,但上來後發現,要在汪洋大海中追查一條鯊魚的死因實在太難,不等他們找到線索,墨巨靈就主動找上了任奪。
  
  人間時候任奪為『入魔』曾修持墨色,飛升前墨色修為被盡數打碎,但『曾經修行』在墨巨靈眼中無異慧根,主動找了過來,任奪沒太多猶豫就跟墨巨靈走了,他知道這族骯髒怪物古時曾去過中土,三祖隕落原因要查,骯髒巨靈對中土的圖謀也要查。
  
  任長老再度『入魔』去,他與戚弘丁也始終保持聯絡,但過一陣戚弘丁忽然收到任奪靈訊,一個字:逃。
  
  戚弘丁不存絲毫猶豫,放棄靈州立刻出逃,再之後就與任奪失去聯絡,想做營救奈何根本找不到人。
  
  另外戚弘丁又提到不安州之戰時曾在墨巨靈手上救下過一個嫵媚和尚……無雙城主飛升較早,未曾經歷『大洪亡天下廢』的大禍,是以他不曉得嫵媚和尚的身份,再說他出手本就不是因為和尚怎樣,他是沖著墨巨靈去的。
  
  打了一仗,本想抓活口,奈何墨巨靈皆為狂信之輩,眼見鬥不過寧可自破神魂也不做俘虜。施蕭曉自然也不會主動說『我曾在中土為禍』,只說自己家鄉為墨巨靈殺滅,矢志復仇。戚弘丁不虞有他,與施蕭曉換過傳訊法器後就放他離去。
  
  蘇景點了點頭,將和尚真正身份從頭到尾為戚弘丁交代明白,後者皺了下眉頭,並沒多說什麼,但他的心意已決。從自己指縫溜走的人,總要親自再抓回來!
  
  是同仇敵愾沒錯,施蕭曉也對墨巨靈恨之入骨,但帳目要分明、一碼歸一碼。施蕭曉為自己復仇、為取信墨巨靈,親手毀去涅羅、紫霄、天元三大天宗。而這三宗於數千年中,曾救過多人、曾行過多少善。他們的仇便是整座中土正道的仇,總要討還的。這便是『立場』二字了,敵人的敵人或許也是敵人。
  
  蘇景與老鄉說話的時候陽三郎一直等在旁邊,見他們說得差不多了她才邁步上前,遞給蘇景一枚金烏短翎:「陽炯炯給你留下的,憑此靈羽大家以後可以隨時聯繫,他還說,能少聯繫儘量少聯繫,你不太吉利。」
  
  誰也不願意家裡的收屍匠有事沒事來問候一句:你還好吧。
  
  陽炯炯離去前曾和陽三郎大概交代過他那邊的事情。
  
  上一次不安州大戰前,蘇景曾先後動用金烏本識與鬼袍冥識,分別求援金烏同族和冥王一脈。
  
  冥王那裡,十三王貪樂斷了一根頭髮,其實就是蘇景的求援之訊落到了十三王的身上,不過那時蘇景以陽身馭冥袍,融合不好威力發揮有限,傳出的消息也很模糊,只能斷貪樂王一根頭髮以做警兆,具體事情卻沒辦法說清楚;
  
  金烏那邊就清晰多了,一頭名喚陽火火的大金烏收到求援,直接就曉得了『收屍匠有難』,赴援途中陽火火又傳訊附近同族。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本應是個群鴉高喊『別惹收屍匠』大鬧不安州的局面,但還不等群烏集結趕到,『神鴉知』忽然傳訊八方,指定地方著金烏盡數趕去。
  
  神鴉七將,『知』為神官地位最高,他老人家召集同族必有頂頂大事。
  
  聽到這裡蘇景微揚眉:「何事?為何我未收到靈訊?」
  
  陽三郎聳聳肩膀:「陽炯炯沒說,我也不知何事。至於你未收到金烏訊倒是正常得很,收屍匠就管收屍好了,金烏族中有什麼大事都不會喊你的。大家聚在一起,不管是去做賊、去打仗、還是去喝喜酒,身邊跟個收屍匠太不吉利。」
  
  蘇景氣笑了:「能不能別這麼迷信,收屍匠就是後娘養的?」
  
  「天下烏鴉皆迷信,你不知道?」陽三郎笑:「後半句倒是說對了,收屍匠啊,就是後娘養的。」玩笑話罷了,上一任收屍匠早把事情給蘇景說明白了,同族凡事都會避諱收屍匠,不過『別惹收屍匠』和『謝謝收屍匠』也是發自肺腑的。這事別矯情,想跟金烏辯道理,他們能和你吵上三千年。
  
  群烏都被『神鴉知』召集,可收屍匠有事也不能不管,是以『神鴉知』特意傳訊陽炯炯趕去不安州。
  
  不能來大隊人馬,但有真正高手到場暗中守護收屍匠,陽炯炯為七將之一,本領勝出普通金烏許多,堪比星君、鬼主的修為,在仙天內算是真正強大的存在了。
  
  『神鴉知』請陽炯炯過來,除了保護收屍匠外還有一個用意,陽炯炯是神目將,說不定能看出那件靈寶在何處。金烏本無意染指此寶,可既然有一位大將去了西北,就勢找一找也沒壞處。
  
  是以不安州戰後陽炯炯並未歸隊,他就在西北遊蕩尋找靈寶,沒成想收屍匠又冒出來了,更沒想到一場寶物爭奪最後經變成『閻羅宣戰、道佛決裂』這等大事。
  
  靈寶出世會引來慘烈爭奪是所有人意料中事,可是直接引出可怕大戰實在難以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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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7:10: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三二章  大帽子,大師娘
  
  
  對道尊的生死、西天的大戰、閻羅是否會入世等等,陽炯炯是好奇的,但也僅僅是好奇而已,他不關心那些人,待到此地塵埃落定、確定收屍匠安全後,他和陽三郎交代了下事情經過就飛走了,趕去匯合『神鴉知』。
  
  這個時候七王拔舌袖中忽然傳出了『哢哢』的輕響,拔舌從袖中取出一具寸許小棺材,放在耳邊靜靜聆聽。
  
  雖然奇形怪狀,不過不難理解,普通仙家用木鈴鐺傳訊,冥王用木棺材聯絡,正常得很。也就三屍好奇,小聲議論著拔舌王的小棺材裡是不是真躺了具小僵屍,一收到消息小僵屍就用指甲撓棺材板……
  
  須臾,拔舌王面露喜色,對蘇景笑道:「道尊安好,已然殺出西天,剛剛返回自家道廷去了。」
  
  仙家身上大都煉有歸旗符一類咒篆,道尊也不例外,但之前他用不了,因為他在西天。
  
  在佛家法域,即便道尊也無法動咒瞬間離去,直到殺出西天後,他才能動用此咒返回自己的地盤。
  
  「那群七彩仙殺進西天,救出了道尊,順便還帶了個和尚出來,名喚果先。大哥正去接應。」瞑目王繼續道。
  
  七彩仙有個隱秘的落腳之地,他們與大冥王交好,曾專門為大冥王煉化了幾道『歸旗符』,以便他隨時登門做客。
  
  如此一來就方便得很了,殺出西天後七彩仙會直接歸巢去,大冥王也直接去他們的靈州做接應。
  
  蘇景霍然大喜。沒成想營救道尊竟還另外賺了個小果先!其實還賺了個大師娘,不過蘇景現在還不知道。
  
  靈訊裡提到大師娘了,拔舌王正想將此事說出,但不等他繼續開口,邪廟深處突然暴起一聲轟鳴巨響,天崩地裂之聲也不過如此了,辨其方向正是小賊安身之處。
  
  拔舌王哪還顧得上再說話,動身形就向邪廟深處飛去。有何止他一人,一窩蜂、所有人都動身趕去……
  
  邪廟深處,離山大旗烈烈飄揚。小賊眼中靈彩重現、皮膚重顯光澤。再非木頭娃娃模樣,重新變回嬌嫩嬌嫩的小囡囡,唯一和以前不同的就是那頂帽子:頭上頂了尊好像平底砂鍋似的金盔。
  
  這帽子原來是拿人首領的,拿人統統五短身材。所以帽子也不會太大。不過小賊只是三歲小娃的體型。比著拿人還要再矮小一大截,不大的帽子她戴著也顯得異常笨重、異常可笑。
  
  帽子似乎很沉,小賊站得不太穩當。正晃蕩。
  
  見蘇景、不聽都趕來,小賊眼中露出歡喜:「拜阿姆,拜阿爹……」說著話,頭才微微一垂,便是『咚』的一聲悶響,小丫頭整個人直接栽倒在地。
  
  帽子的確沉,太沉,小賊還有點頂不動它。
  
  邪廟地面的青磚都被金盔砸裂了,小賊雙手撐地奮力掙紮想要重新站起來。
  
  蘇景不聽趕忙上前扶她,未料,小夫妻兩人都沒什麼力氣,這一扶居然沒能攙動小傢夥。
  
  陽三郎把蘇景撥拉一邊去,自己上前去扶,攙扶之下陽三郎也面露驚詫,頗有些吃力地將小賊扶好、重新站穩,她才問道:「這麼沉?」
  
  小賊點點頭:「沉……」才說一個字、才點了半下頭,咚一聲再次倒頭栽。
  
  不聽蘇景哭笑不得,陽三郎再度攙扶,不過陽三郎這次聰明瞭,她沒扶小賊起身,而是直接幫她翻個身,笑道:「你先躺著說話,省得一次次往地上紮。」
  
  眾人最最關心的莫過寶物的法力、用處,可惜,小賊此刻只能算是『拿下』了寶貝,這件東西是她的了,再也跑不掉,但是相距完全掌握還差得遠,否則她也不會覺得帽子沉重。
  
  因為尚未完全掌握,是以這頂大帽子現在還摘不下來,寶貝的力量小賊需慢慢領會,暫時還看不出端倪,唯一開出的效用就是駕馭田上煞屍。
  
  蘇景等人都覺心裡癢癢的好奇,但再怎麼好奇也沒用,只能再等等了,好在不管怎麼說,寶貝帽子算是被收服了,從此隨同小賊同生共死,別人再沒了染指的機會。
  
  有烏鴉,有妖精,有三屍,外加一個拔舌王,這些人湊到一起簡直大亂,正七嘴八舌猜測著寶貝帽子的效用,赤目忽然『咦』了一聲,伸手取出了得自『漏』中的那面小鏡子,開始照鏡子。
  
  拔舌王看得奇怪:「你長得挺乾淨的,照鏡子做啥?」
  
  「不是我要照鏡子,是……是我覺得鏡子想要我照。」赤目說著怪話、皺著眉頭盯住無數龜裂遍佈的鏡子,才看了一眼突然矮子怪叫出聲『有鬼』直接把鏡子給扔了。
  
  眾人皆吃驚,仿佛還嫌不夠亂似的,此時拔舌王袖中的小棺材又傳出哢哢地抓撓聲,這次七王才一聽就瞪大眼睛,驚喜著對蘇景說道:「神君出陣!」
  
  靈寶收服、大戰暫告段落、道尊成功脫險……諸多事情結束後,閻羅神君慢悠悠地出陣了。
  
  那還有什麼可說,冥王需得立刻去往擺陣院落覲見神君。
  
  當下簡單安排,中土上來的一群仙家隨蝕海大聖先去烏龜州駐紮,戚東來與秦吹就此告辭,蘇景、不聽、小賊和三屍隨七王一起去見神君。
  
  蘇景是冥王,去向神君磕頭全無可說;不聽是王妃身份,也要去見禮;小賊則是因為頂了個大帽子,這是了不起的寶物,當然要帶過去請神君看看;至於三屍,誰能攔得住他們……
  
  赤目還在指著自己扔在地上的鏡子:「真有鬼,無形鬼,在鏡子裡盯著我看!」他並不是從鏡子裡看到了什麼,而是感覺到鏡中看不見的『人』在看他,赤目感受到的是『目光』。
  
  鏡子的來歷非凡。當然不能就這麼丟掉,拔舌王一招手將鏡子收入手中,跟著看也不看直接一伸舌頭,上下左右把鏡子舔了一遍。
  
  不看鏡子,是因即便鏡中有靈魅,也是要通過『目光交流』來發威作祟的,拔舌王見識非凡,不給對方那個機會;舔鏡子……拔舌王最精湛的修為就在自己這條舌頭上,舔鏡子即為設鎮法,重重大咒加持下去。管鏡中藏了什麼怪物。都先封住再說。
  
  鏡子重新拋還赤目,後者一點也不嫌惡心的收下了,還不忘問拔舌王:「什麼你都敢舔?萬一鏡子裡藏遁的是一塊牛糞修成的大妖呢?」
  
  「沒事,沒嘗出牛糞味。應該不是。」拔舌王笑嘻嘻地回答。開始準備歸巢咒法。
  
  「那是什麼味的?」三屍異口同聲。
  
  「挺甜的。你們自己嘗嘗就知道了。」
  
  天知道拔舌王是開金口還是說鬼話,兩句話的工夫裡發動大咒,拔舌身上王袍一展。化作滾滾煞雲裹住了蘇景、不聽、小賊三人破空而去!
  
  三屍未同行,他們主動要求自裁趕去,打算在神君面前賣弄下他們的好本領……
  
  片刻天旋地轉,旋即蘇景落穩腳跟,可當身周煞雲散去拔舌王莫名失蹤,蘇景再仔細打量周圍景色,面色陡變!
  
  小小院落,幾間瓦房,院中一副石桌石凳,不著粉黛卻美麗難言的女子正坐在桌前,目光妖冶且迷離,看著蘇景、看著不聽。
  
  這座小院蘇景記得,這個女子蘇景更不會忘。
  
  光明頂山核小院,大師娘莫耶藍祈。
  
  先是大驚,繼而大喜,可心中喜悅才告噴薄,蘇景的目光有迅速沉冷下來,那聲發自肺腑的歡呼未及出口就變作一聲叱吒:「咄!」
  
  佛家有獅吼棒喝、正心正覺,其實不止佛門,各宗派法門皆有這等振聲定念的聲法,到了蘇景這樣的層次,具體喊什麼已經不重要,關鍵在於這是一道『心聲』,以洪音、正視聽!
  
  若是在仙天裡隨便溜達,突然遇到大師娘,蘇景都不會懷疑什麼;可他正被七哥帶著趕路,又怎麼可能沒來由地落入山核小院中。當是幻,且這幻來得毫無徵兆又直逼內心,多半是歹意的、是敵人的手段。
  
  洪音落,小院依舊藍祈不變。
  
  蘇景清醒了許多,可眼前景色不見絲毫改變,而他身邊小不聽更是眼眶紅紅、連身形都微微顫抖著。
  
  咚一聲,小賊又沒掌握好平衡,戴著帽子一頭紮倒地面。
  
  蘇景伸手拉住了小不聽,沉聲道:「不對勁,穩心神。」
  
  就在此時蘇景身後空氣掀蕩,貌似恭敬實則得意非常的聲音傳來:「不死拿人拜見閻羅……大師娘!」三個自裁趕來的矮子話說到一半時候,終於看清面前之人。
  
  不見閻羅王,只有大師娘!
  
  三屍與蘇景心意相通,蘇景皺眉戒備,三屍心底也都有戒意湧現。
  
  「幻?」雷動天尊眯起了眼睛。
  
  「幻!」赤目真人眯起了眼睛。
  
  拈花一手撫摸肚皮,小包子似的圓臉上再現得意:「對咱們哥們施展幻術,嘿……怎麼看著跟真的賽的?」
  
  雷動天尊地向大師娘走去:「瞞得過本座眼相,還能瞞過我們的身覺麼?」
  
  三屍有這樣的本事,就算高深幻法能騙過他們的眼睛,也騙不過他們的身覺,幻?三屍一碰她她就完了。
  
  赤目、拈花都跟在大哥身後,一起向藍祈走去。藍祈端坐不動,望向三屍的目光裡似有笑意流轉。
  
  「我勸你啊,別等我們動手,」雷動天尊邊走說:「我一碰你,什麼幻法可都得破碎掉……」說著話走到大師娘面前,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大師娘的左肩膀。
  
  赤目拈花在另一邊,一起伸手指戳了戳藍祈的右肩膀。
  
  藍祈還是藍祈,未變、端坐,三屍愣住了。
  
  忽的,藍祈笑了,問蘇景:「不聽想對我見禮,你攔著?」
  
  「娘啊!」未等蘇景開口,三屍突然齊齊怪叫,一個一個張開雙臂,猛抱住藍祈又叫又跳,又哭又笑!笑是真的,哭也是真的,三個渾人的眼淚都留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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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7:10:54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三三章  莫耶神兵
  
  
  三屍戳過肩膀了,藍祈還是藍祈。
  
  三位矮神君不管不顧抱住大師娘就放聲大哭,眼淚直接向著大師娘的裙子上流;不聽也確定了真相,脫口的驚呼聲竟是異常嘶啞的,身體無法抑制地顫抖……那可是她的娘!
  
  那些年,故土毀滅、親友盡喪,不聽一個人流浪在視她為妖邪的世界,能再遇到另一位莫耶長者、能再得一位同鄉前輩收做女兒……其他人永遠無法明白,唯獨不聽心裡知曉的,這是何等幸運、堪稱奢侈的幸運。
  
  在人間時候不過短短相處,但藍祈飛升飛升後,不聽始終以藍祈義女自居,這是不聽的自豪。
  
  全無準備中突然見到藍祈,不聽太驚訝也太激動,以至這個瞬間裡一貫在別人面前給足夫君面子的莫耶小娘子徹底把蘇景忽略了,胳膊奮力甩甩甩,甩開蘇景抓著她的手,急忙忙地要邁步上前去向藍祈見禮。
  
  可萬萬不曾想到的,不聽才一邁出腳步,她身旁的蘇景就在滿面驚詫與滿目驚喜之中,張口噴出一口鮮血,跟著身子晃晃兩眼翻翻,蘇景栽倒在地、昏到。
  
  之前邪廟奪寶之戰,蘇景挨了三鬼主一腳,本就重傷在身,而仙家受傷後,『平心』比著『順氣』更重要,要儘量清寧心神摒棄雜念,最忌情緒劇烈起伏。
  
  可蘇景負傷後,十一哥從人間歸返、諸冥王駕臨邪廟;道尊挾刀入戰、明白人潔身自好、真佛本來慈悲、中土為何完美,真連串事情讓蘇景沒法不歡喜、沒法不激動!
  
  若只是歡喜也還罷了。後來又聽騷戚東來說過『小花容』的傳奇,大喜之後又是深深悲慟,情緒上接連不斷的大起大落都在加重他的傷勢。而見到大師娘,先開心、再以為是假,又確定原來是真的,最後狂喜綻放的時候,他的傷勢也隨之暴發、再鎮壓不住……
  
  再醒來的時候,蘇景已不在院中,躺於臥房軟塌。
  
  不知是不是莫耶習俗,大師娘家的床榻比著中土床笫高出許多。三屍站在床前。手把床沿踮起腳尖,才能勉強露出腦袋。
  
  橫一溜,三顆頭,時不時地眨眼睛。
  
  「醒了。」
  
  「醒了。」
  
  「醒了。」
  
  三個矮傢夥一人一句。
  
  就這麼一下子。真的就這麼一下子。蘇景只覺:恍如隔世!
  
  當年、中土。初修成金烏萬巢大咒,誤打誤撞鑽入光明頂山核小院,那是蘇景第一次見大師娘。被大師娘直接灌頂、築基風法後蘇景也告昏迷。再醒來時的情形,與現在不見絲毫差異。
  
  這床這屋,床前的三顆矮子腦袋,屋外大師娘的身影,還有自己懶洋洋地陷在柔軟被褥裡快融化得感覺,似乎一切都沒變。
  
  只是那時的小小少年,懵懵懂懂、對未來全無概念……仔細想一想,今日貴為冥王,今日聲名響亮,早得通天本領與長生永壽,一路走來,得到的越來越多所失卻甚少,甚至可以說他幾乎就沒失去過什麼。但莫名其妙的,當往日情景重現時候,蘇景卻異常羡慕當年那個小子。
  
  當年那個蘇鏘鏘,眼中不染骯髒心中不藏凶刃。
  
  恍惚感覺一晃即過,蘇景可從不會在這種情懷上流連,太矯情,適合騷人不適合自己,深吸一口氣,察覺傷勢雖未見好轉但氣息順暢許多,當是大師娘出手相助自己調息氣息了。
  
  一想到大師娘,蘇景的心又熱了,在三屍假惺惺地、比劃著地攙扶中蘇景跳下床榻。
  
  聽到屋中動靜,大師娘與不聽並肩走入屋中,此刻不聽面上淚痕不見、激動平復,她的笑容淺淡卻喜悅,像極了一朵仍含苞但已經美極了的花,蘇景昏迷了整整三天。
  
  「蘇鏘鏘啊,不是我說你,你這樣可讓我們沒法做人了。」雷動扳臉教訓人和他嬉皮笑臉是一樣一樣的感覺。
  
  赤目立刻點頭附和:「見了大師娘咱們都滿心歡喜,誰的開心激動都不比你少,偏你,一口血噴出三丈多,兩眼一翻昏過去。」
  
  「裝昏倒不難,」拈花神君最後開口:「可噴血那麼老遠就太難為人了,你讓我們下次再見大師娘時該怎麼辦?開心得抹脖子自殺麼?」
  
  「別說,還真想看看你們死去活來的把戲了。」藍祈接口,來到蘇景面前,揚起手輕輕抓了抓他頭頂的頭髮,這是莫耶習俗,長輩對晚輩的喜愛,不過在中土時候大師娘從不曾這樣對蘇景:「你的事我大概聽他們說了……」
  
  說著,她另只手也揚起來,兩隻手一起去抓蘇景頭頂,隨即大師娘笑了:「很好。唯獨一重,怎麼還沒要孩子?」
  
  不聽直接臉紅了,蘇景也沒想到大師娘一見面就問這事,本來挺機靈的人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回答,倒是三屍見慣風浪氣定神閒,雷動當先開口替蘇景回答:「啟稟娘,中土多舛正道不安,蘇景在人間的時候天天忙著解民倒懸扶危濟貧,這個……功課就耽誤了。」
  
  「再就是送子娘娘這個茬,原來以為她欠下的人情落到了蘇景頭上,飛仙後生兒子易如反掌,不成想咱們和佛家打起來了,送子娘娘肯定不會還人情了。」赤目搖頭歎息。
  
  拈花卻另有想法,嘟囔:「孩子有什麼好,有我們哥仨,比什麼孩子不強。」
  
  蘇景想了想,拈花說的還真是個好道理,要自己的孩子跟三屍似的……不生也罷。
  
  不理拈花的小聲嘀咕,藍祈直接對蘇景道:「送子娘娘能為無後之人添子嗣是沒錯的,不過生娃娃這種事根本不用過問於她,該生娃娃的儘管自己去生。和她沒得半個大錢的關係。否則三千世界,無數夫妻,都靠送子娘娘一個人忙活,能忙得過來?」
  
  大師娘的意思:甭指她,你倆得自己多上心啊!
  
  「師母請上座,容弟子見禮。」蘇景總算岔開了話題。
  
  大師娘上座,蘇景與不聽並肩,三屍跟隨身後,畢恭畢敬大禮相拜。蘇景沉睡三天,不聽和三屍早都行過禮了。不過向大師娘問禮。哪怕一天三次他們都不嫌多。
  
  三天時間裡,有關蘇景、有關不聽、有關陸角,前前後後所有事情藍祈都聽三屍和不聽說起過,大師娘何嘗不是喜過笑過歎過哭過。此刻心情已經平復下來。待蘇景問禮過後帶他們來到院中落座。也不等弟子發問藍祈就說起自己飛仙後的情形。
  
  藍祈飛升的契機是因莫耶被毀,她飛升後的目的也明確且直接:尋仇斬巨靈。
  
  墨巨靈這一族神出鬼沒,做下過斬殺『北方佛』、摧毀赫學壇這等大事。且被他們掠奪的凡間不計其數,但他們做事隱秘且不留痕跡,是以普通仙壇、散仙大都不知他們的存在,便如六翅皇池長公主『李大順』那樣,曉得赫學壇被滅掉了卻不知兇手是墨巨靈。
  
  剛飛仙上來的時候藍祈也尋不到墨巨靈的蹤跡,但她找到了不少同族仙家,莫耶世界彩虹七宗庇佑乾坤,七大宗門中有不少飛仙前輩,他們被別族仙家喚作七彩仙。
  
  除了匯合同族,藍祈還接連得遇大好機緣,本就鬥戰兇狠之人,前後三次大突破再告褪變……似她這樣的情形其實算不得太罕見,仙家飛升天外後,總會有些個別人,似乎特別得老天爺歡心似的總是能遇到好運氣和好機緣,說到底還是氣數使然,旁人只能羡慕。
  
  仿佛冥冥中真有定數,就在藍祈修為精進後不久,一位七彩仙誤打誤撞發現了墨巨靈一處巢穴。只可惜莫耶仙家沒有蘇景那樣的人脈,那時候他們也還不認識大冥王,就以本族之力強攻過去。
  
  一場惡戰過後兩敗俱傷,而重傷後的七十三位七彩仙又做出驚人決定:捨殘魄、鑄神兵。
  
  其實就是拼卻自己的殘命為同族灌頂傳力,大家選中了氣運最強、實力也是最強的藍祈,因剛剛經過那一戰後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憑現在的七彩仙無法破敵,除非出現一個真正強大的同族……
  
  大師娘就是同族選定的『神兵』了,自那之後每有莫耶仙家受難愈重傷,都會將己身法元度於大師娘。
  
  得同族灌頂,藍祈的戰力再高激增,也從墨巨靈那處巢穴開始,收攏線索順藤摸瓜,從此死死咬住了敵人。
  
  相比中土之人,莫耶人更有些妖性和魔性,莫耶人更狡詐也更狠辣,藍祈改明攻為偷襲,出手又狠又快,當真給墨巨靈添出無數麻煩。可漸漸接到核心、開始與那些墨巨靈中的強大之輩對抗時,藍祈就有些力不從心了,幾次遭遇兇險。也是這個時候,七彩仙得了大冥王的相助,雙方所以結緣:打墨巨靈時候碰上了,一起打得挺開心。
  
  神君駕前冥王,以戰力分排的話大概能分作四個檔次,老大、老三、老五都在排頭,他們三人差不多一個水準,其中鬥法決勝沖陣殺伐以三王阿伊最強,大冥王比著阿伊稍遜一籌,不過他精擅運籌帷幄且擅出奇兵,五王慈悲,柔善心腸,能打但不喜歡打,戰力穩穩排在眾王之三;
  
  第二個檔次,二、四、七、八、十,五位王駕,其中拔舌王最能說,打架最差勁;第三個檔次,六、九、十一十二十三,其實十一哥比著『同檔』的十三王兇猛不少,但並非質的差距。
  
  十四王蘇鏘鏘自己霸佔一檔,不提也罷……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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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7:11:11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三四章  謝謝你啊
  
  
  有大冥王相助,七彩仙對墨巨靈的戰事順利許多,但千多年前,墨巨靈忽然銷聲匿跡,以前的巢穴盡數廢棄,輕易也不再去掠奪凡間,莫說藍祈等人,就連大冥王都法再找到他們的蹤跡。
  
  墨巨靈不是徹底消失,最簡單的,蘇景飛升上來後就遇到過好幾次,不安州大戰時候甚至迎上了『真色十七長亭』之陣,可宇宙實在太大了,就憑墨巨靈這麼偶爾動一動,想要再追根溯源實在太困難。
  
  戰時用兵閒時養兵,找不到墨巨靈的時候,莫耶仙家就會加緊修煉,差不多六百年前西方佛家世界邊緣出現了一道天彩七音神芒,這光別人看不到也沒有用處,但對莫耶彩虹七宗的仙家來說卻是大好滋補,藍祈帶上族中三十餘位精銳去往神芒顯現處做閉關精修。
  
  直到三天前藍祈收到大冥王傳訊,她正在西天附近,就此闖了進去。
  
  與道尊、果先匯合之後,藍祈並未立刻突圍,而是沖向了靈山。既然打進來了,至少也要確認敵酋的生死下落。但讓大師娘沒想到的,即便她沖到了靈山,依舊沒法確認佛祖的生死:靈山崩大雷音寺塌,佛家神聖山神聖寺廟轟塌做一片高高廢墟,以大師娘的強大力量,竟然法搬動這廢墟中稍稍大一些的石塊。
  
  當年蘇景、小相柳、戚東來一行進入西海摩天刹遺跡,費勁全力勉強挪動一塊瓦片……差不多同樣的道理,中土凡間的一座聖堂尚且如此,何況靈山、雷音寺的殘骸廢墟。
  
  搬不開石頭,何談搜索廢墟,以靈識大概做個探查也沒能查出什麼。
  
  莫耶人都敢拼命,但不會為了一片廢墟送死,眼見事不可為,大師娘護送著道尊果先真正開始突圍。
  
  藍祈勇武、莫耶仙家彪悍,不過說到底還是因為靈山崩塌大雷音寺隕落之故。西方極樂最最精銳的力量埋葬於殘骸廢墟,剩下的佛家弟子軍心散亂、行事幾近瘋狂,首腦不再四部州上佛家仙軍也行動渙散,這才給了大師娘一行人逃走的機會。
  
  若大雷音寺安好。就算佛祖和身邊精銳不出手,藍祈等人也休想走掉。
  
  有關戰事,藍祈只一言帶過。
  
  逃出西天後道尊歸宗去,藍祈帶著果先去往他們的落腳靈州,很快大冥王趕到與她匯合,再之後大冥王又帶上藍祈和果先來到冥王佈陣之處。
  
  藍祈的『山核小院』是真的,是她飛仙後為自己搭建的仙居,平時都隨身帶著,此刻她的小小院落就擺在眾冥王佈陣的院落門口。
  
  在邪廟時候七哥就得大冥王靈訊通知,曉得藍祈與蘇景的關係了。只是還沒來得及告訴蘇景,就被『小賊收寶』打斷。沒來得及說索性就不說了,回頭直接帶蘇景來見藍祈,給他個大大驚喜。
  
  果然驚喜,一口血噴出三丈那麼遠的驚喜。
  
  「閻羅神君……」蘇景開口問道。
  
  剛說了四個字大師娘就明白他想問什麼。點頭道:「神君確實出陣了,不過大冥王說他老人家剛出陣精神稍有疲憊,需得做個小小休養不可打擾。正好這個工夫我先來見見你。」
  
  說到這裡,院門處傳來敲門聲音,大冥王的聲音響起:「藍大家,神君已醒來,我帶十四去覲見。」
  
  傳訊用的木鈴鐺、標注了自家靈州所在的星盤。藍祈將兩樣法器塞給蘇景:「神君應該不見外人,我先回去了,有事了就搖鈴鐺,有空了就帶著不聽去找我。」說著,她伸手又去抓了抓蘇景、不聽的頭頂,輕輕地。很舒服。
  
  藍祈又對大冥王點點頭,收了自己的小院。
  
  這時候蘇景才看到,冥王佈陣的大院中,多出了一座小小神廟,與他在中土幽冥時候見過的閻羅廟樣式相同。除了大冥王與自己。其他諸位冥王都垂手肅立於神廟前,不用問了,神君就在那座小小神堂內。
  
  三天前見到了大師娘……可三天裡蘇景一直昏睡著啊,這才剛剛醒來,哪捨得大師娘離開。藍祈對蘇景笑著搖搖頭,示意他需留戀,今朝已相逢、何愁將來難相見。藍祈對著神廟躬身一拜,隨後遁身藍色疾風沖天而去,轉眼消失不見。
  
  大冥王的個子和小賊差不多,伸手拍了拍蘇景的膝蓋,示意他這便去覲見神君,當收斂心神。
  
  蘇景剛一點頭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低聲問道:「大哥,果先……」
  
  「在我宮內沉睡,放心。」每位王駕都有自己的冥宮。
  
  蘇景真正踏實了,說話工夫跟隨大冥王小小神廟前,蘇景歸入隊伍,穩穩當當獨霸隊尾,不聽、小賊、三屍都站在他身後,大冥王來到隊首,先對自家兄弟們點點頭,示意大夥都肅穆些,跟著長吸一口氣,對神堂恭敬道:「臣……誒,您老怎麼出來了。」
  
  大冥王剛唱一字,神堂的門忽然開了,一位紫袍老者邁步從中走了出來。
  
  閻羅神君身具『你心底最怕之人即為我相』的身相,不過在自家臣子面前他收了這重身相,以本來面目相見。
  
  和道尊頗有些相似的,神君消瘦、蒼老,頜下也留著一撮山羊鬍子。
  
  可是和道尊不一樣,兩個老人氣質迥異,道尊更像個飽曆風霜的老農,神君卻似畢生讀書家境不錯的鄉紳學究。
  
  三天前,從道尊身上蘇景沒能看出逍遙;三天後他也沒能從神君身上看到蕭殺。
  
  不像道尊的道尊,不像神君的神君。
  
  未等覲見,神君自己開門出來『迎見』了,一群冥王急忙雙膝著地,口稱『參見神君』做俯身大拜。神君擺擺手:「都起身吧,又不是金鑾殿,用不著這麼麻煩。」
  
  一邊說,神君直接踱步到蘇景面前。
  
  剛剛站起來的蘇景趕忙又要再施禮,神君搖搖頭攔住了他:「繁文俗禮,偶爾為之是挺好的,但別太頻繁了,你我都煩。燈與我。」說著,神君將一隻手掌攤到蘇景面前。
  
  乍見神君。蘇景心思不靈,一時間沒能領會他的意思。
  
  二明哥是知道前因後果的,探出頭對蘇景比劃著口型:青燈、青燈……
  
  「就內裝模作樣燈。」神君直言,一句話又把眾多冥王說跪下了。這個『綽號』哪裡是說燈,根本就是在說神君嘛。
  
  蘇景這才恍然大悟,急忙自囊中取出青燈,雙手捧了恭恭敬敬地奉於神君。
  
  一盞青燈,第三圓時收去『葫蘆劫』在先,五圓時候又為小狐仙、吃麵道長提供庇佑,且還救護了陸老祖……而歸於蘇景,那個凡間小子所以得仙緣、所以成氣候,一切一切地源頭都來自這盞青燈。
  
  一因之下未必有果,但一果之上必有一因。追根溯源,蘇景奉上青燈後再拜神君。
  
  神君接過青燈後面露笑容,挺開心的。當初瞑目王說得沒錯,能被用來裝模作樣的東西,一定是心愛之物。神君很喜歡這柄青燈。他老人家可也沒想到,漫長年頭過去,人間新上來的十四王又把這盞燈給自己送了回來。
  
  手拿青燈,神君又對不聽點點頭,跟著他老人家目光一轉,望向了頭戴大帽子勉強站穩當的小賊。
  
  不知是覺得小賊模樣可笑還是怎的,神君居然伸手、屈指。『當』的一聲響,在小賊的金帽子上了一下,而後神君笑得更開心了。
  
  三天前閻羅出陣,在入神堂休養前曾聽大冥王、三冥王報上事情經過,是以他也不用再多問什麼,對眾冥王道:「走吧。進屋落座去說話……」
  
  話說一半,身已半轉的神君忽然皺起了眉頭,長長提息好像在聞著什麼,提息後他問道:「哪來一股和尚味?」
  
  和尚什麼味的,蘇景不曉得。不過閻羅說有那就一定有。
  
  大冥王應道:「啟稟神君,臣宮內收了一個小和尚,真佛弟子……」說話時大冥王有些納悶,此事已經稟報過神君了,他老人家何必再問一遍。
  
  果然神君搖了搖頭:「那個小和尚我知道,我說的不是他,這股子味可比一般和尚濃得多。」說著,神君在提息、這次確定了『味道』來源,目光轉轉望向了三屍。
  
  三屍面面相覷,不知神君為何要望向自己,雷動試探著開口:「啟稟神君,我們以前修過佛法,曾也落刹西海法號五長做過一陣那普度眾生的買賣,不過……」
  
  不等他說完,神君擺擺手:「不是你倆,是他。」手指輕輕一點,正向赤目真人。
  
  赤目真人目瞪口呆:「我是和尚?」
  
  雷動拈花立刻替赤目分辨:「神君明鑒,赤目真人絕非和尚。」
  
  倒是赤目自己:「誒,神君說我是和尚我就是和尚。」
  
  眼看三個渾人就要演起來時,神君忽地笑了起來:「那股子和尚味自你身上傳出,卻不是你的味道。」說著伸手招招,霎時間金光閃爍彩光彌漫,一大堆東西自赤目袖中小棺材內落入神君掌心。
  
  金銀細軟珠寶翠玉,閻羅都沒要,全都還給了赤目真人,唯獨一面小鏡子他留在了手中。
  
  得自漏中、碎裂成千百塊,因被拔舌王舔過就被收入法囊此刻猶自濕漉漉的小鏡子。
  
  將手中鏡子微微一晃,道道陰綠氣息自鏡中飛出,返回拔舌王身內,七王設下的封印被神君遣散。
  
  散去封印後,神君又把鏡子晃了晃,鏡中遽然禪光流傳,三息光景淡淡禪光散去,鏡中空空如也但傳出了一個聲音,聽上去很溫和也很開心:「謝謝你啊。」
  
  聞聲,赤目立刻開口:「我就說鏡中有鬼吧,他藏在鏡子裡看我……」
  
  話音未落,閻羅神君突然放聲大笑:「當著佛祖面前罵他是鬼的,古往今來你赤目真人是第一個!」
  
  「佛……祖?!」三屍、不聽、蘇景、諸王外加一個小賊,有一個算一個所有人全都大吃一驚!
  
  大笑之中,神君將鏡子收入袖中,既不請佛祖顯身也不急著對兒郎們解釋什麼,對七王道:「拔舌,傳訊東天,讓道尊出來見面,再讓他叫上優和尚。」
  
  拔舌王最愛說話,閻羅王知人善用。平日裡通聯傳訊的活都由他來負責。
  
  「是,請神君降旨,於何處相見?」拔舌王恭敬問道。
  
  「又一棧。」
  
  閻羅言罷大袖,淡青色雲駕自腳下流轉開來。帶上身邊所有人正待啟程,忽然他又想起了什麼,暫停法術對蘇景笑道:「還有件事,差點忘記了。」
  
  說著,神君手指,兩道金光射入蘇景雙目。
  
  蘇景只覺眼前一花,跟著目中景色迅速清晰起來……千萬重景色,千萬座法壇靈州,萬花筒一般各占『一片』,密密麻麻地拼湊成眼中所見。神君兩道金光開目。讓蘇景一眼看遍仙天宇宙數仙壇!
  
  就在蘇景看到各出仙壇、仙家同時,天下群仙也得見蘇景:漏淵總壇、星滿天大殿、十萬山天聖峰、西天淨土……大大小小的仙壇核心處天空中,蘇景身形顯映,目光迷惘地望著下方。
  
  沒法不迷茫,此刻蘇景眼中實在太亂了。一座宇宙都紮進了他的雙目。
  
  神君不止為蘇景開眼象,還讓他的身形化作蜃景,浮現仙天各座廷壇。鬼主、星君、西天佛徒、各方仙家乍見蘇景顯身天空,莫不心中一驚,但很快他們就發覺『過來的』不是真人,只是一道影子而已。
  
  鬼主、星君不曉得蘇景這是要做什麼,全都皺起眉頭凝神關注半空。
  
  冥王持陣院落、小小神堂前。神君走上兩步,站到了蘇景的身後;
  
  諸多靈州仙壇、半空浮影處,『蘇景』身後突然神光流轉,頃刻萬丈金光凝化萬丈神像,身著明黃神袍、頭戴至尊冥冠的巨大閻羅出現在『蘇景』背後!
  
  『蘇景』的目光散亂,可巨大神君的顏色卻嚴厲冷冽。威嚴望住鬼主、星君,那些曾與蘇景為敵要將蘇景抽筋剝皮的每一仙,都在神君的森冷目光之下。
  
  『蘇景』只才普通人大小,可他身後神君萬丈磅礴、萬丈光輝!
  
  一聲冷笑自神君口中發出,傳遍敵壇!隨之而來的便是仙天轟動。久久不曾過問世事的閻羅神君顯現神像,傳告宇宙:他老人家來了!
  
  前面一個小冥王,身後一尊大神君。閻羅的意思已經在明白不過。
  
  仙天處處『小冥王大閻羅』,唯獨神堂所在院落不顯此景,三屍根本弄不清神君在做啥,他們三個正輕手輕腳地來到拔舌王身邊,雷動聲音低低:「七哥,神君的意思,真正佛祖在那面鏡子裡?」
  
  有人主動送上門來說話,拔舌王焉有不應之理,點頭:「我也聽得心驚肉跳,佛祖怎會在鏡中。」
  
  赤目介面:「你剛舔過鏡子……那不就是舔佛祖了?」
  
  拔舌王愣了愣,咂嘴:「我就說,挺甜的嘛。」
  
  拈花頗有些懊惱:「早知道我們也嘗嘗了。」
  
  三息光景過後,由得鬼主星君等人面色蒼白心中驚恐,神君撤去蜃景,開開心心地笑了聲:「走了,隨我去又一棧坐坐。」
  
  神君雲駕包裹眾人,但並飛馳過程,再熟悉不過的感覺、蘇景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再張開眼睛已然看到又一棧那盞高高飄揚的大旗了。不是飛來的,而是發動『歸巢符』之類咒篆,瞬息而至。
  
  既然神君身帶又一棧的破空咒,足見他老人家與這間客棧有交情了。
  
  蘇景略顯驚疑。轉目望向同行諸位王駕,他們面上都是納悶神情。又一棧的名氣冥王們早都知曉,但自家神君與這座客棧的淵源他們就不瞭解了。
  
  神君一行顯身客棧門前,興高彩高高興興地迎接出來,顯然他是認識閻羅王的,更顯然的他以前不知閻羅王的真實身份,本來笑容滿面地來到貴客面前,口中才說了『閻老爺』三個字,興高彩便告收聲。
  
  看看蘇景、再看看一群身著蟒袍的冥王,饒是興高彩為人老道,聲音也不僅微微顫抖:「閻老爺……莫不是閻、閻羅神君?小的有眼珠,以前竟不知您老尊貴身份。求請神君責罰,一定要罰。」
  
  以前,神君偶爾來,從未顯露真正身份,興高彩從不知他真正身份。每次神君過來都是又一棧東家親自接待,興高彩曉得這位閻老爺身份必定尊貴,但也真正沒想到。他就是閻羅神君!
  
  閻羅神君哪會和小二哥擺架子,微笑搖搖頭:「傳訊你家東家,就說我來了,待會老道與小優也會過來。請大阿姑多做幾個好菜。最近大家都累得厲害,須得吃點好的。」
  
  「好您內!東家不在棧中,我這就傳訊請他過來。」興高彩大聲答應著,引貴客入雅室奉茶等候,招呼過神君、諸王後興高彩不忘對蘇景道喜:「恭喜二東家尋得家眷,這可是再好不過了。」
  
  蘇景則反過來,認真對興高彩道謝,若非又一棧指點,他又哪來這場歡喜重逢。
  
  好話說過一籮筐,烈小二退下了。根本都不等蘇景去向神君請教,拔舌王就搶先問道:「神君,又一棧主人究竟什麼來頭?」
  
  「又一棧啊,以前轉過一手。」高高在上閻羅神君,平凡和藹鄉紳夫子。此刻真的沒什麼區別,神君喝了口茶,應道:「最早時候是一尊大魔羅開店,這尊魔羅與我、與佛、與道尊都算熟稔,大家常走動。後來魔羅的一位故鄉後人飛升上來,是頭夜叉,名喚西坑隱。」
  
  「西坑隱凡間幾世都因魔羅喪命。最後他能成道也因魔羅指點,兩人算是有宿緣,西坑隱成仙後就被大魔羅收做弟子。再後來大魔羅將客棧傳給了夜叉西坑隱,自己去往宇宙極北,說是那邊有他緣滅根果,此後再消息。」
  
  「待到西坑隱主持又一棧。又攙和進來另一夥人,我聽說,你見過九龍地甲添了?」說到這裡,神君望向蘇景。
  
  待蘇景點點頭,神君繼續道:「這個甲添有些本事。另還有兩個不凡的朋友,他有和你說起過大小魔君麼?」
  
  蘇景再次點頭。
  
  「大小魔君中的小魔君,與西坑隱是舊識,據說,西坑隱能最終悟道,也有小魔君指點的緣故。」神君笑了笑:「因為小魔君與西坑隱有淵源,九龍甲添又和小魔君生死之交,所以甲添也和又一棧扯上了關係……反正這夥人關係挺亂的,不過這幾個人也都挺有意思。」
  
  「當年大魔羅走時,曾託付我幫忙照看下他弟子與又一棧。小事而已,談不到『幫忙』之說,何況西坑隱自己也不差勁,憑他自己的本事穩穩能在這仙天立足。不過既然這夥人挺有趣,沒事時候我倒是願意來這裡坐坐。」
  
  正說著,雅室門簾一挑,一頭青面獠牙的小羅刹走進來,一見神君立刻俯身見禮,這鬼物語氣恭敬,聲調卻說不出的古怪:「小鬼崽子凸拜見閻羅神君,神君安好噠噠。」
  
  「羅刹凸,來見見我家兒郎,看樣子以後要忙一陣子了,大家見面的機會不會少。」神君免去小羅刹的禮數,對麾下諸王笑道:「這小羅刹單名一個『凸』字,本是九龍地小魔君貼身忠僕,後來被小魔君送給了西坑隱,做了西坑隱身前鬼奴,他算是又一棧的執事,掌櫃的。」
  
  羅刹凸笑容滿面,絲毫不見惡鬼該有的兇狠氣勢,對諸位冥王恭敬見禮,挨著個地點頭哈腰:見過冥王噠噠,見過冥王噠……小羅刹有個習慣,話末時喜歡綴一個『噠噠』。
  
  蘇景等人個個心思都不差,聽過神君閒聊天似的介紹,哪還不明白西坑隱、大小魔君、九龍甲添一夥雖都沒什麼名氣,但他們能得閻羅『有趣』之評,必是仙庭中的奇人。諸王不以身份自居,都對羅刹凸客氣得很。正寒暄中,門外蒼老聲音傳來:「神君,喚我何事,我這一身傷啊,好好養著都嫌來不及,還被你喊出門。」
  
  聲音帶笑,似有抱怨之意,說著話人邁步進屋,乍一看和閻羅神君仿佛老哥倆似的,逍遙之主、東天首領道尊來了。
  
  道尊非獨行,仙僮珍鶴、太白太乙二仙、五大閣掌座真人皆隨行。東方道家來人都有些狼狽,或是目中神或是面色蒼白,道尊與佛祖鬥戰極樂之巔,其實是整座東天道決戰整座西天世界,道家弟子除了僮兒珍鶴外,莫不於戰後脫力。
  
  而蘇景一見道尊身後的大象閣首座,面上先是一驚繼而大喜。
  
  中土故人,天元道沖霄真人,當年蘇景返回離山的歸宗大典上,這位道長還曾來找過些小麻煩。
  
  昔日過往早如煙風消散,中土正道弟子天外相見,就只剩:歡喜!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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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7:11: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三五章  大人情
  
  
  閻羅一脈、東天首腦,兩邊一見面雅室裡立刻熱鬧起來,雙方小輩拜見對方尊長,跟著諸位冥王與東天幾位真人再見禮,相熟地彼此說笑幾句……
  
  道尊不急著理會神君,單獨把蘇景和大冥王喚到身前:「多謝兩位小友。」
  
  道尊能夠活著離開西天,多虧大冥王及時找到厲害朋友,他向大冥王道謝實屬正常,可他對蘇景的道謝就莫名其妙了,也不等蘇景發問,道尊就解釋道:「藍大家帶我出來時候說明白了,她這份人情落在你身上。以後你若有事……估計也求不到我這邊。」
  
  說著道尊笑了起來,冥王有什麼事,自有閻羅神君為他撐腰,來又一棧前神君打給仙天各壇的蜃景足見他老人家的為人了。
  
  雷動從一旁皺眉:「的確是這麼個道理,咱家事情有神君做主,道尊能做的,神君他老人家更能做得。」
  
  赤目搖頭歎氣:「大師娘賜下來那麼好的禮物,卻沒什麼真正用處。」
  
  「也不一定,萬一有天蘇景得罪神君要被開刀問斬,」拈花找到了好處:「可以逃到道尊那去……」沒能把話說完就被不聽拽去一旁了。
  
  道尊居然點頭:「說得有道理,真有那一天我保你,藍大家這人情太大,不能不還啊。」
  
  「還不快謝過道尊。」拈花掙扎著又回來,一根手指頭去捅蘇景的腰眼。
  
  道君饒有興趣,神君都懶得往這邊瞧,蘇景還真不能為此來謝道尊,苦笑搖頭不知道該說點啥。道尊呵呵笑,伸手一拍蘇景肩膀:「不是挺能說的麼,不安、薔薇兩州可沒少聽你說話啊。」
  
  玩笑而已,道尊取出一枚玉玦遞給了蘇景:「甘霖劍落入你手了?這塊玦拿去吧,那柄劍不錯,如何用如何煉都在玉中了。」說完也不等蘇景道謝。道尊又望向閻羅:「喚我來此相見究竟何事?」
  
  「等。」閻羅應了一句,跟著又看了看蘇景手中玉玦,繼續對道尊道:「小阿骨算得你救命恩人了,憑一塊玉你就想打發了他?嗯。他是個娃娃,的確好打發;但你好歹看一看,娃娃家的大人是不是也那麼容易被打發了吧。」
  
  神君挑理,一點沒有高人風範,且一點也不客氣。神君語氣不冷也不怒,但也同樣無喜無情,目光一轉望回蘇景:「十四啊,有什麼事情,有什麼心願,趁現在就直接說給他聽。我做中正不怕他會賴帳。」
  
  兩個老頭半開玩笑的說話,蘇景夾在中間可不知道該怎麼做人了,此時雅室中也安靜下來,眾人都面帶微笑望向蘇景。
  
  還是拈花神君,靈光一閃急智降臨。一樣的手指頭戳一樣的腰眼,小聲提醒蘇景:「送子娘娘那事,道尊神通廣大未必不能!」
  
  「不能!」道尊嚇一跳:「送人子嗣這事我不會幹,你們自己去生。」
  
  早都忍不住,有人笑出聲音來,這種事情蘇景可沒法向道尊開口,不過他真想起了兩件事可以請道尊出手幫忙。一是找人。又一棧擔了他找人的買賣,溫樹林算命真准,靈寶出世風雲際會,不止重逢不聽,蘇景還遇到大群故土同道,連大師娘都見到了。可小師娘在哪裡、白羽成哪去了、陸老祖、離山諸位師祖……還有太多人沒找回來。
  
  又一棧頗有神通,東天道更是實力強大,要是老道幫著找人勝算更大。未料蘇景剛把這件事說出口,閻羅神君就先笑道:「這事啊,你也暫時放一放。太便宜老道了,換個題目。」
  
  蘇景不明所以,可神君說換就換吧,蘇景再開口:「再有一事……我有一位朋友,他的長輩有大神通,但這位長輩做了一具立道老祖的假身,因此領受大道反噬,自那以後日漸衰弱,不知道尊能不能救下這位前輩。還有,這位前輩做本道老祖假身事出有因,絕無歹意。」
  
  這樁請求倒是有些意思,道尊微微揚眉,未急回答而是反問道:「哪一道?」
  
  這一問讓蘇景頗有些猶豫,他敬重小小花容,可是大天魔的事情是憎厭魔師徒的大秘密,直接說了怕不妥當。
  
  道尊何等眼力,頓時看出蘇景的顧慮,微笑道:「道不存高下之分,不過道與道之間藏蘊的威力千差萬別,能不能救人我非得先問明對方是哪一道不可。你不必顧慮什麼,這一溜……」說著他用手一指,把東天道跟隨自己的人全都圈了起來:「我擔保,絕不會有人洩露你今日所說事情。」
  
  閻羅神君也好奇,但他不去**問蘇景,而是傳令自家十三位冥王:「十四今日之言,聽過後你等不得再提及半句。尤其是你。」神君望向拔舌王。
  
  道尊擔保、神君下令,又一棧羅刹凸:「小人告退,諸位貴客老爺慢慢聊噠。」
  
  兩位大老爺都把話交代明白了,蘇景也不再閃爍言辭:「天魔壇。」
  
  兩個山羊胡老頭對望一眼,全不掩飾自己的好奇神色,道尊對蘇景道:「你說的仔細些。」
  
  天魔壇都說出口了,還有什麼可再隱瞞的,蘇景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大概交代清楚。
  
  聽過故事,兩個老頭再度對望,這次神君先開口:「這件事,莫說老道自己,就是我來幫忙、再加上那尊沒事找事的真正佛,我們三個加在一起也無能為力。天魔大道內藏玄機,它的道之罰,我們解不開。」
  
  「因為天魔道,比起我的逍遙道,比起佛的慈悲道,比起神君的幽冥往生道全不遜色。」道尊接口:「那是一重真正大道,而道不同則法不通,我們的道壓不過天魔無疆無界無法無天的本心道,所以憎厭魔身上的劫數我們解不去。」
  
  此事與力量無關,只因道不同則法不通,來自魔壇的道罰,別宗高人素手無策。
  
  「不過啊,」神君話鋒一轉:「以前聊天的時候,我、道、佛還曾納悶,魔家道非同小可,為何金鈴天立道後本領未能得大蛻變。」
  
  天本無道,聖人立道。
  
  對立道之人來說,立道這件事本身就是一場大修行、大精進,開成大道後,老祖本人也可獲浩瀚大力。
  
  在神君、道尊看來,魔家大道並不遜色他們的往生、逍遙,可是開出天魔道的老祖金鈴天本事卻遲遲提不上來。
  
  金鈴天的本領不差,可還遠遠達不到神君、道尊的水準,或者說還遠遠未能達到他應該有的水準……
  
  「原來金鈴天心底還有一障,這一障就是小小花容。大天魔非凡,心中藏一障,竟也能開出魔家道,簡直匪夷所思。」道尊有些感慨,邊說邊搖頭:「不過,既然是他的障,他就躲不開,發作遲早而已。傷勢勾引,心障發作,大天魔就此昏迷,其實不算意外。」
  
  「不算意外,更不算是壞事,不是說他陷入古怪境地麼,當是以自覺入正覺,正在破這一障,無論有意還是無意,只要肯面對自己心障就一定不會是壞事。」說著,道尊望向神君笑道:「金鈴天蘇醒之時,這仙天宇宙中可就又多出一尊巨獠啦。」
  
  「我看金鈴天那個娃娃還不錯,若真能與我平起平坐,算是一件快活事。」神君應了道尊一句,再次望向蘇景:「憎厭魔的事情,我們都管不了,但金鈴天是她本道老祖,只要金鈴天醒來,為憎厭魔療傷撤罰,舉手之勞罷了。你也不必太擔心,這些都是定數,是他們的命,別人無法插手。」
  
  蘇景歎了口氣,沒再說話,暫時也想不出其他什麼事情能請道尊幫忙。
  
  這個時候門簾再次挑動前後三人魚貫而入,為首者是剛剛退出去的羅刹凸,羅刹身後則是一位身材高大背斂雙翼的夜叉。夜叉身後是一位大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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