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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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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升邪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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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7:14: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四六章  完美邪靈,殺伐之令
  
  
  聽過靈訊,道尊對蘇景道:「仙子傳訊,五光十色瓶正處在一般變化中,玄法事情不必擔心,不會是壞事,只是現在沒法放人也沒辦法讓人進去。」
  
  至於瓶子都抓過誰……抓過的人多了,其中大部分都是仙子布法,一旦有附和條件之人進入法術行布範圍,瓶子就會自己飛出去抓人。
  
  由仙子親自出手去抓的人並不多,如今五光十色瓶中『妖孽』無數,瓶兒仙子也沒仔細去數過裡面都有誰、他們又是哪壇仙家、出身何處,不過有幾個人她的印象比較深,都是最近這一百甲子內抓到的仙家,大都來自中土世界……此事道尊曾聽瓶兒仙子提到過,但具體那幾個人是誰他並不知道。
  
  蘇景微皺眉:「瓶子的一般變化……對瓶中人會如何?」
  
  道尊微笑搖頭:「放心,都說了不是壞事,瓶子的變化是『福善』變,五光十色瓶中所有仙家都當得益。不過這當口沒法讓你去見他們。」
  
  蘇景面上失望之色閃過,但很快他又點點頭。
  
  不管怎麼說,中土親友前輩有了大概的下落,他們的處境安全妥當,有得道尊親自保證,蘇景的心裡是踏實的……
  
  有關拿人、有關赤霓的故事在前,西坑隱無數年頭對墨色怪物的鑽研在後,到得現在墨巨靈究竟是些什麼樣的怪物已經基本清楚了:脫變自赤霓寶鏡中的邪氣、化形開慧的邪佞怪物。
  
  墨巨靈的根子即為上一個宇宙大時代中,包括赤霓在內所有古仙的爭鬥之心、毀滅之念。
  
  或許是寶鏡的煉化不得法,或許是拿人與古仙那場大戰的戾氣薰染,也可能是戰後那場『漏』的影響,不止讓鏡內邪氣開靈生慧、且還讓他們生出了更強大的本領:進化。
  
  而這重『進化』之能很大程度上就依賴在他們的掠奪中……西坑隱望向蘇景:「所有遭墨巨靈殺滅的凡間。都有一個明顯特點:丟字。」
  
  蘇景再次點頭。他曾去過毀滅後的莫耶世界,那方乾坤生靈盡喪天地枯老,這不算什麼。對大威能仙家來說,將一座凡間殺得寸草不生不是難事。可古怪之處在於莫耶無字。
  
  小到書本字畫,大到山鐫嶽刻,墨巨靈洗劫過的莫耶世界再沒了半個字。
  
  莫耶之外,蘇景還曾在中土西海見過一個被墨色侵染的海葵妖精,毒翻西海敖家、奪字神龍碑林……
  
  墨巨靈的特殊本事,奪字。
  
  「搶錢是為了什麼?」西坑隱問了蘇景一個奇怪問題。
  
  哪用蘇景開口背後三位大宗師就搶著回答,赤目眯著眼睛:「搶錢是為了花!」拈花手摸肚皮:「搶女人是為了睡。」雷動天宗面色肅然:「搶飯吃為了吃。我又有點餓了。」
  
  西坑隱笑了,揮揮手著羅刹凸再為雷動天尊專門弄份吃食,同時開口道:「搶錢為花,搶女人為睡,搶飯為了吃……哈哈,說得好啊。墨巨靈也是一樣,他們奪字是為了:學。」
  
  是學,但更是搶、更是奪、更是殺!
  
  搶去一座凡間所有學識,奪下整座世界的文化,殺滅這座乾坤的文明同時將他們的文明化為己用。
  
  仙人永遠高高在上。相比滿天仙魔。蘇景算是有一顆平常心的:如果他能回到中土,輕易不會顯露能為、也可以和落腳處的街坊鄰居說說笑笑好像自己也是個凡人,不過他的這份『平常心』也只是對故鄉中土而已。如果讓他去另一處陌生凡間,蘇景自問,心中必會生出『優越』。
  
  仙人比凡人要強大得多,即便不會看不起凡人,仙家也會自覺驕傲。沒有哪個逍遙宇宙的仙人會仰慕凡塵……唯獨墨巨靈,他們從凡間學習。
  
  雷動天尊又開始吃飯了,吃飯不耽誤他滿眼迷惘,強盜踹門而入、搶錢搶糧搶女人,這些他都能理解。可是搶字搶知識搶文明……
  
  「我搶了你的字,我再殺了你。你之所學所知所會所能就變成了我之所學所會所能,這是匪夷所思的本事。也是真正了不起的本事!甚至可以說,只憑這一件本領,墨巨靈就是比著你我都更完美的……生命了。」說到這裡,西坑隱微微眯了下眼睛,眼中有厲色,一綻即斂。
  
  雷動暫時放下了筷子:「不是,我還是沒明白,墨巨靈過來,搶了、搶了大雷音寺,再把佛祖給打死,他們就有了佛祖的本事?」說話之間,雷動天尊曾先後望過閻羅、道尊,最後選了困在鏡子裡最好欺負的佛祖來舉例子。
  
  佛祖是厚道的,居然呵呵笑著附和,很給面子。
  
  西坑隱搖搖頭:「倒沒有這麼神奇,但至少佛祖曾經的領悟他們都能理解,佛祖的經義他們都能解通,那時他們就已經踏在了成佛的道路上,一番坦途全無阻礙!」
  
  跟著西坑隱又把話鋒一轉:「不過,想要奪學於佛豈是那麼容易的,莫說佛祖本尊,就是那尊冒牌貨也不是他們隨隨便便就能動得的,相比之下掠奪凡間就容易多了,墨巨靈很聰明,他們野心很大但做事時並不貪心。」
  
  何止雷動天尊,就連蘇景都聽得似懂非懂,冥王都會搜魂奪念之術,可依舊沒辦法完全理解西坑隱的話。奪念與通過奪其字斬其命便可奪其所學所悟,之間差別天地遙遠。
  
  不過蘇景不理解的是這件事的過程,而非結果,如果只去看結論的話,西坑隱的意思其實很明白:以字為媒,墨巨靈能將別族生靈的文明化為己用。
  
  或者說,墨巨靈奪字,其實就是掠奪文化、文明。
  
  西坑隱擺了擺手:「這些也不過是我自己的猜測……」
  
  道尊微笑接口:「但道理明白。」
  
  是猜測,但道理明白。
  
  墨巨靈聰明,十一世界一個小小天理,能找出瞑目王創造世界的破綻並著手破解;中土人間有大陣守護,以西坑隱的能耐,尚且要借助蘇景親筆落款才能派人進去,墨巨靈卻調遣了一支大軍侵入世界。
  
  對法術的機變、設計、理解上他們的智慧比起真正的上位神魔毫不遜色,這重智慧從何而來?奪來的,積少成多、融萃萬家。
  
  墨巨靈始終在進步、在進化,身體的不斷諧和不斷完美並非外因和環境的改變,他們早已是仙魔,不會再因環境改變身體,那他們的進步就來自內因了,一重又一重的文明掠奪,一次又一次智慧的積累,心變引動身變,身變再得神通機變。
  
  不過,無論怎麼變,他們的根子是永遠不會變的:爭殺、毀滅。這是他們生命的主題。
  
  當黑暗泯滅所有生靈、籠罩了整座宇宙,他們追求的永恆就會到來。也可以換個說法:他們的永恆就是毀滅。
  
  對靈長而言,死亡和毀滅是最沒有意義的事情,可對墨巨靈來說,這卻是值得必生追求並且隨時可以為之赴死的偉大目標,因他們本就是從爭鬥之心、毀滅之念脫生化形而來的。
  
  不管墨巨靈展現在世人面前的模樣有多安寧多祥和,他們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毀滅。
  
  這個時候,西坑隱忽然笑了起來,伸手從單獨為雷動天尊開出的那桌美食中拿起酒壺。全不顧雷動的怒目相向,西坑隱給自己斟了杯酒:「古世上神赤霓啊!」
  
  一杯酒,西坑隱飲半杯、倒半杯。
  
  半杯酒灑在地面,遙祭赤霓。
  
  祭酒的道理西坑隱沒說,但在場仙神大都能夠想到……赤霓傳鏡,奪去古仙的爭鬥本心,是為讓同屆靈長更加完美,可他又哪裡想到,當善惡剝離後,善孤難長最終滅亡,倒是那重『殺、惡』,仿佛一顆頑強的種子,紮根、發芽、瘋長,不停的汲取著、生長著、進步著!到了現在,單就生靈本身來說,誰還能否認墨巨靈是一族真正完美的生靈!
  
  赤霓為始作俑者。墨巨靈因他而來。
  
  無論墨巨靈的善惡,也不管赤霓的本心,只為赤霓造就了這族『完美邪物』,就當得西坑隱杯酒相祭。
  
  拈花捅了捅正吃飯的雷動:「看嘿,書呆子!」
  
  雷動點點頭,瞥了西坑隱一眼:「嗯,就是個書呆子。」
  
  能把又一棧開得風生水起,西坑隱肯定不是書呆子,不過此人癡迷『生命道』,涉及此道時他倒真有些酸氣。
  
  果然沒人理會西坑隱,閻羅神君的目光望向道尊:「挖掉二明心臟的那些怪物便是古仙了,你有查到什麼?」
  
  當初瞑目王遇襲,西坑隱負責找人,道尊幫忙追查兇手。
  
  道尊搖了搖頭:「我只查到這些怪物和極樂中那尊偽佛有些關係,但以前不知他們是古仙,更不知他們為何現在還活著,為何會與偽佛扯上關係。」
  
  神君點點頭又問道尊:「你家弟子多久能恢復?」
  
  「施法脫力而已,無甚大礙,再有半月時間,精銳弟子當能恢復,餘眾至多也就再需要一個月的休養。」似是明白神君的意思,道尊的眼睛亮了起來,居然是凶光。
  
  神君在笑:「那成了,我家孩兒先打頭陣,小雜毛們休息好了就跟上!」談笑中神君揮手,一道金光自他袖中流轉開去,十三位冥王手中皆多出一枚冥符大令。
  
  殺伐之令!
  
  十三冥王接令,唯獨蘇景兩手空空,神君沒傳令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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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7:14:11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四七章  欠他一個佛祖
  
  
  蘇景的崛起在仙天中算得一個不大不小的奇跡,如今遊走宇宙間,除去鬼主、星君這等王尊級別的上上大仙,幾乎再沒人得了他了,可他在這間不算太寬敞的屋子裡、在閻羅神君駕前諸王之中……莫說他一個,就是把不聽、三屍都算上,也還是穩穩獨霸第四檔。
  
  何況他有傷在身,如今冥王將要出征,不帶他是意料中事。
  
  但閻羅神君卻搖了搖頭,另有說法:「我若點將出征,管你本領稀鬆還是重傷在身,只要是我麾下冥王,皆要奉令出征!這次不讓你隨諸王出征去,與你本領、傷勢無關,是因你立下了三件功勞」。」
  
  蘇景躬身聽神君說話,眼角餘光則收到七王拔舌遞過來的一個眼色,鬼袍連心靈犀互通,蘇景大概能明白七哥的意思:神君這是在道尊、佛祖等人面前端架子呢,他老人家從不會真派病鴨子去打架。
  
  閻羅神君是什麼樣的人,哪怕七王只是送個眼神這等小小動作也逃不過他老人家的洞察,不過神君假裝沒看到,繼續對蘇景說道:「初升仙,未能見到我,但好歹沒給我丟臉,算得一件功勞。」
  
  何止沒丟臉,簡直大大露臉。不安州大戰在前,薔薇州奪寶在後,前後兩次惡戰蘇景耍足了威風,如今仙天哪個不知蘇景之名。這個小傢伙的本事在神君看來還不值一提,不過他可真敢撒潑拼命,他的性子神君覺得不錯。
  
  「雖是機緣巧合。可那尊我們到處找都找不見的佛終歸是你帶回來的,算得一件功勞。」神君接著說道:「再就是靈寶出世,我本無意染指,到頭來花卻落你家,哈哈,這讓我痛快,爭爭爭搶搶槍,冥王伸手就拿來,很好。算得一件功勞。」
  
  沒給神君丟臉,尋回了佛祖。搶到了寶物。閻王爺還是挺開心的。遺留中土人間的誅殺冊內暗藏法度,本想為鐘大判封王未料老鐘沒能得到這重好處,反倒成全了一個來自陽間的小修家,兜兜轉轉幾千年過去。陽間小修家升仙入宇宙。居然也像模像樣、好模好樣!
  
  有功之人。
  
  神君抿了口茶水:「打仗是苦差事。你有功,不必去做這趟苦差。讓他們去就好了。」
  
  蘇景偷眼去看十三位王兄,手中持令肅立原地。可眼中的重重興奮根本遮掩不來,打仗是苦差事?從他們臉上真看不太出來。
  
  「既然立功,自有封賞。」神君稍稍加重了語氣,蘇景精神大振急忙施禮,想要客氣幾句但神君不給他開口的機會:「雖為我駕前王尊,但我允你自立旗幟,這便是我第一重賞賜了。」
  
  這也算賞賜麼?三屍大失所望,蘇景卻喜上眉梢!他有王袍在身,他有一群大本領冥王視之為手足,他還有個高高在上護短成性的神君庇佑,蘇景明白自己的冥王身份差不多就是白撿的,如今已經得了這麼多好處,哪裡還敢再貪心。
  
  不敢貪心,只是還有些擔心,自己另還有兩重身份:離山弟子、金烏收屍匠。就說前一重,離山大旗對他何當重要,可神君駕前冥王總扛著杆離山大旗衝鋒打殺,這又算個什麼事。收屍匠的身份也是一樣的道理。
  
  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小,只看神君的意思了。如今神君給了一句准話,做冥王沒問題,那些『亂七八糟』的身份也不用丟,他老人家不在乎。
  
  不等蘇景稱謝,閻羅神君繼續道:「尋回佛祖是你三屍,三屍與你是一回事,不再另做賞賜了。」
  
  三屍聲音呐呐,但也足夠神君聽到:「別啊。」
  
  聽到也當聽不到,神君理都不理:「不過,我會幫你討個帳,閻王輕易不伸手,伸手拿不到想要的東西,這手可就扇到臉上去了……」前半句是對著蘇景說的,後半句時候神君望向了道君:「西坑隱、優和尚他們來之前,你我有件事正說了半截,你沒忘記吧。」
  
  初到又一棧時,神君問過道尊一件事:藍祈救道尊的人情,著落在蘇景身上。
  
  神君幫蘇景要賬。
  
  冥王是神君的冥王,欠了冥王的人情,閻羅開開心心幫著討回來。
  
  道尊搓手心,好半晌才應道:「這樣吧,反正我得養傷他也得養傷,大家擠一擠,一起養個傷,我就陪在這孩子身邊,一百年夠了吧?」
  
  此言一出,道尊駕前諸位真人望向蘇景,無一例外面露豔羨之色,道尊親身相伴百年,這是何等造化,有他老人家親自指點,蘇景何愁不會脫胎換骨!
  
  冥王這邊也齊齊露出歡喜之色,替蘇景歡喜。
  
  閻羅、道尊都一樣,對門下弟子並不會時刻相伴,弟子遇到修行難題多半是要自己領悟,實在過不去的坎子,閻羅、道尊才會指點一句,誰可都沒有這樣的福氣能得大道真神百年相隨,時刻扶持。
  
  更要緊的,蘇景是陽身人,能以王袍施展冥家大術,可是以他的元法和體魄,並不適合冥法修持;而蘇景出身的離山雖在俗家卻是道統,離山的修法是從中土道術衍生而來。這兩重前提下,道尊就比著神君更適合指點蘇景。
  
  神君倒沒什麼喜色,只大概點點頭:「百年短了些,但也就和了,畢竟後面要忙碌起來了,先這樣吧。」說完,他老人家又望向了佛祖融魂的那面鏡子:「佛啊,你可知老道欠蘇景的人情帳是怎麼來的?是有人救了道尊的命。」
  
  咕咚咚,三屍押著蘇景下跪去給神君叩頭。
  
  神君自己的賞賜普普通通,但他幫著蘇景要賬啊!
  
  救出道尊的人情帳是從大師娘哪裡轉過來的,佛祖乾脆就是蘇景和三屍帶回來的。
  
  神君與道尊交好,這次卻死死咬住『帳目』讓道尊還帳不過鋪墊,只為把事情架起來,真正要敲的竹杠其實是現在、其實是佛祖。
  
  佛祖沒裝糊塗,痛快得很:「待我出鏡,陪他千年又何妨……」
  
  「很稀罕麼?」沒等佛把話說完,閻羅神君就打斷了:「老道百年是隨身指點,你那千年是講經,你當是一回事麼?」
  
  「這孩子身上有佛緣牽掛,聽聽我的經是有好處的。」佛祖總是笑呵呵的,辯解著。
  
  神君眼睛裡不揉沙子,直接搖頭:「你現在這樣子做不了什麼,我不難為你你也少來敷衍我,只要你一句明白話:蘇景為西天尋回了佛祖,那從人情上算,你們西天極樂是不是就欠了他一個佛祖?」
  
  話有點繞,題目也有些太大,蘇景莫名其妙地咚咚心跳……西天欠了我一尊佛祖?這個帳目通天了,他沒辦法不緊張。
  
  以蘇景的心思,其實救了就救了,大善之佛,什麼都不為蘇景也會去救,回報之類事情不放在心上,可現在是神君來要賬,他哪裡還插得上口。
  
  話中當有玄機,蘇景不解其中內情也不敢多問。佛祖似是猶豫了下,不過很快便笑了起來:「好!」
  
  神君也哈哈一笑,果然暫時不追究了,重新望回蘇景:「還有一重封賞,賞你奪寶功勞。不過寶物是阿骨王妃所得,封賞就要落在她身上了。」
  
  不聽多剔透的心思,聞聲立刻行禮想要開口辭謝,神君卻再次擺手,微微笑道:「封賞不重,道謝不必,蘇景啊。」
  
  「臣在。」蘇景趕忙應聲。
  
  「著你百年凡間休養。中土飛仙的事情你不必掛心,我會去找瓶兒為你確認下落;金烏事情……拔舌不是新認了一位連襟兒麼?」閻王說到這裡,拔舌王立刻接話:「臣會聯絡陽炯炯,收屍匠的活計請他幫忙照應下,區區百年而已,這個面子他一定會給。」
  
  「那就這麼定了。」閻羅仍笑著,對蘇景道:「其他事情你都不必理會了,與不聽安安心心在凡間住上百年吧。」
  
  不聽滿心歡喜。
  
  神君的『賞賜』的確不重,但貼心。他老人家所賜:一百年,夫妻二人無憂相伴。
  
  仔細想一想,自從成親,一對有情人總是聚少離多,何曾有過長時相處啊,尤其蘇景闖過十一世界之後……直到今日,神君開金口命蘇景『百年凡間相伴』。
  
  百年光陰,那可是凡人一生,那可是夫妻一世!
  
  不聽精靈古怪,不聽心思機變,不聽修為不凡,可她越來越覺得自己就是個小女人,盼能和蘇景相處,沒完沒了地並肩同行……
  
  就在幾天前,道尊提刀赴西天,佛祖回歸今日世界,神君破陣出關,這仙天大亂已起,本以為蘇景又將奔赴戰場,未料到就在這場大亂真正暴發時候,神君賜下他們:百年同心,愜意相對!
  
  至於戰事,不用也不許兩人理會;至於將來……百年之後他們有的忙,但那是百年之後!
  
  就在濃濃歡欣綻放於不聽俏面時候,對面落座的道尊輕輕咳嗽了一聲:「一百年啊。我那一百年,要不一起?」
  
  「人家兩口子團聚,您要跟著……您老自己不彆扭麼?」拈花嘬著牙花子,斜眼睛去看道尊。
  
  道尊怎麼想的就怎麼說:「我倒是無所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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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7:14:21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四八章  您正直,我正直
  
  
  蘇景和不聽對望一眼,片刻,兩個人都笑了:此去人間、過日子……家裡多個老人其實真無所謂的。
  
  把蘇景安排妥當了,神君大袖一揮,十三位冥王參大禮後飛天而去,打仗去!
  
  打星滿天、打無漏淵、打那群龍無首亂成一團的西天極樂!具體怎麼打無需神君操心,十三冥王自會商討。
  
  神君一招手將『佛祖鏡子』收入袖中,之前他老人家應承過,會想個法子將佛神魂完整救出怪鏡,隨後神君對蘇景道:「我有事要做,你對這仙天也好、對自己修行也罷,若有疑問就問老道,他是明白人,最會答疑解問。」
  
  話說完,神君對西坑隱點了下頭邁步離開,優和尚追隨佛祖自然也就追隨閻羅,跟著一起離開。
  
  道尊與自家弟子交代了幾句,對蘇景笑道:「走吧。我倒是知道幾處凡間,都有好風景,也和中土世界多餘相似之處,必有你倆滿意的地方。」
  
  跟著道尊走肯定不會錯的,蘇景笑著點頭,三屍把小棺材催動開來,變做大棺材,六人一行辭別西坑隱就此飛天去。
  
  才飛不久,前方空蕩蕩的星天中突然多出了一隻小花貓,口中叼著個毛毛球,一路小跑迎上前,上上狸來了。
  
  奪寶之戰時,道尊隻身赴極樂,上上狸點兵十萬山,大隊人馬殺向西天,但妖精們遠遠未到西天時上上狸就收到『明白人』平安的消息,小花貓命令十萬山群妖接著去打西天,自己就跑了……跑來探望明白人。
  
  「明白人,沒事吧?」貓到近前,跳上棺材面、毛毛球吐到腳旁、問,同時用爪子拍了拍蘇景和不聽的腳面,算是打招呼了。
  
  待道尊才一點頭,貓舒舒服服地在棺材上打了個滾,再問:「你們這是去哪?不是去東天的方向啊。」
  
  道尊三言兩語給小花貓解釋過自己要陪著蘇景夫婦去凡間住上百年,上上狸眼睛發亮,抬頭望向了不聽:「你們家要貓麼?可招財、可護院、可鎮宅!」
  
  蘇景有些哭笑不得:「十萬山妖族去往西天打仗……」
  
  貓揮了揮手爪子,完全提不起興致的樣子:「我又不喜歡打仗,它們打就成了。」說到這裡,她好像忽然委屈起來:「我都好久沒去凡間玩了。」
  
  那就一起去吧。
  
  關鍵是這只招財護院鎮宅神貓要去哪裡,誰能趕得走她。不過上上狸很快把話說明白了,將來蘇景家的宅子不過是個落腳地方,到了地方她自顧去玩,不太會回家。
  
  ……
  
  有關仙壇,有關中土,蘇景心中確還有疑問未解。
  
  無漏淵、星滿天兩地雖在幽藍薔薇州損兵折將,可到底他們也是老牌仙壇,勢力龐大根基深厚,對閻羅、道尊來說這些妖孽或許可恨,但對墨巨靈而言,他們同樣也是強大的敵人。
  
  兩大勢力都可以用作對抗墨巨靈的生力軍,既然如此,最妥當的做法莫過於現在懾服他們,別真殺光了。而在又一棧時候,蘇景雖未接令但憑身上王袍,他能察覺其他冥王手中大令的蕭殺本意,閻羅神君幫頒下的殺滅嚴令,斬草除根一個不留!
  
  聽過此問,道尊坐在棺材上沉默了一陣,這才緩緩開口,不答反問:「蘇景,你可知我心中逍遙已滅?」
  
  蘇景聞言大吃一驚!
  
  他知道道尊在去往西天之前曾重傷,可受傷與『心中逍遙已滅』根本就是兩回事,當知『逍遙』是道家一脈的根本大道。
  
  傷可以治可以養,總有痊癒時候;道滅卻是枯萎、衰亡的開始,除非能夠重立逍遙否則再無挽回餘地。
  
  蘇景、不聽、三屍甚至上上狸和她的球妖官全都瞪大了眼睛,道尊並不意外,再問蘇景:「蘇景,你可知,即便我、即便佛、即便閻羅,我們也會犯錯。活著就會犯錯,誰也不能例外。」
  
  西天極樂魔作沙門,真佛金身破碎被困怪鏡還不知什麼時候能出來,這麼慘烈的例子擺在眼前,蘇景點點頭。
  
  似是看穿蘇景的心思、知道他在想佛祖,道尊笑了笑:「佛是有些倒楣,但他所做作為至少都是為了一個正確的結果。他鑽漏回到過去是為摧毀墨色源頭,這是絕不錯的,出錯的是他做事的辦法。真要論起『犯錯』,我可比著佛錯得更厲害。他只是用錯了方法,我卻錯在了根子上……錯在姑息。」
  
  道尊的聲音平靜且緩慢:「姑息了無漏淵、姑息了星滿天。」
  
  「一重大道,可容納萬千性情。便以我東天逍遙以論,兇狠人有兇狠人的逍遙,老實人有老實人的逍遙,性情歡脫之人有他的逍遙,本心木訥之人也有自己的逍遙,無論怎樣的性子都可尋得內心逍遙所在,得逍遙即得快活安寧。是以道下弟子百樣人百樣性情。蘇景,你看我是什麼樣的性情?」
  
  蘇景想都不想:「您老人家是正直之人。」
  
  「不錯,我是正直人。」
  
  您正直。
  
  嗯,我正直。
  
  放在任何地方,這樣對話都全無意義並惹人嘲笑。那麼精明的道尊卻仿佛沒聽出、蘇景是根本不知該怎麼回答就順嘴說好話。
  
  道尊點著頭,不過全無得意或者自誇神情,他就是正直的,他不是在自贊,他在說自己究竟犯下的大錯:「星滿天無漏淵和數不清的大小仙壇,行事貪婪索取無度,大道之下處處豺狼,我看不慣卻未管。我以為是管不過來的,而且要去管的話後果未免太嚴重,會連累多少弟子喪命,畢竟,東天是乾淨的,我也對自己交代得過去。」
  
  仙庭骯髒,東天潔身自好,無論任何人以任何標準來看待東天,他們都很好了,但對道尊來說卻不好。
  
  他是正直人,很多事他看不慣,他不喜歡這麼污穢骯髒、豺狼橫行的仙天。可他若出手,打些小仙壇於事無補,去管教大勢力又會引出大戰。以道伐道、大壇爭殺可就不是道尊一個人的事情了,數不清會有多少道家弟子因此喪命。
  
  說穿了,那些年道尊一直挺猶豫的。不過以前西天為正善道,有真佛主持,與東天道遙相呼應,滿天仙魔雖也貪婪可行事比著現在要收斂不少,只要不太出格道尊也就不理會了,大概是能對自己交代過去的。
  
  後來真佛入漏、極樂不樂,上善淨土遭邪魔把持,仙天越來越不像樣子,道尊未及時出手,他有他的苦衷,之前在又一棧他已經說過了。
  
  可他本為正直人,這個前提實在太關鍵,即便再有苦衷,他都沒能做自己想做且該做的事情。
  
  想做、該做的事情不能放手去做,這又何談逍遙,由此道尊的反噬來了,道心枯萎逍遙不在,此乃上位仙神的心神變,後果嚴重。
  
  察覺自己心中逍遙不在,道尊幡然醒悟,就是那時他決意出手。
  
  若心中逍遙不能再找回,那還做什麼神仙;為尋回心中逍遙,整肅這仙天又何妨、即便不成功身死道消何所懼。
  
  「你說的沒錯,真有一天墨巨靈完成涅槃揮軍來襲,星滿天無漏淵確會與墨色為敵,他們是敵人的敵人。但敵人的敵人……也是敵人。」眼皮撩起、道尊再次望向蘇景:「道未變,而我道心破,破心之悟:縱使全軍覆沒,不與財狼為盟。」
  
  「墨色與我輩不共存。」
  
  「我輩與豺狼不共存。」
  
  「既然如此何必多想,今日揮刀斬豺狼,明日執劍指墨色,何等逍遙呢。」
  
  「你我將來多半要與墨巨靈一戰,若未來無可悖逆,與墨色生死決戰之前,哪怕只還仙天一刻乾淨,也是天大快活。」道尊說話時全無鏗鏘語氣,他始終平靜,微微笑著說出自己的想法,最後他伸出手指指自己的鼻子:「說我罔顧大局也好,說我不分輕重也罷,說我昏庸糊塗一意孤行都無所謂,如今我就是這麼想的:不與豺狼為伍,墨巨靈沒來我就先殺狼,墨巨靈來了就誅墨,就算墨巨靈今天就來了又怎樣,墨色與豺狼我一起殺。」
  
  道尊緩緩吐出一口氣,這番話他說得很舒服,又笑問蘇景:「怎樣?」
  
  見蘇景有些猶豫,道尊又補充道:「此去凡間百年,你不必太顧忌身份,我不過是你家中一位親近長輩,有話但講無妨。」
  
  蘇景試著放鬆心思,不過還是不敢妄言,應道:「心中沒了逍遙的道尊,行事卻越發逍遙了。」
  
  道尊卻笑著說道:「太假。你這句話裡、第二個『逍遙』,你心中想說的是天魔吧?嘿,放心,天魔道與逍遙道的本義區別我明白得很。誇讚就不必了,你就說說你自己是怎樣想的吧。」
  
  蘇景放心大膽地說實話:「願為道尊扛刀,不與豺狼為伍。」
  
  這一句再不是敷衍了,蘇景的真實心思。
  
  此時雷動天尊插口:「那閻羅神君呢?他老人家也如您這般不分輕……如您這般逍遙?」
  
  「閻羅與我不同,他的大道本也不看善惡的,他要誅滅星滿天、無漏淵和假西天有兩重緣由,」道尊坐在棺材上飛著,笑著:「其一,西坑隱說殺了妥當;其二,他們惹到神君了。兩重緣由任其一他都會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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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7:14:31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四九章  沒有證據,不打官司
  
  
  西坑隱說無漏淵不可留,因為最近這些年裡,大夜叉越來越覺得無漏淵與墨巨靈很親近。
  
  不是侵染,更不是光明正大的壇庭交誼,無漏淵與墨色之間的交往隱秘異常……西坑隱手上並沒有直接證據,他以為這兩家關係親近,是他『推出來』的,大夜叉曾在漫長時間裡追踪墨巨靈,一兩條蛛絲馬跡不值得大驚小怪,三五條細小線索無法斷定什麼,可無數時間里大把線索匯聚,西坑隱大概敢確定,無漏淵一直在扶持墨巨靈。
  
  或許無漏淵被墨巨靈騙了,這群猛鬼不了解對方本色、只是想藉助墨色來穩固自己的勢力,可他們之間的同盟也是真正存在的。這種事情很討厭,無漏淵與墨巨靈關係,要比起與佛祖、道尊、閻羅等勢力更親近,真要有天墨色揮兵殺來,無漏鬼會選誰做戰友、會把誰當敵人?
  
  西坑隱沒證據,但也沒人打官司。
  
  「至於星滿天……他們的來歷一直都是個迷。」道尊聲音緩緩,對蘇景道:「你當知曉,宇宙內仙魔無數,但大都出身凡間,唯獨北方星怪自稱宇宙中生,不經凡間修持生來即證神仙位。」
  
  他們是天生的仙魔?
  
  別人不太在意,可西坑隱在意。
  
  西坑隱這個人,修為鬥戰的本領還在其次,他自己最最得意的是兩樣本事,一為打探消息,另一就是自己對生命的研究和認識。
  
  「誰還沒個興趣、嗜好啊。西坑隱就始終弄不明白北方星怪的起源究竟在哪裡,他就不信不經凡間孕育、宇宙中能憑空跳出這麼一群怪物。西坑隱忙東忙西。但也沒耽誤他追究星怪的來歷……」說到這裡,道尊稍加停頓,忽然問蘇景:「你有沒有覺得,星怪的模樣其實和那些古仙頗有相似地方?」
  
  蘇景略顯吃驚:「星怪是古仙的後人?」
  
  「不是……應該不是吧。我剛剛那一問是突發奇想。」道尊搖了搖頭、轉回原題:「西坑隱覺得,北方星怪不是誰的後人,最早的星怪不是自然繁衍而來,他們是被人造出來的。墨巨靈。」
  
  西坑隱是頭夜叉,未得大道前他是吃生肉喝鮮血的凶狠傢伙,他可不是什麼好人,他在宇宙間開店。與客為善同時難免就會和那些『與客不善』的仙魔為敵。普通仙家他揮手趕走就算了,可要是對上星滿天的小妖小仙,西坑隱可就開心了。
  
  抓住、剖開、仔仔細細的探索,簡直好玩極了。
  
  星滿天的怪物有不少都倒霉在西坑隱手裡。研究得多了。對北方星怪的起源。西坑隱在有所發現的同時也更加迷糊了。他差不多敢篤定這族怪物的源頭必是人力干預,他們的體魄、魂魄絕非自然能夠孕育的;迷糊卻因為星怪的體內始終傳承這一道『混亂氣』。
  
  也可以喚作混沌氣,暴躁兇戾、魯莽好戰。只是此混沌非彼混沌,不是今日仙家口中常說的『凡間濛濛、清濁不分』的那種混沌,而是來自太古玄時的戾氣,今時宇宙中早都不存在了。
  
  星怪體內的戾氣,追根溯源的話,要比著閻羅佛祖道尊更古老更久遠……這根本是上元太古時才有的混亂之氣,他們能在星怪體內傳承下來,除非一種可能,製造北方星怪的人來自古時。
  
  那時優和尚還沒去過未來,墨巨靈展現出來的實力並不起眼,至少這些黑色的怪物在表面上看起來遠不如星滿天那麼惹眼,西坑隱也沒把兩者聯繫一起,可後來墨色禍患漸漸顯露,西坑隱開始關注過來……
  
  又一棧化境中擺放了古往今來無數尊墨巨靈,西坑隱的功課當然不會白做,他不輟研究墨巨靈的生命形式、進化辦法時,在一些不太起眼的細節上卻印證了北方星怪的'起源':墨巨靈、北方星怪兩種兇物多有不同,但偶有相似,而這些'偶爾相似'皆與今時無關,上元太古才有可能出現的體魄特徵。
  
  具體道理複雜深奧,道尊一帶而過並未多說,很快他就給出了結論:
  
  北方星怪的老祖宗是墨巨靈創造出來的?西坑隱的猜測。
  
  他還是沒證據,不過也還是那句話:仙天世界沒人打官司,證據不重要,只要那頭大夜叉敢點頭說一句『我看是』。對閻羅神君來說就足夠了。
  
  不過再知曉赤霓、古仙、拿人、爭鬥心、墨巨靈來歷這一串事情後,此刻蘇景再靜下心思細細來想大夜叉的猜想……
  
  古時一場大戰,古仙幾乎被摧毀殆盡,真正能對今日產生影響的不外兩股力量:想要摧毀一切的墨巨靈,盼望傳承的拿人。
  
  拿人試著製造過後代,但不管怎麼造他們也不可能按照滅族仇敵的古仙模樣來造,何況自封破爛囊中的拿人留言明白,最後十七拿人以法術塑造的所有『後代』都已善終;
  
  倒是墨巨靈,他們本就來自古仙,真要著手去造就生命,被他們造出來的傢伙肯定與古仙有相似之處。
  
  「再就是星滿天的崛起,頗多奇遇、機遇。無論以前現在,想要在仙天裡封疆稱王都不是件容易事,除了實力還得有運氣,能崛起必然是要有運氣的,本來不值大驚小怪,不過有了懷疑、再去看星滿天稱霸北方過程,就會察覺他們的運氣是不是太好了些,有多好呢……好到非得有人在暗中幫忙處處扶持否則不可能這麼好的好。」
  
  道尊坐在棺材邊上,雙腿晃蕩著:「慢慢經營,小心扶持,一點一點扶起了一座巔頂勢力,屹立北方堪與佛道妖鬼平齊的大仙壇,這是個水滴石穿的慢功夫,我沒這份閒心、閻羅沒這份耐心,佛倒是閒心耐心都有可也肯定不是他,哪還能是誰在扶持星滿天?想來想去,墨巨靈正好。」
  
  星滿天不是墨巨靈,但他們是墨巨靈的人。
  
  從本領來說,墨巨靈的確有這個能耐,創造出一脈靈怪,又再悄然扶植他們登上北方王座。
  
  從大勢上再來想一想,從古到今,墨巨靈行走在宇宙之中,摧毀凡間鬥戰仙壇,可他們從來不會用到星滿天的勢力,即便敵人再如何追踪他們的下落,第一能追查到一些被侵染的墨靈仙,再進一步的話了不起能追究到與他們暗中來往的無漏淵,不過墨靈仙也好無漏淵也罷,他們都不重要,北方星滿天才是真色治下最最忠心的惡犬毒蛇。
  
  有朝一日墨巨靈涅槃歸來,佛道等今仙集結,不明所以也把星芒天編入聯軍,星滿天再陣前反戈、窩裡開花?大家真就死都不知自己究竟死在誰手裡了。
  
  道尊之言未完,對蘇景道:「你可知最有意思的是什麼?是墨巨靈知道他們是啥,我們猜出他們是誰,但星滿天自己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句話稍有彎彎繞,不過蘇景能明白道尊的意思:「您是說……星滿天的怪物不知道自己和墨巨靈的關係?」
  
  「他們不知道。這件事東方道家與西坑隱聯手查的,一來星滿天真的不曉得自己這一族怪物的先祖是墨巨靈造出來的;二來,上至一群星君下到普通星怪,全不曉得他們能掌控北方天,墨巨靈曾出了大力!星怪真以為自己是宇宙中生出的仙靈,他們只道自己在崛起道路上運氣不錯。」道尊面帶微笑,可語氣裡哪有半分笑意:「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墨巨靈的人,旁人又如何能夠追查出真相?墨巨靈這套隱秘功夫,當真是下了苦心的。但墨巨靈又哪裡猜得到,咱們手上有個痴迷『命術』、最愛研究生靈來處去向的西坑隱。」
  
  雷動天尊跟著道尊一起嘿嘿笑,說出的話可實在不中聽:「西坑隱、西坑隱,還是西坑隱……道尊,我說咱這樣不成啊,要沒了西坑隱你們可怎麼活?」
  
  赤目瞇著眼睛點頭,為道尊傳道:「做人做仙做鳥做魚都一樣,全要自強發奮才能活得好,咱不能什麼事情全都指著那頭大夜叉啊。」
  
  西坑隱的確重要,尤其在對付墨巨靈這件事情上,西坑隱簡直發揮『神效』,偵查、判敵、尋姦幾乎一力承擔,三屍看起來是在笑話道尊沒用,其實他們真正的心思是:小小失望。
  
  本以為包打天下的道尊根本沒那麼強啊,大事小事都要靠西坑隱來幫忙。
  
  本以為包打天下……古往今來又有誰能真的包打天下,強若赤霓、古時第一唯一正神真仙又怎樣,還不是犯下大錯隕落無形。
  
  沒誰能包打天下,真正聰明人懂得知人善用就足矣了,神君、道尊信任西坑隱就是他們的聖明之處。
  
  反過來看呢?西坑隱是什麼樣的人,有這樣的大本領卻甘心為道尊、神君效力,足見老頭子們的能耐了。
  
  道不同法不同所以術業差異專攻有別,西坑隱精研『命術』,這方面的本領道尊比不了,可讓西坑隱去經營一座潔身自好、律身明心且還傳道凡間引無數普通人入聖途的東天道庭去試試看,大夜叉保證做不來。
  
  再深想一步,如果不是道尊把東方經營得足夠強大,如果沒有閻羅威名震懾,如果沒有佛祖打下西方極樂的雄厚根基,墨巨靈怕是不用等涅槃早就發難、已經完成他們摧毀宇宙的大業了,大夜叉就算再精擅命術又有什麼用。
  
  雷動赤目囑咐道尊要自強,道尊都不辯解,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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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7:14: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五零章  走走走,開國去
  
  
  一邊始終沒說話的拈花這時候開口了:「不是,我還沒明白,星滿天不知道他們是墨巨靈的人,那他們就不算是墨巨靈的人啊,墨色扶植他們又有什麼用?」
  
  這仍是個傻問題,蘇景笑了笑。
  
  拈花之問,也是雷動和赤目心中疑惑所在,不過他倆看懂了蘇景的笑容,趕忙也擺出同樣笑容,跟在蘇景身邊一起對拈花笑了笑,智者一般。
  
  蘇景對拈花說道:「若沒有能讓星滿天瞬間臣服、徹底效忠的辦法,墨巨靈又怎會偷偷扶植星滿天。」
  
  具體什麼辦法蘇景不曉得,不過能肯定的是墨巨靈不會白忙,他們必有讓星怪瞬間效忠的法門,待到關鍵時候,也許只是一道大咒唱響,也許是一道符令凌空,星滿天就會拜認墨巨靈為主。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北方星怪本就是墨巨靈創造出來的。
  
  答過拈花所問,蘇景重新望回道尊:「如果無漏淵、星滿天與墨巨靈全無瓜葛的話,您……還會殺滅他們麼?」
  
  道尊要肅清仙天豺狼是為重尋心中逍遙;閻羅必要剷除西北鬼和北方星是因西坑隱查出他們通敵。截然不同的理由,可要殺的根本是一樣的人,要打的完全是同一場仗。
  
  道尊笑了:「這麼矯情,何時能再尋回逍遙。」
  
  蘇景也笑了,心裡卻嘆了口氣,若不是因無漏淵、星滿天通敵,若這兩家大勢力真的是敵人的敵人。道尊還會為了心中逍遙、在將來那場大戰開始前先去誅殺這些豺狼麼?答案不可知,能確定的僅僅是:連道尊的逍遙都如此兩難,何況普通人、普通仙。
  
  道尊說得對,正正好的事情,又何必矯情。
  
  道尊、神君也都說過,天魔之道為上上大道,不遜東道西佛冥家往生,果然不是道理的:
  
  偽極樂、無漏淵、星滿天……非同族更不同心,於天魔而言,真正無所謂。哪怕他們不通敵、哪怕他們將來可以去充作迎抗墨巨靈的力量。現在他們不順眼,斬滅也就斬滅了,哪來那麼都糾結,還嫌自己活得不夠累麼。
  
  今天殺了豺狼。我痛快。明天死在墨巨靈手裡我也認了;今天不殺豺狼。明天和他們聯手對付墨巨靈,我噁心——天魔。
  
  蘇景搖搖頭,不再糾結大道。換過了話題:「晚輩心中有一問由來已久,盼前輩指點:中土世界有大陣守護,此陣為誰所布?」
  
  「我也好奇啊。」道尊不是三大宗師,他老人家輕易不會不懂裝懂:「那座陣法我去看過,很有意思,怎麼說呢……嘿,說了你也不懂,等你再有突破後自己去看吧。但想要查出布陣之人,我以為不是件容易事。」
  
  道尊的回答雲山霧罩,蘇景再做追問道尊就只是搖頭了,老人家是發現了中土護陣的特別之處,但他也真的想不出什麼人能布下那樣一座大陣。
  
  過了片刻,道尊忽又想起一件事:「中土安危你大可放心,墨巨靈應該再進不去了,至少原來他們用過的入界辦法不管用了。」
  
  蘇景想了想:「您的意思,有人修補了護陣,原先漏洞已經不再?」
  
  「嗯,原先漏洞卻已不再,但是不是誰來修補的尚未可知,我倒覺得更像陣法自行完備。不只墨巨靈,咱們也一樣,就算你再題字落款、優和尚再掰下一顆門牙、西坑隱依樣施法,也沒辦法再把一個'白板先生'送下去了,那個漏洞已然不在。」
  
  中土的護界大陣有漏洞,否則蘇景飛仙前也不可能見到墨巨靈的大軍,可是這座陣法會會自行進步?被外界仙魔突破過的漏洞會自行彌補?這個說法未免也太神奇了些。
  
  道尊所知僅止於此,深談乾脆是胡猜,蘇景不再多問。
  
  三隻棺材上一群老弱病殘,三屍也都負傷實在飛不快,後來還是上上狸不耐煩了,撐開雲駕接管趕路事情,這才真正飛得快了起來。茫茫宇宙,四月疾馳,一行人終於抵達一處和美人間。
  
  這座凡間世界是道尊指點的,蘇景故鄉頗有相似,漢人為主、妖魔混居,修宗落位深山靈川、朝堂大統凡間多年,無論秩序還是風土人情都與中土世界酷似……
  
  東南地方,尋得一座名字極其應景的小城落腳,小城名喚'霖鈴'。
  
  靈秀地方,城雖小風光卻美,城中民生富足百姓安樂,更妙的是這小城裡酒肆茶寮勾欄賭檔樣樣不缺,獨獨沒有滷味店,這可讓蘇記少東家摩拳擦掌大是興奮。
  
  當街溜達著,蘇景看上一處大宅,冒昧登門想問主人家買下這座院子,金銀錢財蘇景沒有,可是九合真人、芙蓉須彌天、玲瓏仙壇的家底都早都被他裝進囊中,尤其玲瓏壇為仙子道場,除了法器符撰丹丸之類另有無數名貴珠寶,隨便兩三樣莫說一座宅子,就是整座小城都換來了。
  
  不過拿著珠寶買房子不妥,上上狸自告奮勇,吞了蘇景三件珠寶登上雲頭去往附近大城噹噹換錢。
  
  蘇景登上石階拍打門環,一位門房模樣的布衣老漢開門,蘇景說明來意,老漢看怪物似的打量蘇景:「快走,不賣。」
  
  「別啊,我真有錢。請您家主人來談吧。」蘇景真有錢,底氣十足。
  
  「這是城府衙門,你買衙門?你敢買大老爺也不敢賣。」咣當一聲,門關上了。
  
  蘇景沒話可說了。
  
  外地人初入寶地,不知道不久前前縣衙失火,選了這樣一出大宅做臨時衙門,匾額還沒來得及掛蘇大財主就上門了。
  
  被拒之門外的時候貓叼著一條魚回來了。
  
  少東家識人不明,鎮宅貓貪贓枉法。幾枚珠寶都被上上狸私吞了,至於銀子……貓把魚吃掉,遙對西南揮揮貓爪,隨即一道白光從天而降。
  
  白光當空,山一樣的一塊巨大銀錠轟轟蕩蕩砸向小城。
  
  真是山一樣的大銀子。相距霖鈴小城西南四千里,有浩浩大湖,湖下有銀礦一座,上上狸一提鼻子就聞出來了,去那湖里確認了下、順便抓條魚她就回來了,跟著心咒轉轉。湖底大礦中的白銀被她一咒提煉。化巨錠飛來小城。
  
  能否鎮宅護院尚未可知,此貓招財的本事確實不得了。
  
  若那錠銀子真砸下來小城就沒了,蘇景趕忙揮手將正落下的白銀大山收入袖中。所幸黃昏時分,天上銀山起落沒有凡人留意到。
  
  袖揣銀山沒買成衙門的蘇景繼續沿街閒逛。三屍撒出去探訪四方。沒一會功夫拈花就領回來一位本地掮客。後面事情就簡單了,很快尋得一處宅院,不算太大但也絕不小。三進門廳裝飾雅緻,
  
  連夜立契,銀錢兩清,外鄉來的小夫妻帶著一位舅舅一隻貓和三個閒雜人等歡歡喜喜落戶霖鈴城。
  
  一百年,整整一百年啊!這麼長的時間可該怎麼過!
  
  晚風飄飄,花香浮動,院中石桌上擺著剛買來的蜜棗,蘇景笑問不聽:「怎麼著?開熟食鋪子?」
  
  「一百年那麼長,做蘇記老闆娘不忙,」不聽拈了兩枚蜜棗,一顆餵蘇景一顆自己吃,笑容甜甜:「哪個女子不想做公主啊,可惜我嫁人了,公主沒得做、只好做皇后……先當皇后吧。」
  
  哪個女孩子不想做公主呢,哪個女孩子不想當皇后呢,不聽一點都沒和蘇景客氣。
  
  蘇景嚇了一跳,這是要為興兵造反為禍人間麼?
  
  不聽笑得愈發開心了:「我家天下也不用太大,反正我就想當皇后!」
  
  「走走走,開國去!」十四王一拍桌子,笑道。
  
  皇帝皇后點兵喚將,三個矮子一位道尊一隻貓,跟著雲駕升起,直奔當世皇城而去……
  
  立國事情本來沒想請道尊的,但老頭興致不錯,非要跟著去看看。
  
  凡間兵馬如何能見仙家行踪,戒備森然的皇城對蘇景等人來說彷彿無人之境,子夜時分蘇景推門走進了御書房。皇帝三十出頭的年紀,當是勤政君王,已然趴在龍書案上睡著了。隨侍大太監靠在牆邊,頭一沉一沉地也在打瞌睡,大太監上年歲了,體力不支、他比萬歲爺睡得還早。
  
  蘇景輕輕拍了拍皇帝的肩膀,皇帝醒來。
  
  瞪大眼睛,一看面前竟出現了陌生人,皇帝想也不想立刻喊道:「來人,刺客!」
  
  大太監一驚而醒,急忙叫喊:「護駕、護駕!」一邊喊著一邊搶步上前去推蘇景,皇帝機靈,趁這個空子站起來就跑,御書房後牆有暗門的。
  
  皇帝跑得不慢,頃刻衝到後牆打開暗門,未料一開門,那個年輕刺客竟出現在暗門那頭,正笑:「皇帝不必驚慌。」
  
  皇帝再轉回身跑,看到隨身太監坐在一張椅子上昏睡沉沉。皇帝跑向正門,這次蘇景沒再阻攔他,只是率領著自家皇後和四兵一貓跟在他身後,邊走邊說:「我來得唐突,但請放心,我無傷人之意,只是有事相求。」
  
  皇帝跑出了正門,愕然發現自家禁軍護衛都在……人都在,但個個都如木雕泥塑一般,呆立原地一動不動。
  
  再笨也能明白來的是會妖法的妖人,何況皇帝還挺聰明的,不再徒勞奔跑、強自鎮定下來:「可知我皇城中有上仙鎮位,你等安敢造次!」
  
  「知道,那幾位道長的根基不錯。」蘇景笑笑:「您先聽我說……」
  
  話沒說完,就聽到一聲叱吒自半空響起:「何妨妖孽作祟,還不與我跪下服罪!」隨著吼喝,七位黃袍道人遁劍而至,結七星法位圍住蘇景等人。
  
  道尊:「不必動怒……」當朝皇帝則同時喊道:「仙長救我!」
  
  為首道長全不理會對面那個山羊鬍子老頭,只對皇帝應道:「陛下放心,區區幾個妖人還不在我眼中……拜、拜見前輩仙長,但有所差弟子萬死不辭!仙長下凡可是因這昏君倒行逆施、有違大道?!」
  
  「哪有的事,你們別起哄,深夜造訪只因我有話。」道尊呵呵笑著將手中的玉玦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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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五一章  挑剔之人,大小瓶子
  
  
  這片乾坤是道尊選的,當然是道學昌盛地方,東天仙道中有不少晚輩弟子是從此間飛仙的,為到地方行事方便,來時路上道尊讓自己的鶴子從那些晚輩中借了塊信物玉玦來。
  
  珍鶴沒客氣,直接把這座世界道學老祖的玉玦給借來了。那位老祖不明所以,不過心思剔透之人何須多問,借出信物後不忘打一道靈訊入出身凡間門宗首腦:將來若見我信物,必要小心敬奉……
  
  道尊眼中晚輩弟子,凡間道士的上上老祖老前輩,哪敢有絲毫悖逆。
  
  蘇景做了個請移步的手勢,語氣和緩且和氣,對皇帝道:「萬歲爺借一步說話,無需顧慮,在下絕無惡意。」
  
  皇帝惴惴不安,跟著蘇景去一旁說話,三屍一起跟了過去。
  
  道尊則認真嚇唬著幾個凡間晚輩:「我來此世界,是為一樁兇險大事,你等不可將見過我的事情洩露半字,若消息洩露,當陷我必死之境。」
  
  這世界很好,這世界的修行道很好,鎮守皇城不容妖邪滋擾凡間的幾位道士出身名門,行事端直,抵得上昔日中土天元道長老身份,皆為忠義之輩,聽得道尊言辭嚴重,幾位道長立刻點頭,若非道尊阻攔他們連毒誓都立下了。
  
  蘇景那邊和皇帝交談了一陣,皇帝面色古怪異常,之前的驚慌恐懼漸漸散去不見,換而啼笑皆非和稍稍的幾分為難,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仙長吩咐莫敢不從。朕……晚輩連夜擬旨,明日早朝便和群臣商議此事。只是此事可能會耽誤幾天。」
  
  蘇景拍了拍皇帝的肩膀,笑道:「不怕等,多謝了。」又合掌微躬對皇帝致以離山謝禮。
  
  三屍也想拍皇帝肩膀,奈何夠不到,皇帝又高高在上習慣了沒個眼力價,不知躬身來請三大宗師拍肩膀,三屍只好悻悻作罷。
  
  謝過皇帝還不算完,蘇景又從囊中取出幾枚自己畫的劍符分贈與幾個道士。「多有攪擾,幾位道長萬勿見怪。小小符篆算作賠禮。若再推辭我心裡實在過意不去了。」蘇景客氣得很,面前幾位道人都算得道尊的徒子徒孫,蘇景不和他們擺身份。
  
  接過符篆同時,幾位道士就以本身真識相探。面上先是錯愕一閃旋即狂喜綻放!
  
  符中劍氣縱橫。其靈深深如無盡汪洋。其意昭昭如九天豔陽,那是何等雄渾的力量!完全不用懷疑的,放眼天下誰能當得這道靈符一擊!真正關鍵在於幾位道士都是修行高人。靈符於他們不止是一道護身利器,更是一個學習、突破的大好參考。
  
  這幾張符並不珍貴,之前打仗的時候沒用掉只是因為用不上,現在拿來送人蘇景全不覺可惜……道尊笑笑,對蘇景道:「你啊,慣壞了小孩子。」
  
  禮數周全了,蘇景向皇帝、道人告辭,帶著一行同伴離開。
  
  雲駕沖霄,飛天千丈時蘇景才發現上上狸居然又叼了一條魚,皇宮裡有魚,好大的魚。
  
  看得見的只有一條魚,看不見的還有皇后娘娘珍愛的一枚發釵和一串珠兒鏈,早都被上上狸收入肚皮。
  
  雲駕再飛高,得以鳥瞰全城時候蘇景又發現數不清的大小老鼠正從皇城沒命地四散奔跑,頗有幾分場面。
  
  蘇景等人離去後,宮中那些被定住的禁軍侍衛猛地『轉活』回來,他們根本不知自己曾被定住,自然也不曉得發生何事,無一例外都只是覺得腦中一涼,再看皇帝和幾位護國大法師都出現在院中。
  
  值得一提的,定身過後一眾軍馬不覺絲毫不適,反倒個個精神大旺,只覺身上使不完的力氣,心中暗恨此刻怎麼不來幾個刺客給自己活動活動筋骨。
  
  幾位道長見兵馬無事放心下來,立刻簇擁著皇帝重返禦書房,問起來者所為何事。皇帝不急著回答而是先做反問:「諸位仙長可知霖鈴小城?」
  
  霖鈴城不大,但歷史悠久風光秀美,名氣卻是不小的。曾有『天下三分明月夜,兩分無賴霖鈴城』的佳句之贊,幾位道長不知知曉,還都去過那城,聞言點了點頭。
  
  「那位年輕仙家說,百年為期,他要在霖鈴建國稱帝,」皇帝的面色古怪異常:「與我邦兄弟相稱,不納貢不稱臣。對了,他還請我幫他配齊文武群臣,俸祿他出。」
  
  幾位道長面面相覷,這算是什麼要求?為首之人沉吟片刻緩緩開口:「憑那位少年仙家賜下符篆,足見兇猛可怕;而符中靈氣中正煌煌,可見煉符者本心良善,何況他們還帶了老祖的信物……求一城以立國,仙長行事必藏深意,我輩就不必妄自揣測了,只消知道他們無惡意就好。」
  
  另幾位道長紛紛點頭,仙長行事必有深意!
  
  「應該是沒惡意的,年輕仙長講與我知,百年內他會保我橫三縱七、三江七河絕無水患;若哪地旱、哪地澇可隨時傳訊霖鈴城,他會施法行雲布雨;若有什麼山災地害或者妖孽禍事也都可找他幫忙,總之自今往後,我朝百年風調雨順!」皇帝為仁愛君主,提到『風調雨順』時他已欣喜浮面……
  
  催動雲駕的是上上狸,以她的本事,幾千里地穿梭不過呼吸功夫,可上上狸正吃魚,由此耽誤了腳程,雲駕行馳緩慢,蘇景置身雲頭,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地對道尊笑道:「晚輩胡鬧,卻還麻煩道尊……」
  
  「舅舅。」道尊糾正道,來到凡間大家說好,以後『舅甥』相稱。
  
  蘇景改口、繼續道:「卻還麻煩舅舅出面,真正過意不去。」
  
  舅舅全不當回事,擺手道:「你在中土時候也這樣子麼?」
  
  蘇景知道舅舅指的是什麼,搖了搖頭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雷動搶話:「在中土咱們可老實得很。離山有鐵律如天,我輩修家不可幹擾凡間。」
  
  「莫說夜闖大內強索一城、列土封疆自封為王了,就是普通打家劫舍的買賣咱都不能幹。」赤目接口。
  
  赤目說完拈花跟上,分不清他是恨恨還是開心:「不止自己不幹,咱還不讓別人幹,我輩中土修行,就只能做那些與人為善的勾當!」
  
  「如今換了地方,可以放膽胡鬧啦?!」道尊哈哈笑道:「確是胡鬧,但也不用擺在心上。修仙修道,封仙封聖。若連到人間玩耍都不成。那還做什麼神仙,只消自己心中有數就好了。」
  
  道尊所說心中有數,指的是凡事不必上綱上線,小小犯規無妨但不可損人。
  
  三屍毫無意外地就把道尊的話曲解了。雷動點頭:「舅舅放心。咱們心裡有數。若有外來仙家去我中土這般胡鬧,必將他打得滿地找牙滿地找不著。咱們哥們也只在別域耍樂,絕不禍害中土!」
  
  赤目拈花大點其頭。蘇景乾脆不理會他們了,便如道尊所言,他心裡有數,真不是個多大事情!蘇景從來就不是個特別自律的人,但他心中有數。
  
  返回霖鈴城,一等快半個月還沒動靜。其實這也真正不算小事了,好端端將一座古城劃出去另立朝堂,古往今來哪位昏君也沒這麼幹過,皇上倒是阻力不小,朝堂上吵翻了天,散朝後大家接著在禦書房裡吵……
  
  蘇景不好意思催,十幾天功夫倒沒閒著,霖鈴城中蘇記熟食鋪子開張了,做皇后之前不聽先當老闆娘,三位開國矮上人先做幫廚,生意還不錯但開張以後就一直賠錢,主要因為一場飛仙,讓三屍飯量暴漲。
  
  待到蘇景從皇宮返回第十四天的時候,皇帝總算為群臣說清了利害,就此聖旨頒佈,霖鈴城獨立成邦,不出所料的此事在凡間引出軒然大波,小妖女才不管這些,百姓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反正她就想做皇后。但讓不聽十足驚訝的是她還是沒當成皇后:她當了皇帝。
  
  來自兄邦大朝的詔書上說得明明白白,霖鈴國大皇帝霖鈴陛下開元立位……
  
  不用問了,這是蘇景的安排,媳婦想當皇后?太沒出息了,怎麼也得當個皇帝才說得過去。
  
  不聽開心異常,喂了蘇景一顆蜜棗:「我是皇帝的話……你是不是算倒插門了?」
  
  蘇景吃著蜜棗:「是不是倒插門無所謂,我志不在此。」
  
  怪話,不聽一時不解:「那你志在何處?」
  
  蘇景收斂了笑容:「我本挑剔之人,能睡女皇不睡皇后。」
  
  撲哧,不聽笑出了聲,點頭笑:「果然挑剔!」
  
  貧嘴不能耽誤正經事,蘇景換了話題:「我可聽到民間鼎沸,你家臣民鬧著搬家的可不少,等大家都搬走了,你浩浩天朝皇帝駕前只剩五個人一隻貓可不太妥當。」
  
  「發錢!按人頭,每人發紋銀十兩、每月!」霖鈴大帝素手揮揮,頒佈今生此世第一道聖旨。跟著小妖女手一橫,混沒體統地攬住了蘇景的肩膀:「侍寢侍寢,我都等半天了。」說著不聽把頭湊到蘇景胸口作勢聞了聞,笑得愈發開心:「你這人香噴噴啊!」
  
  發銀子不算什麼,轉天一早霖鈴大帝還派挑剔之人出宮,重金買下城內所有醫館藥鋪、私塾學館,請名醫聘夫子,自大帝登基日起舉國之民診病拿藥、讀書上學再無花費……
  
  霖鈴大帝哪會治國,妥妥的昏君,可就是有錢!
  
  霖鈴國大皇帝揮金如土且貪戀美色之際,閻羅神君人在東方仙天。萬鬼魁尊、往生之主,宇宙中陰煞氣最最濃重的人面上正浮起溫暖笑容,再次見到瓶兒仙子。
  
  時隔漫長年頭,印象中那位絕世獨立的仙子真就如道尊所說:她老了。
  
  瓶兒老了。從仙子變成了婆婆。
  
  曾經窈窕的身形微微發福,如瀑青絲變做花白,眼中的妖冶嫵媚消失不見換而平靜和藹,美豔退散了,可面前的花甲婆婆依舊賞心悅目,閻羅神尊甚至覺得。今日的婆婆比著以前那位仙子看上去更覺舒服。
  
  「老道還好?」瓶兒婆婆將閻羅神君領入她的南靈琉璃州。
  
  神君點頭:「刀起七星落,連靈山帶雷音寺都炸了個稀巴爛,這麼霸道的殺法哪能不受傷,不過無需擔心,他人沒事、正在休養,我過來看看,五光十色瓶還妥當吧?」
  
  又一棧時道尊將『把妖孽裝進瓶子』的事情告之蘇景,且當場傳訊瓶兒仙子,得回訊知道寶瓶正處在一般變化中……道尊對蘇景說不必擔心,但他當時又對閻羅神君打了個隱秘眼色。
  
  瓶子的變化並不在意料之中。只是此事實情告知蘇景的話。除了讓他平白擔心再無用處,是以道尊隱瞞下來。
  
  閻羅與道尊交好多年,兩位老友之間早有默契,道尊一個眼神神君就會意了。特意尋了個空子造訪南靈琉璃州。探望故人同時瞭解下五光十色瓶的狀況。看自己有什麼能幫忙的。
  
  閻羅來之前曾傳訊,瓶兒婆婆知他來意,敘舊不急先說正經事。瓶兒婆婆道:「瓶子這一變,我自己以為不是壞事,不過法術事情有時不能以常理揣度……就說今次,我可沒想到竟會如此。」
  
  模模糊糊的說話中,閻羅進入靈州,跟在婆婆身後直接來到靈州正中修閣大堂,婆婆指著廳堂西牆掛著的一副畫:「你自己看。」
  
  水墨畫,無題字無落款,白卷上簡簡單單地畫了一大兩小三個瓶子。
  
  神君才一撇就面露驚訝:「怎地多出兩個?」
  
  婆婆的五光十色寶瓶平時就藏在畫中,可一直以來,這幅畫裡就只有一個大瓶子,以前可沒有那兩個小瓶子。
  
  「這就是我說的那般變化了,瓶子放在畫中本來好好的,未料不久前突然躁動起來。」說著婆婆從袖中又取出一副畫軸,鋪展於桌案。
  
  白卷,但被火燒過,白卷正中焦糊大洞分外醒目。
  
  瓶兒婆婆面露苦笑:「寶瓶躁動,一個大瓶子中沖出了兩個小瓶子,那時靈火翻騰,將我的南靈雲境都給燒穿了,所幸鬧騰了一陣就沒事了,三個瓶子都穩當下來,我將它們暫時放入琉璃晴天中。」
  
  南靈琉璃,既是瓶兒仙子的洞府靈州,也是她的兩幅畫。
  
  一軸喚作南靈雲境,一軸名叫琉璃晴天,兩幅畫皆白卷,看上去平平無奇其實暗藏玄機,前一幅畫采九十浩瀚星雲所煉,後一畫則收集了三百另一場宇宙中的狂躁冰潮,成就的兩幅畫都是仙天難得的真靈化境,於修煉、養器有奇效。
  
  平時仙子修行,瓶子放入南靈雲境自己進入琉璃晴天,牆上兩畫,仙女寶瓶相映成趣。
  
  「一個大瓶子裡分出了兩個小瓶子?」神君也不明白怎麼回事,婆婆一搭神君手腕:「進去看看吧。」
  
  兩人身形微一模糊,再看仙府內空空無人,而壁上畫卷中、三個瓶子旁多出兩人。
  
  畫中人是閻羅、是瓶兒婆婆,但並非今日的閻羅和婆婆,山羊鬍子、學究樣的威嚴老人在畫中變作玄袍黑帽、眉目森冷皮膚蒼白的懸劍少年;老婆婆則是一襲紅裝長裙逶迤的絕豔少女。
  
  書寫實畫寫意,丹青水墨總是要映襯出心底最美麗的景色,神君、婆婆入畫中就回復了他們的年輕風采。
  
  畫外看平白之卷,畫內看無限冰晶。天是透明玄冰地是透明玄冰,輕輕風中裹挾的更是無數晶瑩冰屑,不知何處陽光灑落,映得滿目迷離。
  
  玄冰乾坤玄冰瓶,同樣晶瑩剔透的三枚瓶子,大者擎天地,小的兩個瓶子也有山嶽之巨……
  
  本來只有一個瓶子,本來一切好好的,不久前寶瓶瘋狂躁動,分出兩個小瓶子後重歸安穩,大瓶子沒什麼變化,裡面繼續住著大群『妖孽』,而兩個小瓶子也不空,各自多出了一個人。
  
  不妨換個說法:原來在大瓶子裡住的兩個『妖孽』各自給自己開了一個『單間』。
  
  聽著瓶兒仙子的介紹,閻羅愈發好奇了,不去看大瓶子,直接登空而起去看小瓶子,瓶身剔透,閻羅看到第一個瓶子內水雲繚繞,一個黑袍老者端坐雲頭,正閉目吐納……瓶子可從外觀內,內中卻看不見外間,但黑袍老者顯然察覺到什麼,雙目緩緩張開,迎著神君的目光望來。
  
  瓶中乾坤,無限天地,黑袍老者看到的只是寬廣藍天,可片刻後他微微笑著,合掌對著神君方向微微躬身,問了一禮。
  
  同樣的禮數神君見過,他老人家麾下第十四王就是這樣致謝的。
  
  行禮過後,瓶中黑袍老者重新閉合雙目、入定。
  
  閻羅神君揚眉微笑,身形一晃再去看另一瓶,另一瓶中陰冷煞氣沖騰、灰黑屍氣彌漫,一個黃裙女子正做劍舞。是劍術,也是舞蹈,她的舞蹈詭異多過輕盈、陰森遠勝柔然,動作乍看上去極不協調,可矚目稍久又讓人覺得沒法說的樸拙、好看。
  
  黃裙女子的舞蹈並不快,騰身、揮劍、踏足……一下一下動作突兀卻也連貫,突然間她將手中長劍一甩,森冷青鋒遁化流光,向著閻羅所在方向激射而來!
  
  瓶兒相隔,她的劍傷不到神君,很明顯黃裙女子也沒想過傷人,她只是擺出她的態度,她被裝進瓶子的時候可沒人問過她願不願意……
  
  劍飛出,不再理會,黃裙女子換過另一柄劍,繼續著她活跳屍似的喪家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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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7:15: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五二章  妖星
  
  
  霖鈴國女皇陛下正式登基一個月了,國內萬民歡騰百姓歸心,人人誇贊自家萬歲是古往今來第一聖明君主。不止免去所有稅賦,反還給大家發錢,乾脆就直接把大夥養起來的皇帝怎麼可能不好,怎麼可能不聖明。
  
  霖鈴國紅紅火火,哪還有人外逃。正相反的,四面八方、臨近城鄉不知多少人想要遷進此城,女皇陛下的意思是來就來吧,來多少她收多少,反正有錢。
  
  萬幸朝廷給霖鈴國配下的全套文武班子中不乏明白人,若霖鈴國城門大開,先是臨近州縣、再是附近城郡,隨即江南地區最後非得把天下百姓都引來不可,到那時非得天下大亂不可,群臣先進諫又擬制,霖鈴城不鎖國但外間百姓想要遷戶入城需受嚴格審核……總之城關大開不禁往來,定居無妨落戶不易,受到照顧的也只是原住民,這裡成就的將是一方富庶大城。
  
  擬制、施政這麼復雜的事情不適合女皇陛下來做,辛苦大臣們了。
  
  這座世界從古至今也沒有過女皇帝,中土人間倒是有過一位出名的女皇帝,可她是在皇帝丈夫死後自己登基的,是以誰也不知道該給女皇的夫君封個什麼官,總不能管蘇景叫皇后娘娘吧,可沒個稱呼也實在不方便,最後女皇定議,胡亂給蘇景封了個護國天師之號。
  
  天師大人不理朝政,熟食鋪子也不怎麼上心,每日裡就兩件事:白天敬老陪舅舅,晚上侍寢睡女皇。
  
  一行人都有傷在身,不過不聽氣力不濟是因小賊奪寶所致,如今小賊成功帶上了金色帽子,正在一點點地掌握內中力量,不聽的修為也在迅速復原中;三屍體質特殊,他們根本不曉得打坐為何物,因雙龍出海損失的元力自然而然地恢復著,一天比著一天飯量更大;
  
  至於蘇景和道尊,以他們兩人的根基,行功療傷早都不用再刻意閉關。
  
  閉關當然更好些,心神能更加寧靜、身魂不受外物所擾,康復起來會更順利。不過如果不閉關也無所謂了,體內真元自行運轉,修補體魄滋潤元魂,一切按部就班……
  
  霖鈴大帝登基第三十一天夜裡,蘇天師沒侍寢,因為女皇陛下今晚上不打算上床了,小兩口坐在自家院子裡仰望星天。子夜時分,兩人正說笑著,忽有侍臣來報,監天寺主官李大人連夜求見皇帝陛下。
  
  國家雖小可五臟俱全,今朝天子可不敢絲毫敷衍仙家,為霖鈴國配了全套京師衙門,連負責觀星辨月、監察天象的監天寺都有。
  
  監天寺主官晉見,問禮過後說明來意:「微臣夜觀天象,今夜察覺一枚不在星譜中的怪星忽然閃現夜空,且明亮非常,以臣所見此星多半是枚妖星,唯恐會有禍端因此而起,不敢怠慢這才深夜入宮,將此事呈秉萬歲。」
  
  說著,監天寺主官伸手指向夜空:「萬歲、天師請看,便是那顆星。」
  
  今夜晴好,滿天星鬥,其中一盞明亮星宿光輝遠勝其他星鬥,正當空、分外醒目。
  
  其實何須呈報、指點,蘇景大半夜不侍寢,帶著媳婦一起看夜景,為得就是等這顆星,聞言點頭笑道:「的確是顆妖星,不過不用擔心。」
  
  天師是和藹的,萬歲是聖明的:「李大人恪守國職,如此深夜尚能觀天不輟、及時察覺異星,當犒賞。」
  
  話說完,一隻貓不知從哪裡跑出來,爪子揮揮甩給李大人一塊魚幹。
  
  小不聽百變機靈,上上貍任性貪玩,最近這段時間兩個妖女相處的著實不錯,女皇陛下說有賞,十一天聖立刻出來捧場。
  
  不聽笑道:「你大方點,又不是人人都愛吃魚。」
  
  上上貍給面子,又吐出了一串名貴珠鏈,扔給了李大人。
  
  李大人當場就跪倒在地,不是謝恩,是嚇死也不敢要……珠鏈上的印記明明白白,是皇朝大內御用珠寶,李大人來霖鈴國前聽說皇宮大內遭賊,皇後娘娘丟了一件頭釵和兩條珠鏈,如今自己手中這條就是賊贓之一啊。
  
  不要就算了,上上貍又喜滋滋地把珠鏈吞回去,蘇天師另取寶物犒賞,李大人退下前又著實囑咐了萬歲幾句,這妖星來得非同一般,切不可掉以輕心。
  
  大朝皇帝沒敢透露蘇景等人的身份,李大人這群京官來到霖鈴國、與不聽等人接觸一陣後,雖也發覺他們有些詭怪,但只以為他們會寫小法術是修門中人,無論如何猜不到他們真正的手段和身份……
  
  又等不久,當空那顆妖性忽地閃爍一下,蘇景神目清晰可辨,一道道流光自妖星中散出,向著本界人間飛射而來。
  
  流光奇快,呼吸功夫就從天外落入世間,無一例外,全都向著蘇景、霖鈴所在院落飛來,頃刻,第一道流光泄地,光芒散去化作一條小小黑蛇,尾巴甩甩蹦三蹦,竄上蘇景頭頂,小蛇對不聽:「忽啊!」
  
  十六之後,道道流光閃爍,蝕海大聖、裘平安、黑風煞、烏鴉衛、蒹葭先生、戚弘丁、烈小二等人紛紛顯身。是妖星入世,也是烏龜州群仙來走親戚串門,聽說不聽建國蘇景『入贅』,好朋友們當然要過來看看。
  
  霖鈴國三進三出的皇宮內院中仙朋滿座一片熱鬧,此界凡間修行道卻炸了窩,連監天寺的凡人都發現了妖星當空,本界修家自也會發現不對勁,且他們能『看到』的情形更細致,高深修家們不止見到妖星,還察覺到妖星上的仙魔入界了,可這些仙魔具體去到何處就不得而知。
  
  一時之間,天空中劍光往來雲駕穿梭,不知多少修行正道開始搜索入界仙魔。
  
  烏龜州親朋要來,蘇景提前得到過靈訊,他無意驚動本界修家,本是求請道尊再給此間的道士們傳個消息,讓他們到時不必驚詫,可道尊卻另有想法,搖頭道:「讓他們打醒幾分精神又沒有害處,再說烏龜州諸仙也不是真來搗亂的,無妨,讓小娃們忙一忙吧,也算歷練。」
  
  道尊說什麼就是什麼,由得本界修家們亂飛亂找,蘇景在院中排開酒宴。來自中土的小子實在不是個風雅之人,朋友來了就請客吃飯!
  
  一群妖魔鬼怪到來,不聽與夫君一起陪朋友歡聚,七天沒上朝荒廢國事,七天過後大部分仙魔歸回烏龜州,但也有些人留了下來,比翼雙鴉要在與蘇景的劍、火中修持;烈小二奉西坑隱之命繼續追隨蘇景,不得不說身邊跟了個機靈小二哥凡事都方便許多,這段時間烈小二不在蘇景還挺不適應的。
  
  另外小十六和戚弘丁也留了下來,十六老爺受蘇景所托,跳進大河中去玩耍,蘇景答應了大朝皇帝保他風調雨順河海無災,此事蘇景自己就能做好,不過牽扯精力難免,行雲布雨、江海順流事情交給本是惡龍的十六正好。當然蘇景沒忘囑咐它不可與本界水族或修族為敵。
  
  戚弘丁則是看上了這座城,他本是無雙城主,見過霖鈴城的景色後就兩眼泛光不肯走了,不走就不走吧,第八天女皇帝上朝時又加封一位無雙天師來協辦朝政。
  
  熱鬧來得快散得也快。
  
  如今閻羅、東天聯手,再加西南十萬山不要錢白幫忙,開始正式剿滅偽西天、星滿天和無漏淵,天外大戰爆發,雖說閻羅等人實力大占上風,可豺狼也有深厚根基和無盡雄兵,這一仗打起來十足激烈,天外局勢緊張得很。更要緊的是蘇景等人都曉得,未來很可能會有一場真正意義上的生死大戰,沒人敢掉以輕心,都在抓緊時間修煉著。
  
  也是眾仙散去的轉天,蘇景請道尊一起,動咒遁入阿古王墟。這座王宮早就撐開了,一直藏於霖鈴城地下深處,葉非、方先子和一個俘虜一直都在宮內。
  
  葉非沒事,此人龍心蟲身,生命力不是普通的旺盛,在奪寶之戰中傷到奄奄一息,如今又在迅速恢復,另外不知是血統原因還是修持之故,這個人倒楣一次就會精進一步,只要不死就沒完沒了地進步著。此刻師兄閉關了,跟本不搭理師弟;
  
  方先子沒事,此子飛仙後吃了不少苦,身體傷勢倒是不嚴重,麻煩的是他太認死理,見過仙天骯髒後道心崩潰,以蒹葭先生的口才都勸不好他。不過他到了蘇景手裡就不一樣了,論講道,蘇景差了蒹葭先生十萬裡,可是論起兩人在方先子心中的地位,蘇景甩開蒹葭先生三千世界。
  
  一樣的話,蒹葭說給方先子三兩輕,蘇景說給方先子卻是千斤重,四方頭信這位小師叔祖,甚至可以說方先子心中的完美仙家就是蘇景。
  
  有蘇景常常勸說、解道,更重要的是這仙天骯髒只是表像,中土人最最重視的道、佛兩家依然純凈無垢,這讓方先子信心大增,當心障碎去,他的狀況迅速好轉。
  
  另一個俘虜……沒有頭蓋骨的和尚,西天偽佛信徒,七金山之一主持妖僧,九相大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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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7:15:15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五三章  道本相,特別圓
  
  
  白象忠誠,即便九相對它如此殘忍,白象依舊在臨死前哀求蘇景饒過這個狠心主人,蘇景沒殺九相,打散了他的修為永做鎮壓,以蘇景現在的本領,永遠鎮壓一個邪魔不過舉手之勞。
  
  在王宮裡轉了一圈,看過兩位同門和一個俘虜,蘇景返回正殿,點燃一爐盤香後落座於王座大位,閉上眼睛緩緩提息,一道吐納過後再開目,眼前多出了些『東西』:
  
  七寸火團淩空,金紅色的火焰輕輕燃燒著,最最純正的陽火;火焰旁邊,成人拳頭大小的一團陰風緩緩旋轉,玉露金風真元。火風兩能,他的本命真修。
  
  風火之下,三柄長劍靜靜懸浮,暗藏巨力的墨色長劍,飛升後辛苦煉化、小光明頂與百里驕陽中煉成的十柄離山好劍合一後的天陽神劍,不久前得三哥阿伊轉贈、道尊無比珍視的甘霖神劍。
  
  三柄長劍旁,九九劍羽漂浮、天烏劍獄淩空。這些都是他的劍。
  
  風、火、劍下,地面上還擺放著一座小小的邪神廟,展闊可做萬裡磅礴,收攏時不過墨水匣大小。
  
  他面前還不少人,四十九對比翼雙鴉化作人形,雄鴉如今已是百丈巨漢,雌鴉卻越發袖珍了,只才五寸身形,坐在自己夫君的肩膀上。比翼雙鴉在左,他們對面是十七惡羅漢,手執法棍肅立整齊。
  
  本修、神劍、邪廟、入法於自己修持融入自己戰法的百多兇仙……蘇景擺出來的,就是他的『戰法』。
  
  想了想,蘇景又揮揮袖子,凝縮至三尺方圓的小光明頂、拳頭大小的百里驕陽也漂落在地,風火分身從他身內走出,金烏小元神從『百里小驕陽』中探出頭來,陽三郎也自墨劍中顯身。
  
  差不多齊全了,蘇景重要的打法手段,此刻全都擺放眼前。
  
  道尊坐在一旁,看蘇景一樣又一樣地『擺東西』,笑得饒有興趣:「我還在凡間修行的時候,見過官差緝捕巨盜,賊人被拿住後,身上搜出來左一柄快刀右一把飛鏢,那許多的兇器啊,你現在倒和那個強盜差不多。」
  
  蘇景的神情卻有些無奈,問:「我這些手段……道尊怎麼看?」
  
  道尊反問:「先莫問我怎麼看,先說你自己是怎麼想的。」
  
  蘇景應道:「博卻不純,雜而不精。」
  
  風火劍,邪廟小光明頂百里驕陽,再加上一群本命幫手,這還沒算上自己跑出去流浪的屠晚和蘇晴呢。蘇景鬥戰時只要一動手必定天花燦爛,那不是普通的亂。
  
  以前蘇景不覺什麼,在凡間打來打去,入仙界後繼續橫行霸道,不管如何艱苦最後總是戰無不勝。直到奪寶之戰,就說自己與三鬼主鬥法,若不是靠著『抽風』,他這麼多手段就沒有一樣能真正管用。
  
  可是『抽風』用過一次就沒有了……
  
  道尊笑了:「博而不純、雜而不精?這不純不精是你野心太大吧!對上三鬼主,諸般手段皆無用,」道尊慢條斯理:「可宇宙仙天一共才有幾個三鬼主,你一共又才修行了多少年。」
  
  博、雜沒錯,但不純不精卻是妄自菲薄。
  
  即便蘇景手中殺傷最小的九九劍羽也不是普通仙家能夠抵擋的。
  
  換個角度來想,若沒有大師娘的照顧,蘇景只修陽火不煉風,他的陽火修為就能比著如今更精湛麼;若非屠晚劍魂入身再得小師娘指點,蘇景從未修習過劍法,只憑風火雙殺他的鬥戰能比現在威力更強麼?
  
  是博、是雜,手段多多殺法機變,可哪一樣都不存『不精不純』之說,正正相反的,風是好風火是好火劍是好劍,太陽是好太陽邪廟是好邪廟幫手更是好幫手,他這些手段樣樣都沒問題、樣樣都成就非凡,它們之間不僅沒有彼此影響,反還在相互促進,只是蘇景的野心太大了。
  
  是他要去攀比的目標太高太強。
  
  算上破爛囊中耽擱的時間,也只才飛仙千多年的小小仙家,他心裡說:我怎麼連三鬼主都還打不過呢!多可笑啊,可若再看看他死在他手中的那些敵人……當懷淩雲之志,無論什麼時候都沒錯,哪怕可笑呢。
  
  道尊說的道理蘇景當然明白,只是他沒辦法讓自己放鬆下來,優和尚都都從未來中看到自己死了一次又一次,死得一次比一次更慘,他要還能放鬆那也太沒心沒肺了,蘇景曉得自己現在不差勁,但他更明白自己還不行,遠遠不行!
  
  還需精進,大精進,而在想過自己所有鬥戰手段後他又有些迷惑,精進的方向究竟在哪裡,風火劍冥陣樣樣都是好發展,可哪一樣才能讓自己突破更快?
  
  風火是根基,劍法主鬥戰,冥法有奇效,陽三郎小金烏比翼雙鴉再加十七惡羅漢的合擊威力強大,哪一樣都不能丟,可是在未來的修行裡,樣樣兼顧會不會樣樣落不著?
  
  博卻不純,雜而不精……並非蘇景此刻對自己的評語,而是他對未來的擔憂。今天請道尊來王宮,就是為了得到前輩指點。
  
  道尊是愛器之人,招招手將墨、陽、甘霖三劍喚到面前,看看這柄劍摸摸那柄劍。一邊賞玩長劍,道尊微笑開開口:「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至理名言啊。」
  
  一可看做太極,太極分陰陽是為二,陰陽造化天地人三才,一二三之後萬物發衍,這是最最基本的道家學識,蘇景自能明白。
  
  道尊誇道學不奇怪,他要去誇佛偈才是怪事。只是道尊全不掩飾自己的得意,實在不符高人氣意:「宇宙天地,萬物萬事盡在此言中,修行事情也在其中,道生一,慢慢由一及萬,本修法門如根、修持到了境界開出朵朵花,便如你此刻模樣。」
  
  「仍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二也好三也好萬也好,都從『一』而來,由此萬物中也都有了個那個『一』,依舊是你此刻模樣,風火劍冥陣等等手段,無論哪一樣都是你的本事,你自己就是那個『一』。」道尊將本是他的甘霖劍握在了手中,手腕一顫長劍嗡鳴,跟著道尊以手中長劍在空氣中畫了個圓,笑聲響亮:「太極、陰陽,小子,『道』可是圓的!」
  
  「由一及萬是為去,只有去卻無回又怎能稱圓?一入萬是去,那什麼是回?道的另半圓何在?再簡單不過了,一生萬,萬萬皆有一為去;萬歸一,一中藏萬萬為歸!有去有回,道本相:特別圓。」道尊呵呵笑著,放下手中甘霖重新望向蘇景:「懂了?」
  
  「您……再說一遍?」
  
  「很難懂麼?你已一生萬,諸般手段樣樣小圓滿;再做修持,當求萬歸一,眾法合於一道天極雷,求那個大圓滿!」
  
  道理真沒什麼難理解的,大抵相當一頭青蛙心想本座只要長出一雙翅膀就能飛過前面那座山。道尊所言『一生萬萬歸一』蘇景能懂,讓他迷惑的是具體該怎樣做。
  
  風與火合,風火與劍合,風火劍與冥合,風火劍冥與陣合……怎麼合?
  
  蘇景問:「怎麼合?」
  
  「合不難,關鍵你想合於何處。你是那個『一』,無論怎麼合最後都是合於你這個一,可你究竟想做哪個『一』,又或者說哪個『一』才最適合你、才能在你身上發揮最強威力,這才是要仔細思量的……無需笑得這麼巴結,閻王既然把你扔給了我,該替你想的我自會替你想。」道尊把大袖一揮:「蘇景,演法我看。」
  
  諸般法門,種種鬥術,一樣一樣全力施展給道尊來看。
  
  蘇景痛快答應一聲,此刻他傷勢尚未痊癒,不過演法無礙、將鬥法中的精妙之處發揮出來無礙,只是沒辦法催動大威力而已,以道尊眼光的老辣,這樣就足夠了。
  
  演練諸般法術,不時加以解說,蘇景十足忙活了大半晌。
  
  待蘇景又飛又跳自己對著空氣打了一通後,道尊抿著嘴巴眼簾半閉一陣,這才開口:「蘇景,來我面前坐好,先卸下王袍,再鬆魂竅開靈臺,本魂和元神給我讓路。」
  
  無需解釋,只聽吩咐蘇景便曉得道尊這是要金魂出竅來附自己的身。
  
  道尊不會害自己,蘇景遵從吩咐坐到老人對面。
  
  下一刻道尊眉心一道金光飛出,直直射入蘇景祖竅,隨即蘇景只覺莫名緊箍感覺降臨,身體再不受自己指揮。
  
  把控蘇景身體,『道尊』不急著起身,魂識現在新身體中游走幾周,試著驅馭風火元力。
  
  這附體並非奪舍,道尊不會壓制蘇景元魂,蘇景自也全力相助道尊。很快『道尊』就嫻熟掌握了新的身體,這才站起身來,隨手挽起蘇景的真陽劍,邁步跨入蘇景的百里驕陽。
  
  人入烈火驕陽內,『道尊』吩咐道:「請陽崩巴的戰魂現身吧。」
  
  話音才落,熾焰深處猿啼烈烈,魔猿現身直接出手!
  
  道尊舉劍舉劍相迎……
  
  殺千刀,千刀於一瞬,相鬥於一瞬。即便那是蘇景自己的身體、即便蘇景魂魄仍在體內全神貫注地觀戰,他依舊沒能辨清鬥戰過程,只覺眼前發花身體亂轉,只才須臾激戰就告結束。
  
  魔猿退入烈火中,『道尊』也撤出驕陽外,跟著『道尊』哈哈大笑:「好!」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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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7:15: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五四章  添一筆
  
  
  魔猿退入烈火中,『道尊』也撤出驕陽外,跟著『道尊』哈哈大笑:「好!」
  
  語氣由衷、一字讚歎,隨後道尊金魂歸竅,把身體還給了蘇景。
  
  同個時候蘇景身後人影閃爍,三個矮子趕來了……他們察覺蘇景入激戰,不知他是遇到了敵人還是怎麼回事,急忙過來看看。
  
  蘇景對三屍做過了個手勢示意自己無礙,口中對道尊說道:「殺法確為絕學,不過還是您老更強些。」
  
  這倒不是亂拍馬屁,蘇景分辨不出鬥戰的過程,但他能看出勝負的:沒被魔猿鬥魂打趴下,就說明道尊成功撐過了『殺千刀』,剛剛那場比試道尊勝了。
  
  道尊卻搖搖頭:「我是沒輸,但也不能算贏,這魔猿只施展了九百九十刀。」
  
  殺千刀,一千刀。刀訣鬥法卻只有九百九十刀。最後十刀並無定勢,千人千變,最後十刀自前面九百九十刀中因勢而起、隨性而生……魔猿鬥魂只是一道『思慧靈』化形,它只會前面的九百九十刀。
  
  道尊眼中隱隱顯出嚮往神色:「前面的攻殺不過鋪墊罷了,最後那十刀才是真正精華所在!見過之前九百九十刀,若赤巴崩還在世,我可不敢說就一定能勝他。」
  
  嚮往之情一閃而過,道尊面上恢復平靜,微微帶笑的目光望回蘇景:「你本性桀驁、好勇鬥狠,殺千刀又是真真正正用來鬥狠的大好本領。我的意思,你要歸的那個『一』就向著殺千刀上靠吧。」
  
  道尊的話有些模糊,蘇景躬身行禮:「請道尊指點。」
  
  「你用劍的,諸法歸於劍。」道尊應道。殺千刀是一門鬥技,蘇景以劍行此殺法,所以有關諸法歸一的方向,道尊建議他落在劍上。
  
  尤其難得的,殺千刀雖是魔猿赤巴崩的畢生鬥戰精華所在,卻是金烏殺將陽崩巴自百里驕陽中傳承下來的,轉了這一道手,殺法中就自然添出了一份熾烈火意,這又扣合了蘇景的根修本元。
  
  話說完,稍停頓,道尊又加重了語氣:「你要求的那個『一』,落於劍。劍一。」
  
  道尊的指點不會有錯,蘇景立刻點頭,但還不等他說什麼,三屍各自開口,感慨紛紛,雷動搖頭晃腦:「劍一、劍一,可還記得中土幽冥,勑衍海中小師娘的教誨。」
  
  赤目雙目微閉,沉陷回憶中去:「那次相遇,她老人家點出了蘇鏘鏘的拍子,不想一語成籖,與今日道尊的指點不謀而合。」
  
  道尊再怎麼神通廣大也不可能知道三屍說的事情,老人家饒有興趣的樣子,問蘇景:「哦?你早在凡間時候,你家就有前輩點出此節了?這份先見之明確實了不起。」
  
  蘇景冷靜得很:「啟稟道尊,她老人家和您說的不是一個劍。」
  
  此刻拈花不知又想起了什麼,忽然滿面喜色:「想當年,中土人間,闖西海誅邪佛,咱們兄弟曾還得了一個綽號:東天劍尊!如今蘇鏘鏘將要諸法歸於劍,總算名至實歸了。」
  
  雷動天尊歡喜不耽誤跑題,對道尊笑道:「我說當初聽您……稱號總覺得親切呢,您老是東天道尊,我等是東天劍尊,咱們爺們的綽號重了,一家人啊。」
  
  但凡三屍所在地方,就在休想有『太平』二字,不出片刻就把話題扯到不知幾重天上去,蘇景滿心無奈,連哄帶勸打發三位大宗師出宮。
  
  三屍走後,蘇景重歸鄭重:「風火冥陣諸法歸於劍,該如何修持還請道尊指點。」
  
  諸法歸於劍,再劍入殺千刀,這事蘇景想一想都覺得過癮,可如何才能將自己一身本領歸入劍法?此事蘇景能夠自己摸索,但少不了要走彎路、大大地浪費時間和精力,面前就守著個明白人,又何必自己亂撞。
  
  道尊笑笑:「此事著急也沒用,耐下性子慢慢來吧。」
  
  道尊當然有法子,不過法子不能亂用,他需得先把蘇景諸般修法、戰法的路子全都摸清楚再『對症下藥』。
  
  ……
  
  其後一段時間,日子過得平淡且忙碌,一天十二個時辰,其中七八個蘇景都在阿骨王墟內,為道尊講說自己的修法、自己的真元行運,時不時還會讓出身體請道尊來附體探查。
  
  道尊大多數時候只聽不說,但偶爾開口指點,必是修行關鍵所在,寥寥幾句足以讓蘇景受益。
  
  基本上從清晨到晚飯時間蘇景與道尊探研修法,晚上就從冥王宮回去霖鈴王宮,有時不用他跑出去,小不聽會喜滋滋地下來找他,女皇陛下一個人睡覺怪無聊。這倒不是小兩口沒出息,而是道尊不肯耽誤他們的小團圓,每到亥時就直接收攤不說了……
  
  托霖鈴大帝的福,霖鈴國百姓富足安樂;托十六老爺的福,凡世間水脈安穩風調雨順。
  
  偶爾,蘇景的冥王兄長征戰途中路過這座乾坤,會抽身入界來探望老十四,外面戰事激烈,不過有閻羅主持大局,有西坑隱一脈暗中相助,勝算是不必擔心的,只是墨巨靈的老巢依舊仍未能找到,隱患始終存在。
  
  外面世界亂成一團,這方凡間也不太平……其實是太平的,關鍵那些入界仙魔嚇唬人。
  
  冥王都是什麼樣的傢夥,行事從不收斂,他們入界時都會伴有鋪天陰風,好大的威勢雲駕,落地後身形一晃直接跑進蘇景的阿骨王墟,就此不見了蹤跡。這可苦了凡間的修士們,大群弟子出山仔細巡查卻又哪找得到人。
  
  凡間日月輕輕淺淺,晃晃十八年過去,大師娘藍祈來過,瞑目王,閉獄、拔舌和大冥王也來過,這天黎明時份,蒼穹正中靈光一閃,又有仙魔入界。
  
  蘇景領受靈犀,舉目望蒼穹,隨即面露笑容,回頭招呼不聽:「萬歲爺,快來見過萬歲爺。」
  
  萬歲爺不聽微笑迎出之際,另一位萬歲爺已經現身院落中,冕旒龍袍、中年發福,甲添的打扮不變畫皮依舊,對不聽點點頭算是招呼過了,之後他對蘇景道:「欠國公,別來無恙啊。」
  
  欠國公無恙,不過欠得帳是還不上了,當年漏外抽風,說好其中三成歸甲添,結果打鬼主時候蘇景一股腦砸光了;當年大家立約,聯手奪寶事後分贓,如今寶貝被小賊戴在了頭上,無論如何不能分給甲添了。
  
  不過蘇景手裡還有『朕的蛤蟆』,一直都小心保管著,那隻小金蟾半生半死、是法也是命,很不好養活,今日見了甲添,蘇景趕忙把金蟾取出:「蛤蟆拿去。」
  
  甲添不是自己來的,在他身邊還跟了又一棧大管事羅剎凸。
  
  羅剎凸滿口『噠噠』,給蘇景見禮又向不聽鞠躬,禮數周道得不像話,全然看不出他是比著星君鬼主也不遜色的兇物。
  
  甲添收回蛤蟆,並沒太多客套直接說明來意:「風算了,寶算了,當時也沒人能想到後來發生事情,以前立下的契約就廢去吧,不用再提了,我帶又一棧的人過來,其一便是廢約。」
  
  九龍地甲添與又一棧淵源頗深,西坑隱、大小魔君、九龍甲添,他們算得一個小圈子,可羅剎凸在面對甲添的時候,除了一如既往的恭敬客套之外,眼中另還藏了一重畏懼。這樣的眼色,即便羅剎在面對西坑隱的時候都不曾有過的。
  
  聽從著甲添的吩咐,羅剎凸取出大家以前立下的契約,雙手一搓化作碎屑翻飛,廢去了。
  
  蘇景略顯詫異,共處時間雖不長但蘇景對甲添瞭解不淺,這個人面慈心狠、談笑殺人,絕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居然隨手清掉前賬,他能如此好說話?
  
  果然,甲添看著之前契約散碎飛灰,又繼續道:「不過,欠國公,你這王號還是不會變的。」
  
  欠國公是玩笑稱呼,這個王號本身誰都不必當真,可『欠國公』背後之意卻始終明白:當初甲添答應蘇景幫忙尋找不聽,提出的條件之一是蘇景要為甲添做一件事。
  
  蘇景欠了甲添一件事,『欠國公』的封號就由此而來。
  
  蘇景當然能懂甲添的意思,此刻也知道對方的來意,點頭道:「陛下要我做什麼,儘管吩咐下來,蘇景絕不推辭。」
  
  「不是要你現在做什麼,是要你先應承下一件事。」甲添直視蘇景雙目:「有朝一日,若九龍乾坤滅亡,則中土世界崩碎。嗯,就是這樣了,九龍喪則中土亡。」
  
  微笑中,甲添一拍羅剎凸的頭頂,後者明顯打了個寒顫,甲添繼續道:「如果九龍淪喪,我必死無疑,所以這件事還要交託在又一棧。你我立約後,有一天九龍地真要被滅掉了,又一棧會想盡辦法摧毀中土。」
  
  摧毀中土?談何容易!可若接下這一約的是西坑隱,到時中土能不能保全可就不好說了,何況西坑隱背後還有一尊與閻羅、道尊平起平坐的大魔羅,這位高人現在不知去向,但也說不定什麼時候他就回來了。
  
  有熱鬧三屍必到,聽甲添說明來意,三屍都瞪大眼睛:「你這人腦筋怎麼長的,瘋子麼?中土安危與你九龍存亡何干?」
  
  甲添不理三屍,他只看蘇景:「如何?」
  
  這要求稀奇古怪,甲添也不多做解釋,不過蘇景輕鬆理解他的意思。
  
  中土世界是蘇景心中『小義』所在,全不誇張的說,蘇景真的敢也真的會為中土而死,沒辦法,離山上下來的弟子都是這副德行;再說甲添,他早就提過,他這個人沒太野心,唯一心願就是庇佑九龍世界安樂太平。
  
  甲添和中土全無瓜葛,抓著另外一個乾坤和自家世界同生共死是全無意義的事情,可蘇景在乎中土啊……轉上這麼一圈事情就清晰了,九龍地要綁死中土,其實甲添想綁住蘇景,當九龍有難時逼著蘇景向守護中土一樣來守護九龍。
  
  蘇景是冥王,身後有閻羅一脈;蘇景是收屍匠,天下金烏都不容他受欺負;蘇景還是不聽的夫君,寶貝是小賊的可小賊是不聽的,甲添奪寶不就是為了保護九龍世界麼,如今這筆賬算下來他穩穩賺了。
  
  蘇景問甲添:「陛下何必把圈子繞得這麼大,直接就讓我擔下九龍安危,我又怎會不答應。」
  
  「應承也好,立誓也罷,都不如標明價碼的買賣來得讓我放心。」甲添應道:「我這人就這樣,疑心重,兩座世界綁一起我放心。」
  
  蘇景搖搖頭,對賈添道:「這事能談,沒問題,但約契上得再添一筆。」
  
  甲添痛快點頭,這是意料中的事情:「說說看,你要怎麼添這一筆。」
  
  「若九龍覆滅但我仍活命,又一棧但去摧毀中土無妨;但我要也戰死九龍世界,」說到這裡蘇景的語氣放鬆來下:「我都與你同生共死了,你也就別再拉著中土下水了。」
  
  蘇景要『添一筆』甲添本來不意外,可聽過蘇景說話後甲添微微挑下了眉峰:「是這樣添一筆啊……你這人可真不會談買賣,我還想錯了。」
  
  蘇景笑笑:「我本就欠你一件事,這事不算買賣,我聽你吩咐。」
  
  若非甲添相助,蘇景找不回媳婦,幽藍薔薇州那時被無漏淵鬼王盤踞,靈寶出世時候小賊和不聽幾乎動彈不得,如果蘇景沒能及時找過去,她們兩人的下場不難想像。
  
  即便與甲添沒有之前約定,蘇景心裡也認下自己欠他個天大人情,九龍地將來要是出事,甲添要有性命之危,蘇景哪能坐視不理。
  
  不過蘇景自己全力以赴也就是了,他可不會把中土世界牽扯進去。
  
  「這事不算買賣?這本該是我的詞兒啊!」甲添的話莫名其妙,但隨即笑了起來:「不管是不是買賣,都照著買賣來做就沒問題了。成了,如你所願,立約吧。」
  
  羅剎凸代表又一棧做中證,片刻擬約完畢,雙方簽字畫押,此事就算鐫入天條了。三屍另有好奇心思,雷動問甲添:「蘇景的『添一筆』和你以為他要添的一筆不一樣?你以為的是什麼?」
  
  甲添全不隱瞞:「我以為他會說『反過來也一樣,中土若毀滅,九龍要陪葬』。」這是人之常情,誰不希望自己的家鄉平安,甲添用中土來綁蘇景,蘇景反過來為中土再綁來甲添這一夥虎狼來守護豈不是好。
  
  赤目追問:「如果蘇景要添出的就是你說的這一筆,你會答應麼?」
  
  甲添一哂:「不答應,我會告訴欠國公,這事我雖是當買賣來談的,可實際裡它不是買賣,他本就欠我一事。所以我剛才說他搶了我的詞兒……蘇景,你沒加我以為的這一筆,還不錯,你也放心吧,雖未入約,但有朝一日中土真要有難,我也不會袖手旁觀。」
  
  拈花大奇,輪到他開口發問了:「不是說不答應麼,怎麼又答應了?」
  
  「他要直接提,惹我看不起,連談的是什麼他還沒弄清楚,我自沒興致應承;他沒提就說明這小子挺識趣,大家除了做生意外還可以做做朋友,中土遇到麻煩時候,我幫一把也不見得是多了不起的事情。」
  
  甲添說完,雷動天尊邁步上前去拉甲添的袖子:「來來來、隨我來,我帶你去見葉非。」
  
  甲添沒嫌矮子唐突,但他也沒挪動腳步,不解問道:「我識得葉非,他怎了?」
  
  「他沒事,我覺著你倆應該好好聊聊,必定投契!說不定能拜個把子什麼的。」雷動神情頗為認真:「彆扭天魔得遇彆扭大帝,我都替你們開心!」
  
  甲添今日『彆扭』確是能和葉非媲美了,不過甲添為人不似葉非那麼難接近,一陣一陣九龍地萬歲爺還是挺隨和的,正經事說完後他就放鬆下來,說說笑笑挺開心的樣子。
  
  九龍地如今太平得很,並非遭遇了什麼危機,甲添此行只是為了將事情敲定,綁住了蘇景他就踏實了。
  
  接下來閒聊大家閒聊一陣,蘇景關心天外戰事,又一棧對戰局情形瞭如指掌,羅剎凸一句一噠噠地給蘇景講打仗。
  
  羅剎說得和前陣冥王來時對蘇景講得差不多,但羅剎凸無意間提起的一件事讓蘇景頗為關心:大真西靈石。
  
  主攻偽西天的是十萬山妖軍,道尊大方閣掌座真人帶了一隊東方精銳入戰,另外閻羅神君排遣鳴冤、滔天二王過來策應,再加上一個優和尚,實力足夠強大了,而偽西天的高人盡喪道尊刀下,妖僧人數雖多卻罕有出色高手,群龍無首如何能擋得住這等精銳猛攻,被打得節節敗退。
  
  西方戰事還在繼續,不過大局已定,西坑隱的眼線探得實情,偽佛已然身魂盡滅,被埋葬轟塌的靈山中,再不必擔心什麼了。可三年前,有西坑隱的探子無意中發現了『偽佛大身』從一座凡間中流連。
  
  大真西靈石天地唯我寶像是偽佛最最強大的分身,這重大身名氣不小,探子不會看錯,可偽佛都死了分身又怎麼可能還活著。
  
  偽佛大身並未出現在西天極樂,探子是在仙天南方發現他的,他似乎根本不在乎極樂的戰事……
  
  事情頗為蹊蹺,西坑隱加派人手追蹤,優和尚也撤出了西天戰場,專程趕赴南方去追究事情真相。
  
  「啟稟蘇老爺,現在事情還沒進展,小人陪同甲添聖大皇帝來過這裡後,也會啟程去往東方噠親自去主持搜索事情,定要找出那個偽佛大身,您老有什麼吩咐噠噠?」
  
  蘇景笑道:「最好盡快弄死他!」
  
  「噠!」羅剎凸大點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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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7:15: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五五章  真不貴
  
  
  甲添與羅剎凸並未逗留太久,清晨時分來的,未等黃昏便告離去。
  
  甲添為人是有些『別扭』,不過他對蘇景算是友善得很,他輕飄飄的一句『中土有事我不會袖手旁觀』,穩穩當當又為蘇景最在意的中土世界添出了一重守護強援。
  
  甲添走後,蘇景稍有些感慨,敵人兇猛,可朋友更加強大,又一棧、閻羅、東天道家,再加上這個甲添……朋友都很好,只可惜自己太差勁啊。
  
  飛升至今,看似做過不少大事,連三鬼主都被自己擊潰,連消失不見的佛祖都被自己尋回,連萬仙垂涎的靈寶都落入自家,別人不知多羨慕蘇景,可是蘇景自己明白,所有『大事』都因風雲際會、機緣落地而成。
  
  自己是做成了這些事情,可並不是說自己就有做成這些事的實力。
  
  還需得精進啊。
  
  但道尊那邊還沒消息,他老人家沒不出聲蘇景就只能等待。
  
  如此,一晃又是十二年過去,蘇景身上因三鬼主一腳猛踹而來的傷勢盡數痊癒,道尊那邊也終於有了消息……他老人家要閉關了。
  
  阿骨王墟內,道尊告訴蘇景『我要閉關』的時候,蘇景面色古怪異常,有心問一句『您這是耍賴您知道不』但又覺言辭不經冒犯了前輩。
  
  大家提前都說好了啊,道尊會陪伴蘇景凡間百年,這才剛剛半個甲子過去他就要去閉關?道尊又是什麼樣的人物,他的一場修煉下來,
  
  天上星鬥都不知要換過幾凡,剩下的那七十年指點自然不必再提。
  
  還有,蘇景還一直等著他老人家有關『諸法歸一』的修行辦法。
  
  古怪神情一閃而過,蘇景沒矯情。點了點頭。
  
  若道尊為虎豹,蘇景充其量只是飛蛾,未來有大戰。虎豹當休養體魄磨礪爪牙,至於飛蛾麼。應該自覺些,別拖了龐然大物的後腿。
  
  見小子識趣,道尊笑笑,將一盞青色鈴鐺扔進蘇景手裡:「放心,一來我不遠去,就在你這冥宮中閉關;二來閉關不假但也不會完全隔絕外物,憑此青鈴你隨時可喚醒我,無論大事小事都不必客氣。直接搖鈴喊我就是。再就是甘霖劍借我用用,劍仍是你的,我只借用,到時候還你。」
  
  甘霖本為道家神器,且從劍名可知此劍不止有殺敵之威,也有補養神效,道尊閉關療傷多半須得此劍相助。
  
  蘇景不多問,解劍雙手奉於道尊。道尊接劍同時又將一枚玉簡遞了過來:「玉內一道思悟法訣,你先依法修行,不可貪多。每天至多修習六個時辰,餘下時間願意做啥就做啥。」
  
  蘇景面色一喜,接過玉簡正待道謝。道尊就搖搖頭:「先不必歡喜,聽我把話說完。這門心法的確非凡,對你肯定有好處,但具體你能得多少好處我也沒辦法確定,總之先練著。至於諸法合一的修煉等你練過此訣再說吧。」
  
  道尊不再多解釋什麼,話說完揮揮手摒退蘇景,跟著將甘霖劍抽出在自己身周畫一圓,冥宮正殿中就此多出一座小小花園,園內幾片翠竹青青。一座小潭水光清澈,中央一方簡陋木舍坐落。道尊就在木舍中閉關了。
  
  算算時間,蘇景來到這方世界已經三十年了。霖鈴國女皇陛下做煩了皇帝,最近正想著退位的事情……退位就不必了,國家交給無雙天師,女皇身份不變,帶上護國蘇天師跑去了南方,選了一座青山,在山腰處圍了一座小院。
  
  做過三十年皇帝,盡享人間尊貴後,不聽又拉著蘇景來和她做一對隱世眷侶。
  
  十四王覺得要隱世何必在凡間,天外找個無主靈州不比哪裡都清靜,不聽一個勁地搖頭:「隱世隱世,隱於世,連世都沒有了還談什麼隱?這樣就最好!」
  
  不聽乾脆是照著小時候看過的畫本、幼時的幻想憧憬來過日子,她怎麼開心就怎麼著吧,誰讓十四王疼媳婦呢。
  
  三屍這次沒跟隨小兩口入山,熱鬧凡間才是他們的快樂所在,再說三位大宗師現在都忙得很。
  
  十年前雷動天尊在京城開了一座『三口齋』大酒樓,此乃富貴樓。菜貴,同樣菜色比著其他名樓大館的貴出三倍,且雙口齋的菜量少得可憐:一盤鹵牛肉,只一片;一份清蒸魚,只一塊;一道八珍豆腐,不見八珍只有一枚嬰孩拳頭大的豆腐。
  
  不過,就以那一片鹵牛肉為例,必是三十六年老牛前腿肩窩緊包骨軸的紅肉,老牛、嫩肉,牛身上最最美味的一片肉,再經雷動神廚親手料理,說一句人間能得幾回嘗全不過分。
  
  這間酒樓不管飽但真正解饞,且還不能點菜,有什麼就吃什麼,雷大廚看著給客人掂排。凡是端上桌的菜,每一盤就只有一口,其實出鍋時候都是兩口的,雷大廚要先吃去一口。
  
  京城富貴地,有的是有錢人,不過一盤菜只吃一口實在讓人不痛快,吃一頓飯才半飽時候桌上已經壘了四層盤子,那場面壯觀得讓人不敢多看。是以三口齋的買賣冷冷清清,但無妨,雷動不在乎賺錢,他愛吃、最愛在酒樓裡吃。
  
  早從十年前三口齋將要開業時候,上上貍就不給蘇景招財鎮宅護院了,小花貓帶著她的球妖官駐進酒樓,三口齋最初時定名雙口齋的,但又多出了貓大人一口,是以正式招牌掛起來,名喚三口齋。
  
  拈花沒得說,老本行重新拿捏在手,只是不做茶壺改當老闆了,江南三江十八畫舫的大老闆,畫舫陳設普通但所有倌伶皆為色鬼親手調教,風情琴棋中、秀色書畫內,若那位客人入了倌人的眼,得美人相伴繾綣一度……下床的時候一定要忍住眼淚,捨不得走卻無奈離別,回家取錢再來過。
  
  葉非的傷還沒好,包了拈花一座畫舫來休養,拈花算他八折另加一重大照顧:允他三天一結賬。
  
  方先子也想去可實在不好意說。
  
  葉非何等眼光,看出四方頭心思,冷聲對他說道:「你這孩子。資質差也就算了,最麻煩的還是心志不堅。易生障易生魔,修劍養氣什麼的都先放下,先與我煉心去!紅塵煉心,去畫舫歷練,做好這場修行。」
  
  「謹遵師叔祖法諭!弟子必當認真修行,不負師叔祖苦心栽培。」
  
  葉非是師兄,蘇景也沒轍,不知該說點什麼乾脆就什麼也不說了。
  
  赤目那邊就不太順了。開過錢莊開過當鋪也開過珍寶鋪子,他的眼力沒得說,奈何太貪心,不管什麼買賣都沒客人願意和他打交道。雷動不賺錢無所謂有吃的就行,赤目要不賺錢可不行,不停地換行當不停地折騰著……
  
  由得三屍忙忙碌碌,由得上上貍招財鎮宅,由得葉師兄帶著四方頭紅塵煉心,蘇景和不聽去往南方。
  
  這座世界南方多山,三萬裡方圓內千山連綿。起起伏伏頗為壯麗,蘇景夫妻暫住之山名喚『紅底』,不算清秀不算蔥鬱。也談不到高聳挺拔,山頭凹陷有小小的清水湖一座,除此之外再無特殊,規規矩矩的一座山。
  
  入主第一天,灑掃庭院轉轉山色,夫妻兩人說說笑笑輕松閒適,第二天破曉時分,蘇景從山腰院落中一步憑空,直接登上峰頂。再跳上山頂小湖中央一塊礁石,盤膝落座後取出道尊賜下的玉簡。
  
  遠處天空中。有一道劍光盤旋在空中飛旋,當是本界修家正禦劍路過群山。蘇景也不理會,低著頭安安靜靜地讀著自己的玉簡。
  
  可蘇景不理對方,人家卻主動上門來,蘇景讀簡不久,遠天處的劍光飛臨紅底山巔,一聲清越劍鳴中,一個看上去十六七歲的女冠顯身半空,居高臨下看了看蘇景,問道:「修行之人?哪宗弟子。」
  
  蘇景隨口應道:「山林散修、哪有門派,走到這裡見山清水秀,正好精心修行。」
  
  「擺得姿勢倒是有模有樣,可惜修為太淺。」少女道士大刺刺道。
  
  今日蘇景何等威能,早修得氣韻內斂神相藏心,莫說凡間的修家,就是天外仙魔也沒幾個人能看出他真法在身,少女道士看他氣象平平和凡人無異,自然道他修持淺薄真氣微弱。不過蘇景坐在無人山頂、湖水正中,且擺出的是正經的端明盤坐,明眼人一看就知他是個修家。
  
  和一個小丫頭,蘇景沒話說,點點頭算是個敷衍,繼續運真識研讀玉簡。
  
  少女道士卻是個喜言多嘴的性子,繼續對蘇景說道:「你的修為差,眼力不不成啊。這紅底山看上去勉強算得秀美,其實靈氣稀薄濁意濃濃,不是個修行的好地方。更要緊的,你可知此山為何名喚紅底?」
  
  是問,但哪等蘇景說話,少女道士就徑自道:「因這座山是一座火山,古時曾噴薄烈焰,山基地都是滾滾熔巖,是才得了紅底之名。山底有熔巖無礙,可這火山噴發過,烈焰滾滾燒殺八方,害了不知多少性命……這山有違『上天好生之德』,所以不是修行的好地方。」
  
  紅底山是火山,曾經噴發過,這又何須少女來介紹,蘇景是玩火的行家,提鼻子一聞這山以前怎麼回事現在什麼狀況,他全都了然於心。甚至可以說,就是因為此山並非修煉的好地方,不聽和蘇景才選了這裡落腳:清靜。
  
  周圍峰嶺,要麼有修家結廬要麼有妖怪修煉,蘇景不想他們打交道,至於此間靈氣稀薄、山曾為惡有傷天德,如今蘇景早都過了煉氣的階段,修於秀神修於靈身,人在凡間內,無論何地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
  
  少女道士不止愛說話,心腸似乎也還不錯,飛得低了些:「可是覺得好地方都被別人占去了?無妨,這片山都歸我管,我幫你去說說看,請別峰的修家分出一塊小山頭給你,三千兩銀子,我幫你辦成這事!」
  
  說完、稍頓,少女又稍稍加重語氣:「真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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