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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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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升邪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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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7:15:53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五六章  熱心腸
  
  
  蘇景忍不住笑了:「你……很缺錢?」
  
  修行之人會刻意遠離塵世誘惑,大都不會看重銀錢俗物,像中土世界六兩大老爺那樣不慕長生就愛做買賣的少之又少,像白羽成他爹那樣直接用銀子修煉的更是萬中無一。何況這座世界道學昌盛,幾乎所有修家都是道統修法,最講究自律省身,聽一個長相甜甜的小女冠張口要錢蘇景又驚訝又好笑。
  
  少女道士點點頭,再開口時話更驚人:「家裡有個男人,要花錢。」
  
  蘇景又打量了下對方,少女印堂飽滿雙眸清澈,唇紅齒白模樣可人,完全不是沉迷色欲的樣子,而金烏神目了得,蘇景看得出她根本就是完璧處子。
  
  修道之人開口要銀子,黃花閨女自稱養男人。
  
  「誰家還沒個男人啊,養男人倒真是不便宜。」不遠處另個女子笑聲傳來,小不聽來了看夫君了,正巧聽到少女道士的話,隨口搭聲:「不過三千兩可不是小數目了,小仙子且說說看,這些錢要給你家男人怎麼花?」
  
  乍見不聽,少女眼睛一亮。
  
  小妖女的明媚風韻,若初見確是能點亮對方的目光。
  
  少女道士看看不聽,又看看蘇景,蘇景對她點頭道:「我沒錢但我家有錢,我家的錢都在內子手中,你若答了她,她或許會給錢。」
  
  少女道士倒是真愛說話,扳著手指數道:「去京城三口齋,我打聽過了,一個人要在那裡吃頓飽飯,沒有八百兩是不成的。午飯在三口齋吃完,下午飛去江南三江口,十八畫舫中選一座,喝酒聽琴、玩耍兩個時辰,最少得四百兩,若能得紅倌人青睞,繾綣一度又得八百兩,我爹沒見過市面而且耳根子軟,沒準人家姑娘一撒嬌他會另打二百兩,剩下八百兩我再給他封個大紅包,六十大壽封紅包一定要的……」
  
  「你爹?」蘇景、不聽異口同聲。
  
  「嗯,我爹,過不久他的六十大壽就到了。」少女道士點點頭。
  
  蘇景只覺啼笑皆非,她家裡的男人原來是她爹,她要給阿爹慶壽誕……帶爹去狎雞?這女兒可太孝順了!
  
  少女道士的話還沒說完:「我娘沒的早,我六歲就被師尊帶入山中修行,阿爹沒再娶這麼多年也不容易,一晃就老了,再不帶他去玩玩怕就來不及了。」
  
  名門正派弟子,當然不能向門宗伸手要『帶爹逛勾欄錢』,又不敢行劫或強搶民間,少女道士只好自己想辦法來掙錢了。
  
  蘇景笑道:「真不貴。」
  
  不聽從袖中摸出一塊玉佩遞給少女:「我身上沒帶錢,麻煩你跑一趟霖鈴國,到皇宮門口亮出玉佩,自有人會招呼你,要多少錢到時只管開口。」
  
  少女道士將信將疑,不過還是說道:「多謝!不敢多拿,三千兩足夠了。」
  
  蘇景也把自己的離山劍牌遞給少女:「拿著這個,三口齋、十八舫都能打折。」
  
  少女面上糅合歡喜與驚訝:「我倒是聽說過,三口齋、十八舫對重金熟客發了信物,憑信物可便宜些賬目,就是這種小玉劍?你是他們的大熟客?」
  
  「我在十八畫舫花的銀子都夠在三江口壘起一條大壩了。」蘇景心情很好,隨口吹牛。
  
  錢沒收到,現在只拿到了兩件信物,少女依舊歡歡喜喜地張羅著為蘇景換個山頭。這倒不必了,蘇景本想推辭,但是他大概能看出少女道士的態度:無功則不敢受祿。
  
  道尊吩咐的明白,他傳下的心法每天至多修煉六個時辰,其他時候蘇景還要和媳婦過日子呢,若遷去其他山峰與別人共處他倆都不願意,可又不想壞了小女冠歡歡喜喜做成的好買賣,由此蘇景找了個折中法子,家仍安在紅底山,兩口子仍在此過日子,每天他修煉就去小女冠幫忙安排的地方就是了。
  
  由小女冠帶領著,蘇景去往與紅底山相鄰不遠的揚啼山。巧得很,把持此山的是一頭大烏鴉修煉來的精怪。
  
  本地妖家是一隻白頭苦號鴉,這種烏鴉中土也有,數量算得稀少,叫聲最是悲苦,若它一開口,寒號鳥的悲鳴都仿佛歡笑。揚啼山烏鴉大仙名喚悲悲。無論什麼品種怎樣叫聲,只要是烏鴉就有三足金烏的血脈傳承,烏悲悲也不例外,不過他看不出來蘇景是自己爺爺的太爺爺的太祖宗,並非大烏鴉修為不濟或者眼光差勁,只因蘇景早已出神入聖,凡目如何能看出他的底子。
  
  烏悲悲名如其聲人如其名,高高大大的身形卻是一副悲苦面容,此妖修為勝過小女冠不少,但他對小女冠恭敬異常,聽過來意痛快點頭,將自己的山劃出一片小山頭給蘇景打坐。
  
  把人安置妥當了,小女冠又囑咐烏悲悲對蘇景多加照顧,這才開開心心地離去,看她縱劍方向應該是直接跑去霖鈴國取錢了……
  
  小女冠走後,烏悲悲臉上僵硬笑容散去,恢復了一貫的悲苦模樣,看著蘇景苦著臉道:「你這孩子,修為不成啊,你先去打坐修煉吧。如果修行上有何不解之處隨時來問我,我平時忙得很,不過總會抽出時間指點你幾句。嘿,好歹你現在也算是揚啼山的修家,這等稀鬆本領可給我烏悲悲丟人。」
  
  天下烏鴉一般黑,個個都是熱心腸。
  
  「好您了,多費心。」蘇景笑著應酬一句,不再理會烏悲悲,去了自己的山頭靜坐吐納。
  
  一個人置身不熟悉地方練功是件危險事情,入定時候萬一有外敵侵犯必死無疑,不過蘇景哪裡是一個人,他的王袍中有十七惡羅漢、袖裡小光明頂上常駐比翼雙鴉,再加上陽三郎和小金烏,整座世界的修家來襲也只有全軍覆滅的份。何況蘇景身如金玉,躺在地上不還手隨便凡間修家怎麼打也打不破他一塊油皮。
  
  全無顧忌,放心參訣依法修行,不料才剛開始修行烏悲悲又有傳音過來:「你這孩子啊,果然沒點江湖經驗,不知人心險惡的道理,都不知道先給自己布個守護法陣再開始修煉,這也就是在我揚啼山上,若換個地方你死都不知怎麼死的。」
  
  天下烏鴉一般黑,個個都是廢話精。
  
  蘇景一笑搖頭,不理烏悲悲繼續靜坐。
  
  道尊傳下的法訣是『思悟法』,不過在修持上也要配合氣息吐納和真元行轉,至於『思悟』,在這初入門的修煉中是絕想斷思,心中腦中一片空白什麼念頭都不升。
  
  絕對的什麼都不想,對凡人來說不容易,可對有些火候的修家卻再容易不過,對蘇景而言更是易如反掌。不過法訣中的吐納方法……
  
  修行吐納,絕非簡單的呼吸,普通修法吐納講究『共鳴』,共鳴於置身所在的靈山秀水;高深些的修法講求氣息共振於天地、扣合靈元大脈的流轉;再深一步,吐納可呼應於日月或天外星鬥。道尊傳下的法訣,於吐納之法有嚴格要求,長長短短依法吐納中,空空靈臺內一道靈犀直指天外!
  
  道尊傳法非同小可,氣息呼應於天外再正常不過,只是蘇景這一道靈思並非指向哪座星鬥或日月,它的去處:浩渺星空,無質深淵。
  
  不與星鬥和合,不與日月起落,這番吐納竟是要與重重星鬥之間的無盡虛空做呼應、起共鳴。
  
  可虛空是虛的、空的,根本什麼都沒有,這就仿佛對著空蕩蕩的天地喊話,哪怕喊得再大聲又怎麼可能得到回應。
  
  不止沒有回應那麼簡單的,不知是蘇景修行不夠還是道尊的修法太深奧,蘇景真就覺得,隨著自己一次次以吐納之法去『呼喚』虛空而不得,自己的精神迅速萎靡,沒法計較時間,似乎只是短短片刻,腦中昏沉沉無法自抑、心底空落落說不出的難受,旋即黑暗襲來、再也無法抗拒的,就此昏睡過去。
  
  一覺醒來,問問鬼袍中的惡羅漢,修煉一炷香,睡足四個時辰。
  
  睡醒了,可是全無振奮感覺,依舊覺得精神疲憊不堪,恨不得再補個回頭覺……困啊。
  
  困得不行,可蘇景心裡卻覺得好笑,自己可有多久不曾覺得過困了,神仙不會餓也不會困,此刻哈欠連天的感覺居然還挺親切。
  
  「我說,怎麼還睡著了?」頭頂烏悲悲的聲音傳來,大烏鴉早化人形,但習慣難改、蹲在蘇景身邊的一棵大樹樹梢上。
  
  袖中小光明頂,烏上一開口:「啟稟主公,我把他收了吧,免他總羅裡羅嗦!」
  
  蘇景心中一笑,對烏上一道:「和自家晚輩計較什麼。」
  
  「不是,你修得是什麼啊,讓人睡覺的功法麼?」烏悲悲哪知怎麼回事,他是熱心腸,他是廢話精,他得教訓這個貪睡不勤的晚輩:「你要是為了睡覺,又何必煩請不靈仙子帶你來我揚啼山寶地?睡覺在哪不一樣。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不靈仙子?」蘇景反問。
  
  烏悲悲立刻跑了題:「嗯,不靈仙子,丁陽道宗入室弟子,她這一輩排到『不』字……」
  
  少女道士愛說話,烏悲悲更不用說,他倆可是能廢話到一處的好朋友,也無需蘇景發問烏悲悲就把事情說了個大概。
  
  丁陽道宗是這座凡間四大道宗之一,立宗南方傳承萬年有餘。蘇景所在這連綿三萬裡的群山在丁陽道宗的勢力範圍之內,而山中妖精不少散修也多,丁陽道宗就派下弟子時時巡查此地,山中妖精或者散修如需幫助,丁陽弟子大都會出手解難,但除了相助也有一重約束、監督之意,丁陽道為人間正派,不允山中修擾亂凡間。
  
  不靈仙子負責督查這三萬裡山疆,時常會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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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7:16:05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五七章  大造化
  
  
  這山中兇猛修者不少,烏悲悲算得其中之一,他們的修為本領都比不靈仙子強得多,但小女冠背後是丁陽道宗,她的面子大家都買賬。
  
  話題岔開說了一陣不靈仙子,烏悲悲又想起教訓不成器晚輩的事情,正想接著教訓蘇景奈何沒機會了,蘇景起身告辭,開開心心地回去紅底山。說好的,不聽在家做好飯等他回去吃。
  
  「怎麼?走了?修者參道哪個不是日以繼夜,你倒好,你當修行是上工麼?就是上工這也還沒幹夠時候,天還亮著……嘿,懶惰娃娃啊!」烏悲悲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蘇景腳步輕快往家裡跑。
  
  轉天一早蘇景不去揚啼山了,重返紅底山頂峰的湖心小島,新的修行也和昨天一樣,以吐納呼應浩渺虛空,精神急劇消耗很快睡去。到得睡醒時候意外發現烏悲悲居然來了,就蹲在湖邊看他:「怎麼又睡著了?還有,怎麼不去揚啼山修煉了?可是我昨天說了你幾句你就不高興了?看你挺聰明的孩子,怎麼這點道理都不懂,我說你是為了你好。以你資質,飛仙長生是不必想了,不過修煉得法的話,延年益壽總是沒問題的,你看看我,你可知我多少壽數?」
  
  烏悲悲,聲音減輕仿佛自謙,但語氣加重真正得意:「整整一千一百歲!」跟著他再以老壽星的口氣繼續教訓後輩:「你好好修煉,能活得長,現在顧著睡覺,晃晃就老了,再晃就死了……」
  
  鬼袍之中,惡羅漢伏虎沉聲道:「啟稟歡喜大尊,我願出手教訓這個廢話簍子。」
  
  蘇景心底大笑:「別那麼大火氣。他心眼還挺好。」
  
  來紅底山是為清靜,不去揚啼山就會把大烏鴉招上門,那還談什麼清靜。再轉天蘇景老老實實回去揚啼山修行。又睡了一覺。
  
  一覺、兩覺、三覺……七天下來,蘇景再去揚啼山的時候意外見到烏悲悲家裡來客人了。四位人打扮各異,皆非精怪而是凡人修家,烏悲悲一見蘇景就招手道:「蘇景,來見過仙長。這四人都是附近山嶺的精修大家。眼見你修行稀鬆,我這心裡著急啊,但你是人,我的妖修路子未必適合你,這才特意將幾位老神仙請來。看看能不能給你指點一二。此乃福緣造化,你當珍惜。不過你要謝我就不必了,只要你修煉有成我便大大開心。」
  
  面枯嘴碎心卻熱的烏悲悲,怕自己的修法不適合蘇景體魄,特意請了人類修家來幫蘇景看看功課。
  
  一葉可知秋,從一頭烏鴉精怪的做派就不難看出這座世界的風氣了,難怪道尊中意這座凡間。
  
  再看四位散修,個個面色倨傲擺足了老前輩的派頭,不過他們既然能被烏悲悲請來,心腸總不會差。只是他們的好心蘇景實在無福消遣,無奈微笑著敷衍了幾句,那四位散修似是嫌他氣意太差根基太淺。都懶得多問什麼,就讓他快去打坐修煉,上仙自會分辨他的吐納氣息為他做出指點。
  
  蘇景一個字都不矯情,去了自己的山頭,依著道尊傳下的法門繼續修煉……早上開始打坐,一覺醒來已是下午了,毫無意外睜開眼睛就看見了烏悲悲。
  
  烏鴉大仙面色沉沉,見蘇景醒來,他口中發出長長一聲嘆息。
  
  蘇景再看四周。不見其他人影只有烏悲悲孤零零一個,蘇景努力忍著不打哈欠:「那幾位散修大人……」
  
  「別提了。氣走了!人家應我所求,好心好意來指點你的修行。哪成想你竟又睡著了。是對自己鬆懈,也是對前輩不敬,他們見你睡熟個個冷哼一聲轉身走掉。你啊你啊,你可知自己錯過了多大福緣!等閒修者,就算資質、修為比你高上幾倍之人,想要得他們幾字指點都難。」烏悲悲滿面惋惜,恨鐵不成鋼。
  
  蘇景笑得挺不好意思的,沒多說什麼站起身拍拍屁股,溜溜達達地回家去。
  
  隨後一連三月,蘇景勤奮自勉,每天一早準時去到揚啼山睡覺,烏悲悲不知是太閒還是太愛說話,差不多每隔三兩天就會勸誡蘇景一番,讓他不可如此辜負光陰,大烏鴉勸得多了,蘇景都擔心他光顧著幫別人再耽誤了他自己的修行。
  
  到得蘇景修持道尊秘法百日那天,吐納一陣濃濃倦意襲來之際,正端坐山峰的蘇景突然昂頭向天,張口一聲虎吼!
  
  是吼,但聲凝於氣直沖雲霄,當時並無絲毫動靜,直到當天子夜時分,那道納聲真氣才在天空中真正暴發開來,整座凡間、浩浩乾坤,連綿虎吼仿佛悶雷般滾滾激蕩,綿延三個時辰方才散去。
  
  全世界都被驚動,是夜無人能入眠,孩子們哇哇啼哭、大人滿目驚慌地望著天空。在凡人和普通修家聽來,這怪吼也不過是一陣可怕聲音,並無實際影響,可在這世界中頂尖的幾位大修家耳中,天際虎吼直擊靈臺,聲聲怒叱簡直就是在拷問自己的心魂,非得全力行功抗衡不可,否則心神受到沖擊難受非常!
  
  待到黎明時份『天吼』散去,幾位能領略吼聲之威的大修個個精疲力盡,周身上下汗水浸透,可驚訝目光中還藏了一份歡喜:這一夜過得很累,但絕非全無所得;那吼聲真兇、兇卻不惡,與之相抗過後只覺識海清透靈臺振奮,這是一場精神上的大好修煉!
  
  免不了的,修行道上又是一陣紛亂,久不出世的諸位大修接連下山想要探訪天吼來源,各大門宗傳言紛紛、猜測著吼聲出處……至於蘇景,一道振冥天吼並不代表什麼,不算突破不算精進,僅只修行道尊秘法過程中的元力震蕩反應而已,不是天天都會吼,偶爾吼一次完全正常。
  
  又是好晨光,蘇景返回揚啼山修行,烏悲悲家裡來了不少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著昨晚的天吼,見蘇景來了烏悲悲把他拉到一旁:「昨夜天吼你也聽到了吧?那可是絕頂仙家的吐納之威,那是多大的能耐,你聽後不覺激勵麼?我輩修行,就當勇攀絕嶺,那位前輩能如此了不起,你當信自己也能行……」
  
  烏悲悲應該是被天吼刺激到了,滿目振奮地勸蘇景發奮自強,半晌囉嗦過後,他又從懷裡摸出一塊玉簡和三根烏翎符,一股腦地塞進了蘇景手裡:「玉簡是烏火行運法門,這些日子看下來,偶爾我能察覺你有一點點火性,雖說少得可憐吧,不過有火性總是好的,你可依玦修煉,會有好處的。再就是你的資質實在不成,怕是修不成像樣的鬥術,而修行人總有行走四方的時候,這三根羽篆都封了我一道神通,現在是沒什麼用處,但以後多半用得上,你收好了。」
  
  這還真讓蘇景有些感動了,心念轉轉傳召烏上一,小光明頂上烏上一立刻躬身應和:「主公吩咐,萬死不辭!」
  
  「不用那麼緊繃繃,你得閒時點撥一下烏悲悲吧,辛苦了。記得莫要洩露了身份。」蘇景交代過事情,開始做自己的修行了。
  
  當天夜裡,烏上下一兩口子離開小光明頂,直奔揚啼山而去……
  
  自此日起,烏悲悲那張苦臉上就浮起了興奮之情,興奮之外還有些神神秘秘,仿佛吃了甜甜蜜糖卻還不肯告訴別人的模樣。
  
  蘇景三天沒理他,烏悲悲總是欲言又止的樣子,但也不肯主動說什麼,到得第四天蘇景睡醒準備下山時才笑著問他:「烏老大,看你成天喜形於色,可是遇到了什麼好事?」
  
  烏悲悲已經辛苦忍了好幾天了,再被問起終於再忍不住,煞有介事左顧右盼,確認四下無人後他才壓低聲音對蘇景道:「看你這孩子嘴巴夠嚴我才跟你說:我遇到了大造化,一對本族仙侶途徑此地,偶然遇到我,見我神采非凡根骨出奇,前輩仙侶愛才心起,收我做了記名弟子!傳下仙法神功,且還親自指點我修煉。」
  
  「啊?這等大造化?!快仔細說說……」
  
  「不能說,不能說了,你自己知道就成了,千萬別再告訴別人了。」烏悲悲笑成了一朵花,再不肯多說半字。
  
  再過兩天,蘇景來到揚啼山,正要修行時候忽見一道劍光飛來,不靈仙子又來巡山了,遠遠見到蘇景,小女冠就顯現身形用力揮手。
  
  來到近前,小女冠落地,蘇景笑著問她:「令尊六十大壽過得還舒心?」
  
  「好極了,要多謝你!」小女冠的笑容甜甜。可她是修行中人,雖有活潑心思卻不太擅長辭令功夫,有心再使勁謝謝蘇景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好了,口唇吶吶半晌找不出合適言詞,乾脆換過了話題:「烏悲悲得造化啦。」
  
  「你也知道了?」
  
  「這滿山遍野的妖家、散修哪個不知曉,他都說遍了。」小女冠笑著,又問蘇景:「你可見過他口中那對大烏仙侶?」
  
  蘇景搖搖頭,小丫頭也沒將此事放在心上,仙翁仙子這種稱呼在凡間一般指的反倒不是神仙,是對大修前輩的敬稱,有一雙不知名的烏鴉大妖看上了烏悲悲,這也不算什麼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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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五八章  寶貝冰
  
  
  相比烏悲悲得機緣,小女冠更在意不久前震驚世界的天吼,與蘇景閒聊幾句後她的話題就轉到『天吼』上來,問蘇景聽沒聽到,問他家娘子有沒有被嚇壞,還滿面崇拜地給他講解本宗高人對這聲『天吼』推測……
  
  聊了一陣,小女冠笑瞇瞇站起來,認認真真地囑咐過蘇景要好好修行後繼續巡山去了。臨行前小女冠不忘將之前從蘇景、不聽處借去的信物歸還。
  
  目送小女冠離去,蘇景開始打坐,一覺醒來後張開眼睛,小女冠居然又回來了,不知她回來了多久,口中咂砸螓首微搖:「烏悲悲和我說你一修行就睡覺時我還不信,哪有人會在修行時候睡大覺啊,沒想到竟然是真的,蘇景,你這樣可不成。」
  
  蘇景都覺得頭疼了,如今隨便什麼人都能來語重心長地教訓自己一番,還真是有點煩。但他天生的歡脫性子,轉念再一想:自己不會在這世界耽擱太久,幾十年後就離開,對烏悲悲、小女冠等人來說,自己不過過客,他們一輩子都會以為蘇景是個不爭氣的小修家,永遠也想不到他們天天教訓的到底是什麼人……如此想來蘇景忽覺這事很有趣,不知自己當年在中土人間教訓人時,其中有沒有大神大仙啊。
  
  蘇景點點頭微笑對小女冠道:「你也要好好修行啊,將來要飛仙才好。」
  
  如果小女冠飛仙了,蘇景一定去東方道庭探望她。到時候看會不會嚇她一大跳!
  
  小女冠說了半晌,卻換回蘇景這樣一句話,她哪懂得對方心思,只以為那小子是在敷衍,她嘆了口氣:「或許是你的修法不夠好?這塊玉簡有空時你看一看,休要倦怠,下次見面時候我會考教你。」
  
  不由分說,玉簡塞入玉簡手中,小女冠縱法飛天去。
  
  巡山弟子既是監督群妖,也會相助山中修家。小女冠本就有傳法之權。當然她傳下的不會是丁陽道內門正法,只是粗淺的入門功夫。不過道家正統入門煉氣法門,肯定也要比『一坐就睡覺』的雜門功法高明千倍!
  
  蘇景下山,回家路上『看了看』小女冠送下的玉簡。忽然狹促心起。轉真識馭真氣、將玉簡內容塗塗寫寫修改了一番。其後好長一段時間,蘇景有時間的時候都會去篡改這塊玉簡……
  
  一晃又是半年過去,烏悲悲得造化之事不止傳遍群山。且還取信群修。本來烏鴉的話大家聽過就是了,都不會太當真,可這短短半年中烏悲悲修為精進神速,一舉沖破困擾他兩百年有餘的瓶頸不算,且還修出一根金色長翎,力量比著原來暴漲一倍有餘。
  
  這可是實打實的成就,人人皆知他是真的得了造化。
  
  烏悲悲原來人緣就好,又得重大機緣,一下子揚啼山就熱鬧了起來,差不多每隔三五天就會有同在這片山中修持的鄰居上門,有來和他探討功法的,有來請他幫忙的,也有人來打探烏悲悲那一雙仙侶師尊,盼能一見說不定自己也可得上仙青睞……
  
  揚啼山熱鬧了,親眼見識過蘇景『打坐睡大覺正法』的人也就多了,冷嘲熱諷會有,但更多的是勸誡,大家都用烏悲悲做例子,給蘇景講:烏老大如此勤奮修行,這才得來高人青睞,機緣只落勤勉弟子之身。
  
  好心人多,來勸誡蘇景的人多,他們可不曉得自己多危險——惹煩了、惹惱了陽三郎!三老爺說要揚威清場,免得這些人成天到晚不知所謂,還好被蘇景攔住了。
  
  在仙天世界,虎豹群中一隻小老鼠斷無活路。
  
  自仙天來此凡間,一群虎豹都在勸一隻它們以為的小老鼠:你得好好修行啊,你得像我們學習啊。
  
  說句心裡話,小老鼠蘇景還挺享受這種感覺的。
  
  這半年中小女冠來過兩次,第一次她要考教蘇景的功課,蘇景搖頭耍賴不應考,一個勁地說自己不能帶藝投師不能修她的功課,硬是把玉簡還給了對方。
  
  第二次小女冠不再提傳功授法的事情,不過督促和教訓是不會少的,督促過後又請把烏悲悲請來,她有事要請大烏鴉幫忙:這山中一位老修家壽終正寢,留下個小徒弟孤零零住在洞府內,小徒弟剛入門時間不長,還在築基。老師父修為平平,小徒弟倒是根好苗子,奈何根基太淺薄,現在還在門外摸索,如果沒人領路他自己沒辦法繼續修行。
  
  小女冠的意思,自己先傳法讓他在山中修持一陣看看狀況,如果修行得像那麼回事她就呈報門宗,將小徒弟引入丁陽道宗去。最近這段時間就請烏悲悲幫忙照料下。
  
  人已經被小女冠帶來了,就在山下等著。
  
  烏悲悲和小女冠好交情,點頭得無比痛快。小徒弟被帶上山,七八歲的小男孩,白白胖胖地長相討喜,名喚張逸凡,因為五歲前體弱多病天天被灌藥所以得了『藥丸子』的乳名。
  
  藥丸子管烏悲悲喚仙師,管蘇景叫大兄,小女冠叮囑此子認真修煉,又給他留下了一塊玉簡,蘇景眼睛尖,一眼就看出這枚玉簡就是自己篡改過的那一塊,站在旁邊笑得挺開心。
  
  小女冠總是忙忙碌碌的,把藥丸子的事情料理好便告離開,林星之際蘇景忽然對她說道:「多謝你。」
  
  小女冠眨眨眼睛:「謝我什麼?」
  
  傳玉簡、看修行,如果是那麼回事就引入正道天宗,小女冠也曾傳簡給蘇景,她的善意蘇景自能明白。
  
  十六老爺逃得飛快,終於甩開了追兵,小蛇甩了甩尾巴,躲在一塊水中暗礁背後,呼……長出一口氣。
  
  要鎮守水脈,是行雲布雨。要開心玩耍,還不要驚動本地水族。前兩句不必說,蘇鏘鏘請幫忙,十六老爺一定給面子,至於後兩句,『要開心玩耍』是它的信條啊,奈何十六是一玩就忘形,一忘形就難免惹來本地水家的注意,每到此時小蛇都牢記『別驚動它們』,所以小蛇不打架。一見有水精海怪過來它轉頭就跑。
  
  十六一跑。那些精怪不明所以,只道此蛇做賊心虛,咱得追。
  
  莫說已經成仙的天罰惡龍,就是未得大道的尺身陰褫也不是他們能惹得起的。但這世界從沒有過陰褫這種怪物。本地妖怪真不知他的厲害。大家追得可起勁。
  
  十六要真放開了跑,一甩尾巴就從天南到海北,誰也休想攆上它。可仍是『別驚動了它們』,逃得太快也驚世駭俗,十六寧願自己辛苦些,每次逃竄都把握住『剛剛好沒抓住』的界限。
  
  這次又逃過了一群蠢魚的追蹤,明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十六老爺偏懷著一顆煞有介事的心,仿佛自逃脫了一場真正的生死大難似的,長出一口氣,吐三個小泡泡,然後……他忽然想念小相柳了:因為他看見一塊冰。
  
  小相柳是冰原的怪物,冰原很冷所以凍壞了小相柳的臉,所以他那張臉成天都硬邦邦地沒表情——十六是這麼想的。
  
  十六在自己藏身的礁石下看到了一塊拳頭大的冰淩,從冰淩想到了冰原,從冰原想到了小相柳,他想小相柳了。
  
  不過很快十六就想到,此間東南河域、正值盛夏時分,河裡的水不要太暖和,怎麼可能有塊冰?
  
  不應該有冰,莫非那拳頭大、亮晶晶的東西不是冰……難道是塊大鑽石?!十六老爺陡地興奮起來,再仔細觀瞧!
  
  願望火燙燙奈何現實冷冰冰,就是冷冰冰的一塊冰。是塊不化玄冰,莫說在水中泡著,就是扔進炭火中也不會融化。
  
  玄冰難得,但也算不得太罕見,至少在十六、蘇景這等仙家眼中並不珍貴。不過十六再稍稍用些心思就發現,自己見到的這塊玄冰絕非凡種,小小一塊『拳頭冰』內中卻封存了一抹十六從未見過的深深寒意。
  
  是『意』,並非真正寒冷且淺淡非常,若非十六為龍種天生對這種水生秀色敏感異常,幾乎就會忽略過去。冰內詭怪寒意十六老爺也說不出個名堂來,但它至少能明白這塊冰看似平平無奇,其實大有玄機,至少……它會對小相柳的修心有極大幫助。
  
  小相柳就是修冰的,而真正好冰難尋。
  
  不過再怎麼神奇的冰,拳頭大的一塊都沒用,太小了,十六耐下心思,又再仔仔細細地查看眼前玄冰,岔口鋒銳棱角硬朗,再明白不過的,這塊冰是從大冰坨上崩裂出來的,有隨波逐流沿水脈漂落於此。簡直再好不過!這世界原來是有寶貝冰的。
  
  十六想小相柳了,十六發現這世界可能存在對小相柳修為大有好處的寶貝冰,十六老爺決定要為相柳老爺找到冰源。
  
  小蛇一張口將冰塊吞入腹中,逆流而上開始了它的尋冰之路,遊弋不久十六的小小身軀突然一翻,再看黑色小蛇消失不見,大河地下多出一個身穿劍袍的年輕男子。
  
  劍眉長目、鼻似懸膽雙唇薄薄,從眼光到神情都陰森漠然的青年,冷雖冷,卻也俊俏,若是蘇景在場當會納悶問一句:十六,你變成小相柳作甚?若十六能回答,當會應一句:我這是給小相柳尋冰,變成他的樣子更顯心誠,心誠則靈!
  
  青年面目沉冷,一個人行走於大河之底,行走一陣子忽然前方濁浪翻騰,三位巡河夜叉顯現身形。
  
  這片水域是有主之地,有河大王的,巡河夜叉見一個陌生人走在自家地盤中,都皺了皺眉頭,為首夜叉還算客氣,開口問道:「閣下何人,來我河疆是為尋人還是路過,若尋人就請示下所找何人找他何事,若只是路過,便請拿出通關文牒。」
  
  冷峻青年微瞇眼,狹長雙目中寒意流轉,冷冷開口應了三句話:
  
  「忽啊?」
  
  「忽啊。」
  
  「忽啊!」
  
  最後一句充滿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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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7:16: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五九章  聲聲嘆
  
  
  藥丸子是個天才!
  
  不止,不止,天才都不足以形容,此子簡直是個神才、是枚仙葩!
  
  按照丁陽道宗小女冠的安排,藥丸子暫時落戶揚啼山,依著不靈仙子賜下的玉簡法門開始了新的修行。
  
  這孩子用功,比起每天都來按時上山睡覺、睡醒一覺就回家吃飯的蘇景不知勤奮了多少倍,烏悲悲、小女冠和山中修家後來都用丸子張逸凡來教育蘇景,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人家還管你叫大兄呢。
  
  蘇景睡覺的時候,藥丸子在修行;蘇景在和烏悲悲吹牛聊天的時候,藥丸子在修行;蘇景回家吃飯吃完飯沉迷美色的時候,藥丸子在修行。
  
  如果只是勤奮也還罷了,畢竟修行中人個個都修煉刻苦珍惜時間,『勤奮』在修行道上只能算必備品質,不能看做是大好優點,可丸子的修行有大成就!
  
  這成就並非來自精進速度,藥丸子的精進速度並不快,小女冠留給他的玉簡心法分做五個層次,五層破盡則完成氣基之修,一般來說,丁陽門下普通弟子須得用五到八年的光景修成此法,藥丸子用了七年,中規中矩,比著一般的散修弟子是強得多了,不過在丁陽道來說,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也不少。
  
  時間上、速度上是平庸的,可就在藥丸子『鑄氣基』破關時,包括揚啼山在內一千七百里範圍之內,茫茫山林無風自動。嘩啦啦的枝葉搖晃聲音響徹山巒,旋即只見一道青靈氣息自自林間繚繞而去,從四面八方遊弋而至,道道纏繞層層編結最終化成一座千丈靈臺將藥丸子高高托浮起來。
  
  而後千丈靈氣高臺點點融化漸漸降低,十二個時辰過去,靈臺消失於世,藥丸子的丹田中則多出一座三寸高青中透金的小小靈氣塔。
  
  這便是他築基的成就了,真元化氣入身,真氣結形鑄塔!
  
  小女冠是丁陽道宗的入室傳人,身份大抵於離山的內門弟子。劍尖兒劍穗兒那樣的地位。她的資質不必多說。可即便以她的資質,鑄就『氣基』時體內真元化形也不過是瓢蟲大小的一塊白玉。
  
  普通修行弟子的氣基就算鑄成也不會化形,非得特別資質之人才可以,此其一;
  
  小女冠是直接被本宗高人看重。領入門中、高人呵護正法修持靈藥補身。這才成功讓氣基化出真形。藥丸子修行的玉簡,不過是最最粗淺的築基功夫罷了,此其二;
  
  瓢蟲大小的石頭。與層次分明青中透金的三寸塔,其間差別何其巨大,此其三。
  
  毫無意外,藥丸子的成就轟動三萬裡山區,也十足驚呆了第二天聞訊趕來的小女冠,撿到寶了,遇到奇葩了!
  
  小女冠歡喜無限,領著藥丸子回師門了;烏悲悲與有榮焉,直到小女冠和藥丸子消失天際他才停止揮手,一回頭看到也跟著一起樂呵的蘇景,烏悲悲嘴巴動動,最終:「唉!」
  
  藥丸子小些,蘇景大些,在烏悲悲看來都是孩子,而且都是聰明孩子,可惜,小的那個如此不凡,大的這個怎麼就這麼不爭氣呢……
  
  藥丸子進入丁陽道宗,大門大戶不似三萬裡山中人那麼愛激動,不過小小驚訝也是免不了的,掌門真人親自查驗過藥丸子的氣基,跟著深深鎖起了眉頭:不對勁啊。
  
  這孩子的成就貨真價實絕沒問題,全無誇張的說,以他的層次而論他,他的成就在丁陽道宗內千年無一。可掌門真人也仔細探過了藥丸子的體魄、經絡、氣竅和魂竅,就是個普通修行弟子吧,以他的資質不可能取得這樣的成就。
  
  再查,絕無灌頂痕跡,藥丸子體內每一道真氣都有源可循,是他自己修來的;不見仙果或靈丹氣息,如果服食什麼特別之物會讓修家修為大進,不過高人是能查出來藥物作用的痕跡的……越查就越正常,可是越正常就越讓掌門真人疑惑。
  
  查來查去,終於查到了查到了藥丸子修煉的那枚玉簡上,掌門真人查玉簡的時候本也沒抱太大希望,但他讀過玉簡後面色陡變!
  
  玉簡內的功法被人修改過了:法訣總綱未變,基礎內容依舊,但在前前後後十幾處觀想、吐納、行氣、入真等細節上都有修改,單看一處修改,規規矩矩,不見太多神奇,可諸多修改連在一起,就讓整套修法脫胎換骨!
  
  不妨這樣說,以前的修法可以看做是大浪淘沙,濾去絕大部分雜質留下來含金原石,但也只是原石而已,含金、卻純度低淺;被『篡改』過的功法則是真正水中淘真金、水中捉美玉之法,煉成、直接得真金得美玉。
  
  十餘處的改動,功法本義不變但效果判若雲泥。
  
  破案了破案了,不是藥丸子多奇葩,而是他的玉簡被真正的大奇葩給改了。
  
  這世界比著中土還要一團和氣,無論人鬼妖魔大家基本都修道,都是同門弟子,大門宗之間比試之意不缺但傾軋之心不存,這門新的築基法門丁陽道不會私藏,過不多久就會在人間發揚光大。
  
  舊案子破了,只是小案子;新案子來了,真正大案子,誰改的?!不靈仙子被找來破案,小女冠直接就懵了,這塊傳功玉簡她就給過蘇景和藥丸子兩個人,難道蘇景……不可能吧。
  
  當然不可能,掌教真人親去揚啼山,暗中觀察十天,不露身份出面閒聊三場,妥妥確定蘇景就是普普通通一小修,雖然在真人看來蘇景總睡覺是修法使然倒不是他真那麼懶,但也僅此而已了,這孩子沒資質也沒前途,倒是挺聰明挺討人喜歡的。
  
  既然不是蘇景,還能是誰……散修妖精烏悲悲這幾年的精進不得了啊!聽說他得了大機緣,有一雙烏鴉大妖道侶收他做了弟子。那這對烏鴉大仙……高人行事全無痕跡,即便藥丸子天天都把玉簡攥在手裡,高人想要悄然改了內中記載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案子查到這裡也就沒的查了,不是烏悲悲不肯幫忙打聽,而是那對烏鴉大仙不見外人,對玉簡事情他們也只對烏悲悲說一句:「這事你別摻和,一推三不知就是。」
  
  烏悲悲心中早就認定篡改玉簡之人是自己的兩位上師,可師尊交待不敢有絲毫違背,立刻點頭答應。
  
  烏下一站在夫君的肩膀上,見烏悲悲的眉頭松了皺皺了松、欲言又止,似乎還有什麼話想說,脆聲開口:「有話就說,我們又不嫌你煩。」
  
  「是是,弟子是想…是想,兩位師尊手段通天,就算真正的神仙怕也就比您們高明一丁丁點,那我這楊提山上還有個人間小子……蘇景資質實在差勁,不過他為人還挺討喜的,您二老看看,能不能點撥他一下,也算他的大造化。」
  
  讓烏悲悲莫名其妙的,下一師父聞言居然笑得花枝亂顫,仰頭大樂之際下師父用後腳跟踢了踢上師父的肩窩,一個字:「賞!」
  
  上一師父也笑道:「正有此意。」說話間張口吐出一柄火羽飄風劍,直接賞給了烏悲悲。
  
  烏悲悲又歡喜又納悶,滿頭霧水之際烏下一笑道:「賞你是因為你有好心腸,可那蘇景小子修行不勤貪睡貪色,除了長得好看些再無所長,以我們兩個的本事可教不了他,除非道尊現世閻羅出殿,否則誰能教得了他,此事再也休提。」
  
  蘇景實在太不堪了,要道尊閻羅才能點化這塊頑石……烏悲悲心想。
  
  烏悲悲不敢再都說什麼,轉天再見蘇景時,大烏鴉情不自禁、對他一聲深深嘆息,唉!
  
  聲聲嘆,烏悲悲自己已經數不清他為蘇景究竟嘆氣多少聲了。
  
  凡間修行,暖融融也樂融融,蘇景心底愜意非常,快樂時光總是跑得飛快,不知不覺中他來這座世界已經整整一個甲子了,其間道尊主動出關了一次,專門來問蘇景的功課。
  
  蘇景如實回答,道尊微笑點頭:「嗯,沒錯,就是這樣子,接著練接著睡。」
  
  三萬裡山,無數修,蘇景已經修煉成所有人眼中的草包了,但沒辦法,他還得繼續草包下去,道尊這門修法不是朝夕可破的,人間這幾十年修不完。
  
  蘇景和道尊說了自己傳法的事情,並無得意之情,反倒隱隱透出了埋怨之意,埋怨還要自己出手,明明是道尊中意的世界,他老人家早該伸手幫幫徒子徒孫。道尊無所謂,仙天之人不必牽扯太多人間情懷,一切順其自然就好,所以他老人家雖中意這凡間卻從沒興起過主動提拔的念頭,不過蘇景提拔了也沒關系。
  
  道尊繼續閉關,蘇景繼續睡覺,日子平淡也充實。直到這天下午時分,蘇景剛剛醒來就睡眼惺忪地望向天際,重重劍氣劃過蒼穹……普通修家察覺不來,但金烏神目輕易可辨,那些都是『仙氣』,有天外仙魔遁入整座凡間世界。
  
  讓蘇景稍稍意外的,他等待了片刻並未收到任何靈訊,這夥入境仙魔不是來找自己的。
  
  不是自己人,他們來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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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7:16: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六零章  快搬家
  
  
  「烈爺?」眼望蒼穹,蘇景心中說道。
  
  「鏘爺您抬舉,小的侍候您!」烈小二始終住在蘇景黑石洞天內,聽到招呼立刻出聲相應。
  
  這許多年下來兩個人混得太熟稔了,又一棧對客人講禮數講規矩,不過蘇景烈小二年紀相仿,又都是少年的歡脫心思,稱呼上開開玩笑也是常有的事。
  
  蘇景一道神識投映黑石,搖著頭道:「侍候不敢當,不過有件事真要麻煩您了。」
  
  「您說,茲是您的吩咐,小的沒有不盡心辦好的。」烈小二起身、抻腰、扳肩,自從來到這座凡間世界就落戶黑石中,好久沒活動了,挺興奮:「可是外面那群入境仙魔的來歷?」
  
  修行時候蘇景的大竅開放,他所見,鬼袍、小光明頂、洞天內的自己人皆可見。
  
  蘇景點點頭:「正是,請烈爺幫忙看看他們的動向。最好再查查他們的來歷。或者我請陽三郎與你同去?」
  
  一座大好世界,若有仙魔想要來此作祟蘇景不會袖手旁觀。以他的本領,以他帶入這世界的力量,除非星君鬼主那種檔次的大傢夥,其他仙魔一律不入他法眼。
  
  烈小二笑道:「不用麻煩陽三老爺,小人自己過去看看,您老等我消息。」言罷身形轉轉,遁化無形之光一飛沖天,向著入界仙魔的方向追去。
  
  ……
  
  他的面目森然,他的目光冷冽,修長青年背負雙手一個人站在船頭,低頭望著船下江水滔滔,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冰在哪裡呢?
  
  二十多年前十六老爺肚子裡裝著一塊冷冷涼涼的冰,化作小相柳模樣開始心誠則靈地溯流而上。去找大坨的寶貝冰。奈何這世界水脈複雜異常。口中忽忽啊啊的『小相柳』沿河脈直入高原雪山,再從雪山沿另一道大江直追入海。又從大海裡轉來轉去最後遊回江南三江交匯之處,大寶貝冰沒找到、熟人遇到了……三江交匯地方。有畫舫十八座,畫舫中有矮子大宗師一人和離山弟子兩位。
  
  一無所獲跑了這麼多年,累倒談不上但鬱鬱難免,『小相柳』暫時再畫舫歇歇腳、住上幾天。
  
  一大圈跑下來,就算十六不太聰明也足能想到,寶貝冰如果真的存在這座世界,必也是被法術遮掩住了,氣息不外泄寒意藏於內。否則本應如此『醒目』的大寶貝冰怎會如此難尋。
  
  冷峻青年歎了口氣。可未等這口氣歎完,他又猛地抬頭、開口:「烈?烈!烈烈烈烈烈烈……」
  
  十六老爺到現在為止會說的話:烈、呸、忽啊和把『忽啊』分開來說。
  
  正飛過江南的烈小二人在高空,聽到有人呼喊循聲望去,一愣,小相柳?
  
  烈小二以前見過小相柳,知道此人後來去了北方,可沒想到他居然也在此界,不過隨即見『小相柳』滿口忽啊的飛上來,烈小二恍然大悟。笑道:「十六老爺?」
  
  一是『忽啊』太容易辨認,再就是小相柳行走之際肩不動雙臂擺與常人全無兩樣,十六老爺雖化作小相柳之形。登天走動時仍是脫不開蛇子的習慣,搖頭動跨扭腰晃肩膀,簡直分不清他是在走還是在『站著爬』。
  
  十六老爺忽啊忽啊地本想招呼烈小二下船來喝花酒,但烈小二有事在身,打個招呼說笑幾句就急匆匆去了,冷漠青年一個人重新回到船頭,繼續望著江水:冰在哪裡呢?
  
  「十六。」葉非的聲音從舫中傳出。
  
  「忽啊?」冷漠青年回頭。
  
  「來喝酒。」葉非今天心情不錯,有外間仙魔入界他當然也察覺了,且他還探出這夥人落腳地方相距三江口不遠。不過他才懶得理會。無關仙魔,哪有身邊的美貌姑娘來得可愛。
  
  葉非身邊就有個特別可愛的姑娘。
  
  「哈!」十六開心答應。『搖頭擺尾』地走向船艙,都沒留意不知什麼時候自己又會多說了一個『哈』。
  
  ……
  
  烈小二辦事幹練。當天晚上蘇景就接到他的靈訊,他已經盯上了那群仙魔。
  
  一群仙魔共計三十一人,不是成名上仙也非大宗出身,是以烈小二也不認識他們。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三十一位入世仙個個修為平庸,在天外只能算是不起眼的小角色。
  
  烈小二就留在附近監視。同時他已傳訊又一棧,找店裡幫忙查查,看能不能查出這夥人的出身來歷。
  
  烈小二再請蘇景放心,一來這夥仙魔修為平平,加在一起也不夠烈小二一個人打的,何況他們落腳地方是一座名喚『南鬥花屏』的小山,相距『十八畫舫』和霖鈴國都很近,畫舫有葉非等人,霖鈴國中也有戚弘丁坐鎮,萬一有什麼異常狀況他們抬腳便至。
  
  仙家路過凡間世界,偶然停留一陣、下來走走看看這種情形也是常見的,只要他們老老實實蘇景也不會出面,有烈小二盯著就足夠。不過蘇景還是給十八畫舫和霖鈴國傳出一訊,請師兄與戚城主對外來仙魔稍加留意。
  
  待到黎明時份烈小二第二訊傳來,說是有本界修家的蹤跡出現南鬥花屏附近……在蘇景之前這世界沒有歸仙常駐。但以前時不時會有從此飛仙的長輩返回故鄉探望,幾大門宗都有前輩仙家賜下的寶物,其中就有探天之器。
  
  蘇景的親友入世,本屆仙家知道有人來了但那些探天之器也難尋其蹤,這夥仙魔來時,那些寶物終於派上了用場,本界仙家追探到他們的行蹤。
  
  正道大宗護界有責,發現、找到入世仙魔後立刻有高人趕去查探。
  
  蘇景回訊請烈小二幫忙照看下,別讓外來仙魔傷了本地修家名宿,自己則腳步輕快去往揚啼山,天亮了,到了練功睡覺的時候了……
  
  才到揚啼山,還沒來得及坐下。突然陣陣破空聲音傳來,一道道劍訊自天空落下,呼嘯穿梭於南方三萬裡山!再過片刻。三萬裡大山就此躁動起來。重重雲駕自山間翻騰而起。諸峰散修、各山妖王或同門相聚或點齊手下,紛紛飛上天空。
  
  幾乎同個時候烏悲悲也飛來蘇景身邊:「丁陽道宗傳下請兵之訊,或有大戰、須得咱們南方山中群仙入陣。」
  
  放眼望去,各路山中修家傾巢而出,一派蕭殺氣意籠罩天地,大家平日裡都受丁陽道宗照顧,說得好聽些是同道情分,說得直白些這南方三萬山都算丁陽道宗的附屬勢力。如今道宗傳令過來,舉山妖、修二話不說立刻整兵待發。
  
  烏悲悲話音剛落,東南天空又有一道遁光飛來,平日裡負責三萬裡山的小女冠來了,但不止她一人,在她身旁還跟了一位身著玄青道袍的老者,蘇景認得,此人正是丁陽道宗掌門真人。
  
  掌門真人與不靈仙子直落揚啼山,真人開門見山,對烏悲悲道:「請問烏先生。能否為我引薦先生的兩位仙師?」
  
  烏悲悲面露難色:「這個,真人吩咐本當遵從,可家師嚴令。不見外人的……」
  
  大烏鴉說話之際,蘇景已將一道靈訊傳去烏上一,頃刻烏上一的聲音就從烏悲悲洞府中傳出:「烏悲悲,請真人進來坐。」
  
  掌門真人面色微喜,隨烏悲悲去往洞府面見兩位大妖,蘇景問留在外面的小女冠:「這是怎麼回事,好大的陣仗。」
  
  小女冠神神秘秘,壓低聲音:「你有所不知,昨天下午有一群天外仙魔入界了!」
  
  蘇景面露駭然:「怎麼說?」
  
  不止南方三萬山修家整裝待發。天下各大修宗、諸多大山,幾乎所有凡間修行之人都在迅速集結。突然來了一夥陌生仙魔,本界修宗不敢掉以輕心。一面派人去監視,另一邊集結力量,萬一對方有敵意大家就有開打了。
  
  掌門真人親自來揚啼山。是因『玉簡改法』之事認定烏悲悲兩位師尊坐擁大威能且心懷善意,丁陽道宗想請這雙大妖出山以贈強援,畢竟這次面對的是一夥天外仙魔,對方來意不明,本界要發動一切能發動的力量。
  
  完,有對蘇景道:「待會無論兩位大妖幫不幫忙,我們都會趕赴江南,你……就別去了。」
  
  這是關心,小女冠看來,以蘇景的修為打一個凡人當能穩贏,遇到三個大漢估計就要抱頭鼠竄了,他這點本事還是別去冒險了。
  
  蘇景立刻大搖其頭:「神仙啊,哪能不見見!」
  
  「我都未必見得到。」女冠實話實說。
  
  「萬一要能看見呢,好機會不可錯過,我還得把媳婦喊上。」
  
  沒過多久丁陽道掌門真人就走出烏悲悲洞府。真人面帶笑容,在他身旁烏上一烏下一兩尊大妖相隨,請高人出山的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跟著掌門真人自袖中取出一疊青葉揚手拋出,片片青葉淩空瘋長,化為一座座天舟巨艦六十艘,山中群仙各自登船,很快不聽趕來,興高采烈地和蘇景一起上船。
  
  天舟上自有掌舵把帆的靈鬼兒,很快有靈鬼兒敲響船頭巨鼓。
  
  就在隆隆鼓聲中,六十天舟起航,向著江南方向趕去。
  
  真人、雙鴉、烏悲悲、蘇景等人共乘一船,烏悲悲知道自己的師父看了不上蘇景,不忘小聲提醒他:「你離我兩位師父遠點,他們的性子可凶,萬一你有個言辭不慎惹惱了他們,說不定直接斬了你,我都沒法護著。」
  
  蘇景領著不聽。離殺氣騰騰的烏上一、烏下一遠遠地,不敢靠前。
  
  天舟前行沿途不斷有艦隊匯入,皆為丁陽巨艦,有的是他們本宗弟子,有些與三萬裡山一樣是附庸勢力,不久之後天舟大隊聚齊,成鋪天蓋地之勢,當真威風得很。
  
  大隊聚齊,天舟提速,一路風馳電掣,浩大艦隊周圍另有丁陽弟子禦劍穿梭、巡衛四周,不得不說這乾坤雖一團和氣少有戰事,修行大宗卻也沒荒廢行軍之陣、鬥戰之法。
  
  黃昏時分丁陽道尊和所屬勢力都趕到江南地方,另外三大道宗也在半個時辰內先後抵達,此時江南天上地下,或仙舟或靈雲或法駕,四面八方群修彙聚。各大宗首腦與本界修行道上的諸位名宿齊聚丁陽旗艦。輕聲商量片刻後,其中七人連袂飛去南鬥花屏山。
  
  七位名宿直接去拜訪入界仙魔,總要問明他們的來意。其餘高人回歸自家隊中,嚴陣以待。
  
  先集結重兵再出面去談。此舉難免小氣,也對入界仙家不夠尊敬,這樣做事,沒准入界仙魔沒惡意也會被激出火氣。
  
  但這是沒辦法的事情,本界修家首領也為難得很,一下子下來三十多個神仙,他們哪敢有絲毫大意,萬一對方顯露惡意。本界再集結大軍又哪還來得及。
  
  江南所在,方圓四千里地方蕭殺森然,妖家屏息修者凝神,那些隨著主人一起入陣的異獸靈禽也都曉得今次是大事件,個個緊閉嘴巴默不作聲,安靜且緊張的傍晚……突然,一陣彩光暴散、隨即隆隆悶響播散四方!
  
  天上地下的仙家全都嚇了一跳,循聲望去這才發現,居然是煙花——凡間的煙花。三江口水面上,十八艘畫舫煙花燦燦爆竹聲聲。
  
  煙花過後。絲竹聲響起,十八畫舫彩燈招展。照花了一片江面……蘇景都不曉得。今天可是三江十八溫柔舫開業整整四十年吉日大慶。
  
  丁陽掌教真人一笑搖頭,無需吩咐他身邊一位弟子就從天舟中飛出,去往畫舫,提醒主人家今晚情形特殊,最好是關門歇業,船上的人也儘快散去。
  
  很快附近修家就聽到畫舫中傳來爭吵聲音,一個聲音憤怒吼著:「關門?休想!本座辛苦經營四十年,好容易弄出個局面,本想今晚大大熱鬧一番。不成想你們這群人黑壓壓地四面八方壓過來,嚇跑了多少客人!大好慶典。本應貴客盈門,現在弄得就十八條船就只有一個客人。我不與你等算帳也就罷了,你們還敢讓我關門。別惹我啊,我的雙龍出海你們受不起!」
  
  周圍一群仙家全都露出古怪神色,這個勾欄老闆瘋了麼。就算瞎子也能看出此間將有不得了的大事發生,他還敢開業?蘇景也有點納悶,他納悶怎麼還有一個客人?這等氣氛,就算拈花敢開店也沒人敢來……轉念一想,恍然大悟:葉非啊!
  
  葉非可不是白吃白住,他花了錢當然是客人。
  
  本來有三個客人的,葉非之外還有十六,可十六只喝酒不看姑娘,且他喝的是葉非的酒,嚴格以論算是蹭飯的,不是客人;另一個四方頭方先子,方先子也是見過世面的,何況有葉師叔祖在他全才不擔心什麼,但他知道蘇師叔祖也來了,哪還敢喝酒聽曲,早都跑到船頭肅立侍命。
  
  方先子人在船頭,站得標槍筆直,本地修家都道他是畫舫雇得保鏢。
  
  畫舫中,咆哮幾句後拈花聲音忽又話鋒一轉:「對了,這位小先生。反正你也下來了,要不要看一看咱家的姑娘?」
  
  話是對丁陽道那位弟子說的。
  
  蘇景身邊小不聽一時沒忍住,笑了出來。同個時候南鬥花屏山也有了動靜:猛一陣大笑沖天!
  
  剛剛才飛入南鬥花屏山的幾位本界名宿急急催動雲駕退飛出來,個個面色難看眉頭緊皺,那山中的笑容有振魂之力,且專門對他們幾個人加了力,雖不會直接傷到他們,但心頭翻湧一陣難受是免不了的。
  
  意思再也明白不過,本界修家被人家趕出來了。
  
  片刻,大笑止歇,做笑之人並不現身直接開口說話,其聲如雷字字震撼天穹:「集結大軍團團圍攏?當真不知死活啊。」
  
  丁陽掌教真人平靜開口:「不敢不防,但心中並無不敬,無奈之舉盼前輩體諒。」說話時他望向退出來的那幾位本界名宿,後者紛紛搖頭,他們根本什麼都沒談出來,才上門就被笑聲擊退。
  
  掌教真人繼續道:「我等散去不難,但總要從前輩口中求一個真相才能安心,諸位仙長入我凡間究竟所為何事。」
  
  這邊說話時,蘇景心中微微一動,烈小二靈訊傳來了。
  
  事有湊巧,正有又一棧的哨探在附近星天經過,接了烈小二的靈訊立刻開始幹活,短短一天工夫就打探出這夥入境仙魔的來歷:仙天動盪、大戰不休,西南星天有八十一靈州的聯軍隸屬無漏淵,不久前這支軍隊被東天道弟子掃蕩,幾乎全軍覆滅。
  
  不過還是有一夥殘兵逃了出來,逃到附近發現這座凡間,這三十餘名仙魔只是哨探,先入界打探,大隊人馬稍後便至。
  
  以又一棧的探子看來,這夥仙魔是被道家仙人打散的,他們逃入道家昌盛的凡間應該是想求個『燈下黑』,以他們的處境也未必就敢惹是生非。奈何氣息洩露被凡間修家發現了蹤跡,接下來他們是否會大開殺戒不得而知。
  
  這夥敗兵有千仙之眾,若全數入境,這世界可就真沒太平日子過了。
  
  果然,南鬥花屏山中聲音再起,帶笑:「爾等速速跪拜吧,奉我之道,拜我為祖,受我一道真符護身,盡心侍奉好諸位仙祖才是正經、才可活命。」
  
  掌教真人面色沉冷:「還請諸位仙家移轉法駕,速速歸去,小地方容不得諸尊大神仙。」說話之間,佈陣四千里修家亮寶亮劍摧咒行法,擺出攻伐之勢。
  
  沒得談了,非打不可。
  
  打得過麼?
  
  不用打,有蘇景在哪還輪得到本地修家動手,可還不等蘇景有所反應,江面上十八畫舫中忽然傳出冷冷聲音:「這個老道士說得沒錯,快搬家,趕緊讓出南鬥花屏山。那山有主人了,我剛送給南鬥兒姑娘了。」
  
  隨說話,打頭一座畫舫中軟簾一挑,葉非攬著一位素裙姑娘走到船頭。
  
  素裙姑娘五官精緻,是如今十八畫舫的頭牌,酒畫雙絕,酒有千杯不醉之量,畫更不普通,她不在紙、扇作畫,只畫屏風。
  
  三天前葉非忽然來了興致,請南鬥兒姑娘為他畫一幅『疤面』圖,葉非煉疤入劍,自從奪寶之戰發動那一劍後,面上已無疤心底養神劍。
  
  不知是事情巧合還是南鬥兒心思靈慧,她為畫在屏風上的葉非,傷疤位置、形狀都與原來的葉非一般無二,甚至神采戾氣都盡數相同。
  
  這幅屏風畫了三天,剛剛才畫好,惹得葉非大是開心。
  
  姑娘名喚南鬥兒。她又擅長畫屏風,與『南鬥花屏山』貼貼切切,葉非狂人,剛剛做主了,那片山他送給好姑娘。
  
  本界修家要外來仙魔離開這座凡間,葉非才沒心思去理會這種是非,他只是讓那群仙家快搬家,滾出南鬥花屏山,他剛把山送了好姑娘。
  
  南鬥兒只是普通女子,怎敢介入這樣的場面,可當葉非的手搭在她肩膀時候,南鬥兒不知為何就覺得心裡踏實了許多,沒道理的,就是覺得身邊這個男子值得信賴,有他在自己不會受到絲毫傷害。
  
  南鬥兒跟著葉非出來了。在他倆身後還跟了消瘦青年。
  
  消瘦青年眉目森冷、五官俊美,冷冷男子罕見俊美,可是別走路,一走路就完了……『小相柳』搖頭晃尾扭著扭著跟在葉非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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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六一章  紅倌人
  
          
  小喪修和小妖女對望了一眼,笑。
  
  烏上一與烏下一對望一眼,笑。
  
  兩對夫妻的笑容裡都是一個意思:結束了,完事了。
  
  凶人葉非帶著姑娘出來了,這樁閒事他要伸手,四千里漫天漫地的修家可以散去該幹什麼幹什麼了、入界來的那群仙魔可以洗乾淨等死了……從奪寶之戰到今天,過去一個甲子出頭,葉非的傷勢尚未痊癒,不過七八成的恢復總是有的。
  
  葉非又是怎樣的劍仙?!
  
  一劍擊潰泰骨不死、順便徹底抹殺泰骨老,何等強大的離山之劍,他的七成,足夠所有入界仙魔死上十次百次。
  
  拈花早都不理會來勸他關門的丁陽弟子了,小胖子摸著肚皮嘿嘿笑,這筆賬他另有演算法:怪只怪入界仙魔不長眼睛,哪裡不好落腳非要入駐南鬥花屏山,這可冒犯了漂亮姑娘的名字……待會殺人者雖是葉非,可是算算起來,一群天外仙魔都是死在紅倌人南鬥兒手中!
  
  三江上,十八溫柔舫的頭牌姑娘。
  
  一群熟人都覺得有趣,滿天修家卻滿面驚詫,用看瘋子傻瓜的目光去看葉非,順帶打量南鬥兒,拈花神君勃然大怒,急忙忙舉著一方輕紗跑上前,一跳三尺高用紗巾將南鬥兒蒙起來,口中叱喝八方修家:「別看,別看。」
  
  這可是頭牌,想看,給錢了麼。
  
  南鬥畫屏山中寂靜片刻,突然大笑聲再次沖天,可笑可笑,十足的可笑,修家不知死活敢來挑戰也就罷了,竟還有勾欄中人來聒噪。這是喝多了還是家裡有些權勢從小把他慣壞了?
  
  這次發笑的不只是之前說話的仙家,三十一位入界仙魔齊齊大笑。
  
  笑聲滾滾,暴散雲霄。整座世界都清晰可聞……諾大世界,除了天空回蕩的大笑外再無其他聲音。從皇城到四野,此界所有凡人都面色蒼白、心中惶恐,霖鈴國更不例外。
  
  霖鈴國就在江南,修家在天空中布下的軍陣正將此城覆蓋,坊間百姓聽得之前雙方對話,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個個只覺頭皮發麻,有天外的神仙入侵自家世界。這還哪有活路!霖鈴國皇宮大殿燈火通明,文武群臣都聚攏殿上,代君理政的無雙大天師坐於大座中,聽著外面的笑聲,忽然大天師面露笑意,對面前一群大臣笑道:「都是大傻逼啊。」
  
  凡人攪鬧,仙家發笑,對本地修家來說全無意義,丁陽道掌教真人手中令旗高舉,氣貫中元提聲朗朗:「再請諸位仙家離去。若執意逗留莫怪晚輩無禮!」
  
  而他話音未落,掌教真人一股無以抗拒的沉重壓力當頭沉降,真人一身修為自然反應。急急流轉開來暴發大力去抵抗襲身怪力,可就在他全力行功時候手上卻忽一空,令旗竟被奪去了。
  
  這世界有道尊青睞,可道尊從未涉及過他們的修行,論起對大道的理解、論起修者對凡間的眷顧他們都不差,可比起鬥戰本領,此間修家遠遜中土世界,蘇景早都看得清楚了,本界修道天宗的掌門。不過離山普通長老的本領。
  
  他們的實力,與中土相比差著檔次了。與天外仙魔相比更是雲泥差別,掌教真人甚至都沒能看到對方的模樣就被奪旗。
  
  下一刻。半空中,一個身背雙翅的青面仙家顯現身形,將奪下來的令旗一撅兩斷,隨手扔掉,跟著他嘿嘿笑著望向丁陽掌門人:「跳樑小丑,螢火之光真要與日月爭明?」
  
  掌教真人不做絲毫猶豫,翻手亮劍便欲出擊,事到如今哪還有什麼可說的。
  
  一動皆動,掌教真人拔劍,所有丁陽弟子拔劍,所有從南方追隨而來的散修、妖精齊齊叱喝,可掌教真人正待撲出與敵人拼殺時候,突然覺得身體一沉,一股從未體驗過的古怪力量自腳下而起,仿佛一雙大手似的竟將他牢牢抓在原地,讓他無法飛去。
  
  掌教真人目中異色閃爍,低頭一看才發現不知何時烏上一已經站到了他身後:烏上一的一隻腳,穩穩當當踩住了真人的影子,
  
  踩住影子定住人,這樣的法術掌教真人曾聽說過,但那只是小術,嚇唬嚇唬凡人還行,對上高深修士根本沒用,更不可能會控制住一教之長……不可能的事情確實發生了,他動不得。
  
  其他人都不曉得怎麼回事,見掌教真人忽然不打了,大家也都皺著眉頭守住勢子。真人自己更是驚疑不定,這時烏下一的笑聲傳入耳中:「掌門真人莫驚,承蒙賞識,既然您請我們兩口子來了,就無需閣下和眾多修家動手了。不過,另有高人出面,今天這一架多半也輪不到我們兩口子插手啦。」
  
  掌門真人錯愕,轉頭望向烏上一、烏下一,烏鴉夫妻笑意隱隱,不解釋。
  
  也無須解釋,江面畫舫上,葉非看都不看天上的爭鬥,他摸出了一把劍塞進南鬥兒手裡,微笑著:「學我的樣子,就這樣、挑劍向前一刺。對了,頂頂重要的,你一定要抓緊劍柄,別把劍給掉了。」說著,他大概比劃了一個姿勢。
  
  這男子每字每言、一舉一動仿佛都有魔力似的,南鬥兒不自禁就覺得聽他說、跟他學絕不會有錯,那她就聽就學,哪怕四周有無數修家,哪怕半空有真正仙魔!
  
  天舟上,蘇景在吸溜涼氣,他可認得那柄劍,師兄遇劫重生、破魔而鑄的疤痕之劍!這柄劍蘇景都摸不得,師兄居然交到南鬥兒手中、給她習劍用?這哪能算習劍,充其量:給她耍著玩。
  
  葉非耳音了得,他能聽到蘇景吸涼氣但他不抬頭,只對南鬥兒點頭:「不錯,就是這樣一刺就好了。」跟著他又對畫舫保鏢方先子道:「待會你給護著點。」
  
  咕咚一聲方先子直接趴伏在地:「謹遵師叔祖法諭!」
  
  長輩有令,晚輩拜身領命,這也算是中土之禮,只是一般時候都躬身代替,偏方先子是個特別恭謹、無比認真的性子,當眾磕頭一絲不苟,葉非都面露無奈:「有趣的孩子那麼多,姓蘇的那小子當初怎麼提拔了你。起來。」
  
  方先子起身,訕訕地笑。
  
  剛剛奪旗的青面仙並沒急著動手,目光饒有興趣,打量著畫舫上那兩三個人,他們搞什麼麼?青面仙笑。
  
  畫舫上還有一位丁陽弟子,道號不昧,年輕道人身份不低、他是掌門親傳。此刻年輕道人面色凝重,真元於身內急急游走全神戒備……他看不上畫舫的幾個瘋子,他不是瘋子自然也看不懂瘋子在發什麼瘋,可無論如何他總要護衛本界凡人一個平安,不昧在此!
  
  不昧道人手中有劍,不知是蓄力太慢還是心底緊張所至,長劍的低鳴聲有些散亂,少了往日的清越悠揚。
  
  「速速退下,莫再胡鬧。」不昧道人的眼睛死死盯住半空的仙人,口中則聲音低沉,傳音入密於船上幾個瘋子,他的語氣嚴厲且兇惡,不容絲毫質疑。
  
  「你別鬧。」
  
  拈花、葉非再加一個方先子,異口同聲對不昧。
  
  不昧哪想到會換回這樣一句話,無奈有之惱怒有之,葉非伸手輕拍南鬥兒姑娘的肩膀,笑道:「很好,再來一次。」
  
  南鬥兒神智清明,所以她能覺得自己似乎魔障了,葉郎怎麼說她就怎麼聽,完全提不起逆反心思,聞言用力、又提起劍向前虛刺一下……半空裡的青面仙此刻徹徹底底地篤定了,畫舫上的幾個人不是喝多了就是剛剛吃過五石散,他們的神智是迷糊的。
  
  堂堂仙家,真要和幾個耍酒瘋的凡人計較未免太丟身份,青面仙目光一轉重新望回丁陽道掌門人,輕飄飄地開口:「下界小子聽好,本座法號……」
  
  話未說完忽然被畫舫上一聲尖叫打斷,依著葉非吩咐提劍虛刺的南鬥兒姑娘脫口驚呼——她正提劍疾飛!
  
  她在飛,但不是她想飛,是那柄劍猛地急沖天際,帶著她一起飛了起來。
  
  而南鬥兒風姿卓越,是猝不及防、是事出突兀,可她一手緊緊握住劍柄、淩空飛起的身姿飄飄,比著真正的九天仙子又差在哪裡。
  
  劍飛南鬥兒飛,曼妙身姿與淡淡清香來自嫵媚倌人,淩厲殺機暴起於長劍之鋒!人人都見南鬥兒挾劍飛天,可除了蘇景一夥之外就再沒人能看清劍氣何處來、劍氣何所去!
  
  寒芒暴射,鮮血潑濺,青面仙還沒能報出自己的名字,甚至他連發生了什麼都不曉得……永生之人、金身仙家就化作殘肢碎肉,被劍芒徹底剿殺!
  
  淒厲慘叫才一發出便戛然而止,青面仙碎屍散落,之前他懸空處換成了手提長劍、頭籠輕紗的紅倌人。
  
  十八溫柔舫頭牌,南鬥兒一劍誅仙。
  
  一瞬寂靜。
  
  轟然大亂。
  
  無可抑制的驚呼自在場所有修家喉中湧出,定神再定神揉,哪有人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揉眼再揉眼,事情清清楚楚,青面仙化作一片屍血跌落江面,水花朵朵。
  
  堂堂仙家,輕易奪取當世巔頂大修手中令旗,面對四千里修家大陣滿面不屑,卻死在了一位畫舫紅伶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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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六二章  我會笑
  
  
  堂堂仙家,輕易奪取當世巔頂大修手中令旗,面對四千里修家大陣滿面不屑,卻死在了一位畫舫紅伶劍下。
  
  葉非在笑,但目光漠然……青面仙,本就是無名之輩,哪個在乎他叫什麼?
  
  拈花撫掌大樂,伸手去拍不昧道人的腰:「你真不來看看咱家姑娘?咱家還有一位頭牌未央兒,不比南鬥兒遜色絲毫,她是琴酒雙絕……還有第三絕,讓她自己給你講。」後半句拈花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
  
  方先子人在半空,謹遵師叔祖法諭,緊緊跟在南鬥兒身後,小心護衛著。
  
  驚呼散去,天地寂靜,本界仙家心頭砰砰,駭然且疑惑:究竟……是畫舫中的男子了得,還是半空中的倌人非凡?分不清。
  
  南鬥兒也嚇壞了,剛剛發生的事情遠遠超出她能想像的極限,眼眶迅速紅了。淚水盈盈打轉。葉非的聲音又傳來,柔聲安慰:「莫怕,沒事的,你殺的根本不是人。」
  
  就那麼普普通通的一句安慰,南鬥兒心奇跡般地踏實了,恐懼散去倉皇散去。這時畫舫上的拈花也大聲笑道:「好孩子,怕什麼,應該歡喜才對,美人神劍,天下無雙……對,便是天下無雙,獨立秀天下無雙!」
  
  拈花一點都沒猶豫,把戚弘丁的上法美名送給了自家姑娘,霖鈴國皇宮內無雙天師聞言笑駡了個:「草!」
  
  而當恐懼消散,南鬥兒心底居然感覺到了一點點……興奮。就是興奮了,凡人一生百年匆匆,註定不會留下痕跡之人,卻於此刻揮出一劍燦爛,曾、誅、仙!
  
  是榮幸更是榮光。
  
  短短寂靜。一息結束。南鬥花屏山中聲聲呼嘯犀利!剛剛發生一幕委實驚人,就連盤踞山中的那些仙家也都被打懵了,短短迷茫後現在清醒回來,個個勃然大怒,只是他們厲嘯才脫口就被畫舫中葉非平靜一言鎮壓:「那是南鬥兒的山。」
  
  『山』字落,劍長鳴,曼妙女子再飛天,手中長劍乍起驕陽般刺目光芒,煌煌閃耀之中,南鬥兒一劍斬向南頭花屏山!
  
  依舊是普通仙家無法看清的劍勢,慘叫起鮮血落,倌人一劍再斬廿八仙魔!
  
  劍在南鬥兒手中,劍是葉非的劍,二十八個的普通仙家,對上葉非之劍……不堪一擊,死去死去還是死去。
  
  蘇景卻在微笑間搖了搖頭,稍稍有些可惜啊:師兄這一劍,本應三十仙盡伏誅。可惜劍上綴了個凡間姑娘,師兄為了不傷美人控制了劍勢威力,大打折扣,讓兩個仙家逃得活命。
  
  一雙倖存仙魔也著實悍勇,逃得大難後立刻縱法反擊,寶物出手口中暴喝:「殺!」
  
  「殺!」一樣吼喝,自南鬥兒身後炸響也夜空,方先子受命護衛南鬥兒,葉師叔祖的嚴命豈容丁點怠慢,方先子怒叱、出劍。
  
  方先子修雙劍,一青一紅兩色劍芒如龍,自他雙手激射而去,貫穿三十裡先破去兩仙打來的神通,繼而『雙龍』轉轉,剿殺二仙!
  
  塵埃落定。
  
  本界修家擺下四千里大陣,入侵仙魔三十一個,其中二十九人死於畫舫頭牌劍下、餘下兩人被畫舫保鏢打掃了……
  
  寂靜寂靜,依舊寂靜。
  
  本界仙家面色古怪到無以形容,分不清他們是要哭還是要笑,不過無一例外的,眼睛都睜得又大又圓。
  
  莫名其妙的,丁陽道掌教真人心裡冒出了八個字:煙花柳巷,藏龍臥虎!
  
  這就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念頭,掌教真人趕忙搖搖頭,將混亂想法甩出腦海,又轉頭去望身邊一對烏鴉大妖,顯然烏鴉大妖認得畫舫中人,掌教真人想問個明白,可嘴巴張開才發現喉嚨乾澀,暫時間一個字都說不出。
  
  忽然,背後不遠處傳來咀嚼聲,有人在吃東西……這當口,仙舟上還有人在吃東西?掌教真人本能回頭,納悶看到自家船上不知什麼時候跳上來一隻小花貓。
  
  小貓帶了三個盤子,盤子裡各有薄薄一片鹵牛肉。上上狸探得此間靈元動盪,特意跑來看看,她講義氣,不忘給蘇景和不聽帶點墊嘴零食。
  
  掌教真人的腦子有點亂,他想的:這只貓肯定是妖怪,有點小法力。和蘇景夫婦是朋友,剛才自己失神所以沒察覺貓來了……
  
  真人想的差不多吧,過程就是這樣,實力上稍有不符。
  
  外敵暫時肅清,半空裡劍光轉轉,神劍帶了南鬥兒返回葉非身邊。
  
  葉非收回劍,牽起南鬥兒的手:「去你的山走一走可好?」
  
  南鬥兒當然點頭,拈花怫然不悅:「葉非,你別壞了我的規矩,交押金!」
  
  葉非抬手胡亂一指滿天修家:「找他們要。」
  
  三十一個仙魔都斬了,葉非要本界修家替他付個采柳摘花之資,不過分。拈花也覺得不過分,直接抬頭望向丁陽道掌教真人:「給錢!」
  
  「誒,給。」掌教真人點頭、解囊之際。葉非帶著美人一步蹬空,直接去往南鬥花屏山踏晚,今夜月色正好。臨行前葉非說一句:「再有什麼事都莫來擾我,就算此界覆滅也與我無關。」
  
  群修只當這是仙家給他們的交代,蘇景卻明白師兄跟自己說話呢,打打殺殺、破爛事情,沒得攪擾了葉非的夜遊興致。其實要不是葉非把南鬥山送給了南鬥姑娘,他從頭都不會出手。
  
  半空裡方先子猶豫了下,也沒再回畫舫,而是登上丁陽掌門人所在仙舟,老實人早得蘇師叔祖傳音,不必來相見,所以他只對一雙烏鴉妖怪做大禮:「侄兒拜見上一師叔,拜見下一師叔。」
  
  啊呀!
  
  咕咚。
  
  烏悲悲幾乎是慘叫著。一屁股跌坐在仙舟甲板。他知道自己這雙師父是絕對地了不起,可就算他窮極思慧也想不到兩位師父竟然這麼了不起!
  
  方先子腦袋再怎麼方得出奇,群修初到此地時候也沒誰會多看『畫舫保鏢』一眼,直到他出手,兩道劍芒只閃一閃就殺滅了一雙天外仙魔,誰還不知這個四方頭必也是仙家,上仙、大仙。知道他是大仙後再看他的四方頭……這應該是修行仙術所至吧。
  
  大仙四方頭,竟對一雙烏鴉妖怪恭敬施禮口稱師叔。那這一對烈火妖鴉……妖仙,妥妥的火鴉大聖。
  
  烏悲悲一直以為雙鴉只是大妖,何曾想到他們是大聖。
  
  烏悲悲驚駭欲絕,歡喜得也要瘋了,附近與烏悲悲一起來的南三萬里山群妖群修又轟然喧嘩。
  
  方先子不止老實且還厚道,他知道烏悲悲與兩位『一師叔』的關係,見他摔倒了立刻上前攙扶:「師弟快起來,天舟顛簸、小心站穩。」
  
  被四方頭的大仙關切喚作『師弟』並親手攙扶,烏悲悲真覺得自己的骨頭都酥了,是站了起來,可更站不穩當了。
  
  烏下一回過頭笑吟吟地看了徒弟一眼,心中琢磨著,大概猜透我們的身份就這樣了?若你知道整日裡被你教訓的那個蘇小子的身份,整個人豈不是都要嚇碎了。
  
  到得此刻,丁陽道掌門人終於定住了神,咳嗽兩聲清清喉嚨,對兩位烏鴉大仙道:「以前不知前輩身份,多有怠慢,萬望恕罪。」一揖到地、再起身問道:「還請前輩示下……」
  
  掌門真人想得很多,他想問問剛才自己到底是為誰結的嫖資,你們這些仙家之間究竟什麼關係,你們為何要來此凡間,還有被殺滅的那夥仙魔和你們有關係沒……但連串問題,一個都還沒問出口,雙鴉、方先子同時皺了皺眉,抬頭仰望蒼穹。
  
  下一刻。天空突兀顫抖起來!
  
  先是天、再是地。先是江南地方,繼而波及全界,整座世界世界都在簌簌顫抖。跟著一道又一道天火劃破蒼穹!火為仙駕,於照亮整座夜空的翻天大火中,大群仙天神魔遁入此界。
  
  被斬殺的三十一仙不過斥候哨探,他們僅僅是來打前站的,真正天兵現在殺到,千人之眾,擺放普通凡間毫無疑問的浩大規模。
  
  天內外、哨探與主力一直都有靈訊聯繫,不過三十一仙死得自己也沒想到自己會死,最後的消息沒能及時傳出,他們只知道本界修家正擺開陣勢躍躍欲試。既然被發現,他們也就不再陰藏形跡,千仙揚威、天火遁世!
  
  除了浩浩大火,還有大笑滾蕩。笑聲如雷響亮且飽蘊戾氣。這也是群仙播散威勢懾服凡修的手段。果然,當飽蘊真元與威勢的大笑滾蕩八方,天空之上本界修家,無論天舟、雲駕、法輦都再無法維持懸浮法術,先是劇烈搖晃跟著急急墜落。
  
  這就是仙家威嚴了,千多真正神仙同時發威,凡間修家擋無可擋,此間可不似中土,有前輩坐鎮有人王守護……突然,另個笑聲從江面拔起、直沖霄漢。
  
  畫舫之上,自從現身就負手昂立、一言不發的冷漠青年開口,正大笑!
  
  十六老爺不明白外來仙魔笑什麼,他心想笑個屁啊。不過他剛剛又學會了『哈』,聽到別人笑只覺技癢難耐,非得大大顯擺一次不可,一邊笑一邊餘光飄飄去掃蘇景,意思再明白不過:我會笑!
  
  群仙入界。笑聲轟蕩如雷,自九霄雲上直直壓迫地面;十六哈哈,他會『哈』不過他是蛇胎惡龍,其音與人聲迥異,淒厲且兇殘,他的笑聲像極了一把染血的刀,自湖面直插天空深處。
  
  群笑之笑,震撼轟動,可任憑那些仙家笑得再怎麼用力,也無法掩蓋畫舫船頭那冷漠青年的犀利大笑。
  
  算不上是鬥音鬥法,但一定算得鬥勢鬥意,仙家有千人之眾又怎樣,冷漠青年越笑越響亮,越響亮也就越淒厲!
  
  蘇景一夥又驚又喜,十六會哈哈笑了啊。
  
  八方凡修先惶恐繼而又面露希望,畫舫上還有高人、真正的絕世高人!
  
  丁陽道掌門真人心中有蹦出了之前那八個字:煙花柳巷,藏龍臥虎!
  
  冷漠青年仰天長笑,可他的眉目之間哪見絲毫歡喜,他面上煞氣騰騰,他眼中殺意犀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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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7:17: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六三章  遇惡賊
  
  
  天地嗆聲,大笑傾軋。
  
  毫無意外,天上地下兩處笑聲才一相觸,爭殺之意立刻激蕩而起。兩重笑聲正沖蕩激烈時候,天上群仙萬萬沒料那江面畫舫上的冷漠青年忽以『忽啊』結束了他的大笑。
  
  若只是收聲不笑也就罷了,那個冷漠青年又在做什麼怪樣子,他幹嗎用手捂住嘴巴?
  
  哈哈哈哈忽啊……忽啊一出,『小相柳』趕忙用手捂住了嘴巴。
  
  蘇景不聽心頭大樂,恨不得放聲笑一場,都明白這是十六老爺一不小心笑出『方言』了,可惜礙於場合和身份,蘇景不好笑出聲音來,苦忍、苦忍。
  
  的確是不小心,可不小心也是有原因的,十六手捂嘴巴、眼中精光亂閃,死死盯住了船下江水。敵人都在天上,十六卻只顧低頭看水……
  
  群仙入界,大笑揚威;十六縱聲,大笑迎抗。這本是一場氣意爭鬥,但十六收聲突兀、再不理會天外來敵。如此一來天外群仙也都笑不下去了,再要笑的話,那可真像傻瓜了。
  
  「忽啊!」
  
  冷漠青年忽然又是一聲大叫,既不理會天上仙魔,也沒顧得上自家同伴打聲招呼,居然身形魚躍、一頭紮進江水,身形扭扭掀起一個沖天大浪,巨浪落後十六老爺早都游得遠了,消失不見。
  
  十六老爺說走就走,蘇景頗覺意外,但也僅只意外而已,小蛇貪玩。當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玩意追下水去了,至於眼前的戰局,十六曉得有蘇景在呢,他才不擔心。
  
  蘇景自己也不擔心,他倒是挺好奇,十六發現啥了?
  
  蘇景不擔心,被群仙從半空笑落地面的四千里修家可是個個心沉到底。
  
  他們已經見過了入侵者的規模,那可是千多仙魔!剛剛畫舫上的冷漠青年突然嗆聲,一度讓本界修家心生希望,誰想到那小子笑著笑著笑出了忽啊、忽啊之後再忽啊跟著跳進水裡跑了……凡間修者人多勢眾。可滿滿一座淺灘的魚抵得過一隊熊羆麼?如果開戰。根本笑話根本屠殺。
  
  本界修家心中絕望,丁陽道弟子也不例外,不過他們心中還殘存一絲僥倖,掌教真人合掌執禮。對烏上一、烏下一、和方先子道:「敵人勢大。該如何行止還請三位前輩示下。」
  
  烏上一明白他在祈援。滿面包攬之意,拍拍掌門人肩膀示意他無需擔憂,跟著回頭喊道:「娘子。來打架了。」
  
  烏下一笑盈盈拈著小半片鹵牛肉,再撕下一小塊喂進烏上一的口中,笑道:「京城三口齋的好手藝,你也嘗嘗。」
  
  十六鑽水、掌門求援之際,大聖烏下一跑去找不聽分牛肉吃去了。
  
  見下一大聖如此托大,掌門真人心裡稍稍安定了些,若非大聖爺心中輕鬆,哪會有吃牛肉的心思。
  
  烏上一一嘗牛肉味道立刻眉飛色舞,連連點頭:「果然味道非凡,真人,待此間事了,你須得請我們夫妻去三口齋大吃一頓。」
  
  真人剛才都替葉非結押金了,現在再請烏鴉吃頓飯算什麼,一個勁地點頭:「一定、一定。」
  
  掌門、大聖說話之際,烏悲悲悄然來到蘇景身邊,拉了拉他的袖子將一枚金骨銀脈的烏翎塞入蘇景手裡:「這個寶貝你拿好了,逃命時用得上。」
  
  烏鴉怎麼修煉,蘇景再明白不過,烏悲悲送給自己的是一道『八千里遁』咒符,逃命用的好寶貝,以烏悲悲現在的修為,想要煉出這樣一根羽咒,怕是得經歷不少艱辛。
  
  蘇景搖搖頭正待拒絕,可不等他說話烏悲悲就打斷道:「我師父、師兄將入戰,我就算幫不上忙也必會追隨左右誓死不退,他們要贏了當然沒話說,萬一他們……我也不會走,這件寶貝我沒用了,不如送你。你別總傻乎乎的,今天局勢不妙,提醒精神、放機靈些,見勢不妙趕緊發動羽毛,帶了媳婦逃命去。」
  
  蘇景心裡暖洋洋的,低聲安慰道:「兩位烏鴉大聖、還有你那為四方頭顱的師兄都有大本領,你就放心吧。」
  
  「師父師兄的本領自是通天徹地,可……唉。」烏悲悲歎了一聲,搖搖頭不再說話。
  
  就算大家都是仙家,這邊只有三個,天上卻有千餘多,數量相差得也太懸殊了些,烏悲悲沒辦法看好這一戰,何況白頭苦號鴉本就是唱衰的鳥、本心裡總有一絲本能悲觀。
  
  天上,火海鋪展越燒越烈,千多仙家懸浮三千丈處,個個面帶冷笑目光譏諷,眼皮半垂望著下面的螞蟻。
  
  十六跳水不見後,入界仙魔也不是就只傻站著,他們同時辦了幾件事:
  
  先以靈訊聯絡前哨,全無回應,看來凶多吉少;
  
  悄然打出十三道追魂符去追蹤逃遁入水的冷漠青年,那小子笑聲氣意兇殘不可小覷。十六早就察覺自己被追蹤,不過他不當回事,隨便跟。入界仙魔卻以為那小子還不知自己被追蹤,由此覺得他也不過如此;
  
  發動真識一遍遍篩查此界,尋找有可能對自己這一群人形成威脅的存在,普通修家不值一提,他們要查的是仙家,果然被他們找到了三個……本領大的都沒能發現,本就已顯身準備出手的烏上一、烏下一和方先子被他們納入視線;
  
  更要緊的,這夥仙魔是殘兵敗將,來此凡間就是為了躲避追殺,此界為道家昌盛,說不定就會與東天道有什麼聯繫,想要藏得妥當非得監控住所有去往天外的靈訊,封絕靈訊的法術正行布。
  
  忙活著這些事情,群仙暫時沒動靜,又過片刻後一位仙官終於出列,雙目如電掃過全場,最後注視於烏家夫婦與方先子三人,正欲開口,烏下一忽然揚起手,兩件寶物脫手淩空,但並未擊向來敵,飛出十丈後就停懸空中。
  
  左邊,一隻普普通通的乾坤囊;右邊,一盆花……其實不能算是花,是一根三寸青藤,很有趣的,藤子上化了許多小小的金鈴鐺,花盆就更有意思了,非陶土燒制而是亮閃閃的金子盆、好像個平底砂鍋。
  
  烏下一舉動古怪,也不等天上群仙開口夫君烏上一就笑道:「寶物、符篆、靈丹之類東西請放入囊中;再去受寶貝藤兒抽奪七成修為,也算你們沒白來過此間,完事可平安離去,大家和氣收場,歡歡喜喜豈不是好。」
  
  天上地下,微微亂。
  
  打劫。
  
  仙魔入界,遇惡賊。
  
  剛剛烏下一去找不聽、蘇景分鹵牛肉吃,別人未能察覺的,她從主公主母處得了三樣『東西』,空空囊、青燈藤和一面旗。
  
  為首仙官目中寒光一閃而過,面露冷笑正待開口,不了烏上一一擺手:「點頭同意搖頭打,不點頭不搖頭就當你搖頭了,咱們修仙修心不修嘴,有事做事沒事修煉,從來都懶得多說半個字。有那些廢話磨牙的功夫,還不如閉目養養心神、不如凝神想想大道,總之,囉嗦為本座不喜,你少要開口直接點頭或者搖頭。」
  
  仙官嘴巴動動,還是想出聲叱喝,可仍不等他說出半字,烏上一『嘎』一聲怪笑;「不點頭便是搖頭了!」
  
  怪笑響起時,雙鴉沖天時。
  
  金紅火光暴散地面,烏上一烏下一去勢如電,直沖為首仙官,雙鴉動法、出手即為殺千刀!
  
  烏鴉衛本來的修為普通,但自從與蘇景匯合後,群鴉入煉小光明頂、入煉真陽劍、修習鬥戰秘法殺千刀,得蘇景大力提拔後烏鴉衛的本領瘋長,烏上一烏下一是群鴉首領,他們的本領最為出色,那個仙官修為平平如何能夠抵擋。
  
  不過天上不止一個仙官,還有千多同黨,群仙一動皆動,齊齊出手!為首仙官一見對方的威勢就曉得自己絕非對手,不敢迎戰急忙退入陣中尋求同伴庇護。
  
  烏上一烏下一強大,可真要力拼還到不了兩個打一千的程度,打是打不過的,只是迎上大群敵人時候又正好施展火鴉大聖的另一樁本領:身法。
  
  異禽成聖,身法本就勝過別族,再得蘇景刻意指點,今日四十九對比翼雙鴉的身法個個快如光電,烏上一烏下一身陷重圍卻凜然無懼,將刁鑽身法十成發揮,穿縱提躍、翻飛潛匿,時本相時人相,疾飛穿插於敵陣之間,並不於群仙硬拼。
  
  地面群修看得眼花繚亂,一對比翼烏真就如穿花蝴蝶一般,游走於滿天洪雷劫殺之間,兩人眼中就只有一個目標:為首仙官!
  
  獨戰完勝、身法遠超,有這兩樣大本錢在手中,烏上一烏下一雖不可能剿滅對方,但專殺一人也不是做不到。惡戰才十息,為首仙官已經三次遇險,死裡逃生嚇得心膽具寒,急急傳令:「快請老祖、快請老祖下凡!」
  
  有同行仙人得令立刻捏碎木鈴鐺。
  
  烏上一、烏下一聞言都愣了愣:「還有老祖?哪家老祖?」
  
  稍疏神,敵人攻勢暴漲,雙鴉急急翻飛,一時間顧不得再去追殺為首仙官,那個仙官緩了一口氣,厲聲叱吒:「下屆小仙不知死活,老祖法駕將至,必將你倆拆骨熬遊!凡你同黨個個死無葬身之地!」
  
  烏上一心裡算了算自己的『同黨』,蘇景妥妥算一個,蘇景和冥王是一夥的,冥王都是閻羅神君的眼珠兒……烏下一乾脆笑出了聲音:「你這話可有點大了。」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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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六四章  漲價了
  
  
  烏下一笑聲未落,天外突然一聲洪鐘沉悶,當鐘聲入耳雙鴉只覺正流暢行轉的真元猛一窒,悶哼之中奮力聯手撤出戰團回歸地面。
  
  雙鴉面色蒼白,蘇景險險就要出手了,但群仙並未乘勝追擊,蘇景只是右手一動、隨即收勢。
  
  天上群仙哪知自己已經從鬼門關轉了一群,全都面色肅穆、整整齊齊向高原天空做大禮行拜,異口同聲:「恭迎水血老祖法駕。」
  
  又是一聲洪鐘搖撼乾坤,旋即陰風自天頂直直吹入凡間,風起一瞬,此間所有生靈都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陰風道道,翻滾糾纏,一座血色巨輦淩空而來……是駕輦,但更像一座樣式古怪的大床,白骨編架人皮鋪蓋,大床四周都有鮮血不斷流淌滴落。
  
  十八頭猙獰惡鬼抬『床』,床上做了三個人,正中一個血袍禿頂的老漢,身後還有兩個血發獠牙的少年。
  
  也是此刻烈小二的聲音傳入蘇景耳中:「無漏淵水血帳啊,小人追查出了紕漏,還請蘇老爺責罰。」
  
  無漏淵鬼主之下,專為鬼修上仙設泰骨、劍脈、水血、火筋、草煞五座大帳,水血帳是為其一。事情倒是不難猜,正如烈小二所言,他們的調查出了紕漏,只查到這是一夥敗兵,卻沒能發現敗兵的首領是無漏淵水血帳水血老祖。
  
  蘇景笑笑,無所謂了,偶爾疏漏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水血帳又算得什麼。無漏淵鬼主之下最最強大的泰骨紅紗帳那些猛鬼不照樣死在蘇景一夥手中。
  
  水血老祖和泰骨不死根本不是一檔次的,蘇景才不放在心上。
  
  蘇景不當回事,天上仙魔卻個個恭敬異常,哪敢有絲毫怠慢,真就是侍奉自家老祖宗一般侍奉水血老祖。
  
  水血老祖也把自己當回事,擺駕入界,幽冷目光一掃,先看雙鴉再看方先子又掃過地面無數凡修,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
  
  不過一聲輕哼,凡人全無感覺。但地面上的修家。包括雙鴉、方先子在內,無一例外只覺心臟被一隻無形大手狠捏一把,五內巨痛再也立足不穩,齊齊摔坐在地。
  
  雙鴉、方先子都不錯。可還比不得無漏淵中成名已久的強者。他們遠非水血老鬼的對手。
  
  不聽手疾眼快。急忙一拉蘇景,明明什麼事都沒有的兩口子也隨眾人一起跌坐在地,不止他們。連兩人身邊那只貓都跟著一起坐下了,它腳旁的毛毛球化妖官,然後妖官也坐地。
  
  貓兒的眼睛寶石明亮,一眨一眨看水血,爪子悄悄摸摸地揮動下,四塊熏魚乾憑空出現,悄悄分給了蘇景、不聽和球各一塊,她自己吃一塊。
  
  水血老祖都懶得再向下看一眼,轉目望向為首仙官:「小小妖孽而已,你等千人之眾卻都戰之不勝,要你們有何用處。」
  
  群仙急忙告罪、也少不了分辨全因那對妖人是禽鳥成聖身法特殊、不敢正面迎戰全靠身法鑽空子,大家這才沒辦法等等,那位仙官就比較聰明了,不做分辨只叩頭一個勁告罪:「老祖恕罪,孩兒們以前太平日子過慣了,五體不勤疏於修煉,今後定當發奮,刻苦修行以求精進,再不敢給老祖丟人。」
  
  顯然,水血老祖更喜歡仙官的說法,微微一笑:「知道努力就好,你等個個大好性命,既然拜奉在我門下就是我家兒郎,真要被人殺了,我丟些面子不算什麼,但我會心疼啊。」
  
  無漏淵下沒好鬼,水血老祖也非善類,不過相比諸多鬼王、別帳同袍,他還算是柔善的。只是水血老祖有個毛病:喜歡假慈悲。
  
  他一慈悲,天空裡一眾仙家立刻唱誦老祖仁德,諸般好話四面八方湧入老祖耳中,水血老怪雙目微眯,面色陶陶,最近這段日子被逃得仿佛喪家犬一般,好久沒有過這等享受了。
  
  聽著群仙歌功頌德,水血老怪的威勢不散,穩穩壓住地面群修,沒人能挺腰站起來。
  
  凡間群修徹徹底底心冷了。
  
  徹徹底底地絕望。螞蟻相對於巨像,蟲豸仰望於天龍,再有不甘也無用,除了等死他們什麼也做不了。
  
  丁陽道掌教真人沉沉一聲歎息,對同樣跌坐身邊不遠處的烏上一、烏下一和方先子點點頭:「多謝三位仙長。」
  
  正道修家護界有責,今日到場修家哪怕悉數戰死也是義之所在無怨無悔,可三位仙家不同,明擺著他們是外人,只是來給修者們幫忙的最後反遭連累。
  
  因為他們三個是外人,所有掌教真人要謝;即便此刻大局已定、再無力做什麼,掌教真人也不忘這最後一謝。
  
  三位仙家何等灑脫,死到臨頭面色不改,或面色輕鬆或唇邊帶笑,根本不將眼前大難放在心裡,方先子秉承離山之禮,對老道點頭微笑:「真人言重,本就是義不容辭之事。」
  
  烏上一烏下一則懶得再應酬,兩頭烈火神鴉望向天空,烏上一道:「床上老鬼,外面還有人麼?」
  
  水血老祖向烏上一望來,全域僅在掌握,他全不著急,饒有興趣回答:「沒了,都在此間了。」搖頭之際,床上鮮血流加速,雨點般滴落人間。
  
  烏下一接口:「那就好,要來一起來嘛,分隊分批好生忙人,老人家請看,左面那個袋子要裝諸位的法器丹符,右面的藤子奪元七成……」
  
  烏上一不緊不慢糾正:「八成。」
  
  「哦,漲價了,」烏下一笑眯眯:「八成修為。留器留力不留命,無漏水血是聰明鬼,老怪,看你了。」
  
  天空群仙譁然,哄笑有之斥駡有之,水血老怪不怒反笑:「你們三個娃娃也是仙家,門庭所在不妨說一說。」他一開口,群仙立刻收聲,老怪繼續道:「萬一要是故人之後,我或會網開一面,水血慈悲、能不殺就不……嗯?」
  
  話沒說完,水血老怪忽覺眼前有強光一閃。
  
  大概就是用小鏡子反射陽光,去照人眼睛的情形,很像小娃娃的惡作劇,可現在的場合又怎可能出現出現這樣的事情。那光來得突兀去得奇快,且只『閃』老怪一人,除水血外滿天仙魔遍地修家無一人察覺。
  
  水血心中微一驚,轉目再向地面群修一掃:無數凡修坐倒在地無力起身,以往一大片,但其中一人身上正散出金紅光芒,仿佛雪地中的一塊火炭醒目。
  
  是個青年人,面目清秀微微含笑,對水血點點頭。在他身邊有個漂亮女子和一隻貓,貓正吃魚乾。
  
  光起於修,這是一重『神天照』,左美人右花貓自己坐中間的年輕人在發光沒錯,可他想給誰看,誰才能看到他的光,就只在水血眼中此人醒目,其他仙魔全看不出異狀。
  
  水血老祖雙目眯起,仔細打量此人……
  
  老祖說著半截突然收聲不語,寂靜來得有些突兀,群仙等片刻見老祖還不開口都覺得有些奇怪,又紛紛望向帶隊仙官。
  
  帶隊仙官估計老祖當是想到了什麼要緊事情正凝神思索,可現在也不能就這麼『空著』,當下輕輕咳嗽了一聲,用徵詢目光望向床上老鬼,水血老祖不理他,只直勾勾地望著地面。
  
  仙官以為老祖不理會就是默許他代為開口了,當即冷笑對烏上一:「下方鳥怪,老祖問你出身門庭,還不速速招來!若等老祖再問第二遍,我怕你再沒命答!」
  
  「大家頭次見面,又不熟,」烏上一開始不好好說話,又所問必無所答:「問出身門庭,總得添個『請』字,須得有禮才好。」
  
  仙官提聲大笑:「請?請請請,我請你死,你死不死?!」
  
  烏下一撇撇嘴角,鴉女皆光頭,她揚手摸了摸自己的光頭:「你還是請我饒命吧,饒你、也饒你家老祖的性命,我這人心軟,就見不得別人磕頭。」
  
  仙官的笑聲越發響亮,眼中卻厲色閃爍,在這一夥殘兵敗將中他的地位頗高,出手殺人也不算什麼大事,烏鴉不知死活言辭牽連老祖,仙官直接殺了她正是對老祖的大好巴結。
  
  大笑時候,仙官手心騰起一團黑氣,準備打向烏下一,對方連站起身的力氣都不存,一擊必殺之。
  
  可就在他準備出手時候,『床』上水血老祖身形忽然一顫。
  
  真正顫抖,因恐懼而來的寒顫,他終於認出那個發光的人是誰!
  
  不難認啊,奪寶戰中、冥王升袍,蜃鏡將他模樣傳遍仙天,蜜棗元寶大紅床跟著天崩塌,十四王更袍升位何等震撼景色,隨後他代表閻羅一脈對無漏淵星滿天與西方極樂宣戰,那個風頭出得太大,天下誰人不識君。
  
  水血老鬼認出了十四王。
  
  也是奪寶之戰,冥王到場前,十四王於眾目睽睽下連殺大宗高人,三鬼主都被他擊潰,水血老鬼再如何自負也曉得自己絕非此人對手。
  
  水血老祖只覺頭疼得都要裂開了,戰敗後開始逃亡,逃命逃命,最後居然一頭撞進十四冥王手裡,這是什麼運氣!
  
  水血心底生寒,但還不止發顫,可這個時候蘇景對他眯了下眼睛。十四王聲威太重,他一眯眼睛,老鬼再忍不住打個寒顫。
  
  而水血老祖非等閒,雖比不了第一流的上上金仙,卻也算得真正的能人,應變不可謂不快,寒顫未停已然急急揚手,狠打!
  
  人在大床端坐,手臂卻如皮糖般暴漲開去,重重一掌、劈落仙官面門!
  
  仙官被打得鮮血劈面,驚呆了。
  
  不止仙官,天上一群仙魔,地上無數修家,全都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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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六五章  好鑼鼓
  
  
  「老、老祖……」仙官滿面駭然,左眼已經被水血老怪一掌打爆,仙官卻顧不得療傷止痛,當務之急就是要弄清楚自己究竟犯了什麼過錯。
  
  知道自己錯在哪裡才有可能活命,否則就不是丟一隻眼珠的那麼簡單了。
  
  水血老祖怒氣盈面,看上去是真生氣,以至他指向仙官的手都在微微發顫:「孽障,孽障啊,你安敢造次!你已犯下天條,今日縱將你抽筋剝皮也難贖萬一之罪……」
  
  仙官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又驚又駭跪拜原地連聲祈罪,老祖一邊教訓手下一邊再用餘光去蘇景。
  
  沒人注意的,蘇景對老鬼又比劃了一個手勢,示意他不可洩露自己身份,跟著不再理會前面鬧劇,開始吃魚乾了。此時烏上一開口了:「水血老怪,你打狗給誰看呢。」
  
  水血老祖不再理會哀號的仙官,邁步下床同時撤去自己的威勢,再不敢彈壓群修,跟著恭恭敬敬道地落足地面,抱手長揖、對烏上一、烏下一施禮到地:「小老漢有眼無珠,不知高人身份,犯下不敬之罪,此罪彌天無可饒恕,唯盼……盼兩位仙長慈悲。今生此世水血願效犬馬以贖今日大罪。」
  
  老怪挺聰明的,見十四王不願暴露身份就向雙鴉討饒,其實就是再向蘇景求饒了。
  
  大頭領如此謙卑,一群天外仙家不知道怎麼回事也不敢絲毫怠慢,忙不迭跳落地面,都跟在水血老祖身後,齊齊向兩隻烏鴉大聖行禮。
  
  這逆轉來得太突兀,本界修家發呆過後驚喜,驚喜過後再發懵。一頭霧水搞不清究竟什麼狀況。烏悲悲用了半天力氣終於從發僵的喉嚨裡擠出低低聲音,沒法說的乾澀:「師兄,到底怎麼回事?」
  
  烏悲悲問得是方先子。回答他的卻是烏下一,由得水血老怪和上千仙家仍躬身到地。烏下一笑道:「徒兒,你可曾聽我提過『小光明頂』?」
  
  烏鴉聚在一起,平日裡說過的話實在太多了,烏下一也不確定自己兩口子有沒和弟子說過小光明頂。
  
  以前沒說過,烏悲悲茫然搖頭。
  
  烏上一接口,今天比翼雙鴉表現精彩,從頭到尾無論喝敵還是作戰烏鴉大聖都在微笑,不過他們對徒弟的笑容與對敵時截然不同:「以前沒聽說過沒關係。今日為師說與你知,你就不可再忘。小子好好記住,我家主公即為小光明頂主人!」
  
  烏下一點點頭:「你是我們的弟子,也就是小光明頂的門生了。至於他們……看出了你兩位師父的出身而已。」鴉女伸手指了指面前躬身不敢起來的群仙。
  
  烏悲悲不傻,丁陽道掌門真人更是聰明,在場所有凡間修家都有機靈心思,聽過鴉女之言稍一琢磨便恍然大悟:水血老祖、上千仙魔哪裡是懼怕烏鴉大聖,他們怕的是烏鴉口中那位主公、那位小光明頂主人!
  
  修家不會知道小光明頂主人就在此間、剛剛還給水血打了個光照過眼睛。由此……只憑一個名字,就將法力通天、憑己身威勢便可輕鬆鎮壓世界的凶徒懾服,讓他們鞠躬行禮連大氣都不敢透一口。真有這樣的人?!
  
  場中老一代修者心底驚駭,年輕一輩除了驚駭之外也不知不覺湧出幾分崇拜幾分壯志,修煉、飛仙。當成就小光明頂主人這樣的威名,才算真正逍遙滋味!
  
  本界修家心思都不不多,但也有個別高人想得多一些,比如丁陽道掌教真人,身負乾坤安危不敢不謹慎,當下小心開口:「敢問三位前輩,尊主法駕是不是…是不是也在此間?」
  
  烏上一笑呵呵,不置可否再加雲山霧罩:「真人莫再揣測了。莫說凡間的修行之人,就是滿天仙魔、八方鬼神。也沒資格揣摩我家主公的行蹤!言辭不敬,掌門莫怪。但道理是沒錯的。」
  
  烏下一又補充道:「另外還請真人放心,我家主公對此間只有庇護之心、絕無歹念。因我家主公與東天道尊頗有交情,遇到道家弟子愛護還來不及,又怎會加害。」
  
  話說完,毫無意外又讓群修動容。道尊?於道家弟子眼中那是何其崇高的存在。能與道尊有交情的人,身份地位自不必說。
  
  烏悲悲頓覺心花怒放,這樣的話題哪能不追問:「師父,咱家主公和道尊的淵源……您給我說說唄。」
  
  烏上一烏下一對望一眼,都笑了,問烏悲悲:「真要說麼?」
  
  「這還有啥真說假說的,您就給徒兒講一講吧,要不這心癢得受不了,是不是,是不是?」後面接連兩個『是不是』烏悲悲問得是掌門真人和身邊一群熟絡的老鄉妖怪。
  
  掌門人、小女冠、南三萬山一群妖魔鬼怪都用力點頭。
  
  「主公與道尊的淵源啊,怎麼說呢,拋開那些繁複過程不提,只說根本吧,道尊曾被困西方極樂,面臨生死大難,後來他老人家脫險,從此欠了主公一份人情:救命之恩。」烏上一一點沒吹牛。此刻再看群修神情,聳動、驚動、亂動、不知該如何形容如何表達的動動動,十人中有八個只覺頭皮發麻,剩下兩個頭皮麻得已經覺不出麻了,道尊也需要別人來救命麼?要什麼樣的人、有怎樣的本事才能相救道尊,還是從西方極樂中救出道尊!
  
  烏下一又介面,囑咐大家:「此事大家聽聽就好了,將來飛仙入東方洞天福地或者有前輩歸仙此界時印證無妨,但不必再對不相干的人提起,主公交代過我們,這件事情不必常常掛在嘴上。」
  
  小光明頂主人就坐在不遠處,越聽越想笑,想笑就笑了,可笑容才一綻放就看到烏悲悲沖自己又眯眼睛又皺眉,一下一下的擠嘴角示意他要肅容,不可再發笑。
  
  生怕蘇景還不懂自己的示意,烏悲悲又傳音入密:「仙師說主公時候你可別亂笑。千萬恭敬、千萬肅穆……唉,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沒心沒肺啊!」
  
  烏悲悲可知道,自己的兩位師父本就看不上蘇景。此刻他居然還聽笑了,萬一惹惱了仙師那可是天大麻煩。
  
  蘇景趕忙散去笑容泵起了臉。惹惱烏上一烏下一可不是好玩的……
  
  烏上一又看了看那一大片鞠著躬的仙家,還不太想和他們聊,所以重新望回自家弟子,繼續交代自家門庭:「小光明頂算得我家主公的道場,但小光明頂之上,尚有仙廷神壇,是稱:離山。」
  
  夫君說話時,娘子揮揮手。一杆大旗自烏下一手中飛出,淩空七千丈鋪展三百里,大旗迎風烈烈飄揚,離山兩字龍飛鳳舞!
  
  大聖亮旗,烏下一美目流轉、似是無意地瞥了水血等人一眼,水血老怪識趣,立刻改躬為跪,對離山大旗恭敬喊道:「下位小仙水血拜奉神旗!」
  
  一跪皆跪,一喊皆喊,千多仙家對離山之旗做大禮參拜。
  
  剛聽得烏鴉夫妻你一言我一語。群仙哪還不知自己撞到了誰的手中!且這群仙家比著凡間修者更懂得仙天法則、更瞭解水血為人,是以他們比著凡修更能看透真相:若只憑烏鴉二聖外加一個四方頭,就算水血不敢殺至少也敢逃。
  
  讓水血老祖逃都不敢逃。要麼十四王就在此界,要麼十四王麾下絕頂高手在旁監視。真是犯了太歲,唯盼此刻虔誠叩拜,求能讓上仙稍稍心軟……
  
  由得群仙磕頭大唱,烏下一對烏悲悲說道:「離山本是凡間一座修行門宗,主公就出身那裡,我輩同族兄弟九十八人自凡間起就追隨主公左右,你是我們兩口子的徒弟,也是另外九十六位烏家大聖的弟子。將來有機會給你印鑒其他師尊。」
  
  烏上一接下話題:「此外還有蝕海、黑風、平安、十六等諸位大聖,與我們一起效命主公。都是你的師伯,來日引薦。」
  
  凡間修家見過『主公』威名、見過那盞離山大旗的威風。在崇敬『小光明頂主人』同時,心中也生出遐思:離山又是個怎樣的修宗啊,什麼樣的門宗才能培養出小光明頂主人這等英才……小女冠、眾多凡修弟子心生嚮往,這時烏上一對烏悲悲笑道:「總之,咱們是小光明頂弟子,也是離山門下。不過在離山弟子這重身份上,咱們只能算是半路出家,沾了主公的光才跨進離山門牆,比不得你方先子師兄,他可是正八經離山內門弟子。」
  
  方先子笑笑,謙虛:「兩位師叔抬舉,弟子資質愚鈍行事笨拙,實在辱沒『劍出離山』四字,離山內門弟子成百上千,我真正是最最差勁的那個,本來都沒資格入內門的。像葉師叔祖、蘇師叔祖他們,才真正是離山翹楚。」
  
  方先子說的是老實話,奈何老實話在群修聽來味道就不一樣了,離山內門弟子成百上千、他是最差的一個?青紅二劍輕鬆斬殺兩名飛仙之人,最差的!
  
  跟著方先子又對烏悲悲點頭道:「剛剛畫舫中請南鬥兒姑娘縱劍的前輩姓葉,是離山九祖門下真傳弟子,輩分上是你我師叔祖,九十八位烏師叔的主公也是師叔祖,姓蘇。蘇葉兩位兄弟相稱,同為一代真傳。」
  
  剛剛假手凡人,一劍抹殺二十八仙家的人也是離山弟子……小女冠不靈仙子轉念想想,兩個離山弟子都浪蕩畫舫?如此一想,離山似也不那麼高大了。
  
  烏悲悲趕忙謝過師兄指點,忍不住又問道:「我家師公名諱……」
  
  「離山一代真傳,中土乾坤佑世真君,三足金烏一脈神鴉七將之詭,閻羅神君駕前阿骨冥王,仙天又一棧二東家,」烏上一不厭其煩,先把蘇景的好名頭說出來,至於『東天劍尊』『幽冥小九王』『九龍欠國公』之類小號就不必提了,太麻煩,之後再加重語氣:「蘇景。」
  
  「蘇景?!」烏悲悲眨眼睛,不自禁轉頭去看蘇景。
  
  蘇景趕忙搖頭:「重名。」
  
  當然是重名,紅底山蘇景本領稀鬆修行懶惰,成天不知所謂的小子,怎麼可能和小光明頂主人比,無需蘇景解釋烏悲悲也能知此事巧合,不過烏悲悲也由此猜到了為何烏上一烏下一肯不喜歡蘇景:原來這小子冒犯了主公的名諱。
  
  人人都道烏鴉聒噪。都道他們太愛說話太過吵鬧,卻不曉得烏鴉所以那麼能說,其實皆因這族鳥兒最愛胡思亂想。平日裡嘴巴不聽說個沒完哪來的話題?胡思亂想來的。烏悲悲是頭好烏鴉,亂猜瞎想的本領很不錯。
  
  就在這個時候。忽聽得陣陣鑼鼓喧囂傳來。
  
  鼓昂昂鑼鏗鏘,但鑼鼓齊動之中全無殺伐戰役,正相反的,其韻如流水歡快其意飽含吉祥,這是好愉快好愜意的鑼鼓!
  
  眾修循聲望去,只見一葉輕舟正從江面上游順流而下,小舟上兩個盛裝華服的矮子,癆病鬼似的矮子咚咚擊鼓。大頭紅眼睛矮子匡匡打鑼,須臾,小舟就游近江面上那十八艘披紅華彩的溫柔舫。
  
  小舟上兩個矮子敲鑼打鼓愈發歡騰了,病癆鬼似的矮子放聲大笑:「拈花吾弟,今夜是你畫舫開張四十年大吉大慶,咱們哥們可都記著了,特來恭喜,恭喜恭喜啊!」
  
  畫舫上拈花神君大喜盈面,打虎不離三兄弟!大日子裡總有自家手足惦念,這可真是親生的朋友!
  
  仍是沒人留意到的。這個時候蘇景莫名其妙地有些臉紅——道尊出關了。
  
  出關但未出宮,冥王宮在鬼袍中收著,道尊在冥王宮大殿坐著。不再做他的功課,而是雙目半閉面色陶然、微微笑。
  
  剛才烏鴉夫婦借道尊來吹噓蘇景,想來他老人家是聽見了,蘇景神識投映冥宮來見道尊,怪不好意思:「烏鴉在外面為我吹牛,牽扯到您老……」
  
  「也不算吹牛,說的是實話。」道尊笑著擺擺手:「我暫止修行不是因為小烏鴉的說笑,是覺得你家三屍這套好鑼鼓,好聽!神調仙樂我聽得多了。早覺厭煩,哪比得上這一通鑼鼓來得振奮快活。」
  
  確實好聽。
  
  江面畫舫。拈花喜上眉梢,跑到船頭去迎兩位兄長的小舟。一雙小胖手在自己的肚皮上摸來摸去,大笑:「多謝天尊、多謝真人……不是,你們來恭喜,為何不奏節節高?金蛇狂舞也好嘛。」
  
  「不會那些,就會蓮花落!」大頭紅眼睛的矮子大聲應道。
  
  一派鑼鼓歡騰,迢迢萬裡來賀,好一曲中土蓮花落。
  
  雷動赤目打著個龍騰虎躍的要飯調子來給賀拈花開張四十年大展宏圖!
  
  「蓮花落?」道尊端坐冥王宮,饒有興趣:「好名字,好名字。蘇景啊,趕回我遣些精通音律聲鼓的弟子過來,跟你家三屍來學此調可好?這曲子好聽,以後閻羅、佛祖這些貴客登門時,東天道可以這番鑼鼓相迎。」
  
  說著話,道尊已然笑了起來,想一想,貴客來訪,東天鑼鼓,好排場好氣氛。
  
  蘇景想都不想直接搖頭:「不妥。」
  
  「嗯,就這麼說定……不妥?你說不妥?」學個鑼鼓調,多大事情,道尊根本沒想到蘇景會拒絕,目光裡顯出些詫異來。
  
  蘇景斯斯艾艾:「您老不知道,這鑼鼓調子有出處的……在中土是有講究的。」
  
  外甥給舅舅留面子,偏舅舅不依不饒:「是曲子都有出處。你說說看,這鑼鼓有什麼講究?」
  
  「要飯的樂腔。」蘇景咬了咬牙實話說出,而實話實說之際他沒忍住地笑了,想想將來,閻羅神君到訪東方洞天福地,大群道家仙長歡快振奮地打出一首要飯歌熱烈歡迎……
  
  沒法不笑,而且蘇景笑得還特別特別不厚道。
  
  道尊愣了一小會,摸摸下巴一言不發,起身回去閉關修行了。
  
  「你再笑?!」
  
  又片刻,道尊聲音從關內傳出。
  
  ……
  
  江面上,雷動赤目棄小舟登畫舫,雷動眼珠轉轉便微皺眉頭:「這般冷清啊。」
  
  十八畫舫都張燈結綵,但沒有客人,把船佈置得再漂亮也難掩蕭涼,不提此事還好,提起這事拈花就覺一肚子氣脹得難受,怒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大好吉慶日子,先遇仙魔入界再遭修家清場,這筆賬我該找誰來算!」
  
  水血、群仙心都涼了:三個矮子分開來他們未必認得出,可一眾仙魔知道自己犯在了誰的手中在前、三個矮子湊齊在後……當年十四王更袍升位時,『蜜棗元寶大紅床』,三位大宗師都在蜃鏡中露面,此刻哪還能認不出來。
  
  聽矮子怒氣衝衝要找人算帳,群仙噤若寒蟬、印堂頂地拜神旗,一動不敢動。
  
  烏上一笑了起來:「好傢夥,打擾東家的吉慶典禮,這可過意不去,不如……掌門真人,我們登船去談吧,擾了人家的熱鬧,就該還人家一個熱鬧!」烏下一沒心沒肺似的,聽說夫君要去勾欄非但不惱怒反而喜揚眉:「好!喝酒、聽曲兒、看跳舞!」
  
  掌門真人面色古怪,大群修行高人跑到春笑勾欄中去聊天?
  
  可是一來修士慕仙,遇到友善仙家是可遇不可求的機緣,一定要多做攀談怎能輕易放過;二來修行高人也不傻,兩個離山弟子都在畫舫裡長住是巧合?之前矮子面對滿天仙魔無數修家全不在乎,會是真的犯傻?
  
  煙花柳巷,藏龍臥虎……龍虎隱遁此間,那肯定是有道理的。
  
  如此想想便告釋然,再說畫舫做皮肉生意不假,但也算得風雅地方,別睡覺就是了。
  
  烏上一、烏下一、方先子帶上烏悲悲當先蹬舫去,本界修者跟隨其後,不過修者四千里、畫舫只才十八艘,哪裡放得下這麼多人,只有大宗首領和真正名宿才有資格上船喝這堂花酒。
  
  拈花霍然大喜,這下子不止熱鬧有了,名聲也會隨之而來,本界仙長齊齊來慶十八溫柔舫四十年典禮,此事傳揚出去將來生意還能得了!
  
  蘇景混在人群裡也想上船,結果被烏悲悲攔下,大烏鴉低低聲音:「你啊,莫要事事都靠前,儘量儘量離我兩位師父遠些,仙家高人性情無定,你名字都犯忌諱了,可得自己長點心!好奇也先忍住,今天他們在畫舫裡聊點啥,趕明我一字不落說給你聽。」
  
  蘇景被拒之船外,身份低微的小子,本就沒資格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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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7 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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