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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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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升邪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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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7:20: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七六章  影金童
  
  
  這世界的太陽沒了,最直接了當的辦法莫過於『還它一個太陽』,可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自己煉個太陽給它?那得猴年馬月了,蘇景飛升這麼久之才煉出了個半吊子小光明頂。
  
  又或者去天外找個太陽來?蘇景倒是能挪移驕陽,可仍是之前的道理,宇宙自有玄機,星辰錯落彼此引斥,弄個太陽過來大小是否合適、距離怎麼擺放,蘇景還得現學,怕是不趕趟。
  
  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了:金烏小煉世、金烏大焠真!把這個世界煉成一方自有陽火流轉、從此無需天外驕陽照樣的獨立乾坤。
  
  為這世界鑄陽基開火脈,讓它自己會發光發熱又恰到好處,可溫暖乾坤又不會燒壞了人間,然後再做風雲篆定晝夜符,完成後這世界就算保住了,至於四季劃分要靠火脈流轉來控制了。聽上去復雜其實比著煉化驕陽容易太多了,如今蘇景有這個本事,就是得費些力氣花些時間。
  
  烏悲悲仰頭看著蘇景施法,這好半晌過去了,他的心情平復不少,猛地想起一件事,快步走到三屍面前:「三位前輩定是東、天、尊上神,晚輩烏悲悲拜見前輩。」
  
  東天劍尊可是三屍與蘇景並稱的尊號,東雷動、天赤目、尊拈花,『劍』給了鏘鏘,這事烏悲悲以前聽師父說起過。
  
  三屍見烏悲悲懂事、主動來拜見仙尊,一個個眉花眼笑,雷動擺手:「免禮免禮,你這孩子有心,本座就提點你兩句。」
  
  烏悲悲大喜:「晚輩恭請前輩教誨。」
  
  「你們答應給蘇景寫屠晚,你知道屠晚是什麼故事麼?」烏悲悲茫然搖頭,這世界哪會知道火爆中土的《屠晚》。
  
  「不知道沒關系。我們告訴你啊。」拈花手摸肚皮,笑嘻嘻。之後三屍就拉著烏悲悲,你一句我一句地給他講『屠晚』。聽過一陣烏悲悲愈發迷惘了:「《屠晚》寫得……不是主公,而是三位前輩?」
  
  「對嘍。屠晚贊頌的本就是我們三個,你當蘇景為什麼這麼有名?還不是因為與我們沾親帶故。」赤目微微笑,說著得意的話面上卻不見一絲得意,他只是講出個事實,沒什麼可得意的。
  
  時間晃晃,百日過去,高空處的烈火大陣仍在飛旋,火如鏈。勾連了天地。噼啪聲音接連不斷,那是烈火煉世之聲,急促躁動卻也生機勃勃。
  
  劍芒中包裹的一切生靈都維持在百日前、剛飛起的樣子。萬生沉睡,一只小花貓用做賊的態度和謹慎,把一條沉睡的魚小心翼翼抓到自己面前;
  
  南三萬里山,妖冶明媚的女子飛出,在半空里選了選,拿了幾個雞蛋和幾把韭菜回山了;三大宗師的聲音時斷時續,屠晚這個故事說得太久了,他們肚子里沒了情節開始現編現說。可憐烏悲悲百無聊賴卻不敢有絲毫怠慢,拿著筆認認真真地記錄著,心里後悔死了自己是鬼催的麼。好端端地非要去給三個矮子磕頭。
  
  烈小二閒的,教十六老爺下象棋,一百天,從百戰百勝到一敗涂地,十六居然很有下棋的天分。
  
  烈小二不想下了,十六用尾巴托了棋盤跟在他身後:「烈,烈,忽啊!」不斷招呼他再來一盤。
  
  終於,烈小二受不得小蛇的糾纏。又和他擺開車馬。這一盤不知怎麼了,烈有如天助。幾招好棋連出殺得十六老爺節節敗退,即將大勝時候烈小二忽然皺起眉頭。舉目望向天際。
  
  十六也有察覺,一股冰冷氣意正從天外侵入此間,十六老爺立刻探出脖子,趁烈小二抬頭之際把他的一車一炮吞進肚子里,跟著也舉頭望天:
  
  非金身,剔透極凈、比著最最純透的水晶還要更光潤更純凈的大身。無垢琉璃的身體,映襯於漫漫天地的烈焰光芒,五光流彩旖旎千色。
  
  冷,這尊佛仿佛一塊冰,又或者說他就是一座冰天雪地,當他入境凜凜寒意橫掃乾坤!
  
  眉目五官、衣著打扮都與佛祖一般無二,可不知為什麼,他看上去就是讓人感覺他要更年輕一些。
  
  年輕一些,以及深刻歹毒。同樣是沒道理可講的,他也大耳垂肩、他也慈眉善目,眼是佛眼面是佛面,卻一望之下就是讓人心底生寒、血骨發冷,蛇蝎毒物爬到手上後會有的感覺。
  
  烈小二瞇起了眼睛,十六人立,正摘韭菜的不聽托著她的『金花盆』一步登上山頂,正為葉非護法的方先子背後的雙劍泛起不易察覺的嗡動……
  
  但很快,前後三兩息的功夫里,身處本界的『無事仙』先後放松下來,大家都看出真相:來的稀奇古怪佛並非實相,只是光影幻像而已,能說能動也有強大氣意,但他是『虛』的,不存絲毫力量,自也談不到作祟或傷人。
  
  身化烈火的蘇景也見到這尊『佛』,且一眼就認出,這虛影來自何物……火中幾重光彩繚繞,蘇景以一道神識化形、做本相迎向剛入境的『佛』:「大真西天地唯我寶相?」
  
  偽佛有分身,大真西靈石雕刻而成,是稱天地唯我寶相。先天皆知那是偽佛最最強大的分身。
  
  偽佛死了,分身卻還活著,即便蘇景等人不知前後因果,憑他們的見識也足以猜出這分身開靈結智、涅槃真生了。
  
  『佛』搖頭:「天地唯我寶相是我生前名字,如今我名:後身天法金童。」
  
  這是大身顯露涅槃跡象、但尚未真正轉生時候偽佛為他封下的寶位法名。
  
  活著時候偽佛把他視為己出,如今偽佛死了,新的邪佛就用了他留下的名字,今生此世窮盡宇宙,邪佛只有這一個名字:後身天法金童。
  
  打量了面前『金童』一陣,蘇景問:「你人在何處?」
  
  又一棧正全力追查此人下落,優和尚、羅剎凸都投入此事中,對這種莫名其妙的敵人,又一棧從不會有絲毫大意。
  
  邪佛聞言笑了:「你倒真直接,不能說。」
  
  不說在意料之中,就算他說了蘇景也當他亂編的,隨口而來的開場白罷了,蘇景本也沒想對方能交代什麼,又再問道:「何必遣影幻光,直接殺過來不好麼,怕不是我的對手?」
  
  邪佛從容,有問就有答,依舊微笑:「你道我不想來殺人麼,可惜現在我動不得,一動就會被優和尚他們發現,不等打完小的怕就會引來老的,我現在還有傷,隱忍一些比較好。」
  
  蘇景第三問:「你我皆知,其實遣影幻光也算不得真正安全,既然是法術總會有跡可循,尤其逆推追踪更容易,你就不怕我會因這道影子到來找出你藏身地方?」
  
  「咱別吹牛啊,你算得奇葩,可到底修持年頭尚短,憑你現在本事還查不到我,要不我從天外巴望一眼就走了,哪還會顯影現形。」
  
  蘇景話歸正題:「那你來做什麼呢?」
  
  「我這個人多疑膽小,感覺到有一小隊沉睡的古仙突然出關,怕會走漏我掌控古族奇兵的消息,越想越不踏實,就跑來看看……咳,這消息還是洩露了,如今踏實了。」邪佛直言相告,坦誠得不像邪佛。
  
  蘇景笑笑:「消息的確是洩露了,百天前我就已經傳訊天外,如今冥道棧大家都曉得古仙把你們當朋友了。既然來了,乾脆多聊幾句吧。」
  
  「成,我也想聊聊。」邪佛腳下一尊冰雲蒲團顯現,坐:「不過我不能說的你趁早就被問了,白白浪費唇舌浪費時間,畢竟咱都挺忙的。」
  
  「放心,我曉得。」蘇景身後一柄真火大椅躍出,坐:「有個事情我一直不明白,古仙實力不俗,西天那尊假佛卻只動用了一次?到最後甚至與東天決裂,他都不曾喚醒古仙,這事說不通。」
  
  提到偽佛,新的邪佛眼中略顯沉黯:「是啊,說不通。我要是告訴你真相,你怕是會覺得更說不通。」
  
  「你說吧,我挺想聽聽的。」
  
  「遺存古仙承了他的恩情,把他當成朋友,只消一句話古仙就會為他入戰去,」邪佛的聲音緩緩,值得一提的是他的聲音很動聽,清清涼涼的聲音:「他唯一動用古仙的一次是狙殺瞑目王。他心知肚明,閻羅一脈遲早會與西天為敵,神君與其他十二位冥王不易追踪,但瞑目王一個人脫隊去鼓搗什麼天地之類法術,他早都發現了。後來瞑目王奉召,放棄法術去與同伴匯合,他就傳訊一支古仙出關……殺不殺瞑目王不是關鍵,他是想看看古仙究竟怎樣戰力。結果不錯哦,那支古仙比你誅滅的這一支人多些、實力也厲害不少,十一王的心都給挖出來了。」
  
  說到這裡,琉璃身的邪佛忽又嘆了口氣:「明目王雖未死,但一支古仙能有這等實力也是超乎預料的,多好的結果,可事後他卻一點都不開心,彆扭了好一陣子。」
  
  「怎麼說?」蘇景愈發疑惑,偽佛掌握了厲害的實力,又鬱鬱個什麼。
  
  邪佛的笑容古怪,有些嘲諷、也有些心疼:「烏龜和烏龜結仇,一隻烏龜跑去請來老鷹幫忙打架,老鷹殺了對方烏龜後,請它來幫忙的烏龜就不開心了。」
  
  蘇景微微皺眉。
  
  邪佛聲音不停:「我聽說,你們離山弟子最最愛惜自家的中土凡間。你不妨這樣來想,你和中土的敵人爭殺,然後你又從這座道家世界搬請援兵,助你殺了中土老家的敵人……然後你不開心了。懂?」
  
  「懂了。」
  
  邪佛問:「說得通麼?」
  
  蘇景應:「說不通。」
  
  邪佛又一聲嘆息:「但這就是真相了。我就說真相更說不通吧。古仙今仙,兩個時代兩個世界,開始時候他不覺什麼,動用過一次古仙後卻覺得自己不好用古代的神怪來對付與自己同代的仙魔,這樣做讓他心裡很不痛快。他這個人啊,壞歸壞,邪歸邪,但心裡那點莫名其妙的氣節還是有的,所以自那以後他就再未動用古仙,直到自己被打死。」
  
  低垂頭,片刻後邪佛再抬頭,望向蘇景:「他是偽佛,篡奪西天自封三寶,偷改經文普惡人間,你們要打他要摧毀西天皆無妨,但你們不該殺他的……不是他不該死,是你們不該殺。他若還活著,一切都好說,可他死了。」
  
  說到此邪佛重新笑了一笑,嘴角微揚之際邪佞凜然:「他死了,就輪到我上陣了。我不似他那般彆扭,西天凌亂不要也罷;古仙力大為我所用!」
  
  邪佛的笑容徹底綻放了,邪異中他的眉目透出濃濃歡喜,可他的聲音陰冷如刀字字插心:「他視我為子,他是我父親。」
  
  語氣變,後一句話在邪佛口中變得輕飄飄,如煙:「後身天法金童誓報父仇,我不會理會什麼今時古代,能殺你們的刀,即為好刀……我們生死再見。」
  
  跟著邪佛似是發現了什麼重大事情,面色陡變,什麼笑容什麼歡喜什麼邪異什麼陰冷全都崩散去,火燒屁股似的跳起來,氣急敗壞:「你這人,你說你這人,說好聊聊天怎麼還藏了隻貓,陰險陰險,簡直陰險……」連串抱怨之中,邪佛身形一抖,徹底消失不見。
  
  遣影幻光可追踪,蘇景葉非等人都沒這個本事,可上上狸有啊!
  
  之前蘇景打古仙上上狸懶得理會,她有她的道理:我是貓,我懶得動。
  
  如今邪佛化影來,上上狸明白這邪物可是明白人刀下鬼的兒子,以她和明白人的交情,勉為其難管一管吧,從邪佛影入界起她就開始施法追踪了……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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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7:21:10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七七章  玉道尊
  
  
  『後身法天金童』直接逃遁,蘇景忙不迭去問上上狸:「怎樣,追到了沒?」
  
  上上狸出手焉有不成功的道理?貓懶洋洋的,似乎覺得蘇景多此一問,但還是應道:「追到了,已經傳訊道尊,他自會聯絡又一棧、優和尚,放心吧,邪佛完了。」
  
  「烏上一、烏下一二位師尊座下弟子烏悲悲拜見主公!」
  
  一個聲音傳來,烏悲悲顧不得再聽三屍講故事,跳起來納頭就拜,這一刻他都等好久了。蘇景笑著對大烏鴉揮揮手,笑道:「不用那麼當真,我還要多謝你這些年的照顧呢。」說完撤去了幻影法像繼續行陣煉世去了。
  
  不多時靈訊傳回上上狸,直接是優和尚回訊,謝過上上狸出手相助。和尚本就相距邪佛藏身地方不遠,只因對方狡猾這才始終未能找到,如今有了上上狸的準確指引,優和尚與又一棧麾下幾位高手正急急趕去……
  
  晃晃又是三十天,蘇景行布於天地間的烈火暴漲開去,空前壯大,煉化法術已至最後階段。上上狸看出『舉世魚兒皆睡去』的好時光就快結束了,正抓緊最後的時間想要再偷幾條魚,未料她才剛接近、正前方那條大魚忽然劈裡啪啦地跳動起來,魚醒了。
  
  嚇了上上狸一跳呢。
  
  不止魚醒了,花草樹木蟲豸鳥獸和無數男女老幼,此間生靈盡數蘇醒……身外裹護的劍芒依舊,但葉非撤去了讓他們定身定長、沉迷昏睡的法術。
  
  凡人哪知四個多月不見。他們只覺得自己小小地睡了一覺。
  
  醒來、先想起入睡前的末日景色,再透過護持身體的青光看到外面烈火熊熊、燒遍了整座世界的可怕景色,眾多凡人驚駭倉皇,可又哪敢有絲毫掙扎,生怕自己一動護身青光就會散去,到時候不被大火燒死也得活活摔碎。
  
  幸好蘇景沒讓大家等待太久,最後一炷香的光景過後,四個多月裡始終在高空行轉不休的烈火大陣突然暴起一聲巨大轟鳴,陣中那些飛旋奇快的火團盡於此刻炸碎,千萬烈焰彷如飛矢激射乾坤各處!
  
  下一瞬。滿天遍地的烈火長索、赤炎游龍統統熄滅。原本火光燦爛的世界陡然沉黯。熄火,且斂光,從光芒萬丈到無盡漆黑,只在短短兩三個呼吸之間。天地山海。石砂塵埃盡入漆黑……
  
  伸手不見五指。甚至會讓人心生錯覺、渾不知身在何處的極端黑暗。
  
  不聽早都不再生氣了。她站在紅底山頂正笑盈盈地看著心上人對這世界做最後祭煉,可是當蘇景幾乎功德圓滿、天地陷入黑暗中,小妖女的心卻猛地一痛。
  
  仿佛心裡一直都藏了條沉睡的毒蛇。此刻毒蛇醒了、狠狠咬了她的心:黑暗無邊、寂靜無邊的世界,像極了她的莫耶。
  
  突然,不聽手一暖,一個人來到身邊,與她並肩而立,握住了她的手。蘇景回來了。
  
  夫妻同心,蘇景能猜到妻子心中所想,莫耶、莫耶……今日看來,這又何嘗不是蘇景心中遺憾啊。煉化這座道統凡間,根底上的法術不外兩重:小煉世、大焠真。
  
  這兩樣法術,早在蘇景跨入第三境時就已經掌握了,那時他用小煉世糅合三這三那訣為自己煉化劍羽,他用大焠真配以大師娘秘法為參蓮子重塑經絡……原來只憑這兩樣法術就能夠讓莫耶世界重生。
  
  可只會法術又有什麼用啊!那時的蘇景境界低微、元力淺薄,根本沒法力也沒資格去讓莫耶重生。如今夠資格了,莫耶卻已煙消雲散。
  
  沒有莫耶了。只因時光不能回轉,所以這世上就用不存『完美』二字,回不去昨天啦,昨天的遺憾便永遠存在,永不磨滅……存在於過去,那便是永恆、便再無盡頭再不會結束,就好像葉非臉上的疤,永永遠遠也修不完劍。
  
  不聽的心思是通透的,她早都學會如何調整心情,她不會讓自己陷入鬱鬱太久。輕輕呵出一口氣,不聽捏了捏蘇景的手掌,兩人相視一笑,跟著她眼中又顯出了濃濃的心疼……
  
  也就在蘇景面上笑容浮現一刻,東天盡頭突然傳出一聲金烏啼鳴!那啼鳴聲音強烈、飽滿且充滿生機,先自地平線直插天穹,繼而橫掃正座乾坤!
  
  相伴烏啼,還有陽光噴薄!不是曙光,全無柔和,那自東方而起又霸道湮沒了整座人間的陽光熾烈到幾近純白,於徹徹底底擊潰這漫天漫地的黑暗同時也毫不留情地奪去了人間所有顏色,只有白、只有光,強烈且兇猛!
  
  黑暗之後的綻放,綻放之後的回歸……強光維持的時間並不長,猛烈綻放是金烏妙法對這世界的洗滌,隨之而來的便是返璞、便是歸真。
  
  強光散去了,乾坤模樣迅速的清晰起來,天穹清透、大海蔚藍,江川湖泊如玉,崇山峻嶺昂立,還有那些人間的城,人間的田……一切一切,都如災難發生前的樣子,只是變得嶄新,遠勝往昔的明亮透徹!
  
  從此這世界再不需要太陽,自有火脈流轉可保天地安泰。此間仍會有春秋寒暑,四季交替由火脈流轉控制,會比以前更穩定;此間仍會有晝夜往復,這是大咒法力,純粹的法術干涉,甚至蘇景還做了個假太陽,似模似樣地東升西落用作循轉。
  
  依舊是寂靜的,法如天威,從智慧靈長到無腦蟲豸,世上所有生靈都震驚於眼前的嶄新世界、都懾服在金烏生源的正法天威之下。
  
  葉非揮了揮手,有劍光閃過蒼穹,從何處來就歸何處去,師兄散了法術,滿天生靈各歸各位。螞蟻回到了自己的巢穴,蚯蚓重返濕潤泥土。凡人又回到了熟悉的街道、站在了自家的院落、坐在了自家的廳堂。
  
  像極了一場夢啊。
  
  人在夢中呆呆。
  
  又過了一陣子,不知何處、不知是誰,終於從『夢中』驚醒回來,是驚醒,卻還不曾完全清醒,可至少他曉得自己不用死了,他曉得這世界被仙家救了回來,他曉得老父得以安享晚年曉得幼子可以繼續長大,曉得王老五還欠自己三兩銀子曉得東廂屋窗紙舊了該買新的來換……他想感謝仙長可回神之後強烈的喜悅自心底直直沖出來,哪裡說得出話來。只有一聲歡呼!想拉過妻子想抱起兒子想去攙扶老父時。口中響起的由衷歡呼。
  
  星火燎原?這形容不算恰當但也勉強能用,能用來形容這時的人間。一聲歡呼,百聲歡呼,千聲萬聲萬萬聲。人間處處歡呼暴發!有哪個世界有過這樣的機會:所有人都於一刻裡齊齊歡呼。是驚喜也是發洩。是劫後餘生更是盛大狂歡,所有情緒就在所有人的呐喊聲中,何其壯烈景色。能有過著這樣一次機會並參與其中又當何其有幸。
  
  人間沸騰!
  
  就在此起彼伏的歡呼聲中,四大道宗、諸多大派催行傳聲重法,紛紛開口:「拜謝蘇景前輩救世大恩。」
  
  修行大宗出面組織,人間的歡慶立刻有了體統、變得整齊,從老人到孩子都向天空參以大禮,臉上依舊歡喜昂揚,禮數卻一絲不苟。
  
  「拜謝蘇景前輩救世大恩。」
  
  「拜謝蘇景前輩救世大恩。」
  
  「拜謝蘇景前輩救世大恩。」
  
  ……
  
  天空中空空蕩蕩,哪還有蘇景的影子。
  
  蘇景人在紅底山,面色慘白兩眼無神,渾身上下被汗水浸透,倒是還站著但不停地打晃,累慘了,累死了!過去那一百多天裡幹的可不是普通活計,便如烏下一所說『打碎個雞蛋容易,可要把碎裂的雞蛋重新黏起來再讓它孵小雞就太難了』,煉一座凡間讓它成為無需太陽照樣也能茂盛自然的獨立乾坤實在不是間容易事。
  
  如果隨隨便便就能成術,百多天前他又何必處心積慮去救天外驕陽。
  
  蘇景都記不清自己上次這麼疲憊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累得心裡空落落地難受,不過難受也不耽誤他懊惱,這個時候自己應該在天空上、襯起一道陽火金環、含笑四方揮手接受人間致敬才對,多好的排場啊。
  
  奈何現在樣子太寒磣,沒法給外人看。不止他,陽三郎、小金烏、一群烏鴉衛全都累散了。
  
  正懊惱,忽然身體一輕:失重、隨即安穩,蘇景被不聽抱了起來,打橫抱。霸王抱虞姬,英雄抱美人的那種橫抱。
  
  蘇景眨眨眼睛,佑世真君自有威壓:「大膽。」
  
  不聽親了親他額頭。
  
  「這還差不多。」佑世真君美滋滋地,開始晃蕩腿。
  
  ……
  
  蘇景和不聽沒再回去紅底山宅院,直接在地心撐開『阿骨王墟』,入冥宮去休養了。
  
  葉非也有些脫力,不過他傷勢痊癒、再沒興趣在這凡間多待,連個招呼都懶得和蘇景打直接縱劍飛仙,重返仙天去了。四方頭心裡佩服的是蘇景,但他覺得追隨葉師叔祖也另有一番精彩,追隨葉非一起走了。
  
  三屍和貓也是一樣,他們都喜歡人間可也都沒長性,於此玩耍百年漸覺無聊,在凡間重生後馭法飛天去。大家走得七七八八,在蘇景看來,這凡間冷清了不少。
  
  不聽自不必說,蘇景在哪裡她就在哪裡,烈小二和戚弘丁依舊留了下來,前者是因東家吩咐,他就專門追隨二東家了,如今也進入了冥王宮,成天沒什麼事做就和十六下棋,一般十六會讓他一個車或者一套馬炮;戚弘丁則是因為霖鈴城正被他漸漸煉成他的新無雙城,法術未完他當然不肯走,但也辭去了『無雙大天師』之職,由明入暗隱匿了形跡。
  
  至於陽三郎、烏鴉衛,大家都消耗巨大,各歸各位行功休養,短時間裡不會在人間走動了。
  
  蘇景並未立刻離開,他還要在此逗留一陣,自己估計要再待十年左右,他是第一次真正『煉世』。陽火大脈是否流轉順暢、諸般法術是否姓行運無礙他也沒有絕對把握,總得再看上十年確保一切無礙才好。不過他也不再露面,風走煙行來去無蹤,這世上的高人還沒資格察覺他的存在……
  
  就那麼一下子,蘇景一夥消失了。
  
  這人間再沒了他們的蹤跡,卻滿滿他們的傳說。
  
  大宗高人都道仙家高人事了拂衣去,心中除了欽佩還是欽佩;烏悲悲有些鬱鬱,每到修行閒暇都會到紅底山走一走,在主公主母的舊居中坐上一坐,順帶把房間都打掃乾淨。有時候大烏鴉會遇到丁陽道那位的小女冠。
  
  烏悲悲做人糊塗。一百年把主公當小兄弟,不過他到底是得提拔、成氣候的大烏妖,看神仙不成看人還是挺准的,大概能猜到小女冠那份少女情懷。情愛遙遠實在有些誇張。可小小的仰慕總不會錯的……
  
  蘇景的修為風火相濟。他的恢復遠勝其他仙家,沒用太長時間他就重返巔峰力量。恢復後做的頭一件事就取出了道尊留給他的玉簡。
  
  道尊與佛祖一起離開後,蘇景就趕去極北深海。跟著探玄冰打古仙煉人間,忙忙碌碌都沒能顧上查看道尊留給他的玉簡。
  
  之前他修煉道尊給他的思悟法,成天睡啊睡的,法門肯定是沒問題的,不過總這麼睡、後來都開始做夢了,修為卻不見丁點精進,心裡總不可能太踏實,趕緊看看道尊的留言怎麼說。
  
  可是讓蘇景意外的,當真識注入玉簡,其中空空不見一言一字,只有一團金光繚繞,隱隱似是個人形,正團成一團睡覺的樣子。
  
  蘇景小心翼翼指揮真識遊弋上前,試探著碰了碰那團金光……手中玉簡陡地一跳,簡內金光暴散溢出,冥宮之內、蘇景對面多出了個老人:青色長袍半舊、道髻挽得隨隨便便,朽木似的老人頜下留著一撮山羊鬍子,不是道尊又是誰!
  
  是道尊,但又和真正道尊有些差別,蘇景面前的道尊肌膚紋理中隱隱透出潤潔光芒,老人如玉,玉道尊。
  
  眼見蘇景驚訝模樣,道尊笑呵呵地:「來此凡間,後面幾十年裡我就閉關了,閉關是為療傷,但也沒耽誤我琢磨你諸法歸一、歸入『劍一』的事情。」
  
  修行事情,在凡間講究按部就班,一個境界就是一個臺階,一層臺階跨不上去後面的路就不用走了,這是一個必須的、不容有絲毫差錯積累過程,所以凡間修士只有『奇快破境』之說,卻從未有過一步雙階逾境而修的情況。就算有再高的天分和悟性也得按部就班的來。
  
  通天是築基、寧清是養心、如是為開竅,小真一就要領悟真我唯一,沿著一條直線一步步走下去,無論修者能走幾步,這條線是絕不會錯的,所以蘇景拿著一張帛絹就能修習,反正他過了前一個境界後就肯定會進入下一個境界,功法本身不必考慮『因人而異』這回事。
  
  但飛升後再修行就與凡間不同了,無論仙家本領深淺,道理上講他們都了有自己的道,道之上是浩渺宇宙,道之下為凡俗生靈,仙在道之中。得道後的修行,因人而異因性而異也因本有法基而異,再不存境界區別也就沒了固定章法可循。
  
  所以所有的仙門修法,都不是系統的、可持續做長久修煉的著述,甚至可以說這些記載不再是法,只是術。法在修家本人,術為運用手段,僅次而已。
  
  歸結於蘇景來說:道尊可以指點他的修行,這沒問題。可是道尊指點得了今天指點不了明日,因為他老人家也不知道蘇景把今天的功煉成了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或者說蘇景會把今天的功煉成什麼樣子是無可預知的,如此又何談明天的指點……
  
  所以道尊想了個『以後都清靜』的辦法:閉關之中,細細理清蘇景『歸劍一』的所有環節,所有可能發生的情形和諸多關竅所在,再截下、煉就一段思慧,思慧化形成就道尊法相,長長久久地跟在蘇景身邊,只要是有關『歸劍一』的修行,玉中道尊都能為他做及時指點。
  
  殫精竭慮自不必說,截下思慧更是傷魂傷修,道尊留給蘇景的人情大得很了。
  
  『道尊』大概解釋了下自己存在的緣由,繼續笑道:「不止我一個,還有一個我,在甘霖中。」
  
  蘇景驚喜更甚,急忙取出甘霖劍,催動一線真識入劍。
  
  劍本神器,以前以蘇景的本事根本沒資格以靈思探看此劍,但道尊在閉關時候專門施法為蘇景開劍禁,此刻探查『一覽無餘』,劍內清潭一盞清澈見底,可見潭內坐落著一間小小竹舍,又一個道尊正端坐竹舍內,見蘇景望來,老人家並不起身更不出來,抬起頭對蘇景微微一笑:「我只管殺千刀。」
  
  蘇景身前『道尊』接口繼續為蘇景講解,劍中不會出來也出不來,留下這段智慧是專門為蘇景指點『殺千刀』的。
  
  蘇景修煉殺千刀,要進入百里驕陽內,與魔猿搏鬥過程就是修煉這絕門鬥法的過程。不過在道尊看來這麼練進度太慢了,由此他在劍中留下一段智慧。
  
  以後修煉殺法的辦法不變,但蘇景面對魔猿的同時,只要蘇景手執甘霖,劍中思慧就會在鬥戰中為他做同步指點,如此一來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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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3
發表於 2015-9-30 17:21: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七八章  不算笨
  
  
  玉、劍兩位『道尊』各有其用,但他們畢竟不是道尊本人,除了為蘇景指點修為、劍法外就再不知其他事情,更不可能幫蘇景打架。
  
  可即便如此蘇景也足夠感動了,認認真真地道謝過後話歸原題,問起自己的修為事情,玉道尊是從道尊而來,不過他似乎比真道尊愛搶話似的,聽說蘇景開始做夢後老頭子明顯嚇了一跳:「這麼快就做夢了?」
  
  蘇景點點頭,又道:「但記不得夢見什麼,醒來就忘記了,只記得我做過夢。」
  
  玉道尊似是有些心不在焉,垂頭不說話了。
  
  大約盞茶時間,玉道尊才緩緩開口:「真息吐納呼應八方,便如臨淵望水、元照索影,你可明白?」
  
  如今蘇景好歹也算得大羅金仙,即便沒聽過這樣的說辭,但普通修行的道理全能明白,稍一印證便全盤領悟,點了點頭。
  
  修行人以元氣吐納呼應外界,總會有個目標的,比如靈山秀水,比如所在世界的自然乾坤,厲害的仙家也可以呼應星辰日月,因修為深淺以定吐息呼應的目標大小。
  
  無論吐息呼應的目標大小,此類修行的目的都在於從吐納中與目標取得共鳴,再通過這份共鳴來體會對方的元靈真意,繼而感受自然、解讀乾坤真意,最後再印證於己身。
  
  這就仿佛修家立身河畔,將自己的倒影投入水中。水靜則影真、水湍則影亂,但這倒影並非普通映照。而是修家的本修元照之影,影與人本慧相連,影子感受一切修家都能體會。影子在河水中隨波晃動,修者就能體會這大河的流轉之姿、體會潮起潮落中的自然規律。
  
  這份『規律』也會落印於影中,待得時機成熟時候修者將法影收回身內,以後的練氣修行中可時時參照法影,當能有大好精進。
  
  蘇景的修行可沒那麼簡單,人家的吐納共鳴,是把自己的元照真影投映於實在,他面對的卻是虛空。這個題目一下子大出了無數倍。簡直高級的不得了,但在普通仙家看來也缺心眼到不得了,莫說證道飛升的仙家,就是凡間剛入門的小修童也能明白。虛天空空。是真無盡真無物。虛天就是『沒有』,影子也是個『虛』,把『虛』扔進『沒有』。到頭來還是乾乾淨淨的:沒有。
  
  說穿了,元照再明亮,也不可能在虛空中透出法影;修為再深厚,對虛空的吐納也休想得到共鳴。
  
  竹籃打水至少籃子還會濕,蘇景用竹籃撈風,又能得到什麼?
  
  蘇景也不明白其中道理,可如果他修煉時候有高人來勸他『你這麼做是在浪費時間,根本沒有意義』,他一定會回應句『你的淺薄之心,如何能懂我高深法門』。不明白道理至少蘇景知道自己的法門是道尊傳下的,所以哪怕糊塗也要修持,總歸錯不了不是。
  
  對此道尊給出的答案簡單得甚至有些敷衍:「不見影並非無影,影在,只是你看不到罷了;你以本元吐納,得不到絲毫回應,並非虛天無回應,你感受不到罷了。」
  
  說完,稍停頓,玉道尊繼續道:「蘇景啊,『虛』並非真正的『不存在』,『虛』只是看不到摸不到感受不到,卻真正存在;『虛』中的確實空空,不存實在之物,但虛中至少存一物:力量。否則虛中何以生一。」
  
  「既然有力量,虛便真正在。虛真正在,你透出的元照法影就有著落,你的吐納呼應就會有回應,所以從根子上講,你對虛空吐納和對一座山吐納並沒什麼區別,相比之下,不過更吃力些,得到回應得更慢些。最簡單的,你開始做夢就是已經感受到虛空回應。但、我傳你的法門到得最後,不是要你將自己投入水中的影子收回來,而是你要從水中走出來!」
  
  仙家法門,修持入深奧時,所有前輩的言辭指點都會變得蒼白且晦澀,因為面對玄虛奧妙時,語言實在太貧乏根本不足以點明其中關鍵,這種時候考驗的就是仙家自己的悟性了。
  
  說到這裡玉道尊面露微笑:「我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做夢了,最近先不必吐納了,有時間多想想『你要從水中走出來』,等你明白這句話咱們再繼續。」
  
  做夢就是得到虛空的呼應,可這回饋來得絕不簡單,既然是『思悟法』,那思悟就異常重要,此乃玄機修。
  
  蘇景正修煉的這道法門核心即為『你要從水中出來』,不能領悟這個道理,前面睡覺無妨,但修煉到了火候、開始做夢以後,若不能悟透內中道理,輕則一事無成重則迷失夢境走火入魔。
  
  玉道尊說完,身體中金光散出,老人漸漸透明,準備返回玉簡中去了。可是就在玉道尊即將散去時候,蘇景忽然道:「想要眾法歸一,需得先眾法歸虛,再自虛中生一。」
  
  玉道尊愣了下,金光重新凝聚於身,語氣意外:「這麼快就想通了?」
  
  「也不是特別難懂,不是,舅舅,我在你心裡是不是特別笨啊。」蘇景笑,開心且得意。
  
  現世報天無道兩重天道在握,金烏心境獨獨之我與天人合一接連突破,破爛囊中再進層樓,得自然生一之悟,即便在冥王之中,蘇景的心持也絕不算淺薄的,不過年紀小力氣淺罷了。
  
  年紀小,但絕非『不懂事』。
  
  玉道尊哈哈一笑,顯然也是開心的:「不錯,不算笨!今天開始,你再修行吐納,帶上你的惡羅漢、烏鴉衛、陽三郎和小金烏元神一起。」
  
  風火劍冥陣,最後一個『陣』字指的就是這群入法於蘇景本命修持的凶仙,他們也當『歸一』,當然歸一並不是蘇景奪去他們的力量為己用,而是把大家的力量、特長更好整合,發揮到極致。
  
  一群凶仙併入蘇景的修持、與他一起吐納虛天的時機,需得先滿足兩個條件,一是蘇景開始『做夢』,他需得先得到回應才能引導眾人入法;再就是蘇景要領悟『諸法歸虛、再虛中生一』這個核心道理,領悟道理才能正心定性,才能保證自己不會迷失,否則連他自己都不能再練習下去又何談帶上大家一起。
  
  隨後一段時間日子平靜依舊,蘇景領著一群兇神惡煞的手下一起吐納練功,一般來說每隔三五天蘇景都會到人間去轉上一圈,不露行蹤免惹麻煩,只去查看維持這天地行轉的陽火大脈是否妥當。另外蘇景每個月都會飛出天外去,發動眉心望死眼來探查仙天內的火陽氣意,看看有沒有瀕死驕陽或者出事金烏,這是收屍匠肩頭重任,百年之期已過蘇景不敢再有絲毫怠慢。
  
  讓他心裡頗覺安慰的,一切平安,不見有金烏隕落或者金輪崩潰……
  
  再就是覺得精力充沛時候,蘇景會進入百里驕陽,依著劍道尊的指點與魔猿打鬥,修煉殺千刀的戰法。果然,因為劍道尊相助,修習殺千刀的進度加快許多。
  
  平平淡淡也忙忙碌碌,時間依舊那麼輕飄飄的,不知不覺裡十年過去,蘇景與不聽打過招呼,又次離開冥王宮去查探陽火大脈。
  
  蘇景準備再拿出百天時間,入身陽火大脈隨其運轉,再做最後仔細檢查,如果沒問題他就要真正離開這座凡間了……
  
  蘇景走後,冥宮中的十六忽然『發瘋了』,在列面前劈裡啪啦的亂蹦,口中『忽啊忽啊』不休,也不知他究竟想說話,烈小二懵了。
  
  見對方不懂,十六乾脆吐出了紙筆,尾巴尖卷起筆管先寫了個『笨』字,對烈小二招了招,跟著翻過這一頁,筆走龍蛇時不時畫個圈,好一番交代,烈小二蹲在對面看著,時而點頭時而搖頭,到最後還是點了點頭,笑道:「小事一樁,十六老爺放心。」
  
  百天時間晃晃而過,離開的時候到了,蘇景將冥宮收入王袍,與不聽重返地面,攜手先去往霖鈴城,故地重遊相視一笑,雖為仙,但總也抹不去心地那點人間情懷。
  
  所謂人間情懷,其實就是一份美好回憶吧。
  
  看過霖鈴城一行人又去南三萬裡山,是為在最後看一看紅底山舊居,另外蘇景始終沒忘記一個人,白頭鴉烏悲悲。以前烏悲悲對他著實不錯,沒走的時候不必矯情什麼,這次真的離開了總要再打聲招呼。
  
  正巧,烏悲悲正在紅底山主公舊居裡打掃衛生,一見蘇景與不聽突然出現,大烏鴉猛地一愣,跟著使勁揉了揉眼睛確定眼前人並非幻覺,烏悲悲大喜過望急忙上前見禮。
  
  蘇景攔住了他,先認真謝過前些年烏鴉眷顧,又伸手在烏悲悲肩膀輕拍,將一道純陽真力注入烏悲悲經脈,隨後烏上一烏下一兩人現身,與徒兒告別又囑咐他好好修煉,將來成仙大家在天外相見,那才是真正團圓。
  
  烏悲悲悲從中來,跪拜兩位仙師與主公主母面前放聲大哭。
  
  也就在烏悲悲的大哭聲中,蘇景忽然皺了下眉頭,可隨即眉頭又舒展開來,戒備神情一閃而過、化作微微疑惑……先是探查到天外有重重靈元震動,正有大群仙魔撲向這座凡間,跟著他又發覺沖在最前方的仙魔法術所蘊皆為純正道家氣意。且他們飛得雖快卻並不惶急,不是逃跑的樣子。
  
  東天道是自己人,無需警惕,只剩疑惑,這許多道士來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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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7:21: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七九章  面子大
  
  
  片刻之後,四面八方、當世諸座大山巨鐘轟鳴。
  
  厚重卻也悠揚的鐘聲傳遍天地,舉世皆可聞。烏悲悲止住悲聲,滿是涕淚的臉上顯現驚訝神情:「金鐘迎仙?」
  
  烏下一好奇:「怎麼個說道?」
  
  這世上道傳源遠流長,自古以來就飛仙不斷,仙家出身,即有大宗名派也有深山洞府。這座世界又不像中土那樣有個『許出不許進』的怪陣,今天修家立地飛仙離開了,將來有時間有心情時候就會回來看看。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此間修行道上有了一種習俗,每收一位元弟子入門,都會采弟子一滴血做長久封存,若將來此子學有大成飛仙去了,宗門便會煉就法種一口架於法堂內,煉鐘時那滴鮮血也會祭煉其中,來日這位弟子自仙天返回人間探望,法鐘會自行長鳴。
  
  鐘鳴時,即有本土仙家歸來,鐘聲是迎接、是致敬,而法鐘的數量則代表了門宗的成就。此舉稍顯造作但也無傷大雅,也可看做是一重趣味。
  
  「一個仙一口鐘,一仙歸回一鐘長鳴,」烏悲悲擦著眼淚,嘴巴不休語氣驚訝:「這……天地八方處處鳴鐘,這得多少歸仙回來,出了什麼事?」
  
  烏悲悲說話的時候,人間大小修宗、或者說整座修行道都已亂成一團,只要有鐘的,幾乎家家都傳出隆隆鐘鳴,不等本宗弟子歡喜於自家仙長歸山,就已驚駭於:
  
  怎麼這麼多!
  
  究竟出了什麼大事。此界所有仙長盡數回歸!
  
  修行道震驚,而鐘聲蘊法力傳遍世界,凡間都曉得這鐘聲的含義,更是亂了套,人人心中驚疑不定,只要能走得動全都推門而出仰望天空……短短幾息過後,道道劍氣劃破天宇,一位接一位道家仙長入界,蘇景靈識一掃暗暗咋舌,兩千餘眾!拉出去都夠湊出一支道家仙兵了。
  
  驚訝同時蘇景長長提息了。這等陣仗必定是出事了。就以閻羅和道尊的交情、以道尊對自己的照顧,道家有事他這個『外甥』決不會坐視不理。
  
  劍駕奇快,破空之際於天空中拖出長長流蘇,經久不散煞是好看。眾多道家仙集結而來。入境後便告散開。各自落入於自家門宗所在的山巔峰頂,但並不與正疾飛來迎的門中的晚輩弟子打招呼,眾仙臨風肅立。而後齊齊合掌、半躬身、執道家之禮,兩千仙齊開口:「奉道尊法諭,東天道家弟子恭迎小光明頂蘇景先生歸返仙天!」
  
  東天道家弟子恭迎小光明頂蘇景先生歸返仙天……呼喝響亮,傳透天地,一時間滄海群山人間處處盡是回聲蕩漾。
  
  「誒、誒?」蘇景一下子就懵了,他正偷偷摸摸祭起靈訊去溝通道家仙,想問明白他們為何都回來……就是偷偷摸摸的,他得藏在暗處,萬一道長們要對付的敵人也在此間或者正要來此,蘇景先生還準備背後下黑手呢,所以不能露出行藏。
  
  哪成想靈訊尚未打出,兩千道家仙整整齊齊地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轟一聲,喧嘩起,凡世間、修行道,十個人中有八個驚呼脫口,驚於小光明頂蘇景原來還在人間;更驚於蘇景要歸返仙天時,竟得群仙來迎,若是普通仙家也不至如此震撼,可是來迎接蘇景的,個個都是本屆出身的仙家,他們中的每一個都是這世界的傳說,都是天下人無比敬仰的存在。
  
  甚至可以說,兩千歸仙加起來,在此間凡人心中分量要比道尊更重、重得多。
  
  人間喧嘩乍起,天穹中又是一聲驚雷綻裂,滾滾天雷中一個生硬非常也大氣磅礴的聲音喝道:「天三百山到!」
  
  隨呼喝,三百座巍峨大山裹挾風火賁烈入世,任誰也不會懷疑,若這些大山真的砸下來必是一場滅世之災,入世轟落、待到萬丈天時三百山同時止住墜落之勢,跟著大山轉轉化形神怪,三百魁梧凶神淩空懸立,個個氣魄逼人。
  
  但三百神凶神面色恭敬,兇氣源自他們自身修為,尊敬來自他們的心底虔誠,人在天,做大禮跪拜:「奉永樂大帝法諭,天三百山恭迎蘇景王公歸返仙天!」
  
  一見那些山蘇景就認出了他們都是誰……蘇景見過他們『小時候』的樣子:山種。一品山種啊。
  
  那不用問了,永樂大帝是九龍地甲添今時帝號了;天三百山對蘇景稱呼的王公也不是阿骨王,那是指著欠國公喊的。
  
  巨山化靈,何等震撼,這只是神話故事裡才會有的景色,如今真真正正上演天地之間,但先起的喧嘩也因天三百山入世的震撼而熄,凡人們心裡砰砰亂跳,一時間還緩不回來。
  
  不等蘇景回應一聲,蒼穹高處忽又翻騰起黑紅烈焰,騰騰的魔家真火中銀鈴般的聲音笑聲傳來:「魔家兒郎來啦……」
  
  笑聲落,魔火散,八百天魔披紅掛彩顯現天際,為首彪形大漢,打赤膊跨紅裙,三尺長髮到沖天,虯須豹目威風凜冽!他與金玲天相差的,只在足踝上的兩串金鈴鐺。
  
  金玲天有鈴鐺,此人沒有。
  
  天魔這些傢夥,修的便是無法無天無忌無憚。和尚修成了佛,身透**光;道士修成了仙,目有逍遙韻,大家都有自己的氣質,天魔也不例外,他們兇橫!八百魔同時現身,即便其中沒幾個大天魔,氣勢也足夠強大,這天地仿佛都打了個寒顫。
  
  舉世凡人無數,卻沒人敢直目相望……不敢直接看但也看見了,驚恐不自覺就升騰於心底,但大家都現在都明白這夥狂魔肯定也是來接蘇景仙家的,對方沒敵意所以凡人們心中很快安定、所以那點恐懼沒耽誤大家心生疑惑:剛剛那個動聽嫵媚的笑聲來自哪一個?
  
  一千天魔中倒也有些女子,其中不乏美人。
  
  「奉金玲天法諭,天魔弟子恭迎離山蘇景先生歸返仙天。」
  
  轟隆大亂,凡世間再次湧動起的驚呼聲中……厭惡、厭惡、還是厭惡,大家終於找到之前『銀鈴笑聲』的主人了。之前期盼一下子就崩碎了。
  
  三尺長髮倒沖天的威風鐵漢笑得可甜,甜得他自己都要融化了。戚東來沒變作金玲天,自也就不需要小花榮來扮戚東來,這個騷人是真的,遙遙沖著蘇景飄了個嫵媚眼神。
  
  而天穹異象未完,一群天魔之後熟悉聲音傳來、帶笑:「佛祖法事繁忙,西天百廢待興,不能大鑼大鼓地來迎蘇先生了,小僧一人前來,謹代佛祖致上敬意,迎接先生歸返仙天。」
  
  禪光湛湛,佛音入樂,小和尚果先身披金紅袈裟,面帶微笑走入乾坤,遙遙對著蘇景合十施禮。
  
  他只一個人,但他打出的是佛祖的大旗,他是代表佛祖來的,換言之在迎接蘇景這件事上,小和尚就是欽差大臣,如朕親臨!
  
  果先聲音才落,突然,天亮了。
  
  本來就是白天,天亮著,此刻更亮了,因為天空裡一下子冒出了大大小小幾十個太陽!
  
  不是真太陽,要不人間就完蛋了,道道驕陽綻爍,金色光芒猛擴,橫掃開去,再看驕陽不再,天上四十余頭大金烏齊齊大笑,為首一個正是神鴉真陽炯炯,嘎嘎叫著:「同族歸回,不勝歡喜,蘇鏘鏘啊,我們接你來了。」
  
  到底此刻凡間終於瘋狂了。那些鳥……可是大金烏!乙太陽做暖巢的大金烏!
  
  水血犯界時候,修行中人大概知道了小光明頂蘇景是個怎樣身份尊崇的仙家;太陽毀滅蘇景現身、煉世後這十年間,有關他的身份消息漸漸從修行道傳入了人間,可說辭再怎麼誇張也僅僅是說辭,大家曉得蘇景本事大地位高,可是這印象來得很飄很抽象……直到現在,真真正正見了他的:排場!
  
  天大排場。
  
  蘇景又驚又笑,回頭看了看身邊幾個人:「你們……誰這麼寵我?」
  
  「忽啊!」十六老爺人立,都快竄過蘇景的膝蓋了,得意的不行。不過十六老爺不會自己貪功,又指了指烈小二:「烈!」
  
  烈小二一貫收斂,微笑道:「我就是傳了道靈訊給東家,東家安排的。不過這件事咱們又一棧沒什麼功勞的,說到底還是蘇老爺自己的面子大。」
  
  烈小二說話的時候,天空中再起變化,妖風蕩漾兇氣彌漫,蝕海帶上烏龜州群妖、群仙來迎,凡間一百一十年波瀾不驚,仙天這一百一十年卻是戰亂紛紛,蝕海趁亂擴充實力,一群中土仙家本就實力非凡,再加上十四王、神鴉詭的金子招牌,何愁招攬不到手下,今日烏龜州規模了得,迎接主公歸返仙天更是天大事情,浩浩蕩蕩直接開來一支大軍,自天內直接鋪出了天外去。
  
  蝕海、裘平安、黑風煞領隊,帶著無數小仙小怪整齊吼喝的那一聲『恭迎主公歸返仙天』何等響亮,又是何等排場!
  
  蘇景笑得露出了八顆牙齒,沒辦法了,他們搞什麼嘛,不就是回仙天去麼,用力一蹦的事兒,非要搞得這麼驚天動地的……正努力扳臉讓自己別顯得那麼沒出息,蘇景突然身體一震,笑容僵硬、口中失聲驚呼!
  
  他看到了一個人……烏龜州不止大聖玦妖奴,另外還有中土同道的各宗仙家,這些故人都站在中軍位置,面帶微笑對蘇景遙遙點頭,就在這些人中有一個人不笑,冷冰冰地用一種『好無聊』的目光望著他。
  
  是個年輕女子,雙臂環抱,一襲黃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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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7:21: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八零章  笑一下
  
  
  凡間沸騰了。
  
  將離凡間,仙天世界八方仙魔前來恭迎,這是蘇景的華麗排場,同樣也是凡人眼中盛大演出。就算最有想象力的凡人,也從未想到過今日景色。
  
  這世界的傳說,神話中才會出現的魔鬼,高高在上從不動情的活佛,太陽之主三足神鳥……他們之中隨便哪一個,揮揮手便能抹殺乾坤天地,便能摧毀日月星塵,這麼多仙魔接踵而來,就只為對那個人說一聲:恭迎先生歸返仙天。
  
  驚來驚去,想來想去,到得最後無數凡人心中就只剩下一個念頭、最初時的那個念頭:這是怎樣的排場!
  
  蘇景也沸騰了。
  
  心沸騰,血沸騰,所有情緒沸騰,他真的揉了揉眼睛,然後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看到了也看清了那個抱劍卓然的黃裙女子,蘇景眼中中土人間最最美麗的三個女子之一。
  
  黃裙淺尋,小師娘!
  
  巨大的驚喜擊中心底,而猛烈撞擊後暴散開來的心緒卻百味雜陳,想問問小師娘和師叔有沒有重逢重聚,想告訴她『齊僮兒』今生來世無盡輪回自己都已安排妥當,還想告訴小師娘自己飛仙後不怎麼爭氣但還過得不錯更沒給她老人家丟臉……無數話無數心緒,涌上吼也涌上頭,那一刻蘇景覺得有些眩暈、甚至酸了眼睛。
  
  但不等蘇景有丁點動作,遠遠的淺尋淡淡開口:「不許哭。」
  
  這三個字冷死了。
  
  凡間正喧嘩沸騰的百姓聽了她的話全都發愣?不許誰哭,誰也沒哭不是。可是本來只有一點點想哭的蘇景聽了她的話。心中仿佛再被狠擊一次,變得真的要哭了,趕忙憋氣趕忙忍,唯一弟子哭天抹淚的,淺尋可丟不起這個人。
  
  不許哭。
  
  到底還是有人哭了,蘇景身後突然傳來嗷嗷哭聲,鬼叫狼嚎似的難聽,三個矮子現身即嚎啕,哭得都站不起來,各自趴在小棺材上向著淺尋沖。
  
  「敢過來?!」淺尋微微皺起了眉頭。三屍什麼德行她再清楚不過了。若讓他們哭得好像死了師娘似的沖過來成何體統,但……冷冰冰的、仿佛切金斷玉的『敢過來』三字後,那一抹笑意實在太明顯太明顯地滑過她的眼睛。
  
  三屍哭得一塌糊塗,但還是及時捕捉了小師娘的神情變化。由此哭得更糟糕了。一邊揮手把棺材拍得梆梆響一邊在棺材上打滾。驚呆了世界,也驚呆了群仙。
  
  哭得兇,飛得更快。童棺來到小師娘跟前三屍直接向她撲去。
  
  可出乎意料的,三個矮子齊齊『穿』了過去……小師娘還在原地,依舊冷中帶笑但絕非冷笑的站著,有風吹過時候腰間絲絳擺動。
  
  三屍愣住了,緊隨其後的蘇景與不聽也愣住了。
  
  小師娘眨了下眼睛,神情未變語氣卻不易察覺地柔和了些:「我還過不來,只能遣出一道影子來看看你們,放心,我很好。」
  
  是小師娘,但非真身,只是一道法影。
  
  有失望,卻仍激動,不管怎麼說,小師娘安好,小師娘來了。
  
  三屍卻還不甘心似的,又從背後去抱小師娘,毫無意外再穿空,這次死心了,跌坐她腳下捶胸頓足地繼續大哭。小師娘不理他們,擺擺手著蘇景兩夫妻免禮起身,也不等蘇景來問她現在的狀況,就直接說道:「我正做苦修,這段影子維持不了太長時間,有什麼廢話都留著以後再說,我只問你……什麼表情?」
  
  小師娘又次皺起眉頭,面前蘇景神情古怪,似是憋著一句重大事情卻又不敢說。淺尋見不得這個樣子:「說吧,許你說一句廢話。」
  
  「師叔他老人家還好?」蘇景把廢話問出來了。
  
  小師娘再眨眼睛,之後……她居然笑了!笑了一下下。
  
  就算蘇景掰著手指頭一時間也數不清他認識小師娘具體多久了,可小師娘露出過的笑容蘇景只用一只手絕對能數的清,這次她笑了。
  
  提起陸老祖,冷冰冰的黃裙女子笑了。
  
  只笑一下下,她沒多說什麼。
  
  但笑這一下下……似乎什麼都不用說啦。
  
  一笑激起千層浪。三屍心底千層好奇浪、八卦浪,哭都顧不得了,異口同聲:「您給我們仔細說說?」
  
  小師娘不稀得理會,蘇景那句廢話已經說完了,她繼續道:「我只問你,劍修煉怎樣了,演來看。」
  
  蘇景正修諸法歸劍一,這是大好本領,奈何現在的境界……總不能給小師娘表演睡覺,蘇景只能搬出另套絕學:「弟子飛升後得金烏前輩『殺千刀』傳承,如今正做修持。」
  
  屠晚入體、淺尋著力培養,蘇景有劍心,此刻淺尋問他劍修怎樣,指的是他對劍道的領悟與境界,而非某套劍術修得幾重天,不過事情反過來看其實又是一回事,劍道的精進,終歸要體現在劍術之中,是以淺尋沒太追究蘇景是否悄悄偷換了概念,只是點點頭:「演劍我看,不必千刀,十刀足矣。」
  
  「是。」蘇景抱手對淺尋施禮。下一刻身周威施綻放,陽三郎與比翼雙鴉盡出起身列行大陣。
  
  剎那蕭殺,剎那寂靜,隨即一聲雷霆吼喝自蘇景口中脫出:「殺!」
  
  一刀斬遙指滄海。
  
  蘇景動,群鴉齊動,百人百劍劃破人間。
  
  一劍過後一聲殺,第二劍再落蒼穹,而後第三殺第三劍、第四殺第四劍……殺千刀為一瞬千刀,但在演武時候速度要放慢許多,殺千刀前十式後蘇景與群鴉收手。
  
  喊上烏鴉們一起是為添些氣勢,小師娘的考校可不是開玩笑的。雖說讓她不滿意的可能性不大,但萬一自己精進讓她老人家覺得不如意……蘇景都不敢多想了。
  
  看似氣定神閒,其實心里沒底,蘇景收劍望向淺尋。
  
  淺尋的眼睛亮極了。
  
  沉默片刻,淺尋再一次笑了,不是笑意,不是一下,笑紋自她的唇角蔓延,眼中的欣慰與愜意再再明顯不過,好燦爛的笑和好漂亮的女子:「你的劍上修持本配不上這套絕學啊。造化了。造化了。」
  
  說著,笑著,聲音里就帶出了笑聲!修持不夠可以繼續修煉,只要刻苦就有精進希望。可絕學難尋。只看前十刀淺尋便知蘇景能學到殺千刀是他的造化。唯一弟子得了造化她又怎能不開心。
  
  曾經凡間。她幾乎不笑是因為她不開心,而當心結開開,她笑得美若天仙!對蘇景揮了揮手。又望向不聽,說了一聲『好孩子』,淺尋身影散去了,她還有修行在身、呆不了太久。
  
  那就先離別,等來日相逢時候,淺尋想著和蘇景鬥一鬥,看全這套殺千刀!
  
  淺尋走了,明知只是一段影子,蘇景與不聽、三屍依舊大禮相拜,畢恭畢敬三個頭磕下……禮畢起身後,忽然聽到一個蒼老聲音自凡間一座道家山巔傳來,帶笑:「得了便宜還敢裝傻發呆,還不謝過蘇景先生傳藝厚德。」
  
  開口的正是本界凡間道家老祖,他聲音所過,各宗修家盡做大禮,四面八方感謝之聲轟轟響起。
  
  殺千刀鬥法,一刀難過一刀,前面十刀就容易得很了,但這是神鴉殺將的傳承,前十刀簡單易學但也奧妙無窮,當蘇景演武,普通凡人直覺氣勢煌煌殺氣催心,此外再無特殊感覺,而有些根基的修家哪個不是看得如醉如癡,哪個看後不覺回味無盡!
  
  絕學不一定都是深奧難解的,便如殺千刀。
  
  絕學一定都是精絕天下的,便如殺千刀。
  
  蘇景笑笑,不太當回事,前十刀而已,真算不得什麼……對他不算什麼,對本屆修家於鬥法精修中足以受用一生!就在這個時候,一聲拖得長長的聲音傳來:「報……」
  
  吼聲從天外傳來,一頭金角金翅的大夜叉自天外疾飛而至,入界即躬身,一邊對蘇景躬身一邊開口道:「啟稟阿骨王,西境極樂,拔舌王與十萬山白月軍馬匯合,圍剿西牛賀洲殘妖余孽,大捷!」
  
  第一頭夜叉聲音未落,第二頭傳令夜叉又至:「啟稟阿骨王,太白太乙二仙率十一洞天精銳大破北星要塞鐵鈴州,此役過後,星滿天老巢再無險可守。」
  
  「啟稟阿骨王,神君麾下閉獄、貪樂二王前千扎追殺,剛剛擊斃五鬼主於西北赤煉窟。」
  
  「啟稟阿骨王,大方閣弟子發現東南有鬼仙集結,正率兵前去查探,鳴冤、瞑目兩位王駕也在附近,已啟程接應。」
  
  「啟稟阿骨王……」
  
  一頭頭夜叉接連入境向蘇景呈報軍情,全無意外凡間再次驚詫,仙天宇宙里正在打仗麼?蘇景先生原來還是這場大戰中的關鍵人物,必當主掌一方統御強大雄師,否則怎會有連連探報啟稟……
  
  凡間喧嘩,蘇景卻明白得很,又一棧特意來給自己做面子呢,前面一百一十年都沒見過半頭傳令夜叉,最後一會一下子來了十幾頭。這些軍情根本和蘇景沒有丁點關系,哪一處都相距此間十萬八千扎,就算蘇景立刻啟程拼命飛,也沒他收屍的份。
  
  百天前烈小二得了十六老爺的指點,曉得蘇景就喜歡個排場,一道靈訊傳去又一棧,大夜叉西坑隱安排了今日『迎駕』的排場。但正如烈小二所說,今天這個排場其實和又一棧的安排沒多大關系,主要還是蘇景自己的人緣和面子。
  
  是大家給面子,願意湊這個熱鬧。
  
  不過西坑隱當時可拿不住蘇景的臉究竟有多值錢,畢竟神仙們如今都挺忙的,具體能來多少人大夜叉沒把握,所以有編排了一段呈報軍情的戲碼,就算沒人來迎接,只這連串軍情呈報也足夠把蘇景的身份架起來了。
  
  來的人實在不少,除了閻羅、冥王一脈實在忙碌外,其他像樣的大勢力幾乎都到了。已經安排好的『夜叉報信』變得不重要了,但也沒必要再撤下來,反正是捧場,這種事不嫌多。
  
  蘇景想笑,可是聽著重大軍情呢,哪能笑,連串探報未完,蘇景肅容傾聽,時不時還會問上兩句,忽然一位橙色衣袍的仙家飛入凡間。遙遙對著蘇景夫婦招招手。
  
  橙袍仙家雙目各套三環。看他打扮再看模樣,蘇景哪還認不出他是藍祈手下、莫耶仙家。
  
  莫耶仙家笑著:「姑娘、姑爺,你媽讓我喊你們回家吃飯。」
  
  藍祈是蘇景的大師娘,也是小不聽的義母。莫耶仙家來了當然要從莫耶角度論親戚。一句『你媽喊你回家吃飯』把蘇景和不聽喊了個心花怒放。蘇景帶著不聽、烏鴉衛在天空中對四面八方做了個團團揖。留下一句『蘇景去也』。就此告別一飛破天去!
  
  道家諸仙、天魔諸尊、大金烏小果先烏龜州一伙盡數追隨,轉眼走了個一乾二凈。
  
  仙翁已離去,凡間繼續亂著說著嘈雜著。驚於剛剛的震撼,嘆於蘇大仙……丈母娘喊一聲吃飯,什麼重大軍情他都不管了,這是對大戰成竹在胸、還是仙家的逍遙灑脫?
  
  飛到天外,一群道家仙對蘇景合掌笑道:「恭喜蘇先生歸返仙天,我輩尚有法務在身,不敢再做耽誤,就此告辭來日再聚。」說完道人們告辭東去。
  
  騷氣東來也沒多客氣,笑嘻嘻:「忙著呢,回頭聊,走啦。」告別之際他還想摸蘇景的手,沒摸到。
  
  天魔之後就是小果先、大金烏,最後就連蝕海都領著烏龜州急匆匆離去了,這時候就看出來大家是真挺忙的了。忙,不過也算從容,蘇景有心幫忙都沒人帶他去,顯然無需他援手做什麼。
  
  那一群神魔趕來的目的也就再明顯不過了,不是來和蘇景團圓重聚的,純粹是:給面子、做排場。
  
  不過蘇景還是及時拉住了陽炯炯:「上次金烏集結究竟什麼事情?解決了沒?」
  
  其他金烏簡直一哄而散,迎接收屍匠給同族做面子是一回事,主動來和收屍匠打交道又是另一回事,陽炯炯倒還算客氣,被蘇景抓住尾巴後沒甩飛他:「沒呢,上面有敵人,正準備開戰。神鴉知著我帶些人下來找一樣能克制敵人的毒草,找到後正好知道你要歸返仙天,就過來湊個熱鬧。」
  
  他說的上面就是上面,宇宙高處。
  
  說話時陽炯炯做個擼胳膊的姿勢,示意這次準備大打出手,可他現在不是人形而是金烏本相,一只大鳥作勢擼胳膊,模樣說不出的可笑。
  
  蘇景可笑不出來,面色凝重:「怎麼還沒打?對頭什麼人?」
  
  算算時間,神鴉知已經召集同族一百多年了,金烏雖然羅里吧嗦的,可個個都是火爆性子,集結一百多年還沒正式開打,有些不可思議。
  
  「你知道夔牛不?」陽炯炯反問。
  
  和金烏一樣,夔牛也是神話志異中的怪物,傳說身軀結實力大無窮,吼聲可驚天動地,每到發怒時候身軀都會迸發出日月才有的光芒和烈焰。蘇景飛仙後沒見過真正的夔牛。
  
  待蘇景點頭,陽炯炯再問:「那你知道不,夔牛是咱們金烏的仇敵。」
  
  「啊?」這一重蘇景到不曾聽說過。陽炯炯給她說道:「別看夔牛腿少身大,他們行動卻輕巧,你道這些蠢物為何會身綻驕陽光火?因為他們是賊,專門偷了月亮和太陽回去吃的賊。偷月亮咱們不管,偷太陽就得照著死里打!」
  
  「以往夔牛一見咱們大都轉頭就跑,可這些年不對勁了,金白銀死前應該和你說過吧,前陣子上面常有大金烏隕落。後來神鴉知親自帶了神鴉風去查這件事,查清楚是一伙子夔牛幹的,這群獨腿王八翻天了,從小賊變成悍匪,拉開架勢要跟咱拼。神鴉知召集全族,這回真沒什麼可說了,是要滅了夔牛的族。」
  
  「前陣子集結後就準備開打,不成想夔牛又逃了,再後來又被咱們找了出來,這才發現居然還有白澤、梼杌、慶忌幫他們。這次我們回去,差不多就真正開打了。」陽炯炯說話時罵罵咧咧,不過神情輕松得很,金烏是仙天聖獸中第一流的大宗族,與龍鳳齊尊又豈是夔牛之流能比。就算對方有幫手金烏也不放在眼中。
  
  同族將入戰蘇景不會坐視不理,但不等他開口陽炯炯就把兩只翅膀亂擺:「免了免了,我知道你想說啥,咱們金烏和和你們凡間那些良將忠臣可不一樣,良將忠臣帶棺出征氣勢悲壯;金烏帶著收屍匠去打仗就只覺得滿心別扭、太不吉利。對方小角色,咱們這邊又風燥真知生殺詭到齊、各方大金烏集合,斬盡殺絕不算威風,要自家兄弟一個不亡一個不傷才算痛快。你就放心吧。」
  
  金烏是矛盾家伙,又照顧收屍匠又膈應收屍匠,打仗從來不帶收屍匠,陽炯炯把話說完,雙翅一振身化金光直射宇宙深處,轉眼消失不見!
  
  到現在所有人都走了……除了那位莫耶仙,的確是大師娘喊吃飯。
  
  莫耶仙帶上蘇景一行,發動歸旗仙咒直接返回莫耶仙家盤踞的靈州,真的是大師娘親自下廚,制備了一桌好飯菜。
  
  蘇景想想又笑了,好像自己身邊的神仙們都沒什麼仙氣,一高興了大家就喝酒吃席,俗氣得簡直不能再俗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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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7:22: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八一章  有名分
  
  
  落座、開飯,藍祈、蘇景、不聽再加上三屍,一家人其樂融融,大師娘的手藝中等,但蘇景照樣吃得香。
  
  藍祈是聽說他歸返仙天,特意喊孩子們來吃飯……
  
  喊孩子們來吃飯,這就是藍祈的目的所在了,沒有要緊事情,也沒什麼要特意叮囑的,僅就是個小小團聚,一頓飯。雖然今日仙天亂戰不休,雖然明日大難來勢無改。
  
  這樣很好,所有人心裡都暖暖的。
  
  吃過飯,又再陪了大師娘幾天,其間蘇景還曾傳訊自己的冥王的兄長,大冥王傳訊回來,與前陣的閻羅法諭差不多:甭跑來覲見了,神君與冥王都忙著,將來有事神君自會相召,沒喊的話蘇景自己修行就好了……
  
  從頭到尾興高彩解說仔細,這可是個真真正正的口水功夫,足說了好幾天才把開始到現在的無數大小戰事、幾場關鍵爭殺說完。蘇景曉得又一棧西坑隱手下幾個得力幹將精明非凡,可還是被興高彩給驚到了,諾大仙天宇宙、過往快兩個甲子,幾乎每一天每一戰他都裝在腦子裡了,交代得清楚明白。
  
  過往戰事與今日時局說完,興高彩笑道:「蘇老爺放心。如今局勢一片大好,乍看上去打得挺熱鬧,不過是狗崽子們的困獸猶鬥而已,再掀不起什麼風浪更甭提翻盤了。只是他們人也不少,要想徹底剿殺乾淨需得些時間,是個水磨工夫。」
  
  大家都忙著打仗,但也只是忙而已,沒懸念更談不到吃力,所以像蘇景這種實力配不上的身份的小傢伙,神君道尊西坑隱都不想讓他再摻合進來。
  
  一旦對上星君之類敵人蘇景太容易被打死了。這種事好說不好聽啊。讓人家殺了個冥王,神君的面子可不太掛得住。
  
  蘇景點點頭轉開話題:「邪佛呢?那個『後身法天金童』,可有伏誅?」
  
  「咳,跑了!」提起此事興高彩也是一副懊惱樣子。十年前蘇景拖住影邪佛。上上貍行法探出對方藏身地方後。優和尚、羅剎凸和一群又一棧的精銳好手趕去抓人。
  
  大夥心裡知道這一仗並不好打。邪佛是偽佛大身轉生而來本領必不會差,且身邊還有當初偽佛駕前第一高僧蓋世尊者守護,說不定還會有古仙趕來效命。優和尚和羅剎凸不敢貪功、只求能拖住敵人一會,因為又一棧西坑隱已經動身,很快就能趕到,待大東家到了就什麼都不必怕了。
  
  讓優和尚和羅剎凸沒想到的,他們才與敵人照面,邪佛根本不等蓋世尊者出手,他就直接發動類似斷妖身的兇法,用自韶傷換來兇狠劫數,打了優和尚等人一個天旋地轉,隨即邪佛由蓋世尊者護著逃遁了……蘇景皺眉眉頭,不是因為邪佛逃走了,既然不是自己不曾參與追捕,當然也就沒資格去責怪優和尚和羅剎凸,這點覺悟蘇景還是有的,他皺眉只因:是我聽錯了還是興高彩說錯了?
  
  蘇景問:「誰發動了『斷妖身』之術?邪佛還是蓋世尊者?」
  
  「邪佛。」興高彩重復,語氣篤定。
  
  蘇景沒聽錯,興高彩也沒說錯。
  
  邪佛與蓋世尊者為君臣主僕,就算動用『斷妖身』之類決絕法術,施法之人也當是蓋世尊者才對,哪有王上主動重傷掩護手下的道理?至少在以前偽佛把持的那個假極樂中不會有這個道理。
  
  興高彩當然明白蘇景的驚訝,當初聽聞這個消息時候他和大東家也同樣驚詫不已。興高彩『嘿』了一聲,語氣裡有些感慨:「當年道尊一怒,引北鬥破雷音,這個邪佛和蓋世尊者都身負重傷,到現在還遠未痊癒,其中蓋世妖僧的傷勢要更嚴重的,普通打鬥或許還能勉強支撐,要發動自傷法門的話,估計蓋世就會直接死掉……至少在體恤下屬這一條,新的邪佛要比當年偽佛強得多。」
  
  跟著興高彩轉過了話題,說起又一棧已全面發動,務求盡快找到邪佛。
  
  全力發動,不過人一直沒能找到……連又一棧都找不到的人蘇景也就不操那份閒心了,問道:「優大師和凸先生傷勢如何?」
  
  「不輕,但也不重,差不多三年前就好了,佛祖閉關,優大師為他老人家護法去了;凸管事痊癒後一直裝病躲清閒,現在還在客棧裡養著呢。」對二東家,興高彩還真沒不見外,有什麼就說什麼……
  
  前後事情都交代清楚,興高彩就此告辭,蘇景也不再多耽擱,向大師娘和一群莫耶仙人辭行,回他自己的太陽去了。
  
  蘇景本來還沒能成功煉日,但他有一枚巨大驕陽:前任收屍匠金白銀留給他的。
  
  巨大驕陽,內藏金烏陵園化境,金白銀死後這片地方就認了新的收屍匠為主人,反過來蘇景做了收屍匠,也就有有責任照看好這尊驕陽和金烏陵園,這裡就算是蘇景的老巢了。其實其他諸位冥都一樣,大家追隨閻羅神君,但也都有自己的洞府,沒事的時候也不用成天圍著神君,他們不煩閻羅都煩。
  
  再就是蘇景現在的修持還不夠,他的望死眼要在本位驕陽中才能發揮出最大威力,收屍匠的職責蘇景不敢辜負,何況大金烏們正在上面準備打仗。
  
  蘇景端坐雲頭,發動金白銀死前留在他心口的烏羽紋篆,憑此信物蘇景可隨時歸入那輪驕陽。三屍不願意去太陽裡住,祭起『我們兄弟要開始修行重拾大拿本來面目』的大題目,三口小棺材排成一線飛跑找地方去玩了。
  
  由得三屍自己去玩耍,蘇景靜心催符,幾息光景後蘇景身形微一模糊,消失於藍祈視線……
  
  十足讓蘇景意外,回到『家』後他還未及張開眼睛,就聽到絲竹鼓樂和嘰嘰喳喳的喧嘩吵鬧聲音,大笑大叫、酒令吆喝,不是普通的熱鬧,仿佛一頭紮進了哪處正辦喜事的凡間村莊似的。
  
  蘇景好奇睜開眼睛,眼中足足三百多仙家,皆為人形個個霓裳華麗,不過比起中土人士,眼前這群人普遍要矮上一頭。成比例的,個子矮、身形也苗條。
  
  一群『小傢伙』正開席,二十幾張桌子的席面,有的在吹拉彈唱有的喝酒行令,還有人不斷穿插席間布菜倒酒,十足的熱鬧景色,奇特在於:坐在桌邊喝酒笑鬧的統統女子,長相或甜美或嫵媚,小的十三四歲模樣大的看上去也不過三十。男子們要麼在伺候酒菜要麼在鼓樂助興,地位顯然底下,長得也都不怎麼精神。
  
  蘇景辨得出,這些傢伙倒也有些火力,不過遠遠比不得金烏的陽火純正,面前這幾百人是仙人沒錯,但是修為不值一提,絕大多數連當年那個九合真人都比不上,個別佼佼者估計能與九合大戰三百回合。
  
  收屍匠的太陽神宮只是一間破敗石屋,但有金白銀生前幻術籠罩,二父全盛時修為深厚,真正大金烏也只當石屋是聖殿,他死後幻術也渙散了許多,只是這群外來仙家眼力不濟,完全看不出破綻。
  
  蘇景直接出現在席間,除了身邊幾個小個子仙嚇一跳外,其他仙人根本沒發覺他的出現,繼續吵鬧喝酒,足足得小半盞茶的時間場面才漸漸安靜下來,一群女人端著酒杯、拿著筷子驚詫望向蘇景,男人全都縮頭縮腦跑到女人身後躲了起來。
  
  『啪』一聲脆響,一個頭戴高高鳳羽冠、看上去十七八的年輕女子將手中酒杯蹲在了桌子上,語氣淩厲滿滿問罪之意:「哪裡來得聖仙前輩,膽敢擅闖金烏神殿!」
  
  語氣是真淩厲,稱呼也是真尊敬,蘇景一下子沒聽出來她是問罪還是問安,反問:「你們又是何人,知道此處是金烏神殿還敢進來胡鬧?」
  
  年輕女子冷聲笑:「甜鵠一族,世代追隨金烏大神,早在再萬代前就得金烏大神垂憐,凡神鴉寶典我族皆可落腳休憩……我們可是有名分的!」
  
  提到『金烏大神』時女王殿下雙手抱拳對天一揖,滿眼滿面的恭敬;說起『我有名分』時女王又把不太飽滿的胸用力挺了挺,驕傲得好像個剛剛得知自己考中了秀才的學生。
  
  稍頓,女王又瞪起了眼睛,繼續問罪模樣和語氣:「聖仙前輩,你有名分麼?!」說完也不等蘇景搭話,她就虎起了臉:「看老前輩你是個人間上來的仙聖,必不會有什麼名分了,我……可告訴你,金烏大神就在後殿。」
  
  眼見蘇景一臉輕松,女王居然很快就緊張起來了,語氣加重、聲音放大:「你這前輩仙聖,還、還不走啊……莫看我們甜鵠嘴巴甜,其實我們個個殺人不眨眼!」
  
  真的很緊張,一邊說著殺人不眨眼,小女王一邊不自覺地眨了眨眼睛。
  
  蘇景不眨眼,直直望住甜鵠王:「我不走,你想怎樣?」
  
  「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小女王身邊一個年級差不多、打扮也相若的女孩子站了起來,她王冠上的鳳翎比著小女王的短些,應該是二當家,二當家長得不若王上好看,但雙眸明亮、頗有些智囊之相:「我們求求前輩,你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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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7:22:23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八二章  有追求
  
  
  蘇景冷哂:「走?走去哪裡?既然來了就怎會憑你們兩句話就離開。少要在鬼話糊弄了,我知後殿根本沒什麼大金烏,你們求我也沒用,這神殿我住下了。本座今日心情還算爽利,懶得打殺你們。爾等福氣了,還不速速離開。」
  
  說話時候蘇景目光轉動,掃過所有甜鵠仙人,最後他的目光落在剛剛出頭說話的『二當家』面上,盯住了她的眼睛。
  
  二當家的眼睛本來亮亮的滿是智慧氣韻,被蘇景一望住她的眼神立刻就散亂了,一雙圓溜溜地眸子裡光芒亂竄,還算精巧的小臉也被恐懼籠罩,艷紅雙唇動動、再動動、又動動,動來動去沒敢說出半個字。
  
  小小女王臉色鐵青,看得出有幾分憤怒,可她的憤怒全不足以掩飾她的害怕,不過她比二當家有出息,磨著牙齒開口:「金烏神殿不容外族駐腳,我們不走……你快走!」
  
  蘇景不應聲,目光一轉,從二當家望向小女王,眼中戾氣閃閃。
  
  小女王真被嚇到了,嬌弱身體打了個哆嗦,眼圈迅速變紅,但仍倔強:「甜鵠護主有責,聖仙老前輩若執意不走,我們只有、只有……」說到此她再也忍不住了,豆大淚珠兒從目中滑落,一滴接著一滴斷線珠子似的:「只有跟你拼命!」
  
  這個少女能做得甜鵠首領女王憑得可是真本事,這一支甜鵠中就屬她的膽子最大!同族私下裡聊天時常常會說的一句話就是:咱家女王膽大包天啊。
  
  膽大包天的嘩嘩掉眼淚,二當家就更不成了,乾脆哇一聲哭了出來,真好像受了多大委屈,對蘇景哭叫:「跟聖仙老前輩拼命!」
  
  二當家是族中膽子第二大的,她都嚇哭了,她身後大群甜鵠無一例外全都哭出了聲音,只一下子酒席筵中哭聲一片,可一群甜鵠仙個個都捏起了小小拳頭,害怕是真害怕,不肯走要拼命也是真會拼命。
  
  大殿中哭成一片,蘇景卻笑了……甜鵠啊,他聽說過這支仙族。
  
  甜鵠也是火行仙禽,母性族,女尊男卑,她們力量弱小性格怯懦,不知是天生使然還是太弱小的原因,每一位甜鵠仙說話時都彷彿剛吃過蜜糖,逢人說話必用敬稱、嘴巴特別甜。
  
  早在金烏還是三流神獸時候,甜鵠就依附金烏成為屬族了。
  
  這座仙天說逍遙就逍遙,說險惡也險惡,而雌甜鵠的舌尖血對仙家既是大補之物,又可入一味古方神奇丹丸。取舌尖血不用傷害性命,可仙家百樣性情各異,不乏心狠手辣之輩,今日捉了甜鵠放血,誰知這些鳥兒將來會不會報仇,乾脆殺掉了事。
  
  古時有一次,甜鵠大首領被兇狠仙家抓了,割破舌尖取血後,兇狠仙家正打算除掉甜鵠時候,突然一頭大金烏打上門來。
  
  甜鵠大首領走運,大金烏上門不是行俠仗義而是與那仙人有私仇,一番兇猛打鬥之後仙家慘死,大金烏也受傷不輕一時間爬不起來了。
  
  雖非刻意相救,但自己也是因大金烏的出現才能活命,甜鵠大首領知恩圖報,先帶著重傷金烏離開敵人巢穴再悉心照料直至他傷勢痊癒。
  
  大金烏到不太在乎甜鵠首領的救護之恩,但他很喜歡那隻小傢夥舌頭破了還堅持廢話、成天羅裡羅嗦的態度,傷好後金烏就同意甜鵠首領追隨在自己身邊。
  
  金烏的性子有些混不吝,但個個都是義氣之輩,那時候還是三流神獸地位普通,但也不是隨便誰都能惹得起的,甜鵠一族漫長年頭裡苦苦求存,活得實在艱辛,今次終於抱住一根粗腿,哪怕這條粗腿那時其實也不算太粗,她們也說什麼不肯放開了。
  
  並沒有個正式儀式或者真正的說法,就在漸漸相處之中甜鵠成了金烏屬族,再之後金烏開始強大起來。
  
  仙天、凡間都一樣,無論什麼種族,大凡崛起過程總少不了幾場血腥爭鬥,在與麒麟、惡龍這些大傢夥的作戰中,甜鵠是嚇死也不敢插手的,不過她們因及時救護從戰場上撤下來的受傷金烏,也算立下了不小功勳。待金烏真正崛起、成就這仙天中最強大神獸之一后,神鴉七將昭告仙天,所有太陽神宮甜鵠一族可隨心入駐。
  
  看上去不過是『白住我家房子』的小事情,實則是個明確態度:甜鵠是咱們金烏的小兄弟、小姐妹,以後誰再想打甜鵠的注意,就得先準備好承擔神鴉之怒!
  
  金烏升天甜鵠得道,之後甜鵠的日子好過起來,她們對金烏的感激未變、尊敬未變,依舊以屬族自居,但也不再成天圍著金烏轉,開始去過自己的日子了。
  
  不過甜鵠也牢牢記住『懷璧其罪』的道理,雖有金烏撐腰她們仍深居簡出,更不敢惹麻煩,這宇宙中少見她們的身影……
  
  故事蘇景是聽說過,甜鵠跑來太陽神宮裡吃喝玩樂也的確是『有名分』的。只是今時舊日相隔遙遠,這裡又是收屍匠陵園重地,收容這些小傢夥不算什麼大事,可他總得看看今天的甜鵠是個怎樣的性情。
  
  試過了,哭成一片的甜鵠仙、把拳頭捏得發白準備拼命的甜鵠仙。
  
  比不得神鴉真,但蘇景的眼光也絕不差勁,他看得穿:這些小丫頭還不錯。
  
  哭聲愈發響亮了,小女王邊哭邊狠狠磨牙,準備動手打架了,難過中思考著是先出左拳還是先出右拳……她們實在不會打架啊!未料到一直冷目欺人的那個壞傢夥忽然流露溫暖笑意:「我是人間飛出來的,但我也有名分的。」
  
  說話間蘇景身後人影閃閃,陽三郎邁步而出,相比面前那個小女王,陽三郎才是真真正正地女王氣派,狹長雙目瞇起,尖尖下頜上挑:「哭累了吧。我名陽三郎。」
  
  無喜無怒,淡淡一句話不見如何重音咬落,自有無盡蕭殺!
  
  陽三郎是人形相見,但她頭戴金烏冠目韻純陽火,眉心上還有一朵絕不能冒充來的神鴉火篆,甜鵠怎麼會認不出她是金烏。
  
  一見、一愣、悲聲盡止;
  
  一驚、一喜,猛又放聲大哭!差點就打架了,太嚇人了,太委屈了,小女王帶著一群甜鵠仙一邊下拜行禮一邊大哭不止。
  
  蘇景都被她們哭得毛楞了,莫說陽三郎了,但讓蘇景有些意外的,對待一切都統統沒有耐心的陽三郎,在面對這些古時淵源的小傢夥們居然全無發脾氣的模樣,只是繼續說道:「不必再哭了,自己人開個玩笑而已,我這……晚輩天生有些貧氣,不過他對你們開玩笑也是沒把你們當外人。」
  
  地位上計較,蘇景為本尊陽三郎不過相附而生的元魂;身份上計較,蘇景是神鴉七將之一,陽三郎尚未修成墨天烏之詭,只能算普通金烏;本領上計較,陽三郎如今還真打不過蘇景了;那就只好從輩分上再仔細算計了,陽三郎專門給蘇景算過:我和你師父算是一輩人,你是我晚輩。
  
  蘇景笑,他不計較,他知道要是不讓陽三郎在這裡找點便宜,她指不定就會在哪裡找點彆扭。
  
  小女王和二當家看了蘇景一眼,目光真的好複雜啊,幽幽怨怨、怪他嚇唬人;少少歡喜,原來自己人;幾分讚許,高高大大的男子,挺年輕還挺好看……
  
  事情似是再明白不過了,這位陽大家是真正金烏,她老人家想在哪座太陽落腳都成,那個年輕男子是陽大家的晚輩,跟著長輩一起自也能到太陽中來。
  
  在今日仙天中,蘇景實在太有名了,一百多年前先是插旗不安州,又在升位奪寶戰,天空蜃鏡傳影子八方,不認識他的仙家實在不多。但這群甜鵠仙本就不問世事,當時一直在凡間玩樂,沒看到蜃鏡也就不認得十四王。
  
  她們是真不識得蘇景,而蘇景這麼多年裡幾乎都養成習慣了,除非真正夥伴否則能不露身份就不露身份……
  
  小女王手腳麻利抹掉眼淚,眼睛仍是紅紅的,起身後問陽三郎:「陽大家……我們請您吃飯。」
  
  陽三郎可不貪圖她們的酒菜,抿嘴角算是換了個善意笑容,推辭掉對方邀請:「不必,我尚有功課在身,你們自己吃喝玩鬧,想住多久都沒問題,這是自己家。」
  
  說完身形晃晃消失不見,她重返蘇景身內,不過甜鵠仙的目力遠遠跟不上她的身法,不知她去了哪裡。甜鵠家的小女王似是還有話想說,可陽三郎不見了她也只得作罷。
  
  得陽三郎一句話『這裡自己家』,一群甜鵠們立刻出聲歡呼,下一刻眼淚抹去絲竹再起,大家跳迴座位繼續吃喝玩樂。
  
  烈小二見狀眉頭大皺:「金烏陵園雖在化境,可這裡始終算是陵園的門戶,這些傢夥不明就裡大呼小叫壞了此間清靜,大不妥當。」
  
  他說的是常理,可上至蘇景、下至比翼雙鴉統統微笑搖頭,全無阻攔甜鵠的意思。
  
  是常理沒錯,但是烈小二說的是人間常理,不是金烏的道理,神鴉生前喜歡熱鬧,死後也崇尚喧鬧,只是因為收屍匠實在不吉利所以墓園中才寂靜冷清……喧鬧一些沒關係,非不敬,不熱鬧不金烏,生死如是。
  
  小女王拉了拉蘇景的袖子:「小仙翁,吃飯不?」
  
  「好啊!」
  
  蘇景沒在乎自己從聖仙老前輩變成了小仙翁,痛快點頭答應。
  
  三屍是甩手大爺,三郎是甩手大爺,自己要出去流浪歷練的蘇晴屠晚也是一對甩手小大爺,除了打架之外其他所有事情都要蘇景自己辦,這次當然也不會例外,久久不見蹤跡的甜鵠仙族突然跑來太陽神殿,只是路過休息還是另有所求,陽三郎管不著,蘇景自己去問。
  
  知道甜鵠必有所求,不過蘇景不急著問,看甜鵠席間菜色精緻他想先嚐嚐味道,落座、吃喝,果然沒讓蘇景失望,甜鵠仙修行差勁火力低微,做飯的手段卻是了不起得很。
  
  而坐定之後蘇景又發現,甜鵠仙的絲竹管樂動聽異常,再配上滿席佳餚和四面八方的小美人,這頓飯還真是享受了。正開心的時候,身邊的小女王殷勤招待、且趁著布菜倒酒的機會,她開始小心翼翼地往蘇景身邊靠,親熱且**,眉宇間魅光淺淺。
  
  說是仙禽,其實也就是一群造化特殊的妖精,雖不如阿嫣小母那麼直接,可男女禮數在她們眼中真算不得什麼。
  
  蘇景不算正人君子,不過中土人士、離山弟子對這種事不會胡來,何況他早已情落小妖女,搖頭笑道:「別鬧了,我媳婦看著呢。」
  
  小女王愣了愣,一時間覺得有些不對勁,可還沒想到哪裡不對勁。
  
  「啊?!」二當家膽子不如小女王大,但是群族中最最聰明的,她的心思轉得可快了:「她不是說你是晚輩麼?怎麼……你是她老人家的夫君?」
  
  蘇景搖頭失笑:「錯得離譜,千萬別再瞎猜。」同時蘇景神識投映洞天,問不聽是不是一起出去,小妖女搖搖頭,小賊那邊正有靈犀傳來,帽子的力量越煉化就越浩瀚,小賊即將閉關,而主僕連命亦連修,不聽一起閉關可讓煉化事半功倍。
  
  這是早有準備的事情,若不是捨不得與蘇景的『凡間百年』不聽也早該開始閉關修煉了……至於外面的情形,小妖女對夫君這點信心還會有的,她要準備閉關事情,外面什麼事情都由蘇景自己去應付好了。
  
  席間,蘇景沒去解釋『媳婦在哪』,藉著對方的誤會引出話題,敲打小甜鵠們:「那頭金烏前輩與我亦師亦友,說一句『過命交情』不算過分。」
  
  女王與二當家對望了一眼,目光裡都有欣喜流露,蘇景笑著繼續道:「若我請陽大家幫忙,她不會搖頭的。」說著,蘇景放下了酒杯,望住了小女王:「陽大家有功課要做,我也是一樣,今天這頓飯吃完就要開始功課了,到那時你們再想見我怕是不容易。」
  
  蘇景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甜鵠仙哪還不曉得時機稍縱即逝,小女王站起來合掌施禮,一動皆動,絲竹停、杯籌落,所有甜鵠仙盡數起身向施禮。小女王說道:「我們來此驕陽暫住,確是有事想要求請金烏大神,盼望小仙翁念在我們都特別願意和你睡覺的份上代為轉……」
  
  「不用拘禮,邊吃邊說,我先聽聽看究竟什麼事情。」蘇景趕忙打斷她,招呼著眾人一起落座。
  
  小女王重新做迴座位問道:「請問小仙翁是要從頭聽吧?」
  
  不等蘇景開口,二當家急忙接口:「當然是從頭聽,我從頭開始給小仙翁說。」
  
  如何對待金烏,就如何對待小仙翁,自古以來金烏只嫌故事不夠長,一定要從頭開始聽才過癮的。
  
  小女王對著不遠處的奏樂之人擺擺手,那幾位男仙樂師立刻又開始吹拉彈唱,一支好悲涼的調子啊,二當家輕聲開口語氣悲傷:「凡間有句話喚作狡兔三窟,兔兒狡詐?錯了錯了,兔子很可憐的,柔柔皮毛香甜血肉,卻無利爪尖牙全無自保之力,唯一能讓自己活命的辦法就是多鑄幾座巢穴。我們甜鵠雖位列仙班但和兔子也沒什麼區別啊,古老傳統,每一支甜鵠仙都會有三個巢穴,隨時遷徙以防不測。」
  
  「萬幸,金烏大神有慈悲之心,匡護我族,這才讓我們的日子不再那麼艱難。」二當家說到這裡、尤其提到'金烏大神'的時候樂聲陡然變得恢宏壯麗,讚美之意、感激之情盡在其中。
  
  隨即那調子又變得輕鬆起來,悠揚婉轉,閒情花開的味道,小女王接過話題,俏面帶笑:「日子過得好了,不再有仙家會主動欺淩我們,但咱們祖輩留下的傳統未變,就說我們這支甜鵠小仙,依舊將巢穴鑄於三座世界,皆為凡間世界。但不再只為隱忍活命,我們也可有些追求了!」
  
  曲子多出了些歡快,多出了些積極向上之意。
  
  「第一巢,我們喚它做『粗茶』世界,這世界頗為繁華,可飲食粗糙,不是物產不夠豐饒,是所有食物無論果蔬生鮮還是糧食畜肉都沒點味道;第二巢,我們喚它『失色』乾坤,這座乾坤也不貧瘠,但人間審美差勁也沒有染料,無論男女老幼都穿著灰不灰白不白的土衣衫,難看呢;第三巢喚作『破鑼』天地,此界中人有好吃的有漂亮衣衫,就是天生五音不全,那裡的歌啊曲啊戲啊根本沒法聽。」
  
  蘇景好奇:「粗茶,失色,破鑼,明知地方不好你們還要紮根?」
  
  伴席的曲子再變,喜氣洋洋也得意洋洋,同樣的神氣也出現在小女王臉上:「不是告訴小仙翁了麼,我們的苦日子結束了,再活可要有些追求啦!我們甜鵠的修行是不太好,但我們有三樣天生的好本領。」
  
  「我做的,您嚐嚐。」小女王給蘇景夾了一筷子菜,笑瞇瞇:「第一樣好本事:擅烹調。」跟著她又拉起二當家,兩個小妖精飄身轉轉,自己旋轉同時也圍著蘇景轉了兩圈,又再飄迴座位:「第二樣好本事,我們擅裁衣擅紅妝。第三樣本事就是您聽到的,我們喜絲竹精音律。」
  
  樂聲變得低淺了,蘇景聽了聽,稍用心就聽出來了,沒錯,這曲子是在謙虛。
  
  謙虛幾息,調子一轉又恢復快樂,
  
  吃過她們的酒菜,看過甜鵠仙子們的霓裳,再聽過男子仙家的絲竹,小女王確是沒吹牛,三樣好本事。
  
  二當家的眼睛愈發明亮,特別智慧的樣子:「我們在粗茶世界裡做頓飯,香飄八百里;我們在『失色』乾坤裡隨便裁一件衣裳,從大內到坊間追捧幾十年;我們在破鑼天地傳下一首曲子,好傢夥,凡間沸騰啊!」
  
  這就是甜鵠所說的『追求』了,以己之長顯擺於凡間之短……做飯差勁的地方不代表當地人不愛吃好吃的,同理『失色』和『破鑼』中人,在這三座世界小甜鵠們不止是仙,更是萬萬人追捧的大紅人,享進艷羨與榮耀。
  
  小甜鵠們,要活得有追求!
  
  蘇景聽得有些好好笑,點點頭示意小女王和二當家繼續說。就在此刻管樂之聲突變,從歡快欣喜一下子變作陰森恐怖,似有魔鬼蟄伏琴簫間、隨時準備衝出來生啖血肉。
  
  小女王的聲音也沒了快樂,變得驚疑不定:「本來一切都好,可後來……就在不久前出事了,出了嚇死人的怪事!」說著,小女王伸手抓住了蘇景的手,她的指尖冰冰涼。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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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7:22: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八三章  莫亂闖
  
  
  不止小女皇一個人,於此一刻所有甜鵠仙家眼中都流露濃濃恐懼,二當家從一旁小心翼翼地開口,用乾澀聲音暫時轉開話題:「就是因為出事了,所以我們想請小仙翁代我等去求一求那位陽大家……」
  
  二當家的確是聰明的,否則也不會偏偏挑在故事講到節骨眼的時候再提要求,但不過小聰明罷了。
  
  蘇景笑了下,拍拍小女王的手以示安慰,同時對二當家說道:「先把事情說清楚,以我對陽大家的瞭解,就憑著金烏與甜鵠兩族以前的情誼,如果有需要的話她一定會為你們出頭。」
  
  不料,二當家這次搖了搖頭:「小仙翁誤會了,我們不是、不是要請陽大家出面……此事實在太古怪,且還有好大兇險,我們以為普通金烏怕是查不來,最好能再請陽大家代為轉呈上面,要是能有一位神鴉大將來看一看,那就萬無一失了。」
  
  蘇景就是神鴉大將之一,收屍匠。
  
  「大金烏都辦不了?」蘇景也不知是該驚還是該笑,倒不是他看不起甜鵠,可在仙家之中,怎樣的力量就決定了怎樣的境界,怎樣的境界又會決定怎樣的眼光,甜鵠不入流,遇事難免大驚小怪,就算祖上交往密切,到得今日她們也未必能在瞭解一頭大金烏究竟代表了怎樣力量。
  
  出事的不過是一座普通凡間,大金烏都沒資格查,這種說法未免可笑。
  
  小女王眼中恐懼依舊。不過情緒平復了些,抓著蘇景的手不鬆開,不知是刻意還是無心,她的小手指在蘇景手背上輕輕劃著:「小仙翁明鑒,哪怕我們都瘋了也絕不敢在心中存有輕視大金烏的念頭,只因這件事太不一般,我們也是怕普通金烏去了會遭遇兇險,這才想到了神鴉七將。」
  
  蘇景還真有些好奇了:「要不要去查,請誰去查自有金烏上神做主,在這之前你們總得把事情對我說清楚。」
  
  小女王連連點頭:「我接著說。我們這支甜鵠不敢貪慕仙天逍遙。就開開心心地在那三座凡間中流連,差不多一個甲子前,大家做煩了衣衫又都想唱歌了,我就帶著全族上下五百餘人從『無色』去往『破鑼』。」
  
  「算算時間。上上次我們從破鑼世界離開不過二百多年前的事情。那時破鑼還一切安穩。一甲子前大家飛到附近時候,遙遙見到破鑼世界也還是老樣子,藍哇哇的好像一滴水。可好看……但我們再向前、繼續往『破鑼』飛的時候,突然從那世界中旋起怪風。」
  
  「風是從破鑼刮起的,但直接就刮到了天外,只一眨眼,破鑼世界天外三萬里方圓盡被怪風籠罩,那風比著上仙大神的神通還要更兇猛霸道,我族前隊近二百仙陷落風暴,連掙扎的餘地都不存就被狂風剿殺,屍骨無存啊。」
  
  小女王的臉色愈發蒼白,指尖更冷,聲音顫抖得厲害、帶哭腔:「我們能活著完全是走運,後隊行進較慢,還沒來得及進入風暴之內……莫名狂風以破鑼世界為心,只籠罩三萬里範圍,並不外擴,我們沒進去所以沒事。」
  
  的確稀奇,本事再怎麼差勁甜鵠也是仙家,且人數不算少。遇到大威能者甜鵠全不夠看,但一場來自凡間的風暴能能輕鬆剿殺二百餘仙?算得駭人聽聞了。
  
  這種事情罕見,不過並不難猜:甜鵠不在時候另有強大仙家入主破鑼世界,遠遠發現一群甜鵠來了直接催法驅趕。
  
  一群甜鵠仙家也是這麼想的,驅趕也就算了,以她們的性情從來都灰溜溜走人不敢計較什麼,可對方一出手就殺滅了她們小半同族,這口氣實在咽不下去了!
  
  有事情,找金烏。這是甜鵠代代傳承的『本能』。但今日不同古代,甜鵠早不再圍繞著金烏過活,兩族聯絡漸漸稀疏,小女王這一大家子並沒有聯絡金烏的法器,那就只好瞎找瞎撞了,在宇宙中心驚膽戰地飛了一陣,終於選定了一個看上去特別大特別圓的太陽。
  
  想要直接找到大金烏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守住一座太陽神宮再耐心等候,遲早有天能等來金烏落腳……這就是甜鵠們來此的目的了。
  
  甜鵠這支仙禽,弱小歸弱小,膽怯歸膽怯,但在她們的天性中另有一份積極樂觀,同族身亡大仇銘刻心底,不過伺機報仇的同時並不影響她們的玩耍。
  
  小女王講故事有始有終,還要把無關緊要的結尾交代清楚:「一場風暴,小半同族死得不明不白,我們無能為力只有站在外面哭……燃香工夫過後風暴散去了,可我們還是不能進去,我們探得明白,仍是那三萬里方圓中,有強大元靈真力潛伏,只要我們敢靠近就會再有凶法發動將我們撕扯粉碎。」
  
  二當家又補充道:「我以為,入主破鑼的那個仇人聖仙前輩先吹風驅趕我們,後來乾脆布下了一座收域大陣。」
  
  事情已經說得足夠明白了,此時的絲竹調子再變,悲傷、憤怒、以及即將要反抗的熱血滔滔。
  
  小女王帶頭,所有甜鵠仙學樣,人人都從袖中取出一條紅色綢帶。
  
  不用看,蘇景一嗅從紅色綢帶中飄出的血腥甜味就曉得她們的紅綢是鮮血染就的。小女王又次磨牙,狠狠道:「同族死後,我們便以腕血染紅絲絛,以明報仇之心,萬望小仙翁慈悲,助我族報仇雪恨!」說著,甜鵠仙將手中紅綢全都箍住了額頭,牢牢紮緊。
  
  蘇景並沒猶豫,直接點頭:「遠不遠?我和你們走一趟。」
  
  一句話惹來兩邊驚詫。
  
  小光明頂中烏上一擺著手說道:「這等小事何須勞動主公金駕,我願為主公分憂跑著一趟。您要是不放心。我們再聯絡平安大聖,有烏龜州群仙相助何愁事情辦不妥當,為了這點小事耽誤您修行不值得。」
  
  烈小二也在洞天內說著差不多的話,他說可以傳訊又一棧,讓大東家派幾個探馬去看看狀況。
  
  蘇景這邊的手下、同伴都是一樣的意思,小事而已,何須十四王專門跑一趟。
  
  另一邊,甜鵠們也在皺眉頭,小女王和二當家對望一眼,姐妹兩個目中流露意思全無分別:這人怎麼聽不懂話呢。
  
  她們想請神鴉將。就算請不來神鴉將至少也得是頭成氣候的大金烏才能勝任。小仙翁自告奮勇勇氣可嘉,可他未免太自負了。
  
  甜鵠無論對親戚還是仇敵一概以敬語相稱,甜鵠孱弱,從來都不敢打架。之前她們面對蘇景的時候全都哭了……可那都是本能使然。在得知了蘇景不過是一頭金烏的晚輩後。小女王、二當家都覺得高高大大清秀好看的小仙翁多半沒啥本事,應該連她們姐倆都打不過。
  
  若他真強大,為何從他身上不見威嚴氣勢;為何不見他眼中有玄光流轉;為何他舉手投足都和普通凡人差不多?
  
  上仙自有上仙氣魄。小仙翁沒氣魄、好像個鄰家的秀才哥哥,自然厲害不到哪裡去。
  
  蘇景對自己人沒解釋什麼,也沒對甜鵠綻放威勢,只是敷衍了一句:「呈秉金烏大仙前我總得去趟破鑼世界看看具體情形,這才好向上呈報的。」
  
  道理是沒錯的,小女王心裡嘀咕著『你去了看了,再回來向上呈報也還是和我說的一樣啊,一來一去白白耽誤二十年』,口中則答應下來。
  
  說走就走,小女王站起來拍拍手,一群小仙家揮揮袖子,酒席佳餚連同桌椅板凳全部收入袖口,一群人簇擁著蘇景向外飛去,唯一沒收起來的就是樂師手上的琴簫,路上他們還要鼓樂助興。
  
  這支甜鵠從破鑼世界飛到收屍匠太陽用去了整整十年時間,蘇景可沒這個耐性和她們一起慢慢飛,到得天外問明方向後,就催起烏火天雲向著破鑼世界疾馳而去。
  
  飛升時蘇景曾得一雙烏羽風雷雙翅,飛行速度奇快,再經這千多年的苦修精進,如今那雙翅膀速度更快且再得一變,可從羽翼化雲駕,能夠帶著大群人一起飛。
  
  蘇景一沖起來立刻驚到了小女王和甜鵠仙們,二當家又臉色煞白了:「暈、暈……我暈,小仙翁您慢點。」
  
  傳遁宇宙,自古以來只有嫌慢的,少見嫌快的,蘇景笑道:「無妨,一會便習慣了。」
  
  陡然加速也讓絲竹調子暫時大亂,但甜鵠樂仙們不白給,短短片刻就調整回來,絲竹再起居然是激昂猛進、高歌衝鋒的戰曲,果然應景。
  
  小女王又是歡喜又是羡慕,蹲下身子雙手小心翼翼地摩挲著蘇景的雲駕,連口讚歎:「真好,真好啊。這是金烏上仙賞賜給小仙翁的?」憑他一個人間上來的後生晚輩,小女王可不信蘇景能自己煉出這樣的寶貝雲。
  
  蘇景懶得解釋,點點頭:「對。」
  
  路上隨口閒聊,小女王二當家數不清多少次囑咐蘇景,到了地方萬萬不可擅闖那三萬里大陣,他是金烏看重的晚輩,萬一要出事了甜鵠們可擔待不起。
  
  距離遙遠,並非朝夕可達,小女王與二當家刻意討好蘇景,路上不能睡覺胡鬧,她們就來給蘇景說自家火行功法的關鍵……術業有專攻不是,蘇景被金烏當做晚輩那肯定也是修火的,可他是人,必定不如甜鵠這種天生火行的仙禽對火焰之道瞭解深刻小女王如是想。
  
  不過讓小女王有些意外的,蘇景對火焰法術的見識雖淺薄,卻好幾次誤打誤撞地說明關鍵、讓甜鵠在修行中總也弄不明白的關鍵,小女王覺得這事可真有趣。
  
  再就是行途中蘇景無意間說起大金烏集結去上重天開戰的事情,甜鵠果然忠心耿耿,將有戰事立刻表示大家先不必去破鑼世界了,金烏上仙的戰事要緊,她要帶上族人去上重天助戰。
  
  蘇景笑著搖頭,好說歹說暫時打消了小女王的念頭。猛虎搏狼勝券在握,一群小鵪鶉就別跟著起哄了。陽炯炯信心百倍,蘇景也絲毫不覺那一戰會有懸念,畢竟神鴉七將聚齊,燥風真知生殺詭都在,即便敵人有點小算計也逃不過七將洞察……
  
  甜鵠十年跋涉,蘇景兩月抵達。
  
  離開收屍匠驕陽六十天後,破鑼世界顯現視線盡頭,遙遙望去這世界和中土好相似,湛藍的一滴水。潔淨剔透。蘇景不會貿然行事。雲駕行馳到三萬里護界大陣外就停止了,旋即五感靈識、風火真識、望死眼玄識與鬼袍冥識齊齊播散開來,探入前方大陣。
  
  小女王與二當家一左一右站在蘇景身邊,口中喋喋不休。都是些『可要小心』『千萬別擅闖』『平靜之下飽蘊殺劫』之類沒什麼意義的叮囑。正說著。她們身邊的蘇景緩緩吐出了一口長氣……
  
  小女王仰頭去看蘇景,她喜歡從這個角度去看小仙翁,會顯得他臉上棱角更分明。但這次小女王驟起了眉頭:她看不懂蘇景的神情。
  
  果然如此?怎麼這樣?還有小心戒備與莫名其妙的親切。這麼多情緒混在一起會是怎樣神情?便如此刻蘇景。
  
  前方世界像極了中土,可是與中土相似的又何止那一座破鑼世界,還有行布於此界之外那座守護大陣!
  
  飛升仙天後蘇景曾去看過中土,中土有怪陣守護,許進不許出,從外面看去一切平靜可稍加探查就能發現陣力浩瀚神佛難闖……
  
  兩個月後前聽起破鑼世界發生的怪事,前面大半蘇景都不覺什麼,唯獨那段無關緊要的結尾讓蘇景覺得『似曾相識』,很像中土的情形,所以他才親自跑了這一趟。
  
  中土的守護怪陣究竟是誰布下的?
  
  佛祖、道尊、閻羅?都不是,蘇景問過;天真大聖,劍域主人、摩天聖僧?也不是,否則三身獠不會不知情,再說天真等人雖強卻也未必又這樣的能力。
  
  那座大陣無疑給了中土最好的保護,可佈陣行法之人是誰一直是樁懸案。
  
  聽過小女王的故事,蘇景當然不敢篤定什麼,就抱著『去一趟看一眼』的心思飛來,不成想到了地方……果然!
  
  籠罩於破鑼世界的護陣遠不如中土的那座強大,但大陣的法魄本意,元靈於蟄伏中悄然流轉的紋路,甚至大陣回饋給高深仙家的力量震顫的頻率全都一模一樣!
  
  中土獨有的護界大陣又現於宇宙,護住了這座名不見經傳、被不入流地小仙家戲稱做『破鑼』的世界。
  
  如此一來,迷惑如霧彌漫心底,這件事蘇景連想都不知該從哪裡開始去想。
  
  一口長氣吐盡蘇景再提息,同時探索不停,諸般靈識再探三萬里大陣。一提息,足足燃香功夫終於吸飽了這一口氣,蘇景也終於打定主意:闖陣。
  
  他要去前方破鑼世界找找看,雖然現在他自己究竟要找什麼都不清楚。
  
  蘇景腦中有的只是一個模糊概念:找出為何會有大陣守護這世界的原因。
  
  中土、破鑼,兩個世界一樣的題目。所幸破鑼的護陣並不強大,蘇景沒有十足把握,但七成勝算總是有的,可以一試。
  
  小女王忽然聰明了,居然從蘇景的神情中看出他要衝陣,立刻怪叫一聲:「莫亂闖!」伸手就去抱蘇景的腰。
  
  一定是心有靈犀,小女王動時二當家也動了,也來抱蘇景的腰,兩個小妖精一左一右,用娃娃抱大樹的姿勢保住了蘇景。
  
  蘇景伸手去拍兩個妖精的頭,笑容淺淡:「無妨……」
  
  才說了兩個字,沒想到前方三萬里大陣中蟄伏的元靈真力遽然暴躁起來,霎時間狂風掃蕩神雷轟動,三萬里平靜星空就此化作煉獄殺疆!
  
  浩浩天威氣勢賁勃,巨力只在三萬里範圍內滾蕩不會傷及蘇景一行,可隨著巨力而起的可怕氣勢蔓延而出,催壓四面八方,也催壓蘇景雲駕。
  
  小女王嚇得白了俏面,二當家更直接,哭了:「這陣多厲害啊,你只是想探還沒真正去探它就發威了,你若冒失進去焉有活路!」
  
  小女王死死抱住蘇景:「小仙翁不可前去啊!你若不去……決不讓你不白去,我們倆和你睡……」
  
  蘇景眯著眼睛本來正驚訝著,聽了小女王的話又覺啼笑皆非,心意轉轉雲駕開始緩緩後退,蘇景的眼力見識絕非等閒仙家可比,他能看出真相:陣中元靈爆發、綻放巨大力量沒錯,可眼前情形並非大陣發動。
  
  正正相反的,是大陣崩潰了!
  
  莫名其妙的,破鑼世界多出一座守護大陣;同樣莫名其妙的,這座大陣又告崩潰。
  
  因為崩潰,所以元靈轟爆,亂力席捲。
  
  此刻再沒闖陣的道理了,只消等上一陣這大陣就會潰散。不僅不要闖還要適當後退,以免被亂力波及。
  
  一左一右抱住蘇景的兩個小妖精不曉得真相,她們只知道自己勸過帥帥的小仙翁『你別闖陣我們就陪你睡覺』後,小仙翁就開始後退了。小女王對望二當家,小女王眼波柔柔的,二當家臉龐紅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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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7:25: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八四章  她發光
  
  
  果然不到盞茶時間大陣徹底崩潰,三萬里天歸復平靜,再不見絲毫靈力痕跡,原本被包裹在大陣中央的破鑼天地未受丁點波及,依舊湛藍依舊安穩。
  
  到現在一群甜鵠小仙家也都能看出陣法不見了,這可奇哉怪也,面面相覷滿目納悶。
  
  既然沒有了陣,也就不用再阻攔蘇景了,小女王和二當家放開了手,由得蘇景催轉雲駕繼續前行,不過她們心底依舊警惕且緊張,上次出事的時候本來前方也沒有法陣的,還不是一陣風突然卷來殺死眾多同族。
  
  還好同樣的情形並未發生,蘇景雲駕行途平安,輕鬆抵達破鑼世界。
  
  入界後蘇景放開目力,正是仲夏午後,天氣有些熱,人間也就顯出了幾分慵懶,天外的變故凡人無從察覺,什麼大陣生大陣崩的,和他們沒有絲毫關係的。
  
  穩穩噹噹的凡間。不遠青山,隱有山歌傳來,好難聽。破鑼之稱絕非幸至。
  
  蘇景不知道自己要找的具體是什麼,入得凡間後唯一能做的也僅是發動靈覺探查四方……催念時,靈識如潮四散而去,只在須臾中就掃過整座世界。
  
  有妖有修有人有鬼,高空鷹隼疾行,海底老龜沉睡,偌大凡間一切景色落入識海,生靈正常。
  
  蘇景再轉念,靈犀變,『潮水』散去化作無數無形觸角,刺入玄天刺入空氣,刺入元靈刺入氣脈,查過生靈再查元靈。改變了探查目標後蘇景先一愣,隨即皺起了眉頭。
  
  入界後改由熟悉本界的小女王催動雲駕,暫時顧不上睡覺的事情了,小女王如臨大敵、甜鵠仙全神戒備,按照之前的猜測,這世界中會有一個兇猛魔頭,曾催法殘殺了甜鵠二百同族。見蘇景神情有變,二當家急忙發問:「小仙翁可是發覺了什麼?」
  
  「長則三百年、短則四甲子,這世界靈韻消散、元機枯萎。」蘇景回答。
  
  靈韻、元機不是生氣,而是生機氣韻中的靈氣,若消失枯萎的話,普通生靈不會有絲毫感覺,此事的影響在於:此間世界再無修行!沒有了可供修士吐納采補的天地真靈,又何談修行。
  
  小女王、二當家再次對望,兩雙俏目中皆存疑惑,她們能明白蘇景話中之意,但她們不明白蘇景何以這樣說?他怎能斷定此界三百年後就沒有真靈了?
  
  對甜鵠家的小姑娘們來說,好多事情都太深奧了。
  
  蘇景卻探得一清二楚:這世界的靈氣正迅速消散,無可阻攔無可逆轉。用不了幾百年的功夫,人間修行便會徹底斷滅。
  
  是消失,是枯萎也是融化,是雪花落在火爐邊就此『散』去再無痕跡,而非什麼厲害怪物吞吐天地吸斂靈氣。這樣的情形蘇景也從未遇到過,一時間他也想不到會是怎樣的原因。
  
  正疑惑中,冥冥之中突然一陣歌聲傳來。
  
  凡人聽不到,卻瞞不過高深修家的耳目,修家尚能得聞,甜鵠仙和蘇景更是聽得清清楚楚。
  
  很快,甜鵠仙都露出驚訝神色,不止驚於這歌聲來得莫名其妙,更因這歌聲曼妙悠揚、動聽婉轉而訝然,這可是破鑼世界,從凡人到妖精全都五音不全,就連枝頭的鳥兒叫聲都是亂七八糟。甜鵠不開口的話,這世界何曾有過這種好聽歌聲。
  
  只一會功夫,人間幾處劍光浮動,金烏神目可辨幾座靈秀大山中有修家馭法飛天,追著那歌聲來處飛去。
  
  小女王得蘇景示意也催轉雲駕,動用耳力追隨著歌聲裡來源向前飛去,二當家則問道:「小仙翁,此事要讓凡間修家參與進來麼?」
  
  蘇景搖搖頭,二當家直接向天開口:「甜鵠之事與凡間無涉,各宗修家且請歸山。」以法扶聲,清脆諭令轉眼傳遍人間各個角落。
  
  甜鵠待在破鑼世界的時間漫長,平時與本界修宗多有聯繫,她們又是仙家自有超然地位,此刻二當家開聲,天下修宗全都買賬,已經飛起的修家立刻折返,正準備動身的修者也打消了去查看歌聲來源的念頭。
  
  跟著又有多道靈訊傳訊傳來……甜鵠本心柔善,平日在凡間多有善舉落的很好人緣,當世大宗都傳訊過來,表示願意聽從調遣,若有凶險只消甜鵠一訊他們便會出手馳援。
  
  蘇景喜歡人間的原因就在這裡了,雖也弱肉強食,但至少還有一『德』一『行』兩字常駐人心。殘酷卻有道,惡人無數且無恥,但無論如何,即便惡人中的絕大多數,也不會以自己的無恥為榮。
  
  無論怎樣世界,無恥都不應是件光明正大的事情。
  
  其實甜鵠多此一舉,根本無需傳訊凡修莫插手,因為歌聲飄忽不定,踪跡難尋,就連甜鵠都追不上源頭,何況那些凡修。即便蘇景也幾次『聽』丟了,追入了彎路,所幸歌聲始終沒有停歇,蘇景一直有矯正的機會,兜兜轉轉繞了許多大圈子,終於在日落時分蘇景一行循著歌聲追入一座火山口,繼而直入地火大脈。
  
  大家都是火行仙家,太陽都去得住得,哪會在乎人間地火。不僅不怕,且還覺得裹身於地火熔漿中挺舒服。逆流順流,一路前行不輟,再追到子夜時分,抵達地心深處時候,忽然歌聲之外又傳來個女子聲音,清脆卻凶狠:「何方仙魔?滾!」
  
  轟隆一聲甜鵠仙大亂。
  
  沒辦法,本來膽子就小,這一路走來越前行就越緊張,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忽然被人冷聲罵了從心到人一下子就驚了。
  
  蘇景也有些驚訝,追踪歌聲不止動用耳力,他的護身靈識也不曾有過絲毫鬆懈,卻到對方開口時候自己還沒察覺前方藏人。而驚訝之餘……他聽那個聲音似還有些熟悉。
  
  蘇景不出聲,傳神示意小女王去敷衍幾句,他想再聽聽對方的聲音。
  
  小女王硬著頭皮想說話,可嘴巴動了動,又不知該說點什麼好了,還是二當家更聰明,懂得找話題,代為開口:「聖仙老前輩又問我們是何方仙魔又讓我們滾,我們到底是現在就走,還是先告訴你我們是誰嘛,這左右為難的。」
  
  前方黑暗藏身的女子似是認出了甜鵠的聲音,她的聲音也緩和了些:「甜鵠兒啊,你們走吧,這裡的事情和你們無關。」
  
  「無關?」小女王一激動就磨牙,恨恨道:「二百族人死得不明不白,如今有了些線索你卻說與我們無關?前面小……小仙姑奶奶,此事已驚動我主金烏上仙,甜鵠兒的確好欺負,可你看看三足神鴉好不好欺負!」
  
  「金烏?你們和金烏還有交情?」黑暗中的少女聲音顯得有些意外:「那你們認不認識一個叫做蘇鏘……」
  
  話說到此,蘇景突然笑了一聲:「小蠻阿菩,沒想到,就這麼愉快地相遇啦!」
  
  就這麼愉快地說定了,就這麼愉快地修行吧,就這麼愉快的趴下吧……當年破爛囊中,與蘇景一起趴著一起聊著一起耍貧嘴的白狼世界飛升來的小仙子小蠻阿菩,她的口頭語就是『就這麼愉快地怎樣怎樣吧』。
  
  蘇景終於認出了對方的聲音。他與阿菩小蠻最後一次見面,還是小蠻所在山天道壇遭墨巨靈摧毀,他將唯一倖存的小蠻送去九龍天地的時候。不成想一晃幾百年過去,今天居然在這里相遇。
  
  原來是小蠻,這倒不奇怪了,她去往九龍地追隨甲添,那位萬歲爺的本領深不可測,手上的寶貝也多,賞賜一件護身寶玉給小蠻佩戴,蘇景還就真的察覺不到她的隱遁了。
  
  黑暗中,剎那沉默跟著一聲快活尖叫,嬌俏身形閃現,小蠻阿菩還是那副樣子,十五六、俏中帶了些野性,黑色的長裙外裹青色毛裘大氅,又漂亮又威風。
  
  小蠻也只是探到了甜鵠小仙靠近時氣息,不知蘇景也在人群中。
  
  時而頭對頭,時而肩並肩一起在破爛囊中趴了幾百年的交情豈是說笑的,小蠻阿菩大喜,三蹦兩跳直接來到蘇景面前,一把抱住、抱起、跳,就那麼抱著蘇景在半空裡翻了個跟頭。
  
  蘇景也開心,重新落地後身後拍了拍小蠻的頭頂:「小東西,你怎會在這裡。還有這座世界……」
  
  不等說完小蠻直接拉起蘇景的手向前方走去:「來來來,我帶你去看。」
  
  甜鵠仙個個面色古怪,她們覺得小蠻與自家族人慘死的血仇有關,而蘇景和這個小蠻仙子是好朋友?
  
  蘇景現在也一頭霧水,沒辦法解釋什麼,只有先給雙方引薦:「這位是我多年不見的好友,九龍地阿菩小蠻,這些是……」
  
  無需蘇景介紹甜鵠們,小蠻就點頭:「我知道,甜鵠仙族,我來這世界的時候她們都在,不過我未現身相見。六十年前甜鵠遭遇的天外之禍我也曉得,此事與我無關,只是……唉,一會我從頭說吧。聽過整件事你們自然就會明白。」
  
  說話同時施法地飛,行進奇快,蘇景隨著小蠻轉過幾道溝坎,直覺眼前一亮,眾人來到了一座巨大地穴中。
  
  地穴空空蕩盪,四面皆為高大石壁,正中一座小湖面積的大石台,台上一個赤裸少女正在輕盈舞蹈,旋身、轉腕,沒有羅裙相襯卻更顯舞姿曼妙,還有歌聲,那悠揚歌聲就出自石台上舞蹈少女的口中。
  
  少女亮晶晶的,肌膚間泛起白玉光彩,潤且明,她發光、很亮但不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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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7:26: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八五章  破鑼姑娘
  
  
  小蠻阿菩來這裡已經有段時間了,地穴角落中佈置了一座簡雅竹舍,門口有幾張軟椅和一方石桌,引著蘇景落座後小蠻開口:「道壇出事後,我一直在九龍天地追隨老祖修行,差不多三百年前,老祖觀星辨氣洞查玄機,說有造化將生於此地,念在大家算得同族的情分當照顧下,所以他老人家著我來到這裡……」
  
  蘇景一邊聽著,低聲給甜鵠仙子們解釋了句:「小蠻仙子家的本道老祖名喚甲添,法力了得為人有趣,和我有些交情。」
  
  「我過來時候,石臺上只有一隻大大的繭子,繭子中包裹了什麼我看不出來,其實我也做不了什麼,就是簡單的照顧下,老祖的意思很明白,修行、造化,皆為己身的氣運所在,別人幫不上太多忙,只是繭子脫變到了關鍵時候,不容別人滋擾,所以我過來為繭子守一守關,不讓閒雜人等來搗亂就好了。」
  
  小蠻繼續道:「前面兩百多年平靜無事,直到一甲子前,石臺上的大繭子突然開始融化,之後就露出了這個女孩子,不過那時候她還沒醒來,就躺在檯子中央睡覺。也是繭子化開的時候,一道玄法自石台而起,繼而勾連天地成就一重乾坤重法,化狂風籠罩天外三萬裡,狂風過後三萬裡護界大陣成形……那風、那法都來的太突兀,我發動山天真目看到甜鵠們正趕來,奈何來不及阻攔,且我也沒有救人的能耐。」
  
  甜鵠家小女王皺著眉頭,目光仇視,望向石台中舞蹈的少女。口中問小蠻:「便是說,我族仇人是她了?」
  
  小蠻先點點頭,跟著又搖搖頭。神情裡頗有古怪:「也不能這麼講……先聽我說完吧。」說著她把目光轉向蘇景:「你能看出這女孩子的真身麼?」
  
  「山胎、玉女?」蘇景反問。
  
  山靈孕種、山胎化形,至秀神玉於漫長年頭中開靈慧、得生命而成的女子。中土天鬥山山胎兄弟。十一世界玉生麒麟都是一樣的道理。
  
  「差不多,但不太一樣,她是星胎,也可叫她乾坤胎。真正是這座世界、整副天地孕育出的靈胎。」小蠻給出篤定答案:「山胎入命,可以看做是大山精靈也可以將其視為大山轉活,這女孩子也是一樣的,這天地活了、就活在了她身上。」
  
  說到這裡小蠻話鋒轉折:「不過,繭子化開時候會有重法行布天外。卻是老祖都不曾想到的,天胎轉活這種事太罕見,老祖雖精於此道卻也未能盡數瞭解內中玄機。」
  
  蘇景的眼睛亮了起來。
  
  而小蠻的聲音不停:「後來我將陣法事情傳告老祖,他老人家事後活神仙,猜測繭子融化、天胎成形到甦醒這段時間裡,乾坤自然生衍重法,匡護住整座世界以防外面神魔冒犯,這也是說得通的。」
  
  蘇景想起一件事,反問道:「不對啊,我記得你家老祖也星胎。他會不曉得星胎轉活的關鍵時候會有法陣護界?」
  
  一樣的問題小蠻也問過自家老祖,小蠻的膽子多大,想到啥都會問。哪管是不是冒犯。甲添對此的回答:孩子們一出生都哇哇哭,可也有個別小傢夥會咯咯笑。
  
  同樣都是星胎,大家『出生』時候的情形卻不盡相同,甲添是個『哭著生』的。
  
  這樣的解釋也算說得通,蘇景點點頭,眼睛愈發明亮了。真相昭然,見過此界情形,他怎可能想不到中土大陣的來由,中土人間也有乾坤胎正轉生啊……就是轉生的時間長了點。看看人家破鑼姑娘,一個甲子就活了。中土娃娃真正是個慢性子,天外那座大陣籠罩了都多少年了。
  
  乾坤轉活。靈神化生,蘇景只覺開心有趣,長長呼出一口氣,一座大陣玄機重重,自己一個勁地去猜布陣人,不成想居然是中土世界自己保護自己!
  
  舊的問題尋得答案,可新的疑惑也隨之而來,最讓蘇景疑惑的莫過兩問:中土世界設陣自保……它怎可能有那樣強大的力量,無論仙魔神鬼還是強大巨靈統統拒之門外!再就是剛剛想到的,怎麼會這麼久。中土人間幾乎從天真等人之後就再無歸仙,到得今日時間漫長到沒法去計較了。
  
  不過世上一切事都需得比較來看,相比於之前的『誰布陣』這個大疑惑,新的問題就只能算是小問小惑了,暫時沒得開解也無所謂,全不妨礙蘇景的開心愜意。
  
  乾坤胎算是宇宙中的罕見奇蹟,發生在中土世界,從白馬鎮上離山又再飛出天外的蘇家小子與有榮焉!
  
  但愜意只是短短片刻,很快蘇景又不踏實了:「乾坤胎轉活之後,人間靈氣就要枯萎了麼?」
  
  破鑼世界擺在眼前,繭化去,姑娘睡,大陣成形;大陣崩碎,姑娘載歌載舞不理人,世界靈氣迅速消散,這對修家來說絕對是個災難。
  
  幾乎明擺著的事情,小蠻卻搖搖頭,沉沉嘆氣:「星胎、山胎境界有別,但根子上是差不多的事情,你也見過成形山胎,他們所在山嶺還不是照樣靈氣豐饒。本不應該元靈枯萎的,除非……你再仔細看看她吧。放心,她不會怪你冒犯的。」
  
  小蠻的目光鬱鬱,伸手指向『破鑼姑娘』。
  
  那女孩子身形完美,偏又沒穿衣服,蘇景本來沒好意思使勁看,聽了小蠻的話他把心思放鬆一些,諸識齊動再配以金烏目力細細觀察,只才短短幾息後蘇景面色一變:「她……無命?!」
  
  小蠻的面色陰陰的,點頭:「不錯,她敗了,最終沒能成功奪下天命,未等轉活便已身死。天外那座守護大陣並非收斂而是崩潰,想來也是這個原因。」
  
  靈胎轉活本就是個凶險過程,生死全不受掌控,有成功活過來的先例,更多的確是奪命失敗未等『出生』就告夭折。
  
  甜鵠仙從一旁聽著故事,或神情或目光中都充滿無奈,她們已經明白同族為何身亡,靈胎無智不會主動襲擊,法術自然生衍哪管其他,這是天災,無妄冤枉卻無人可怪無罪可追,這就彷佛一場暴雨引發山洪,無辜百姓受害,卻沒辦法去打這個官司。
  
  說來心酸卻也只能嘆上一口氣,認倒楣。
  
  天不測,人福禍,仙家對這個道理的認識遠比凡人深刻。
  
  往事了了,甜鵠們把更多心思放在石台舞蹈仙子身上,聽說她是死的,小女王瞪大眼睛:「死的?怎可能,她、她還跳舞呢。」
  
  「啟靈、聚氣,奪命、開智。」小蠻阿菩這些年追隨自家老祖,著實學到了不少東西,本就好為人師再加上見識大漲,哪還了得她了,有人敢問她就敢答。
  
  小蠻說的四個步驟,前兩項為乾坤胎的造化發生、是被動過程,後兩項為乾坤胎轉生關鍵,是主動行事。這位『破鑼姑娘』奪命失敗了自也就談不到開智,行百里者半九十,前面無數年頭都安然無恙,到最後卻功敗垂成。
  
  不過奪命的失敗與之前的『啟靈、聚氣』並沒關係,造化還是發生並生衍了,其中的聚氣指的是聚攏『生氣』,破鑼姑娘沒能活過來,可是在她身內依舊聚集了浩瀚生氣。
  
  有生氣卻無生命就是她現在的模樣了:行屍走肉!
  
  破鑼世界一切完美,唯獨舞樂事情缺憾,破鑼姑娘的轉生本能彌補這小小缺憾,奈何她未活已先死,此刻變作行屍走肉,舞樂之事也就成了她最後的執念……
  
  唱歌、跳舞。
  
  她的歌聲動聽,足以引來最最驕傲的鳳凰;她的舞姿曼妙,足以羞煞九天中的仙女,可是她死了。
  
  小蠻把道理給甜鵠兒講明白後又次沉沉嘆息,望向蘇景:「你來之前,我剛把這孩子的死訊傳知老祖,正等他的回訊……你也別這麼死乞白賴地看啊,我記得你不是這樣的人。」
  
  小蠻臉上現出驚訝神情,因為蘇景。
  
  蘇景的面色興奮異常、眼中賊光頻頻,盯住聲色無雙身姿無雙的破鑼姑娘,看得簡直太投入也太用力了,縱是色鬼拈花再次也要自愧不如!
  
  甜鵠家小女王與二當家對望一眼,各自抿嘴一笑,盡在不言中:他不是這樣的人?剛還聽說睡覺就後撤雲駕呢,小蠻仙姑太不了這個蘇家小子啦。
  
  就在這個時候小蠻袖中的白玉鈴鐺叮叮噹當傳起悅耳聲音,小蠻摸了鈴鐺聽片刻,神情裡又多出了些古怪,對蘇景道:「老祖回訊,說是讓我等一等,他要先問問你、看你是不是要插上一手,若你不插手的話他會再傳訊給我,屆時我封掉這孩子的生氣,將她厚葬就是了。」
  
  說過甲添的命令,小蠻阿菩又問蘇景:「老祖什麼意思?你插什麼手?」
  
  甲添當然不知道蘇景也在破鑼世界,他還以為蘇景正在仙天的其他地方。
  
  很快,蘇景身上鈴聲響起,甲添傳訊過來了,先大概說了下破鑼姑娘的事情,跟著又問蘇景:你或許能救她活命,要不要過去看看?
  
  何須『過去』,蘇景早都在看了,而且看得滿面紅光。
  
  決不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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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7 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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