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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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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升邪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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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5 18:22: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九九章 禁地

    仙光璀璨、寶氣沖霄,蘇景揮手之間,在他和申屠長老之間赫赫然堆出一座寶山!

    諸般法寶堆起的山。

    離山鑄器、煉丹、司寶三位長老各有痴迷,此刻申屠靈靈的情形不比前兩位好半分,怪叫聲中一跤跌坐在地,目瞪口呆仰望面前寶山。

    又何止申屠長老,離山弟子齊齊驚呼,長老們個個倒吸了一口涼氣,就連掌門人眼中都精光乍起。

    蘇景提前未打招呼,離山眾人自然沒準備,誰能料到他們竟會迎上這麼一大堆寶貝!

    大家都知道蘇景在南荒得了奇遇,可是又有誰能猜到何止奇遇,他還發財了,發了大財!

    離山強大毋庸置疑,但只立派三千年,根基尚淺、底蘊不足也是明擺著的事情。

    而大聖識海中、來自九座靈妙地的寶物盡落於蘇景囊中,再加上後來剝皮國瑞皇帝的獻禮、齊鳳國塵霄生師兄的厚贈,蘇景的收藏何等驚人,現在全拿出來充入門宗,離山的家底一下子就厚實了不少。

    蘇景笑道:「外面得了些寶物,上繳師門。」

    申屠長老失魂落魄:「這...這麼多啊。」

    沈河真人面上吃驚神色一閃即過,無人察覺,之後朗聲開口,對身後離山眾多弟子道:「這些寶物先由申屠長老清、立冊。之後請諸星峰長老、各石崖執事主掌分發之事。」

    「真傳弟子可得三件、內門弟子得一件;外門弟子以自身修持、器屬而定,至少每五人落一件法器。」說完,沈河真人微笑:「這是小師叔早就吩咐下來的。」

    蘇景只管送寶歸山,其他事情他才不會指手畫腳。何況沈河真人也是此刻才得知蘇景居然從南荒撿了一座山的寶貝來,何談『早就吩咐』。

    沈河真人是把蘇景的人情送到每位弟子身上去!

    掌門話不停頓:「還有,離山得上好金精,擇古日請公冶長老開爐、著手祭煉,所得好劍,凡我離山門下,真傳、內門、外門弟子人人有份,不過這個時候可長得很,大夥須得耐心些」說到這裡,他笑了起來:「我也得耐心些。」

    話說完,不知哪個膽大弟子,沒忍住從心底響起的那聲歡呼,一眾師長相顧莞爾,不管、不攔,小崽子們想歡呼便歡呼去吧,大好事,高興是應該的。

    得寶、得劍,誰不歡喜,長輩們不出聲,弟子們立刻就熱鬧起來,而掌門人如此安排,至少千多件寶物分發下去,離山中堅實力當有大漲。

    沈河微笑著等他們了一陣,這才咳嗽一聲,當先施禮,對蘇景道:「多謝師叔。」

    掌門人四字後,便是離山弟子響亮整齊的致謝之聲!

    蘇景哈哈一笑,跟著,沒忍住、哈哈又一笑,一笑在笑,遍體舒坦,還真是快活得很了。

    南荒所得都拿了出來,蘇景又把樊翹喚出隊列,光明頂侍劍童子重歸山門傳承、擢升真傳弟子的事情,蘇景之前也忘了說,對此事掌門人與諸位長老全無異議,當選吉日開香台辦典儀。

    挫敗天魔弟子挑戰,諸般事情瞭解,離山弟子們退去,蘇景又和三阿公閒聊了一陣,客人告辭。另外火猴子和阿嫣小母在離山待得膩煩了,問過蘇景後,由六兩帶著離開門宗,去東土世界玩耍去了。

    一番喧囂過後,蘇景收拾心境,坐入自己的小院中,重拾星峰陣圖、繼續參研。

    一晃十餘天過去,蘇景不知又想起了什麼,去找申屠長老要了一大塊質地上佳的璞玉。

    又過兩天,賀余歸宗了,與掌門真人聯袂來訪,一進門正看見蘇景正把一塊玉牌打磨得有模有樣,賀余、沈河兩人是什麼樣的眼力,一眼就辨出:那是『如見』。

    蘇景正照著已經毀掉的『如見』寶牌,重新做一塊新的。

    那些年沈河不在山,但山內發生什麼事情他都一清二楚,小師叔頸下一塊玉,追著任長老天天跪

    今天見他竟在重做玉牌,明知他仿造出來也不能用,沈河真人還是忍不住眼角跳動。

    賀余也是一副古怪表情。

    蘇景當然沒想著偽造寶牌。重返光明頂後常會念及大師母,如今藍祈已經飛仙外,就算還有相見之日,怕是也得幾千年後了。她老人家前後賜下過兩件寶物,冥明尊尚在錦繡囊中,如見寶牌卻碎掉了,蘇景重做此物也不過是添個念想罷了。

    看似可笑之舉,不過蘇景重情義、自小便如此,根性無可改。

    蘇景招呼著沈河與賀余落座,幾句閒話過後,沈河問道:「下一境的修行,小師叔有什麼打算麼?」

    這事現在是蘇景最大的苦惱,搖了搖頭。

    不是不著急,而是著急也沒用,中土世界再無可用罡,想要像沖煞那樣、再以古法修行第六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賀余接過話題,說道:「我這趟下山會去兩個地方,到南荒探望過塵霄生師兄後,又去了一趟涅羅塢。」

    天宗高人互有往來是正常事情,但若於蘇景無關,賀余現在又何必對他提起此事賀余帶了重禮拜訪涅羅塢,就是為了蘇景的第六境修行。

    涅羅塢是火行修宗,門內凝有火行『罡、地煞』,這種修家施法鍛造的氣脈遠遠比不得真正煞、罡,但已經是能夠想到的最好辦法了。

    為了維護門宗清譽不惜打碎如見玉牌,自領大罪的賀余,如今又為了師弟的修行去求請於別宗,之前甚至都未和蘇景打一聲招呼。

    離山弟子本色,賀余身上可見一斑。

    「已經和涅羅塢講好,師弟想做第六境修行的時候,隨時可以過去。」

    蘇景未言謝,有些事情落在心裡便足夠了,對師兄了頭。

    賀余則把話鋒一轉,笑了起來:「我從南荒回到中土這些日子,兩隻耳朵裡聽到的,可全都是師弟的威名。」

    與魔弟子一戰,蘇景名聲大噪,如今修行道上人人得知,離山小師叔法術兇猛、盡得八祖傳承,得此傳人,離山九門正法中唯一的火行道,開枝散葉指日可待!

    更在修為之上的,還是離山小師叔的氣度。正道風範、高人氣象,寬廣心胸、浩渺情懷,大敗蚩秀同時,折服無數觀戰修家,這正道高人的名氣,蘇景自己不承認都休想甩掉了。

    蘇景一個勁擺手:「同道錯愛,受之有愧,有愧。」有愧之餘笑得合不攏嘴。

    賀余哈哈一笑,話題再轉:「上次歸宗後,我基本就留在了山內,不再入世做領悟了。師弟應能想到,我暫停修行,只因離山出了些事情。」

    待蘇景頭,賀余繼續道:「本來我與沈河商議的是,這些事先不必驚動你,你境界尚淺,當專心修行。不過你的名字如今太響亮了。提到離山,必說蘇景。這是好事情,但你已經成了離山劍宗的一塊招牌,宵小之輩想要對付離山,多半會在你身上動些腦筋的。你在宗內自然無礙,但下山走動時,非得多加些小心不可。」

    蘇景站了起來,對賀余拱手:「宵小從何而來,為何要對付離山,請師兄明示。」

    「你隨我來。」賀余與沈河對望了一眼,也告起身,帶著蘇景向外走去。並未飛起高處,就在星峰下的莽林中貼地急掠。

    早在初到離山時,紅長老就提醒過蘇景,星峰之下有離山禁地不容涉足,是以蘇景的光明頂雖然沉落星峰之下,但他幾乎不曾去莽林中閒逛。

    三人一路疾馳,不多時,抵達光明頂以南四十里、一處禁法森嚴地方,踏足附近時,即便蘇景兩座烈火地脈的修持,仍覺徹骨的水寒之冷,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掌門人身帶入禁信物,不受法度阻擋,引著賀余、蘇景直入其中。三五個輾轉,又是十餘里路後,三人面前忽然出現了一個玄衣老者。

    以蘇景的敏銳五感,對方顯身前競全無察覺。直至看到了他,才知他在這裡。

    藍祈小院被發現之前,蘇景駐道離山數十年,卻從未見過這位此人。

    沈河自袖中摸出三塊鐵牌遞了上去,玄衣老者接過來,一塊一塊、仔仔細細地摸索著。到了此刻,蘇景才隱約察覺,這個雙目看上去完好無損的老者,競是個盲眼人。

    玄衣老者一絲不苟,把鐵牌摸索了良久,將其退還給沈河,跟著閃身讓開道路。

    沈河邁步前行,自始至終未和玄衣人講過半字。

    蘇景跟隨前行,在路過老者身旁時,隱隱嗅到了一股土腥味

    再前行百丈,沈河揚手揭開一道畫皮遮掩,一條地路斜傾向下。沈河又遞給蘇景一方刻了古拙撰符的泥印:「洞中另有禁制,持此印可保無礙,師叔拿好、切勿掉落了。」

    蘇景接下泥印與同門邁步跨入地路,甫一進入,他只覺身周微微一沉,旋即面露詫異。

    感覺沉重,這是洞中的護禁運轉,影響了蘇景的護身靈氣,不值奇怪,真正讓蘇景吃驚的是:地路中暗藏的法術是土行基,行轉方式更與離山正法迥異此間護禁,絕非出自離山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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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5 18:22:3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乾坤無量 第三百章 六耳殺獼
  
  沈河、賀余皆知蘇景的疑惑,但不急著解釋什麼,帶著他深入地路、向下急行。
  
  地路傾斜蜿蜒綿長,足足二十里路過後,蘇景面前霍然開朗:巨石壘砌,偌大地宮。
  
  以金烏之目,視線盡頭之後沉沉黑暗,地宮邊際遙不可及;視線之中空空蕩蕩,不存一物,地宮中什麼都沒有。
  
  目光轉圜,下一刻蘇景便發覺,地宮中有人......人在牆壁中。如紫桐仙宮時小妖女融身壁畫一樣,一個個玄衣人靜靜端坐于石壁中,一動也不動,對進來的三個人也不聞不問。
  
  賀余緩緩開口了:「石宮之下是一道封禁大陣,永鎮一族凶蠻。之前你所見玄衣老者,還有這些石壁中人,也非東土漢家,他們自石壁生、石壁長、石壁修、石壁死,代代傳承生生世世,只為看護宮下封禁大陣,咱們離山長輩管他們叫做『鎮士』。」
  
  「九位開宗師祖駐道離山時,根本不知曉地下深處還有這樣一處地方,直到離山開宗六百年一七年,封禁大陣被衝破,凶蠻衝殺出來。」
  
  那時賀余剛入山,還是個小小修童,對那場惡戰印象尤為深刻,現在提及面上仍顯餘悸,地下深處衝出來的凶物根本不問青紅皂白,殺得也不止是人,它們殺生:花鳥魚蟲、草木禽獸,只要是活的東西,便一概殺滅!
  
  那些凶物實力之強,比起普通的修行弟子猶有過之,離山門下猝不及防,頓時傷亡慘重,所幸當時還有七位師祖在山中,當即動劍催法,匡護晚輩斬殺凶蠻;
  
  更幸運的是,地宮下的封禁大陣不是被全面攻破,而是行轉的年頭太久遠了,陣基鬆動出現破綻,于下面的凶蠻、護陣的鎮士、和地上的離山來說都是一場意外......離山高人截殺凶蠻,尋根溯源一路殺到這座地宮。
  
  「當時的情形明白得很,鎮士皆盡全力想要恢復大陣,凶蠻則源源不斷衝出來,總算師父和諸位師叔師伯來得及時,堵住缺口、助鎮士在凶蠻真正主力殺到之前重開大陣。」
  
  離山與鎮士也由此結緣,之後幾位離山師祖又施展手段,助鎮士修補陣基,以保大陣將來行轉無恙。為了自家門宗著想,離山師祖也得這樣做,不過對鎮士而言,卻是一份大恩情,雙方關係也就愈發融洽。
  
  「師父曾說得明白,下面的大陣修補過後,凶蠻想要從自下而上再破大陣,萬年之內斷無可能。」賀余把『自下而上』四個字要了重音。
  
  跟著賀余拉了蘇景的手臂:「再隨我來。」說著,帶他斜穿地宮,轉入側壁後一座石室,差不多普通人家廳堂,別無陳設、只在地面上橫七豎八地堆放了十幾具屍首:「那場禍事之後,凶蠻屍體大都被八師叔一把陽火燒個乾淨,僅在此處留了一些,主要是為了讓後輩弟子辨認清楚。這種怪物不存于記載,師父、師叔伯喚他們六耳殺獼......」
  
  說到這里,忽見在端詳屍體的蘇景神情詫異,似是見過這種東西,賀余問:「師弟識得它們?」
  
  蘇景點了點頭,青色甲冑、腮上六耳、天靈開第三目、鐵齒銅皮,如此明顯特徵,想認錯都難!
  
  有關南荒的經歷,蘇景曾說與多人知曉,只是沉淵深谷中巨蠍與六耳怪人的戰場、雖然震撼宏大,卻並未牽扯出其他什麼經歷,不過就是處荒古遺蹟罷了,蘇景自己不曾放在心上,在青燈中對師叔、以及回離山後對同門也都沒有提起過。
  
  仔仔細細,蘇景把南荒深處地谷所見,講給了賀余、沈河兩人。
  
  遠古時的惡戰和今日離山之患並無沒有太多牽連,兩位離山高人聽過也就是了,賀余翻手取出了一物,將其遞到蘇景手上,居然是一個香囊。
  
  是香囊,但卻沒有一點味道,至少以蘇景現在的五感無法察覺,將其打開一看,香囊中是兩截短短的骨頭,看上去應該是人手的兩段關節。
  
  「這是鎮士屍身上取下的骨頭煉化而成,喚作『骨石香』,當年離山助鎮士重新封禁六耳殺獼後,鎮士就煉化諸多『骨石香』回饋離山弟子。」賀余說道。
  
  鎮士也不是人,嚴格講他們都是石髓土精,身骨煉香有撫魂清心、闢邪扶正的奇效,另外『骨時香』還有一重副效:笑。
  
  它的香氣,修家也好妖孽也罷,任憑你多強的修持、多高的境界也無法嗅到,唯獨『六耳殺獼』能夠聞到,且它們一旦聞到骨石香,就沒辦法忍住的、會發出幾聲尖笑。
  
  說到這里,賀余又把話題兜轉回去:「大戰過後,離山並未將此間事情宣揚過去,這個封印事關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防野心之輩會打它的主意。再之後,便是太平日子了,離山劍宗開枝散葉,年年壯大。直到有次,八祖下山遊歷,途中遇到一位同道高人,對方的身份、名氣,比起離山的幾位前輩也毫不遜色。」
  
  「初時八祖只當偶遇,但閒聊了一陣便覺出不對了,對方似是在言語試探,想要瞭解六耳殺弭之事......這可就奇了,這件事離山緘口、不會走漏半點消息,他又如何知曉?」
  
  八祖心中動疑,面上神情不變,隨便扯了個理由,說道:「前陣子偶得一件有趣玩意,我自己有些吃不準此物效用,正好,請道友幫我掌一眼。」說話間自乾坤袖中取出了鎮士贈與的『骨石香』。
  
  根本不等遞送上前,八祖才將香囊拿到手里,對面之人面色陡顯迷醉,無法自動地發出連串歡笑,而笑聲尖銳淒厲,全不是人能笑出來的聲音。
  
  這一來八祖立時明白了對方的真正身份,那人也曉得自己暴露了,神通與劍術並起、同時轉身便逃。
  
  這個人聲名顯赫,本領更是不俗,以八祖之能當時也沒辦法將其生擒,要麼放他逃走、要麼一劍斬殺...哪還有什麼好說,八祖自然選後者。
  
  講過了一段往事,最後賀余呼出一口長氣,道:「就因為八祖斬殺了這個高人,後面還鬧出了些事端......」
  
  以蘇景的心思,又怎麼可能沒有猜度:「那個人,莫不是天元道三位掌劍真人的師父?」
  
  「不錯。就是他。」賀余穩穩點頭,跟著伸手一招,將一枚『六耳殺獼』的首級抓在手中:「師弟請看,這種凶蠻長相似人,可區別還是明顯得很。但它們削耳、縫目、挫牙,化作常人模樣,早已混入人間,尤其修行世界!」
  
  蘇景沒辦法不吃驚,天元道宗是什麼樣的地方?堪與離山比肩,並稱天宗之首,連這樣的門宗都被『六耳殺弭』混了進去,且還做到一人下萬人上的高位......
  
  這時掌門人沈河開口,沉聲道:「憑目力、憑靈識,都無法分辨,唯一辦法僅在于『骨石香』、它們會笑。以後小師叔請隨身佩戴這香囊,不可收入體內或置于錦繡囊,一定要佩在身外才會有效。」
  
  斬殺天元道『高人』後,離山幾位師祖開始留心追查,這才發現混入修宗的六耳殺弭著實不少。
  
  在活捉幾頭、嚴刑逼供後更得知,潛伏修宗的六耳,只是荒古時遺留下來的一小支。
  
  它們族中傳說,于天地初開時,六耳全族便被分封到三個地方,分由三座不知哪里來的的大陣封禁鎮壓住,其中一脈早被毀掉;一脈仍被鎮壓但不知被關在何處;另一脈則飽受地心惡炎、可怕瘟疫之苦,人丁稀薄......
  
  就是人丁稀薄這一支,因大陣鬆動,得以逃出,但它們人手不夠實力有限,潛行匿蹤遁入人間,就是為了尋找尚存的那一道封禁。
  
  蘇景忍不住低頭看了看地面,不用問了,外面的六耳找得就是這里。
  
  不過遁入人間的這一脈六耳血脈雖延續下來,傳承卻斷了不少,它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這一族究竟從何而來,又被什麼人封印在地下。
  
  「本來那些六耳不曉得他們要找的地方在離山,但那次封鎮鬆動、怪物逃出時,外面的六耳都有了感應,便是說......」賀余聲音低沉下來:「它們要解救同族,須得先破封鎮;要破封鎮,就要先滅離山。」
  
  說到這里,蘇景面現恍悟,沈河真人則對他點頭道:「小師叔剛來離山時,曾問我為何會如此看重守山大陣,這便是緣由了。」
  
  離山正道,匡護人間,既然知道門宗下藏著無數惡鬼,自然不會遷宗換地,竭盡全力守護封鎮,才是離山本色。
  
  在查知禍患之後,離山幾位前輩最初的想法便是找出『奸細』,一一殺滅,可著手于此事之後他們才發覺:不可能。
  
  六耳殺獼匿潛人間早在離山開宗之前,潛伏之廣、藏匿之深遠超想像。尤其麻煩的是,不知多少門宗的頂尖人物都是六耳,離山若妄動,立時就會召至『殺戮同道以求獨尊』的惡名,這種事情根本講不通道理,貿然動強離山便逃不脫『修道公敵』的下場。
  
  蘇景追問:「幾位長輩又如何安排此事?任奪又......」
  
  不料賀余擺了擺手,認真道:「具體如何應對,師弟不必過問,帶你來此、瞭解事情始末,只是要你心中有個底子,將來外面行走,小心中了殺弭詭計。」
  
  說完,賀余又把話鋒一轉:「天上、地下,離山兩重隱患,此為其一,『地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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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5 18:22:4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乾坤無量 第三零一章 天患

六耳殺弭蟄伏修行世界、專心一意要對付離山開解封禁,此事已經夠麻煩了,卻還只是兩重禍患之一,蘇景不禁皺眉:「另個禍患是什麼?」

不料,賀余竟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隨即他邁步向前走去,沒有什麼解釋,只說說道:「師弟再隨我來。」

石室盡頭有門,推開、邁步,另一室。

比起存放六耳殺獼之屋廣闊了些,十餘丈見方,是一座祠堂,離山九位師祖,皆有牌位供奉。

「鎮士得離山相助,心中感恩,在此建了一座香堂,九位師祖牌位長生永奉。」賀余的聲音低沉,隱隱還帶了些嘶啞。

而此時,蘇景也變了臉色,吃驚、疑惑、甚至還帶了些恐懼從大師伯劉旋一到小師叔陸崖九,九塊長生牌位,唯獨三師伯仇魁的牌位後,赫然擺放著一口寒玉棺!

離山九位開山師祖,六位飛昇、一位渡劫失敗、師父走火入魔夭折半途、師叔被困青燈境。其中仇魁三是賀余的師尊,他老人家明明白白,是六位飛昇師祖之一。

早已破道、成就金仙之人。他牌位之後的棺材中,躺得又是誰。

賀余暫時沒在多說什麼,帶著蘇景、沈河一起,先恭敬行禮拜奉九位師祖牌位,跟著他又回到三祖牌位前,再行大禮叩拜。

蘇景不敢多問了,隨著師兄一起施禮叩拜。

最後以三柱清香相祭,賀余起身,面沉如水:「百多年前,我在人間遊歷、做最後一境領悟,一日清晨正結坐觀想時,忽然領受一道『天人感應』。」

與靈機乍現有些類似,來的無端、消失突兀,賀余也說不出緣由,但那道『感應』還算清晰:師尊要與他相見。

三祖早已飛仙天外,而遠古之後,無論修家、妖家或者其他什麼族類,飛仙之人從未有過回來的例子。

驚喜同時也存疑惑,賀余自己都不敢肯定,他領到的『感應』會不會成真,但他又哪會多想,立刻啟程返回離山,恭候師尊法駕還宗。

賀余回山時正逢小泥鰍大喜之日,跟著便出了藍祈行藏暴露、蘇景循例護師母出宗之事。

賀余問:「我聽任奪講,在山下你也看到了那道天火飛星。」

蘇景點頭。那時他正與任奪說話,見一道規模很小的天火飛星落入天幕,向著離山方向而去,隨即賀余率領離山重要弟子迎上

賀余的聲音微微顫抖:「那道天火流星,便是師尊仙駕。」

即便心中已經隱隱猜到答案,聽到師兄親口證實,蘇景還是忍不住大吃一驚!

見師尊竟真的返回人間,賀余心中喜悅無以言喻,立刻帶上離山諸位長老遁劍飛迎,可又哪里想得到,他老人家回來了沒錯、但歸回的是屍身、法蛻。

那一剎那,賀余如墜冰窟!

三祖飛劍斷裂,法蛻上傷痕猶存,致命之害在祖竅、被一道銳利打入,外表看上去不過一抹紅痕,實則貫穿顱內、精練元神也遭絞殺

「還有,師尊隕身時,雙目是張開的。」說話時賀余落淚,雙拳緊握、努力壓抑著聲音中憤怒顫抖,一字一字,把事情給蘇景解釋清楚。

三祖是在返回人間途中遭斬殺的,此事為離山絕頂機密,除了賀余、掌門和諸位長老,再無一人知情,仇魁三的法蛻暫時被安置于鎮士修建的祠堂內。

賀余閉上了眼睛,深呼、深吸,好半晌才重新開目,語氣歸于平靜:「這便是離山的另一重隱憂了,『天患』。」

別人都回不來,三祖為何能回來;他老人家回來做什麼、為何會在途中被襲殺;截殺三祖的又是什麼人、其他五位升仙師祖人在何處暫時沒有答案、甚至查無可查的事情。

唯一能猜測一下的也僅僅是:三祖歸來,或與一樁離山禍事有關,他老人家是來示警、幫忙的。

離山『天患』。賀余、掌門等人只知有此一患,卻不知這禍患到底是什麼、在哪里、何時會發動。

離山九位師祖,還在青燈境中蘇景就聽老祖說過他們不少事蹟,在中土行走時,也時常能再聽到他們的故事。

每一個人,在蘇景心中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求仙也求義,求逍遙卻不忘守護人間曾經于中土人間仗劍護道、後來渡劫飛昇得證長生、如今靜靜躺在玉棺死時未能瞑目的離山第三祖,仇魁三。

無需再多說什麼,有些事情不用說出口,但哪怕橫掃宇宙、也要做。蘇景重新整肅衣衫,對三祖的靈柩再做大禮叩拜,心中默默禱念

蘇景跪拜時,蚩秀也在跪拜。

天魔大殿,氣象森嚴,兩邊祭台上各色高大魔王巨像聳立,唯獨正中大龕內,空空如也:真魔無相,至上魔尊不可見。

蚩秀面色蒼白,嘴唇灰黯,本元混亂引出的重傷遠未痊癒,但拜奉天魔的功課不能中斷,口中喃喃禱念魔家祭辭,蚩秀虔誠叩首。

好半晌過去,終于完成功課,正待起身,忽然一個清甜的女子聲音傳來,語氣中驚訝有之、憤怒有之,但更多的是關切:「你真的受傷了?是那里離山小師叔所為麼?」

蚩秀聞聲,臉上不見親切,反倒是滿眼的無奈。

隨著關切之問,香風流轉,一個身著紅袍,虎背熊腰、豹頭環眼的虯鬚大漢閃入天魔大殿,立在蚩秀身前。

天魔弟子喜豔色,蚩秀平時也是紅的、紫的穿著,不過僅止衣袍而已,別無其他飾物、加之蚩秀神采高傲舉止陽剛,不顯絲毫女氣。

可新入大殿的漢子,長相再威風神武不過,紅袍也算端莊,偏偏他又穿了一雙嫩綠布靴、再加上頸下扎的那道金銀嵌邊的寶藍絲巾,看上去可就著實讓人不舒服了。

「你且稍等,待我拜過諸位魔祖。」紅衣大漢開口,清脆甜爽的女兒聲音,讓人不寒而慄。

蚩秀臉上無奈更甚,隨口敷衍:「你快去叩拜,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說著起身就走沒走出去多遠,紅衣大漢就草草叩拜完事,追上來伸手扶住他:「我聽外間修家盛傳,說你為離山蘇景所敗,心中實在惦念,特意趕來探望你。你摸摸我的心,噗通噗通跳得惶急呢。」

閉著眼睛聽,紅顏軟語、薰暖入骨;

張開眼睛看,虯鬚大漢、滿目柔情。

被他左手摟腰、右手搭臂地扶持著,肉眼可見、蚩秀額頭跑過了一排雞皮疙瘩,一向倨傲的魔家少主忙不迭往外抽胳膊、推開他:「不敢有勞師兄。」

紅衣大漢皺眉、『嗔怪』:「魔家孩兒,不分長幼,你直接喊我名字,莫叫師兄。」

「戚東來,你我各有師尊交代下的要務在身」

不等蚩秀說完,紅衣大漢又咯咯一笑,糾正道:「騷,戚東來。」

東土漢家古語中,『騷』並無『放蕩』或『腥味』之意,原指『動盪、難安』。曾有一族漢家古人,或因戰亂、天災等外因,或因不滿環境、追尋肥厚土地等本因,數千年間不停遷徙、從未安定,久而久之,這一族便以『騷人』自稱。

在名前冠以族稱,本是東土不少地方的習俗。

「騷戚東來,你做的,我做我的,我的事情不勞你操心,受不受傷也和你沒有丁點幹系。」蚩秀是著實煩膩這位師兄,說話不客氣了。

戚東來不以為忤,依舊笑得『鮮豔』:「師父不過兩個弟子,我只有你這一個兄弟,你吃了虧,我拼了性命也要幫你找回來的。」

蚩秀揮手:「不用!輸了便是輸了,我去離山時說得明白,只求一場比試,技不如人、願賭服輸!若之後再找你、再找幾位師叔甚至師父去糾纏不休為我報仇,豈非墮了天魔本色!」

戚東來不屑一哂:「姓蘇的敢傷你,便已經是在找死了,我成全他又有何妨?」

蚩秀的語氣冷了:「騷戚東來,你聽清楚,我與蘇景之間,只存一場比試,、並無恩怨可言,更無需你來助我了斷。你若執意找他麻煩,莫怪我不認同門。言盡于此,真魔做鑑。」

蚩秀為人驕狂,甚至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但輸了就是輸了,事後再去報復這種事情他是不屑去做的。

見師弟態度堅決,戚東來也不再堅持,笑道:「你這孩子,怎麼還衝我瞪眼睛、還值得請魔尊做鑑?我不就是心疼你麼。罷了,罷了,依你便是,我不去主動招惹蘇景。」

蚩秀面色稍緩,不料戚東來口中仍扯出蘇景不放:「姓蘇的到底是什麼樣的為人,有什麼樣的手段,你仔細說與我知」

蚩秀眉頭大皺,騷戚東來又搖頭笑道:「我不會去主動對付他,但我要為師尊做一件要緊大事,說不定就會對上蘇景,我總得心里有數。」

這不是戚東來信口而言,他修得『魔算子』,做大事前,他會以加身巨痛為價,求請天魔指點。

但所謂『天魔指點』,不會有凶、吉、成、敗之說,只是能解出其中一道關鍵。

這次戚東來也不例外,不久前動法『魔算子』,揭卦四字:少年鋒利。

放眼修行世界,能稱得上『少年』,且還當得『鋒利』二字了,怕是非蘇景莫屬了。

蚩秀不矯情,直接道:「蘇景的火法修持深厚,若你遇到他決不可小覷。」

「比我呢?」戚東來反問。

「不知道。」蚩秀搖頭,繼續道:「至于鬥法手段我瞭解不多,再就是他有兩個兇猛手下。」

「尺身陰褫、六頭相柳,外面已經傳開了,不必細說了,他為人、性情又如何?」

蚩秀正色道:「就這麼說吧,蘇景做事、說話、甚至對敵、鬥法,一言一行都襯得上他離山掌門人的師叔的輩分、身份。」

說完,蚩秀稍加沉吟,又加重了語氣:「不是能裝出來的,我自忖不會看錯,蘇景是個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便是正道高人了?」虯鬚大漢咯咯咯地嬌笑出聲:「處處標榜德行無虧,做事時束手束腳、只為保住『道貌岸然』的正道、高人?這種人我最喜歡對付放心,他不擋我,我不惹他。」

笑了一陣,又換做滿臉的關切,對蚩秀道:「好孩子,你安心休養,我為師尊辦過事情再回來看你,東天嶼的桃花快開了,我陪你去賞花兒。」

「我不去。」

隨著蚩秀三字拒絕,騷、戚東來留下一串銀鈴似的笑聲,一飛衝天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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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二章 寧靜離山

    戚東來隱遁高空,向著西方縱法疾馳。但飛出不遠後,他忽然止住身形,半轉身,對著前方空蕩蕩的空氣躬身:「騷、戚東來,拜見師叔。」

    隨他施禮,空氣中層層漣漪掀出,一個花甲年紀的綠袍老者顯身,神情冷漠,講話刻薄:「我既隱身,便是不想見你。還非要站住行禮,你是不曉事還是性子賤?」

    戚東來臉上看不出丁點憤怒,笑得依舊那麼開心:「見了師長行禮問安,這是晚輩的規矩。」



    綠袍一擺手:「問過禮了,滾吧,做你的事情去。」

    戚東來又是恭恭敬敬地一作揖,繼續向著西方遁身而去。

    「回來。」綠袍老者突然又喚住了他,冷聲問道:「古往今來,三萬七千魔,修哪一門不好,非得去修那憎厭魔尊,你到底怎麼想的。」

    憎厭魔,人人皆憎厭,莫說別族生靈,就連天魔一脈的兄弟同胞,也憎厭此魔,甚至到最後,憎厭魔自己也會憎厭自己。

    戚東來笑著應道:「別人對我憎厭多一份,我的魔家本元便增長一份,這麼明擺著的好處,弟子反倒奇怪,為何大家都不來修呢?」

    綠袍老者反問:「連同門都憎惡,也是好處麼?」說到這,綠袍的眼中稍顯惋惜:「我親眼看你入門,看你修行、長大,你的資質比起蚩秀毫不遜色,又比他早入門了整整十個甲子,師兄的魔君大位本來非你莫屬。」

    直到三百年前,戚東來還是天魔宗最最重要的弟子,地位遠在蚩秀之上,但不知為何他突然開始修持『憎厭魔』,隨即閉關自守一甲子,再出關時變成了女兒音,動作舉止間也多出了一份扭捏氣。

    他本相是個威風漢子,如今這副模樣,沒人能不厭惡他。就連他師父也不例外。再說堂堂天魔宗,將來繼承掌門大位之人,又怎麼可能是一個不男不女之人

    自他修持憎厭魔後,師父就把曆練機會、揚名事情,全都交給師弟蚩秀。派給戚東來的差事,則是無需拋頭露麵的山野苦差。這次戚東來奉命去做的『大事』也不例外。

    戚東來似是聽不懂綠袍師叔的話,抿著嘴笑道:「一魔一真味,我修了憎厭魔,嚐到真滋味,欲罷不能啊。師叔若是有暇,其實也可對此法略作參研,說不定會有新領悟。」

    綠袍目中惋惜之色消散,濃濃儘是厭煩:「滾,滾滾滾!」

    「師叔息怒,弟子告退。」戚東來繼續向西趕路,但臉上的笑容很快消失不見了,從目光到神情,皆陰冷如冰。

    就在這個時候,東方破曉。

    戚東來向西行,陽火自背後照耀過來,他又次止住遁法、特意轉回身來,遙遙望向初生旭日,雙目微閉、深且用力的一個長吸,似是要把所有陽光都吸入體內似的,而他麵上的冰冷也迅速消融,換而一個愜意微笑:人人憎厭、天地嫌惡,還好還有太陽。

    唯獨太陽不棄我。

    太陽誰也不棄,照耀於乾坤,光暖所有一切。

    戚東來一笑轉身,繼續趕路。

    同個黎明時,蘇景自『鎮士』處返回光明頂時。

    展開元吉天都雙翼飛身半空,繼而靜靜懸浮,蘇景環顧四望

    小小筆仙端坐白鳥、穿梭各處,時不時奮筆疾書,不知誰又觸了他們的霉頭;高大黃石衛手執長戈、巡檢四方,他們的腳步從不停歇,三千年如一日

    「拜見師叔祖。」一個清清脆脆的聲音傳來,看上去七八歲的小丫頭,手中托著麵鏡子,對蘇景行禮。

    紅長老新收入門下的弟子,蘇景擺擺手示意無須多禮,小丫頭也不用師叔祖發問就笑道:「今天日出好朝陽,師父命我去采些朝霞回來染衣裙。」說著,揮了揮手中的鏡子。

    蘇景笑著點頭,小丫頭高高興興地繼續向天空飛去。

    不遠處又有雲駕行過,幾個靈水峰的弟子手托白玉瓶,說笑著前行,見了蘇景趕忙施禮,風長老常常要採集晨露入丹;

    另一邊,三十三名公冶長老門下弟子正張結大網、五感播散全神貫注,公冶長老要烘烤煉爐,須得邪風鼓火,這些弟子從七天前就開始捕捉邪風,已經捉了滿滿的十個口袋,但還不夠;

    更遠些的律水峰,隱隱有雷聲滾動,蘇景識得那是『元動』聲音,龔長老門下有弟子完成第五境衝煞了,可喜可賀;

    還有,諸多星峰真水靈元,分作千絲萬縷、受修家心念引領緩緩流轉;遠處鐫天石崖不時有劍光閃動、偶爾還會傳出幾聲劍鳴

    寧靜離山。

    喚起三尺雲駕、收了天都雙翼,蘇景在天上坐了下來,沒什麼道理也沒什麼目的,就是想從高處看一看離山。

    一坐、一看,整整十天。

    因六耳、因三祖而激盪的心緒漸漸平複,而坐得久了、看得久了,蘇景心中也漸漸升起了一個念頭。

    其實不能算念頭,至多隻是感覺,踏踏實實、清清淨淨、再也樸實不過的感覺。

    當真不用去計較什麼善惡、正邪、大義,單隻這份人間難尋的寧靜,離山便值得每一個身在其中的弟子認真守護了。

    深吸一口氣,蘇景忽然發了瘋,揮手收了雲駕,不撐火翼不動身法,就那麼直挺挺、讓自己從半空掉下去。

    轟隆一聲,泥土四濺,蘇景摔落光明頂旁,鬆軟泥土被他砸出一個大坑。

    身邊微風一蕩,聽到動靜的小相柳趕來查看,皺眉問道:「受傷沒?」

    蘇景是換上金烏蠻摔落的,距離不算太高,自然無礙,搖搖頭。

    小相柳淡淡一句:「你有病吧。」轉身走了。

    蘇景卻笑了。小時候,高興了,會跳起來把自己扔到床上,他剛剛那一摔也差不多的意思。隻是蛇子從來不用家具,自然不會懂得這重樂趣

    沒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不過心念堅定時,自有一份融會貫通的愜意吧。

    重返光明頂,一道道陽火行運開來,劍魂屠晚、老蛤蜃玉、鬼袍三寶分煉;劍獄與劍羽、骨金烏與黃金屋,兩兩合煉。

    蘇景隨身寶物樣樣不凡,距離煉化極致還早得很,以鬼袍為例,在老蠍洞府衝煞時幾十年的祭煉不輟,但也隻是將它煉得更結實,那袍子另有妙法尚,想要挖掘出來非得繼續煉化下去不可。

    此外值得一提的,路過狐地時收入大聖玦的那團白霧,蘇景始終未停祭煉。

    於蘇景而言,催動陽火煉器本身就是行功修煉。

    心神可十分立,除去煉器,剩下的心神分作兩段,一重遁入大聖玦內,指點小禍鬥和其他幾位弟子修煉;另一重繼續投入星峰陣圖,精研不輟。

    幾個月後,蘇景收起了陣圖,心念一轉,減弱對體內諸多寶物的祭煉火候,騰轉出五成修為轟的一聲悶響,光明頂上火光衝天!

    千多道氣路便是千多條火蛇流轉,陣圖研究得差不多了,蘇景開始動法祭煉光明頂。

    重升光明頂師,母飛昇前的囑咐言猶在耳。其實又何止藍祈,從陰陽永隔的八祖陸角、被困青燈中的九祖陸崖,到師兄賀餘、掌門沈河再到離山普通弟子,又有哪個不盼著有朝一日,光明頂重顯於離山之巔。

    飄渺星峰便是所有離山門徒的圖騰,可沒了那顆燦燦驕陽,星峰轉得再如何輕靈、終歸還是少了些味道。

    而更要緊的,在參研星峰陣圖之後,蘇景明白了:光明頂不同於其他星峰,祭煉升空同時,它會成形兇猛法術。

    在外的『水幕天華』;在中的『壬水雷母篆』和『戊石紫劍闕』;在內的『千江水月、萬雲天』,離山有三重護山大篆守護,而光明頂升空,則是遊離於三重大篆之外的,另一道兇猛殺術。

    金烏巡天、匡護萬物!

    光明頂是飄渺星峰的太陽,自有守護群星之責、之能

    重升光明頂,是八祖一脈弟子的重責,更是蘇景對離山的守護。

    至於下一境的修煉,涅羅塢隨時可去,但那的天罡實在沒什麼可以值得期待的地方,以蘇景現在的元基,去煉涅羅天罡,了不起三五年就能功成破境,時間大是從容,是以蘇景不急。

    轉眼一年過去,光明頂的祭煉持續不停。

    乍望上去,光明頂上火焰熊熊,仿若一枚沉落於地麵的小小驕陽,但動用靈覺仔細辨查就能發現,火焰之下,千多道粗大火蛇來回遊走,看似雜亂不堪實則錯落有致

    蘇景忽然開口傳聲,樊翹步入烈火中,結印、端坐、吐納、行功,蘇景則小心控製好火候,保證光明頂祭煉同時,給自己的真傳弟子做一番好煆焠!

    又過一年,蘇景心意再轉,大聖玦中百名小禍鬥也進入光明頂。禍鬥盡化人形,一個又一個光頭少年蠻子,按照蘇景事先囑託,分駐火場各處、循法運功。

    行功動法,時光輕賤,十年隻做彈指一揮。這一天,光明頂上烈焰翻捲不變,蘇景開口:「樊翹,霍家兒郎。」

    「弟子在。」

    一百零一個聲音整齊響亮,自光明頂各出傳來。

    「凝神斂氣,受我『金烏煉日』法咒。」蘇景緩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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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三章 劍映,劍影,劍冥冥


下一刻,蘇景沒了聲息,但口唇仍在動......

隨他無聲靜念,一個個法言篆字‘脫口’成形,于身邊飄舞不散,直到三百三十一字法言吐盡,蘇景手印翻轉、吐氣開聲:“傳!”

三百三十一篆字匯做一道金紅大咒,于火海中歡快流轉,向著樊翹游去。

抵到樊翹身前,三百三十一咒字又如落櫻舞于長空一般,圍住他上下翻飛,一字一字于他眉心祖竅,融入體內。

好半晌,大咒盡落樊翹體內,冥冥之中一聲金烏啼鳴,樊翹猛張雙目、瞳做金紅,身周火焰暴漲!

蘇景微微一笑,不再理會樊翹,重新靜念法言,咒成后仍是一字輕咤:“傳!”第二道大咒流轉向百名禍斗弟子中的老大......如此反復,蘇景傳咒不休,前后用去兩個月的功夫,光明頂上一百另一人,皆受蘇景‘金烏煉日’大咒。

之前十一年,樊翹、禍斗,便如公冶長老爐中之劍,只是‘被動接受’,借著煉化光明頂的機會,蘇景催駕陽火,為他們洗煉血脈、淬煉骨皮;

而受下、發動大咒之后,從此反客為主,百零一位真火弟子與蘇景一起駕馭著陽火,共同淬煉光明頂!

所有烈火仍源自蘇景,對諸多弟子來說,動咒的過程是將蘇景的陽火收入自身、再將其散發出來淬煉光明頂,這一收一放,便是一次至純陽火的洗精伐髓、便是一次汲取火靈滋養本元,補益何其驚人;

于蘇景來說,則是一下子多出了百多個幫手、助他一起行功淬煉,益處更不必說。唯一‘害處’僅在于,弟子們會把一些陽火收入自身,這算是‘工錢’了,蘇景家大業大,全不在乎。

傳咒百人,協力同心,蘇景還嫌不夠,一道諭令急傳南荒,不久之后九十八位烏鴉衛,每人率同麾下最優秀的十名劍鴉妖徒、共計千零七十八頭烏鴉回援離山,入火、接咒共同祭煉光明頂!

時光忽忽,轉眼又是三十年過去,光明頂上烈焰沖騰,一日比著一日更強猛,金紅光輝直沖云霄,明耀四方......一天,蘇景正凝神淬煉中,突然張開了眼睛、面現驚訝。

猶豫了片刻,蘇景攤開左手,一團金光緩緩凝聚,越來越純透、到最后幾近透明,不過拳頭大小的一團,卻整整用去了他七天時間才告凝結完畢。

而后蘇景開口傳令:“有事在身,我須得離開一陣,此間交由樊翹主持,大家繼續祭煉。”說話間他身形一晃來到樊翹跟前,將手中那團金光遞到樊翹手中:“我的兩成元火于此,任你隨心調運。”

蘇景的兩成修為,就是南荒深處老蝎留下的半座烈火地煞!緩緩抽調運用,足夠維持樊翹等人對光明頂百年祭煉了!

之后蘇景拔身而去,躍出光明頂,面前忽然出現了一個離山年輕弟子,一點沒有對師叔祖的恭敬,直愣愣問道:“要出門么?去哪里?”

再仔細一看,哪里是離山弟子,分明是小小相柳,不過他換了衣衫,不再穿大‘好’捕快袍,換做了離山劍袍了。

蘇景暫時沒多說,寄出一道傳訊劍蝶,請見掌門人。

離山掌門居于‘離山巔’,但這座星峰平時都隱匿不可見,以靈覺也無法探知其所在,求見掌門時,只能以門內劍蝶相傳。

小師叔請見,掌門直接來到光明頂旁,蘇景只說有些事情,要出山一趟,應該不會去太久。

他未明說,沈河真人就不做追問:“可用遣些弟子隨行聽調?”

待蘇景搖頭之后,沈河真人又囑咐了句:“骨石香可辨六耳,這一重關鍵還請師叔牢記。”說完,向后退開一步,合手作禮:“恭祝師叔一路順風。”

蘇景道一聲謝,雙翅展開一飛沖天,小小相柳緊隨其后。

揭開離山畫皮,蘇景向著西方飛去,一邊飛遁、將香囊取出,還特意在相柳面前晃了晃......相柳沒笑,皺眉問他:“作甚?”三言兩語,把六耳怪物的事情交代了下,相柳翻起怪眼:“你這人,練功煉壞腦子了嗎?”

他是九頭蛇,自然不可能是六耳殺獼。

“頭次用,明知你不是還是忍耐不住想試試。”蘇景笑道。

相柳懶得和他糾纏此事,換過話題:“去哪裡?”

不料蘇景居然搖了搖頭。不是不說,他自己也不曉得。

并非蘇景自己想起什么事情,而是七天之前,體內劍魂忽然蘇醒了......自從以陽火配合三這三那訣淬煉以來,劍魂日漸強大同時,對蘇景也愈發認同,再不會像以前那樣隨意暴發,有事時會與蘇景先做‘溝通’。

這一次它醒來后,就一個勁地‘催促’蘇景啟程向西而去,具體要去那裡、做什麼它卻不說。不過它的催促中並無憤怒之意,肯定不是發現了墨巨靈之類的禍患。

一路向西,急行趕路,對於目的地,屠晚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了,其實這也再正常不過,屠晚強大毋庸置疑,但哪怕強過了天,它到底也只是一道劍魂。器物靈氣再如何濃厚,開出的靈智也有限,與它而言,本能便是智慧了。而蘇景也漸漸想到,恐怕屠晚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做什麼,它只是領受到了一道感應吧。

趕路途中一如既往,見到凡間有難他便出手幫忙。以他現在的修持,化解幾場生死也不過是舉手之勞了......

十一天後,正在疾馳中,相柳和蘇景同時皺了下眉頭,繼而對望一眼,西北方向靈元震顫激烈,顯是有人鬥法正兇。

還不等蘇景說什麼,劍魂屠晚陡然躁動起來,殺氣迸現怒意急急,再明白不過的意思,有人在施展墨巨靈一脈的本領。

那還有什麼可猶豫的,蘇景收了天都火翼、捏起一道隱身咒法,與相柳並肩向著西北方趕去。疾馳七十里來到戰團附近......十余白衣修家各展手段,圍攻一個黑衣男子。

白衣那邊皆為道統修者,法寶、劍術或者神通施展之間,氣韻中正氣象磅礴,只看本領就知他們是正道弟子,為首一人能有寶瓶境的修持,身邊同伴則要差了些,應該是晚輩弟子。

黑衣人施展的便是墨巨靈的玄法,但他的手段比起南荒妖國的伏圖天差地遠,且似有重傷在身,動法之際全無伏圖那份神奇,顯得鬼氣森森、丑惡不堪,纏斗中落盡下風,正做困獸之斗。

毒蛇睚眥必報,相柳曾遭伏圖所擒,從此恨極了墨巨靈一脈,正待出手結果了黑衣人的性命,肩膀忽然一沉,被蘇景按住了。

相柳轉頭,傳音入密:“為何攔...你罩畫皮作什麼?”

蘇景已改頭換面,應道:“你莫現身,由我來。”

不遠處的戰團中人根本未發覺有人靠近,隨著首領道長號令,白衣道士們催法更急、想要就此結束此役。這時候不遠處空氣突顯漣漪,一個看上去三十出頭的鳳目、白面男子現身。

白衣道士們一驚,暫時收手、但圍困黑衣人的陣勢不曾松動絲毫,首領道長沉聲問道:“閣下有何貴幹?”

鳳目男子揮了揮手,在他手中,一只香囊。

修家煉寶、煉劍不拘于形,只要修家自己不嫌寒磣,就是一坨狗屎也能被祭煉成法寶,來路莫名之人忽然晃動香囊,白衣道家同時凝功防備。

但香囊普通,不見丁點威力,反倒是首領道長座下首徒、其他白衣道士的大師兄,突然發出了一串夜梟啼鳴似的怪笑。

便是這個瞬間,鳳目男子身上陡掀邪異!無以言喻的凜冽妖威綻放四方,同時一道璀璨劍芒閃爍,直接將那發笑的白衣道士一斬兩段。

繼而大笑聲起,鳳目男子身法猶如鬼魅,搶入道士們陣中,伸手掐住黑衣邪徒的後頸便走。

一蓬凜冽邪佞、一道驚鴻劍光、一串嘹亮大笑!殺人、搶人,白衣道士全都來不及反應,

鳳目男子劫了本已必死的黑衣人,化身一道金光,眨眼消失不見。

黑衣人被他擒住,全無反抗余地,問道:“閣下何人,意欲何為?”聲音低沉,語氣里滿滿敵意,雖然剛剛領受了鳳目男子的救命之恩,但他實在太邪佞,落入此人手中,還不如死在那些白袍道士圍攻下來得乾脆。

鳳目男子不急著回答,直直飛出三百里,確定白衣道士們不會再追來,這才停下了身形,不料就在此刻,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叱喝:“邪徒,放人!”

又一個黑衣人現身遠方,黑布裹面只露一雙眼睛,揚手一劍刺來。

人在百丈外,劍在咫尺間!直刺鳳目男子左肩。

鳳目男子隨手放開俘虜,面目輕松、側身讓過這一劍,可是避劍之后,他卻突然變得氣急敗壞,翻手亮出一柄丈一長劍,高舉向天凌空一刺,‘當’的一聲驚鳴響徹四方;

跟著鳳目男子倒轉長劍,急急向腳下一揮,仍是‘當’的一響;

這還不算完,最後他又橫劍當胸,擺出守御之勢,丈一長劍的劍身微微一顫,又擋下了一擊,

後來顯身的黑衣男子,出手只一劍,但天如鏡,自上而下、‘映’了一劍;地趁影、‘影’了一劍;
最難防的則是最後一擊,冥冥回轉、又‘轉’了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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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四章 催城

對方一劍,引動天、地、冥冥各一刺!若非鳳目男子五感明銳可探查氣機變化、加之自身劍術了得,現在已經身受重創了。

    這還是旨在救人、而非真正放手相搏的一劍。

    出劍之人則趁著鳳目男子手忙腳亂之時,招手一引把那『俘虜』抓到手中,又冷冷望過來一眼,轉身就走。

    鳳目男子非但自己不去未追,還及時對身邊喊了聲:「不用跟下去。」

    人影晃動,小小相柳顯身:「就這麼讓他們走了?」

    畫皮脫去,鳳目男子變回蘇景,點了點頭:「我抓他,本來就是要救他的,所幸屠晚現在聽話了,否則當真麻煩。」說到這裡,他忽然又笑了起來,眉飛色舞、開心愜意!

    小相柳語氣很不耐煩:「你又笑什麼?」

    蘇景搖搖頭,不解釋什麼、無端端地另起話題:「現在離山長老這一代弟子中,單以劍術而論,當屬滇壺峰虞長老最強!」

    小相柳在離山已經在離山待了幾十年,就算平時再怎麼不愛說話,也多多少少能瞭解些事情,聞言皺眉:「虞長老不是死了麼?緝拿叛徒任奪未成,反倒讓任奪給斬了。」

    蘇景的笑容愈發快活了:「是是,死了,哈哈,他死了,離山為了抓任奪,死了四個長老呢!」

    小相柳突然沉了臉色:「蘇景,你當知曉,我一直都想和你再打一場,便現在吧。」

    「可是因為我莫名其妙的,太煩人了麼?」蘇景乾脆哈哈大笑起來,不和小相柳打,擺開雙翼繼續向西趕路

    兩個黑衣人也在疾馳,後來之人將一枚丹丸塞入同伴口中:「那人你可識得?」

    被救下的俘虜搖了搖頭:「此人身上的妖邪氣息,為我平生僅見,應該是妖門中的絕頂人物,但古怪的是他也有石骨香,且一劍斬殺了我想殺的那個六耳殺獼。」跟著他又把蘇景顯身前後的情形仔細說了下。

    後來之人皺了下眉頭,沒再評論『鳳目男子』,語氣一轉換做森嚴:「六耳殺獼個個該死,但怎麼殺、什麼時候殺,都需仔細計較,師兄早有嚴令,沒有他首肯誰也不得動手,只為一頭殺獼洩露形跡,引來天下修家追殺,值得麼?任疇承,下不為例。」

    被一群道士困住的,正是任奪門下弟子,在離山時曾先後和蘇景兩次比劍的任疇承。當初任奪反出離山身邊帶了三十餘名親信弟子,任疇承也在其中。

    任疇承也知道自己這次莽撞了,苦笑著點頭:「弟子記住了,多謝師叔相救。」

    蘇景和小相柳這一邊,兩個人飛起不久,就聽到有人高聲呼喊,語氣歡喜:「前面兩位可是離山道友?白山道宗無塵有禮了。」

    喊話的就是那伙白衣道士。

    不久前蘇景披著畫皮,殺一個、救一個,道士們吃了虧但實力相差太遠不敢追趕,不過雙方行進方向正做交叉,小小繞了個圈子後蘇景又和他們遇到了。

    此刻蘇景已經脫掉畫皮,和小相柳都穿著離山劍袍,同道中人一眼就能辨出他們的身份。無塵老道滿目驚喜,率領弟子趕到兩人身前,可是稍一分辨,發覺兩位離山門徒不過是六境修持,目光中又掩飾不住的失望。

    在離山時蘇景辛苦煉化光明頂,小相柳也不是成天閒坐。蛇性屬水、離山的水行基正合它的修煉,四十餘年的功夫修煉不輟,修成了一項好本領:藏境,相柳把自己『藏』在了第六境。

    相柳煉這個本事,心中存得念頭就不必說了,和蘇景相處了久了,總得學點『坑不了再打』的手段。

    失望之情一閃而過,依著同道之誼,無塵老道施禮,口中問得仍是那一句:「兩位可是離山高足?」

    只憑身披劍袍,可不能完全確認身份,蘇景知道他是想請自己亮出命牌。不過蘇景更明白無塵道長找自己為了什麼事情:不外是想請離山弟子幫忙追殺黑衣邪徒和『鳳目男子』。

    蘇景微笑搖頭,不容對方開口相求:「我們兄弟正有要事在身,無暇顧及其他,就此別過了。」說完也不亮命牌,帶上相柳起身欲走。

    無塵見狀面色焦急,急忙道:「修行正道匡扶人間,滿城凡人大難臨頭,只盼離山高人加以援手!」

    蘇景微微一愣,無塵所言和他的想像差異頗大,暫停身形:「內中詳情還請道長仔細講來。」

    「西北千五百里處,真頁山城大禍將至。」

    蘇景愈發詫異了:「白翼當朝皇帝先祖故里的真頁山城?」

    當年真頁山城主人、大洪朝開國皇帝白翼早已作古,但大洪的江山一直穩如磐石,兩百多年長盛不衰。真頁山城是白家的根基所在,自白翼以下歷代洪皇帝都會興建此城,如今真頁山城已經是除了皇都外,東土漢家第二大城,規模宏大、繁盛昌榮遠勝往昔。

    不過現在真頁山城到底出了什麼事情,無塵老道自己也不曉得,他是昨天突然收到一道求救靈訊。

    訊息簡單:邪魔作祟,真頁山城正臨催城大難,請附近正道修宗急急馳援,三日內務必趕到地方。

    但傳訊之人卻不得了:七大天宗中彌天台,雷音閣首座神光大師。那靈訊上扣下的印鑑是絕無法作偽的。

    真頁山城與蘇景有故人之情、那本《屠晚》就是人家寫的;神光大師於蘇景更有贈花之德。而凡間有難,說是義不容辭或顯浮誇,但蘇景從來不會坐視不理。

    於理於情,蘇景非去不可,至於劍魂屠晚、也只有讓它再耐心等一等了,蘇景說道:「大家這便動身吧。」言罷正要動身,無塵卻又問道:「兩位道友可有師長隨行?」

    離山劍宗地位尊崇,但是兩個六境弟子怕是也沒太多用處,若是兩個後生身邊還有劍宗長輩隨行,那就再好不過了。

    蘇景的長輩,要麼飛天要麼入地要麼被困青燈境,離山小師叔這次沒再隱瞞,摸出自己的命牌遞給對方。

    一見是『真傳玉牌』,無塵老道先是愣了愣,待看清那『蘇景』兩字正楷,老道倒吸一口涼氣,面色歡喜乍現!

    歸宗之初燃香破寧清;修行不久下山大破雙雙歡喜寺、揚威無燼山;劍冢之行救下數千同道;被離山一棄、一歸中間去了趟南荒,殺滅野心蛇皇滅去東土一場大禍;再回山沒幾天又大敗天魔宗高手弟子離山蘇景,年輕一代修家中風頭最勁、名頭最響亮之人。

    可歡喜之後,無塵老道又面現迷惑:同道相傳這位離山小師叔,修為早都到了元神境界,甚至還有人說他早已化三清、距離飛仙只差一線之隔。

    蘇景卻沒耐心再等下去,辨明方向,催動雲駕將所有人托浮而起,向著真頁山城方向飛去。

    不過盞茶功夫的疾飛,無塵老道便疑慮盡去、心悅誠服。蘇景雲駕催動,速度之快遠超老道想像,只憑這道遁法之急,足見小師叔的本領了。

    老道卻不知道,這還是蘇景留了兩成修元在光明頂、另有兩成修元對體內諸般寶物祭煉不停

    途中閒聊幾句,蘇景旁敲側擊,很快弄清楚,白山道宗收到神光大師傳訊後,無塵老道立刻率領門下精銳啟程,途中察覺有人跟蹤窺探,就是那個『黑衣魔徒』了。

    赴援真頁山城和圍戰黑衣人本就是不相干的兩件事。至於黑衣人的身份,無塵全不瞭解、更沒往離山叛徒那頭去想,只道是邪魔故意找正道的麻煩。

    不過損喪了一位大好弟子,讓無塵道長頗為難過,蘇景自然不會揭穿那人是六耳殺獼,隨口安慰了幾句了事。

    距離真頁山城越近,時時可見別宗修家雲駕,蘇景一概不予招呼,直奔目的地,倒是別家修士見他們的雲駕不俗,知道有高人趕來,紛紛面露喜色。

    天色擦黑時,蘇景一行來到真頁山城。

    無塵道長見了城中景象,臉上又重現疑惑:城無恙,一切安好。

    華燈初上,正是熱鬧的時候,在天上鳥瞰,酒肆食寮人滿為患,風月之地鶯鶯燕燕,也有不少百姓吃飽喝足,正帶著孩兒閒走散步,說說笑笑著、偶爾轉入街邊店舖流連一番一派悠閒富足之象,哪有半分『大難臨頭』的樣子。

    可蘇景與小相柳卻同時皺了皺眉頭,修為不同、看到的景色也截然不同!

    兩人眼中,只見『千絲萬縷』。

    一道道細線自天而降,牽住了這大城的每個人、繫牢了城中一磚一瓦一草一木!是『氣機相牽』,莫說凡胎肉眼,就是普通修家也極難察覺。

    不難想像的,偌大城池、所有一切皆被氣機牢牢鎖住,只待法術成形或時機一到,真頁山城立成死域。

    殺機催城。

    看身邊無塵面色納悶,蘇景伸手按住道長肩膀,一道陽火送過去助他洗煉目光,下一刻無塵得見城中玄虛,神情猛地一變,驚駭交加。

    駭的是眼前景色;驚得卻是離山小師叔的修持,人家陽火一轉便讓自己目力暴漲。

    若是凡間勢力傾軋,大兵壓境而來,修家不會理會;但有人以法術作祟、威脅城池,這麼大的事情修真正道絕不會視若無睹。

    蘇景和小相柳對望了一眼,傳音入密商議幾句,蘇景又以大袖遮掩、遞給相柳什麼東西,後者點點頭,身形模糊了下,下一刻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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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5 18:23:4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乾坤無量 第三零五章 成見
  
  蘇景看得清楚,真頁山城各處都有靈元躁動,乍看繁亂實則錯落有序,應該是先行趕到的正道修家正在準備什麼龐大陣法,用以對抗催城邪術。
  
  不過修家們都捏了隱身訣,城中百姓全無察覺。
  
  這個時候又有幾道云駕從別處趕來,與白山道、蘇景等人會合一處。
  
  過不多久,一道人影自城中飛上天空,一個鬚眉皆白的老者來到眾人面前:「無為谷沈泰和,見過諸位道友。老朽受彌天台神僧所托,代為迎接各方馳援修家。」
  
  此人只是一介散修,但交遊廣闊,輩分不低,更難得的是他有這份主動幫忙的熱心腸,請他來居中聯絡在合適不過。
  
  至于神光大師,不用想也知道,他老人家正忙著準備闢邪法術,一座城池大難當頭,他又哪里有空出來和大家應酬。
  
  現在不是寒暄的時候,沈泰和開門見山:「彌天台神僧賜下一道護城大篆,凡來馳援的修家都請入陣,諸位隨我來。」
  
  一行人落入城中,自有事先安排好的修家上前接應、驗證諸位修家的門宗信物、確定身份。蘇景看得明白,隨他們到來,每個人身上也被掛上了『懸絲』,只是修家都未能察覺。
  
  沈泰和正待離開再去接引新人,蘇景及時開口:「請問沈道友,彌天台高僧法駕何處?」
  
  「神僧正忙,現在怕是無暇見......」沈泰和隨口應道,說到這里、目光轉到蘇景身上,這才目現驚詫、收聲。若非蘇景主動說話,他竟沒發現自己接下來的這一群修家里,還有一個身著離山劍袍的青年弟子。
  
  當然不是蘇景捏了隱身訣,他一直站在人群中,不曾刻意躲避,但他的氣息與周圍環境相融相合,全不引人矚目,這才被沈泰和忽略了。
  
  「原來離山的道友來了,這可再好不過,老朽眼拙,萬請恕罪。」沈泰和客氣一句,又問:「還請道友示下......」
  
  蘇景遞上命牌,見了牌子上那兩字正楷,沈泰和如何能不吃驚,但不等他說話,蘇景便道:「煩請道友引路,感激不盡。」
  
  「前輩請隨我來。」沈泰和腳步匆匆,引著蘇景向城東走去。
  
  附近修家聽沈老竟對這個年輕弟子口稱『前輩』,大都面露詫異,直到無塵老道解了蘇景的身份,眾人恍然大悟之餘,也全都面露喜色......有彌天台神光大師坐鎮,再加上離山小師叔相助,邪魔再如何兇猛也能抵擋一陣了。
  
  行走時,蘇景伸出兩指在老頭子肩頭一剪,將牽扯在他身上的那根『懸絲』截斷,可向前走出不到十步,又有一根『新絲』落下,重新牽住了沈泰和。
  
  蘇景皺了下眉頭,沒再去試。
  
  三拐兩繞,蘇景來到一座小廟,才跨入廟門,一個看上去十五六年紀、有些呆頭呆腦的小和尚就迎了上來:「沈老,這位道友是......離山......蘇景!」
  
  小和尚霍然大喜!
  
  蘇景看他也有些眼熟,仔細想了想,恍然大悟!當年劍冢之會,彌天台送來采劍的小沙彌,神光大師親傳弟子,『我佛弟子、不賭不賭』的那個果先。
  
  那時的面貌七八歲年紀,兩百年未見長大了不少,已經變成少年了。
  
  樣子變了,舉止神態卻一點沒變,小和尚見蘇景來了歡喜得抓耳撓腮,待沈老頭告辭而去,果先帶上蘇景邁步向佛堂走去:「蘇先生快隨我來,見一見我家師兄。」
  
  「師兄?」蘇景疑惑。而說話功夫,兩人已經跨入佛堂,此地已經清空,駐寺僧侶都被請進後院,佛堂地面被人繪上了副巨大陣圖,一個中年和尚居中端坐、正聚精會神端詳陣圖。
  
  陣圖中靈光閃爍,外面每有修家入陣,這座圖上都會有相應顯示,和尚在此可縱觀全局。
  
  中年和尚聽到有人,目光迎上了蘇景。果先代為引薦,先對蘇景道:「這位是我師兄,般若堂執珠弟子、淨先。」
  
  蘇景執禮,淨先卻全無佛門弟子的謙和,只是一點頭就算應付過去了,繼續低頭看自己的陣圖。
  
  小和尚果先沒點眼力,根本沒看出師兄的冷漠,高高興興地給師兄引薦:「這位是離山......」
  
  「離山蘇景,你們在院中講話,我聽得清楚了。」淨先和尚應道,稍稍停頓片刻,他又抬起頭,望向蘇景:「此地有我們師兄弟足矣,區區邪魔,勞動不到閣下出手。離山的弟子有空來管真頁山城,不如去認真追查下歸宗叛徒任老魔的下落。」
  
  說著,淨先冷哂,語氣始終清淡:「離山蘇景,好大的名頭了,修行中人哪個不知。擒殺貴宗叛徒,等閒事耳。待自家事情料理清楚了,再來行俠仗義不遲。」
  
  果先總算聽出味道了,站在一旁面色訕訕,倒比著蘇景還要更尷尬。
  
  淨先又望向師弟:「你若閒得沒事做,就出去轉一轉,指點下外面同道修家佈陣。」
  
  果先應了聲『是』,拉上蘇景小心翼翼地退了出來。
  
  一直退到廟門外,果先在鬆了口氣,忙不迭又對蘇景合十鞠躬:「我師兄是真心情,想什麼就說什麼,他並無惡意,你莫怪罪,都怪小僧,忘了他見不得離山弟子......」
  
  蘇景納悶得很,離山和彌天台平時往來不多,但共為修行正道、天宗門派,幾千年里同氣連枝,彼此間總是有一份和氣面子的:「淨先和尚對離山的成見從何而來?」
  
  「敝寺般若堂首座、淨先師兄的師尊、乘光師伯,在山外遊歷時遭了任老魔的毒手,所以淨先師兄對離山頗有些...有些...還請你見諒,師兄的本心是很好的。」
  
  情不自禁,蘇景低頭看了看掛在腰間的香囊,嘆了口氣,沒再追究此事:「神光大師不再城中?」
  
  「師父早已閉入不動關,不再踏足外間半步。」果先搖頭,與蘇景便走便說。
  
  兩天之前,果先與師兄兩人路過此處,看到偌大繁城都被邪法氣機扯住,吃驚之餘,立刻傳訊回門宗求援,正道天宗弟子見了這樣的事情,不可能不予理會。
  
  可彌天台也好,其他幾大天宗也罷,距離真頁山城都距離遙遠,非三五日功夫就能趕到,而邪法發動之期不會太遠,兩位佛家弟子又傳訊三千里內所有修宗趕來馳援。
  
  果先是一貫的老實人,不過老實人也有蔫心眼,生怕附近的修家不來,便冒用了師尊名義。神光大師德高望重,以他的威望一呼百應不難。
  
  小和尚以前就幫師父傳箴遞訊,神光對他信任得很,閉關時並未將平時都放在徒弟那里的印鑑收回,這次正好派上了用場。
  
  說話時正路過一家書社,一個學生模樣的少年人從中走出,手中拿了一本剛買的《屠晚》,這讓蘇景頗有些意外,過了這麼久了,這書居然還在印、在買。
  
  蘇景進門,也買了一本,還特意問老闆:「這書賣得好麼?」
  
  「異志經典,暢賣不衰。」老闆應道。蘇景又多買一本送給了果先。
  
  拿書在手,突然就感覺這大城挺親近,蘇景笑了下,轉開話題:「這里的邪法你們怎麼看?」
  
  果先的臉色凝重起來:「不得了的大事!」
  
  修行中人不得滋擾凡間,此事早有公議,算得正道鐵律。而修行道上正邪傾軋、門派紛爭等種種惡鬥自古至今從未停歇,但也都會盡力避免牽扯到凡人,現在有人敢對東土第二大城池直接下手,的確算得上是亙古罕見了。
  
  小和尚眉頭深鎖,但他說的在蘇景聽來乾脆就是廢話一句,搖頭道:「我問的是,你家的陣法對上邪術的把握。」
  
  「小僧布下的陣法威力如何,就不勞離山高足牽掛了,閣下若不放心,大可在我陣外再布一陣。」淨先和尚的聲音忽然傳來,說話同時,他從兩人身邊經過,城北某處入陣修士施法有誤,他得趕去糾正。
  
  免不了的,果先又是好一陣尷尬。蘇景並未翻臉,易位而處,若自己的親近同門被彌天台的叛徒斬殺,再遇到彌天台弟子他也一樣不會有好臉色。
  
  蘇景加快了腳步,追在淨先和尚身後:「曾有一頭兇猛喪物被鎮壓在此城地下深處,不知此事與邪魔這次大舉來犯有無關聯,那鬼物早已伏誅......」
  
  對方圖謀現在無從揣度,蘇景只是把自己所知相告于和尚,讓他心里有數,或許會對佈陣有用。
  
  淨先只一點頭。
  
  蘇景又道:「我當入陣何處,還請你指點。」
  
  他不諳陣法,對淨先的佈置全無置喙之處,但蘇景有個好處,不懂的事情絕不會去指手畫腳,只當個兇猛的大頭兵便是了。
  
  淨先站住了腳步,看了蘇景一眼:「你若留在城中,就做個後備吧,如果大陣被邪法催破,那時就要仰仗閣下了。」
  
  這可不是什麼好話,淨先說完邁步又走。
  
  蘇景無奈搖頭,佛家究竟四大皆空,想不到平時眼中、心中空空之人,一旦記了仇比平常人可要更計較得多。
  
  淨先走後,果先又訕訕來到蘇景身旁:「這個...唉...哦,師兄佈置的陣法的確不俗,分作上下兩轉,第一轉會斬斷所有牽入城內的邪法氣機;第二變則結下封禁、守護全城,邪魔雖然兇猛,但咱們支持上十天半個月應該問題不大,用不多久師門和其他天宗的援兵便能趕到,到那時便無礙了。」
  
  蘇景沒說話,只在心里嘆了句:真有這麼簡單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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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5 18:24:00 |只看該作者
第三零六章 機鋒



且不論施法之人目的何在,單只『滅城』一事,無異於向東土天下所有正道修家宣戰。可以說,從兩個彌天臺的和尚發現真頁山城陷入滅頂之災那一刻起,那伙妖人就開始被天宗為首無數正道瘋狂追查、追蹤、追殺!

能引發如此嚴重後果的事情,妖邪若非十足把握,豈敢貿然行動。

可再看看現在的真頁山城,倉促集合、草草施陣、沒有真正的大修前輩坐鎮......

蘇景搖搖頭,再開口時換過了話題:「神光大師最近還好?」

話題突兀,且之前小和尚已經說過師父閉關了,所以果先愣了下,但下一刻他的神氣變了:

神情依舊、糊裡糊塗的樣子,可瞳仁中心一點蘊起玄光,若隱若現;五官不動、痴痴呆呆的,明明沒有笑,卻莫名其妙地讓人覺得他就是在笑,他的聲音也隨之清亮了:「閉關,有什麼好不好。你又提起師父,想讚他、還是想罵他?」

「不讚,更不會罵,是想謝謝他。」蘇景應道:「謝他贈我黃花,幫了我的大忙、算得救命之恩。那黃花是什麼,你曉得麼?」

果先的眼睛愈發明亮,緩緩點頭:「師父前生不是好人,黃花是他十七世的罪業。」

蘇景問道:「大師將十七世罪業贈與我,其中當有深意,但我不明白其中道理。」

「黃花是師父的,他想送給誰便送給誰。這個道理還不夠麼?他願意給,你又有用,接下來便是了,又何必再多問。」說到這裡,果先笑了起來,再眨眨眼睛,由內而起的那份智慧神氣散去,又變回痴呆呆的小和尚,對蘇景合十道:「我得幫師兄照看大陣去了,你請便...那個、師兄說話得罪你,你別往心裡去啊。」

說完,撒腿跑去追趕師兄去了。

神氣一起一滅,小和尚判若兩人。蘇景卻不意外。彌天臺,當今世上佛徒心中聖地,門下優秀弟子無數,若果先真是個小小糊塗蛋,當初又怎麼可能把他送去劍冢采劍。

小和尚打機鋒不說老實話,將來有機會直接問一問神光大師就是了,蘇景也不介意,在大街上隨意閒逛,凈先和尚的態度堅決,肯定是不會讓自己參與他的大陣了,但蘇景不是衝著凈先才來真頁山城的,自也不會一走了之。

就在這個時候,蘇景忽然抬手,指做拈花自空氣中輕輕捉住了一柄三寸靈劍,靈劍溫順異常、不做稍動,片刻後蘇景放手,小劍又消隱於空氣中......

蘇景稍顯意外,邁步就向城中心的白家老宅走去。

萬歲祖屋、先皇故居,自有精兵守護,蘇景才一靠近便有差官上前攔路,喝道:「此處不容閒逛,速速離開了!」

話音剛落,差官眼前沒人了,差官左右看看,目瞪口呆。消失剎那,蘇景顯身於白家大宅之內,直接開口笑道:「白羽成在家麼?」

剛剛他攔下來的那支靈劍是『離山劍訊』,專做危機時聯絡同伴之用,且還是高級貨:靈劍不止飛赴門宗傳訊,還會在沿途主動尋找沿途附近離山弟子,相告險情請同門速去相救。

普通的內門弟子都沒資格帶這等靈劍,非得真傳弟子或長老才能攜帶。

剛剛蘇景接到的劍訊是『請離山弟子速來城中白宅相見』,那不用問了,是白羽成傳訊。

可是讓蘇景頗為意外的,顯身相迎的並非白羽成,而是一個身著妖甲、膀大腰圓、肥頭胖腦地妖怪。修為倒不算差,看他的神氣應該是七靈階、剛攀到下品妖師。

妖怪一捋唇邊長鬚:「你是離山弟子?與俺那賢重重玄孫兒白羽成怎麼稱呼?」

蘇景一聽就笑了:「你這人,一見面就論輩分,還怎麼論都得輸給你。」

胖妖怪雙唇奇厚、嘴巴大的驚人,甕聲道:「白羽成的爺爺的爺爺也要叫俺一聲大爺爺,輩分明擺著的,又不是俺冒充...看你境界普通、想來在離山也沒輩分,白羽成是你師兄還是你師叔、師爺?」

蘇景不生氣,但也不肯讓一個糊塗妖怪佔便宜,自己的輩分低了,豈不是還得連累師叔師父他們:「那你跟三阿公怎麼論?」

「哪個三阿公?」胖妖怪眼睛小,眨了眨、若有所悟:「天酬地謝樓的三足蟾、金老祖爺爺?」

蘇景心中通泰:「三阿公叫我老弟臺。」蘇景還算客氣了,沒直接問他和蝕海大聖怎麼論。

胖妖怪哪裡肯信:「金老祖爺爺怎麼會和你一個六境小修稱兄道弟。」

「我和三阿公剛認識那會還是三境。」說著,蘇景把命牌遞了上去。

離山命牌有辨真法術,這是做不來假的東西,一見『蘇景』兩字,胖妖怪大嘴猛張......他只道是個普通離山弟子來相見,又哪會想到來的是離山小師叔!

天酬地謝樓三阿公聯姻光明頂傳人,這是妖門中轟動一時的大事,胖妖怪自然知曉。

蘇景問他:「咱倆怎麼論?」

胖妖怪面現茫然:「沒法論了。」

「那就別論了!」

「不論,沒法說話啊,我該如何稱呼你?」

蘇景笑道:「敢問道友怎麼稱呼,怎會在白家老宅。」兩人說話的功夫,不少白家僕從侍衛都被驚動,蘇景看得明白,所有人都對胖妖怪面帶恭敬,顯然它不是外來作祟的匪類。

『道友』兩字,讓胖妖怪醍醐灌頂:「俺名喚李不二,乃是城北三百里洪波湖大王千歲,與真頁山城老白家是世交,白羽成的爺爺的爺爺喊俺大爺爺。白家成了氣候,我在湖裡呆著無聊時,就來他家老宅享幾天福。」

一經提醒蘇景也依稀想起,當年來真頁山城時,白翼提到過這個妖怪。湖中妖,姓李,再看他的樣子,必是條大鯉魚成精無疑。

胖妖怪說著,把命牌還給蘇景,神情裡似是還不肯置信,又追問:「你真是三阿公的親家?是齊喜山三百大東家宋六兩的主上?俺這身辟火劈山甲就是跟他買的。」

蘇景聞言好奇:「『三百大東家』的稱呼從何而來?」

「他開出了三百家鋪子,咱們妖門中人就送了他『三百大東家』的綽號。」

蘇景失笑,六兩的買賣順風順水越做越大,可喜可賀了。

閒話放到一旁,蘇景問起劍訊事情。

世世代代,李不二對白家多有照顧,白家欠了這個妖怪無數人情,白羽成修行有成後,贈他一支離山劍訊,同時傳下發動辦法。此事不是白羽成自作主張,曾稟明過門宗師長。

離山有恩必報,且李不二雖然不怎麼通透,但是個與人為善的本分妖怪,便應了白羽成所求。

不二大王最近來白家老宅享福,幾天前喝得酩酊大醉,不料一覺醒來,發覺這城中處處靈氣動盪,聚集了不知多少修家。

以李不二的修為,還看不出城中牽扯的千萬『懸絲』,可大群修家聚集而至,讓他大是不安,立刻放出了劍訊,沒想到立刻就找來了小師叔。

來到內宅落座,蘇景把城中危機大概解釋了下,免不了的、不二大王大吃一驚,小眼睛轉動著:「哪還等什麼?俺這就召集兒郎,把城中人都送到俺的大湖去......」

不等說完蘇景就搖頭:「懸絲牽身,就算離城,邪法來時大家還是活不了,都聚在城中,救起來反倒更方便些。」

跟著蘇景請李不二幫忙兩件事,一是傳訊本城太守做好準備功夫,另則安排一間靜室以便自己行功備戰,李不二就是此間的半個主人,直接將他帶到當年白家家主的書房中。

蘇景自是不用旁人侍候,摒心靜氣......邪法的威力、敵人的目的、邪魔的身份等等一切皆不可知,完全無以預料的惡戰,蘇景不多想,他只看自己。

一聲又一聲的劍鳴,自冥冥中響起,只有蘇景自己聽得到:丈一龍劍、北冥神劍、九九劍羽、天烏劍獄、黃金屋、骨金烏...每一劍被神識掃過時,都會輕鳴一聲,和應於主人。

蘇景完全沉靜下來,安安靜靜地等待。就連一直『催促』他向西去的屠晚似也感到大戰在即,重新歸於安寧,不在急躁相催了。

不久,蘇景忽然揚了下眉毛,似是察覺到了什麼,隨即又恢復平靜,再沒絲毫表情了。

如此,兩天兩夜過去。戌時正、真頁山城中暮鼓響起,城門閉合,就是這個時候,果先小和尚的聲音傳遍四方:「邪法將至、請諸位道友謹守陣位,等候師兄陣令。」

跟著凈先和尚的斷喝響徹全城:「請真頁山城百姓速速歸家,關門閉戶,不可稍作窺探!」

要知道這裡不是個只有幾十戶人家的小小村落,街上人來人往何其熱鬧,和尚沒頭沒腦的一句吩咐,城中立刻大亂。

自幼遁入空門,再不理會凡間,做事時就難免想當然了!

凈先想清場,怎料反倒是攪亂了全城。一時間眉頭大皺,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個時候突然鳴鑼響亮,衙中差官、城中軍馬一隊隊魚貫而出,穿插、巡檢於大街小巷,疏導混亂人群,有家的歸家,無家可歸的則被帶到大宅、衙門、兵營暫住......全賴蘇景提前和城中官吏打過招呼,官家有所準備,讓一切迅速歸於寧靜。

半個時辰過去,真頁山城真正寂靜,大街空空蕩蕩,再不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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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5 18:24:26 |只看該作者
第三零七章 五十三參,參參見佛

淨先不覺得是有人暗中幫忙,還道差官平亂、兵馬靜路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見城中安靜下來,和尚深吸了一口氣,結跏趺坐、左手置於腿右手高舉以掌心向外,正是佛陀從體起用、普利眾生的講法像。

    「眾修家,隨小僧啟陣。」淨先的聲音並不響亮,語氣平平淡淡的,卻足以傳遍全城。到現在已經有千多修家齊聚真頁山城,分作城內五十三處陣位集結,聽從和尚號令,按照陣訣指點,同時催動玄法入陣。

    淨先的面上忽然浮現笑容,寧靜且慈祥,口唇嗡動唱動無聲咒言,動法、率先發動陣眼。

    忽然,一隻蜻蜓從和尚身邊飛出,在他肩頭佇立片刻,跟著輕飄飄得飛起來,翩翩飛舞著向著城西一處陣位而去,到了地方,蜻蜓身體微微一震、散碎化作淡淡金光。

    蜻蜓不見了,金光卻不消散,緩緩下落沉於陣位,下一刻,彷彿火種落於油壇,嘭地一聲輕響中,那處陣位金光大作,閃亮於夜中之城。

    而此刻,陣眼淨先身邊,又顯出一頭巨大白象,在和尚身邊流連片刻,邁起沉重腳步,向著城北一處陣位去了,到了地方、和之前蜻蜓一樣,化作『火種』點亮新的陣位。

    接下來,蝴蝶、青燕、松鼠、黑虎甚至長蛇,種種飽蘊靈光的獸畜,從淨先身邊顯形、出發,把城中分佈的五十三座陣眼一一點亮,一炷香的功夫過後,本應沉寂於黑夜中的城池處處佛光氤氳,凡間城、欲望地,轉眼變了樣子,莊嚴肅穆卻不失靈妙。

    蘇景已經離開了書房,置身於白家後園高塔,看著佛家弟子施法。

    所有陣位被『點燃』,果先小和尚起身、對師兄道:「我去了。」說完,他的神情忽然輕鬆起來,背負著雙手,腳步輕快,向著第一隻蜻蜓點亮的陣位而去。

    來到那陣位前,果先含笑,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參德雲比丘。」說著,邁步走入陣位、閉目頷首、默默站立有盞茶功夫,沒再說半個字,轉身又想第二座陣位走去。

    白家高塔上,望著小和尚的蘇景目光微微一亮,離開第一座陣位時,果先身後透起了淡淡佛光。

    動作、行止和之前一般無二,來到第二座陣位前,只是這一次入位前果先口中說的是:「參海雲比丘。」

    待到第三個陣位,他說『參善住比丘』、第四個陣位時他說『參彌伽大士』、再下個陣位又變成『參解脫長著』。

    五十三處陣位,小和尚果先一處接一處的拜訪、進駐、離開。蘇景則看得明白,每走過一處陣位,小和尚身上凝萃的佛光便會暴漲一重、濃郁一重,待他走過十座陣位時,身後佛光已具百丈規模!

    又是十座陣位走過,兩百丈佛光凝聚不散,而果先的神情也愈發純透了

    佛家有典,觀世音駕前善財童子遍求法門要義,行歷諸地,先後向菩薩、比丘、佛母、天女、長者等等高深學識之士參訪請教,一地領一偈,一參得一悟,共做五十三道參悟、終於證得真知。這是善財童子妙演成佛的心路歷程,是稱『五十三參,參參見佛』。

    彌天台弟子在這城中擺下的『五十三參』之陣,就是由此典而來。

    五十三處陣位化為五十三處聞知地、領悟地縮影,此刻果先便是那善財童子,以修成境,再以境重演童子證道之途,喚請八方功德力量入陣參演,凝佛心慈悲、聚除魔業力!

    三十陣位走完,果先身後佛光不再增漲,開始緩緩蠕動起來。

    四十處陣位經過,果先的神情淨潔得幾近透明了;等到五十三處陣位全部走完,果先背後的金光蠕動的愈發劇烈了,小和尚卻忽然笑了起來。

    無以言語的快樂,果先滿臉『妙不可言』,似乎抑制不住心中歡喜,甚至還手舞足蹈、扭了扭屁股。

    這個時候,陣眼方向淨先和尚的聲音傳來,語氣清淡依舊:「信願行具足,佛力必加被。」

    果先笑容斂去了,但模樣更散漫了,幾乎是有些心不在焉的、開口應偈:「業緣盡了脫,菩提自圓滿。」

    淨先和尚的聲音忽然激烈了:「有求必應,佛光普照!」

    果先臉上突顯怒容,鏗鏘吼喝:「懺悔業障,菩提增長!」

    淨先和尚又笑了:「勤修戒定慧,息滅貪嗔痴啊。」

    而果先未笑,目光重歸清寧、合十,昂首、望天,字字漫長、字字清晰:「圓融通達時,方顯、玲瓏體。」

    話音落下時,便是圓潤通達時,西天遠方,一聲佛偈唱響天地,果先身後佛光突兀崩碎,而那光芒綻開之瞬,三百丈神佛法相顯身!

    面帶微笑、目蘊慈悲,眉宇間顯著活潑,那身形巨大的少年人不是菩薩駕前善財童子是誰!

    而那五十三處陣位,金光閃爍得愈發耀目。蘇景不懂佛法,不過他至少能看得懂力量生滅,大陣行衍到現在,他心中也只剩下了佩服。

    天宗門下各有絕學,兩個彌天台的晚輩僧侶,糾集千多『烏合之眾』,便能喚出三百丈善財法相入世,讓己方實力暴漲無數,這樣的陣法算得『絕妙』兩字。

    果先轉回身,對童子法相合十作禮,相比之下,和尚小得彷彿螞蟻,但那座巨**相不因果先渺小而絲毫輕視,同樣莊嚴還禮。繼而法相揚手,緩緩向前、雙指如剪向著身邊一根邪法『懸絲』剪去。

    旋即只聽一道斷裂脆響,震耳欲聾!

    佛法精妙,『童子』只剪一根弦,卻同斷千萬絲,隨『他』雙指一剪,牽扯在真頁山城上的所有『懸絲』,盡數崩斷。

    『絲』斷兩截,下半段沒了支持,頃刻化作青煙,再沒什麼害處了,而上一段卻飄飄蕩蕩集結過來,千頭萬緒盡牽於童子法相。

    童子全不以為意,雙手合一印,淡金色業火升騰於周身,燒灼懸絲。

    幾個呼吸功夫,懸絲被燒灼一空,果先哈的一聲笑,童子法相一樣也是哈的一聲笑,跟著雙手盤合,結不動根本印,大陣第一轉已經完成,接下來就是『佛光普照』,以童子法相之力封禁全城、做牢固守禦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童子法相身上忽然傳出『啪』一聲輕響,在『他』胸口中,綻開了一道寸長裂璺。

    三百丈的身體,一寸長的裂璺,根本可以忽略不計,童子卻面露疑惑、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

    又是啪的一聲輕響,第二道口子裂開,於左手食指,童子的神情更驚訝了,又去看自己的手。

    而下一刻,千千萬萬聲脆響,匯聚成一道悶雷般的巨聲!

    一響便是一寸裂璺,悶雷之下,善財童子法相遍體鱗傷。果先大驚失色,但全部不容他做什麼,爆裂怪響乍起,三百丈童子法相把崩碎無形。

    『他』破了懸絲邪術,但也遭邪術反擊一群元神境界的高手圍攻都難傷分毫的童子巨相就此轟碎,果先也好淨先也罷,之前毫無察覺,只知道是邪法作祟,卻不知敵人的法術是如何做成此事的!

    童子碎,陣法破,自淨先、果先以下所有入陣修家皆遭陣力反噬,慘叫聲自城中各出響起!本以為大局已定,哪料到情勢突變。

    九霄雲上,清晰一聲冷笑,落入城中所有修家耳中、心中。

    冷笑落下,萬絲匯聚成潮,潑天降,又向真頁山城奔湧而來。

    城中心、高塔上,蘇景急急一聲敕令,遙向半空猛地揮手大霧瀰漫真頁山城。

    狐地收攏的大霧,蘇景的煉化未盡全功,現在拿出來只盼能應付一時。

    『絲』為氣機,是法術的指引,或牽於人或牽於物,每一道『絲』都有自己的目標,但狐地之霧連尺身陰褫進去都會迷失,更毋論這些『氣機』,哪裡還找到得到目標,立刻亂成了一團。

    好歹煉化了這麼多年,蘇景自己不受大霧困擾,閃身來到果先身前,沉聲問道:「還好?」

    果先周身通紅,彷彿被蒸熟了似的,聲音顫抖:「師兄」

    沒有一字廢話,搭上果先去了『陣眼』。小廟之中淨先和尚癱軟在地,受的傷比著師弟還要不堪,臉色蒼白目光黯淡,見蘇景進來、似是掙紮著想坐起來,才一動口中就湧出鮮血。

    蘇景把兩個和尚放到一起,動用陽火相探,心下稍稍鬆一口氣,佛法中正平和,反噬遠不如別宗法術霸道,和尚傷得雖重不過性命無礙。

    就在蘇景救人的這一會功夫裡,天際狂風驟起、暴雨裹挾雷霆傾瀉,有人催動風雨雷電之術,想要破掉蘇景的大霧。

    可這大霧如果能被風雨所驚,又怎麼可能籠罩狐地千萬年。

    九天之上,十幾個修士裹身於白雲中,為首一個瘦骨嶙峋、個子奇高的老者矚目城中大霧片刻,揮手止住了身後兩個正呼風喚雨的手下,開口傳令:「攻進去。」

    老漢的聲音嘶啞,彷彿兩塊頑石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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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5 18:24:38 |只看該作者
【升邪】第四卷 乾坤無量 第三零八章 誰也走不了


呼風喚雨之人退下,一個蜂腰削背的嫵媚女子走上前,對枯瘦老者道:“九門、七谷、三宮、十八山都派了人來侍候,老祖要動哪一宗?”

“讓煉心穀下去探一探。”提及煉心谷,枯瘦老漢的目光變得淫邪了,也不管身邊還有手下,直接把蜂腰女子拉進懷中,鬼爪子似的手自她衣領探入,又抓又揉用力得很。

蜂腰女子輕輕呼了聲痛,卻又吃吃笑了起來,抬手將一道咒令拋向天空。

片刻後一道赤色煙霞自東方流轉而至,內中近兩百女子,個個妖嬈美豔,而這將近兩百女子加在一起,身上都湊不出一寸布條。

不著寸縷,更沒有廉恥之心,一個個搔首弄姿,對著枯瘦老者斂衽施禮,不怎麼整齊的嬌聲喊道:“拜見老祖,侍奉老祖。”

‘老祖’嘿嘿笑道:“乖,先下去替老祖破了怪霧,把施法的小妖斬了,老祖就讓你們侍奉。”說話時,他手上揉搓得更用力,懷中那蜂腰女子不敢再呼痛,咬住了嘴唇。

紅霞之中,‘煉心穀’那些女修大都點頭,偏有一個自作聰明的,膩聲笑道:“奴婢想要先侍候老祖,再去給老祖做事時一定精神百倍……”說話時,故意挺了挺傲人的胸膛。

可她話還沒說完,正笑得淫邪的老祖突兀變色,大口一張長舌探出如電,一下子把她卷了,拉進自己嘴巴。

老怪的形貌奇特。但終歸還是脫不開普通人的輪廓,而此刻他的嘴巴長得、大得竟真能放下一個人。跟著哢哢的咀嚼聲響起,老怪生生把那個做媚的煉心宮門徒嚼了、仰頭吞下,對其他人猙獰怒吼:“滾下去!”

紅霞中其他女子花容失色,眼中卻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似乎覺得同伴死了活該,赤身、亮劍、俯身自九霄雲上沖向真頁山城霧中。

老怪懷中的蜂腰女子伸手,把老怪嘴角流出的血抹了,放回自己口中吸吮。笑個不停,片刻後突然嚶嚀一聲,在胸膛上揉搓的鬼爪子伸長了、探向更深處的要害。
……

城中,蘇景取出離山療傷良藥給兩個和尚服下,又給兩人各送入一道陽火真元、助其療傷。

果先很快張開眼睛,他傷得比師兄更重,不過蘇景度給他的真元也比給淨先多多了。小和尚嘴巴動了動,蘇景知道他想問什麼,應道:“淨先無礙,傷得比你輕。”

剛說到這裡,蘇景面目一寒,對果先道:“敵人下來了。我出去一趟,你安心療傷。”言罷起身欲走,一旁的淨先這時忽然吃力開口:“此城…拜託蘇施主了。”

始終對離山弟子冷面相對的和尚,此刻終於口風軟弱了。

離山門下都有一份正義本色,同為天宗的彌天臺弟子又何嘗不是共存了一道慈悲心腸。淨先的托請不因自己而來,只為這滿城無辜。

“放心。”留下兩字。蘇景閃身不見,消失於濃濃大霧。

霧中添出了一股古怪味道:有些香甜、又有些腥臊,乍一聞會讓人皺眉,可再仔細嗅一嗅,只要是男子,胸中心臟便忍不住猛跳幾下,血脈漸漸賁張……

兩個煉心宮弟子手牽著手,腰肢扭擺,小心翼翼地走在霧中,亮閃閃的飛劍護身飛旋。

她們大隊人馬一沖下來,沒一會功夫就走散了,在霧中每個人都只能到身週三尺,這兩個裸身女子再不敢分開,在大霧中探索前進……突然,一個聲音傳入兩人耳中:“爾等何人,圖謀何在。”

兩個女修一驚,旋即便鎮靜下來,一個應道:“婢子西西。”另個介面:“奴兒阿吮。”跟著兩人異口同聲:“拜見小相公。”

幾個字說過,兩個女修完全輕鬆下來。敵人是男人,只要是男人她們便不用害怕。

煉心宮邪法,尋找陰日陰時出生的女嬰,待養到九歲九月零九天時,抽幹體血煉化成丹,煉心門下弟子每年一顆丹,人人煉就邪陰之體……她們修煉了多少年頭,便吃過了多少女嬰。

霧中的味道就是她們的體嗅,凡人男子聞了很快便不能自已,心甘情願供其采補;修士嗅到也難免意亂情迷,定心稍差都會被她們迷惑。

聽霧中的聲音,不過是年輕男子,年紀不大道行便不會深,多半是仗了師門的寶物散出這樣一場怪霧。

‘西西’做出環目張望的模樣:“小相公你在何處,婢子不到你,你可得到我們?”

‘阿吮’臉色潮紅,聲音裡帶了絲絲喘息:“小相公,這霧是你的麼?”說著,她揚起手去抹額頭的汗珠,咯咯笑道:“小相公,你的霧中熱得很,你是霧主人,有沒有什麼辦法讓奴兒不那麼熱…”

說話間,她兩條長腿緊緊並著了,上身還稍稍前軀,把臀兒翹了起來。

另個邪女西西則吃吃笑問:“小相公,你到底在哪裡,在她前面還是後面…我猜是在後面。”

“前面。”蘇景應道,顯身兩女面前三尺。

人影現、北冥劍光閃爍!

那個躬身翹臀的‘阿吮’被一劍刺穿眉心!鮮血飆濺、濃霧中多出了一絲顏色,少了一點甜臊怪味。

連阿嫣小母真正的元陰香氣都無法撼動的心境,又豈會給它們這種不倫不類的淫邪法術可乘之機。
而對這種敢動邪法降禍於一座大城的邪修,蘇景下手全不留情。

自稱‘西西’一見敵人顯身、同伴被斬,立刻叱喝一聲,護身飛劍爆起,同時張口、舉手、投足,早就蓄勢以待的另外幾道法寶法術同時打向蘇景……全中!

飛劍、法寶、神通,‘小相公’一樣沒能躲開。

擺出的局面這麼嚇人,原來是個繡花枕頭不堪一擊,驚詫之餘,西西忍不住露出笑容,可旋即發現對面那個年輕男子居然也在笑……一笑森然,跟著他的身形破散不見了,不過一道幻象罷了。

“爾等何人,圖謀何在。”西西耳中又想起‘小相公’的聲音,仍是那八個字。

淫邪女修哪裡還敢戀戰,催動法術轉身便跑!

急掠百餘丈,其間不知沖散了幾堵牆、撞碎了幾棵樹,‘小相公’似乎並未追來,‘西西’驚魂稍定,忽然又聽到不遠處蘇景的聲音:爾等何人,圖謀何在。

一樣的問題,但不是問她的,蘇景再問附近另一個煉心宮女子。

西西面色一驚,並不出聲提醒同門,‘小相公’盯上了別人,她正好借機脫身、放輕了身法、悄無聲息地向著蘇景聲音相反方向遁走,不過她才剛一動,耳中就明明白白地響起蘇景一聲冷笑,傳音入密、專門笑給她聽的、冷笑。

下一刻,不遠處那個被蘇景質問的煉心宮女子嬌笑聲響起……眨眼便戛然而止。

沒有怒叱、更不存慘呼,嬌滴滴的笑聲就那麼毫無徵兆地、被斬斷了。

跟著,細細身前‘嘭’地悶響傳來,剛遭斬殺的同門屍體,被蘇景丟到她的面前,耳中響起的仍是那八個字:“爾等何人,圖謀何在。”

細細並不答話,飛劍護身、轉身再逃。

仍是百丈掠過、仍是一具同門屍體被扔到面前、仍是那八個字追問!

蘇景不追她,但他是這場大霧的主人,所有進入其間的敵人行蹤他盡在掌握,隨心點選、上前追問、不答便斬殺,而後把屍體扔給‘西西’。

一個兩個、五個六個、九個十個,西西一路逃,‘小相公’真就如厲鬼陰魂一般死死纏住了她,不停獵殺她的同門再送上屍首和那八字訊問。

之前全未放在心上的年輕男子聲音、平靜追問,此刻再落入西西耳中,何異于閻羅王的咆哮!

下來還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西西已經數過了快三十具同伴屍身。

蘇景的鬥戰之力本就驚人,又有這樣一場神奇大霧相助,而更要緊的是他從南荒闖過了一個來回!那是真正腥風血雨的焠煉,相比著普通中土修士,他更敏銳、更野性、也更簡單粗暴!

何況他還狡猾。

若普通修家是強壯的公羚,蘇景便是咬斷過野牛喉嚨的豺狼,即便力量有所不及,斬殺對方依舊從容。

這個時候天上的老怪似乎也察覺城中情勢不妙,昂首引頸做烈烈長嘯,召回女修!

狐地大霧任何人都無法穿,但並不會阻擋內中人的前進,只要認准一個方向遲早能走出去,只是之前天上老怪未傳令,煉心宮弟子不敢逃回去,違反了他的諭令,要比死在霧中更淒慘萬倍。

霧中煉心宮弟子如釋重負,忙不迭催動法術飛奔天空。

‘西西’也急急忙忙動法飛遁,忽然她的額頭一燙,被‘小相公’打入一道陽火,淫邪女修還道必死無疑,不料侵入陽火非但不傷人,反而在迅速流轉中為她洗淨了眼睛,旋即、霧中情形她一目了然:

百多**女修遁法飛天;

一道金紅身影遽然發動開來,快若閃電穿梭於大霧。

劍光如虹,閃爍耀目;慘叫不迭、聲聲淒厲;鮮血噴濺、屍身摔落……闖入大霧的敵人想要逃遁時,蘇景的狙殺才真正開始。

霧中自有金烏做主,蘇景不高興,誰也走不了。

誰也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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