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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庚新] 盛唐崛起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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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17 05:23:32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0-17 05:34 編輯

卷一 塞上雪 第二十章 突厥獒(下)

  楊守文連忙坐起來,順著聲音看去,卻見一個胡姬正在打掃帳篷門口的席榻。那胡姬,楊守文倒也認識,正是昨日領他和楊承烈來帳篷的那個名叫綠珠的胡姬。

  他連忙扭頭看,卻發現另一邊的榻床上空蕩蕩的,楊承烈已不見人影。

  「大官人一早就出門了,臨走時吩咐奴轉告小官人,不必等他,只管去四處走走。」

  大官人,便是楊承烈。

  楊守文揉了揉臉,坐在榻床上恢復了一下心情,而後站起身來。

  「洗漱器具在外面,已經準備妥當。」綠珠赤足榻上席榻,開始整理楊承烈的那張榻床,一邊說道:「大官人讓人準備了早飯,小官人到堂上去,只管吩咐就是。」

  「多謝!」

  這綠珠的官話說的也不錯,比之昨夜的胡姬要強很多。

  楊守文走出帳篷,一邊漱口刷牙,一邊問道:「聽姐姐的口音……呸,似乎是去過中原?呸!」

  那牙刷一如平日用的牙刷那樣難用,不停掉毛。

  綠珠笑道:「奴曾在長安生活過一些時候,想必小官人便是以此推測?」

  「呵呵,只是覺得這苦寒之地,出不得姐姐這等人物。」

  「小官人真會說話。」

  綠珠忍不住輕笑起來,笑聲非常悅耳。

  入唐以來,十萬胡姬入長安。在那些胡人的眼中,長安就如同後世的國外一樣,充滿了吸引力。大批胡姬遠離家鄉,前往長安討生活。待到她們人老色衰時,又離開家鄉,或是回到故土,亦或者遠嫁他鄉,來到這塞外的苦寒之地生活。

  綠珠,想必也是其中之一吧。

  楊守文和她聊了一會兒,便提槍來到那大帳篷裡。

  此時,帳篷裡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楊守文見找不到位子,索性讓人把做好的巨胡餅切好,包起來。他把大槍背在身後,一手拿著油紙包,一邊吃一邊走出帳篷。

  外面,陽光充足。

  集市中人來人往,熱鬧非常。

  而遠處,可以看到成群的牛羊在草原上悠閒行走,牧人騎著馬,唱著歌,那歌聲悠悠,更讓人感到心胸開朗。

  楊守文在集市上轉了一會兒,卻沒有發現什麼有趣的事物。

  於是,他蹲在街邊,看著往來的行人,悠閒吃著餅子。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他扭頭看去,就見不遠處有一隻狗。那隻狗,身長在一米靠上,卻又顯得瘦骨嶙峋。最有趣的是,狗脖子上掛著一個褡褳,而在褡褳裡還有四隻小狗,正扒著褡褳的邊緣,露出小腦袋,好奇看著楊守文。那隻大狗就蹲在距離楊守文不遠的地方,不時伸出舌頭舔舔嘴巴,眼睛更盯著楊守文手裡的餅子,頗有些期盼。

  帶著小狗的流浪狗嗎?

  楊守文倒是能辨認出來,這隻狗似乎是一隻突厥狗。

  在後世,這個品種的狗叫做蒙古獒,是一種生活在草原上的獒犬。據說,後世的藏獒就是從這種獒犬演變而成。不過在這個時代,蒙古還沒有出現,故而被稱作突厥獒。

  蒙古獒是一種很安靜的生物,同時又有非常敏銳的觀察力,行動敏捷,驍勇善戰,被草原牧民用來看家護院。只是眼前這隻獒犬,看上去似乎沒有主人,是流浪狗。

  楊守文前世,很喜歡狗。

  他曾養過一隻拉布拉多,在他癱瘓的時候,一直不離不棄,就好像家裡的一員。

  可惜後來,那隻拉布拉多還是死了,為此楊守文曾難過很久。

  如今看到這頭蒙古獒,楊守文不知為什麼,心裡突然生出一種莫名的喜愛之情。

  他從油紙包裡取出一塊餅子,伸出手遞給蒙古獒。

  那隻蒙古獒連忙後退了兩步,眼睛裡更露出了警惕之色。

  「別怕,我沒有惡意,過來吃啊。」

  楊守文面帶笑容,向前進了一步,依舊蹲著。

  蒙古獒很餓,楊守文可以清楚看到,從它的嘴邊流出哈喇子,落在地上。可是它的警惕性很高,似乎保持著強烈的戒心。它向前走了兩步,便停下來,蹲坐在地上。

  楊守文想了想,把餅子放在地上,起身後退了幾步。

  「這隻狗,沒有人要嗎?」

  他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向旁邊攤子上的一個胡商詢問。

  那胡商看了眼蒙古獒,「你是說毛伊罕嗎?它可是一頭好狗……她以前的主人叫胡塔尕,一個很厲害的傢伙。不過去年胡塔尕的生意垮了,現在只能靠著給人打雜工為生。毛伊罕一開始跟著他,可是那傢伙卻不珍惜,還把它趕出了家門。

  毛伊罕剛生了一窩狗崽子,警惕心很重。」

  毛伊罕,在突厥語中是'醜丫頭'的意思。

  楊守文和胡商聊天的時候,毛伊罕卻竄過來,一口把那張餅子給吞進去。

  「沒有人要收養牠嗎?」

  「怎麼沒有,可是它不願意離開它的孩子,整天把孩子帶在身邊。

  這種狗食量很大,一般人養一隻還行,再養四隻,就有些承受不起……除非是那些有錢人。」

  楊守文聽罷,目光再次落在了毛伊罕的身上。

  醜丫頭這次卻沒有後退,蹲坐在原處,靜靜看著楊守文。

  楊守文蹲下來,又取出了一塊餅子。

  而醜丫頭則試著向前走了一步,看了看楊守文,一伸頭,張口就把餅子咬在了嘴裡。

  它的動作快如閃電,卻沒有傷到楊守文分毫。

  「真是一個厲害的醜丫頭。「

  楊守文說著,把油紙包打開,雙手舉著。

  「你想要收養牠嗎?」

  胡商笑道:「那你可要做好準備,等那四個小傢伙長大以後,可是要花不少錢呢。」

  錢嗎?

  楊守文笑了!

  等他手裡的生意推廣開來,別說四隻狗,就算四十隻,他也能養得起。

  醜丫頭走過來,狼吞虎咽吃著餅子。楊守文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它卻沒有抗拒。

  「醜丫頭,跟我走吧?」

  等醜丫頭把餅子吃完,楊守文站起來,輕聲問道。

  卻沒想到,醜丫頭卻沒有理他,只是圍著他轉了兩圈,然後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腿,便轉身離開。

  什麼意思?

  楊守文頓時愣住了。

  就在這時,忽聽遠處傳來一陣吵鬧聲,緊跟著一聲慘叫,便有人喊起來:「殺人了,殺人了!」

  楊守文先是一愣,連忙快步跑過去。

  他跑出集市,見不遠處有一條小溪,溪畔圍了一群人。

  楊守文擠進人群,看到在小溪旁倒著一具屍體。那屍體仰面朝天躺著,胸口插著一把匕首。

  「綠珠?」

  楊守文一眼認出,那死者赫然就是早上為他打掃房間的胡姬。

  只是這一刻,綠珠的臉上不見半點血色。她瞪著眼睛,手裡死死抓著一塊衣襟,臉上更帶著一種絕望。

  「怎麼回事?」

  「不知道,剛才看她和一個人在這裡爭吵,那個人突然殺了她,那邊跑了。」

  有人用手一指小溪對面,楊守文二話不說,便衝了出去。他一邊跑,一邊摘下大槍。追出去大約有兩里地左右,就看到前方有一個身著胡服的男子,跑到了一匹馬的身邊。

  就見他解開韁繩,翻身上馬。

  楊守文這時候距離對方有幾百米,他心裡一急,腳下猛然加速,衝出去幾百米之後,猛然振臂將手中虎吞大槍擲出。那大槍在空中轉動,呼嘯著劃出一道弧線。

  噗!

  大槍正扎在馬的身前,就見那匹馬希聿聿一聲長嘶,前蹄揚起,一下子把馬上的人掀翻在地。

  那人身手不差,落地後打了幾個滾,便翻身站起來,順勢拔刀出鞘。

  楊守文衝上前去,抬手將大槍拔出來,剛要撲向那人,就看到從旁邊竄出一頭蒙古獒,悄無聲息來到那人身旁,一躍而起,張口狠狠咬在了那人的手腕之上。

  這一口,咬的著實不輕。

  蒙古獒的咬合力非常驚人,一下子就把那人的手腕咬斷。

  噹啷一聲,那人手中的刀掉落在地上,而後抱著手腕,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聲。

  楊守文也沒有想到會出現這種變化,仔細看過去,卻不禁笑了。

  「醜丫頭,幹得漂亮!」

  醜丫頭也不知道是從哪兒竄出來的,聽到楊守文的叫聲,它轉過身衝著楊守文叫了兩聲,似乎是在向楊守文請功。楊守文沒有再說什麼,上前一腳把那人踹翻在地,大槍向前一探,抵在那人的胸口上,而後沉聲道:「再亂動,就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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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0-17 05:37 編輯

卷一 塞上雪 第二十一章 醜丫頭(上)

  胡人的身材不高,看上去應該不到170公分。

  不過,這傢伙倒是狠人,被醜丫頭幾乎咬斷了手,卻仍想要掙扎。

  他瞪著眼,咬著牙想去從地上撿起腰刀。楊守文的大槍抵在他胸口,總算是讓他停止了掙扎,可嘴裡卻嘰里咕嚕的叫嚷不停。雖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楊守文能猜出,絕不是什麼好話。眉頭一蹙,他上前一步,抬腳踹在對方的肚子上,那胡人嗷的一聲慘叫,身體蜷成一團,就好像一隻大蝦米,口中更哼唧不停。

  「為什麼殺綠珠?」

  楊守文和綠珠沒什麼交情,不過對綠珠的感觀卻很好。

  胡人停止了哼唧,從口中飛快吐出一連串的音符,可惜楊守文是一句都沒有聽懂。

  「他在說什麼?」

  「他說,綠珠偷了他的東西,還勒索他。」

  一個胡商跑過來,翻譯過後破口大罵,「綠珠是個老實勤快的女人,在孤竹哪個不知?她怎麼會偷你的東西……如果綠珠是為了錢,早年間她大可以留在長安。 」

  胡人臉色一變,似乎急了眼。

  他嘰里咕嚕的喊個不停,卻招惹來周圍人的破口大罵。

  看樣子,綠珠在孤竹的名聲不錯,否則也不會惹來這麼多的胡商,為她打抱不平。

  楊守文眉頭一蹙,扭頭向胡商看去。

  那胡商說:「小官人不必為難,這廝既然冥頑不靈,待會兒就送去衙門,到時候看他老不老實。」

  胡人頓時變了臉色,大聲喊叫。

  可就在這時,從人群中飛出一口匕首,正中他哽嗓咽喉。

  胡人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上,頓時氣絕身亡。剎那間,人群中傳來一連串的驚呼聲,呼啦啦向兩邊散開。楊守文也嚇了一跳,忙持槍閃身跳到一旁,警惕向周圍打量。

  只是,胡人大都喜歡帶著武器。

  從一口匕首想要辨認出來兇手,卻是不太可能。

  楊守文厲聲道:「誰,是誰在殺人滅口?」

  可是人群中卻鴉雀無聲,所有人看上去都是一臉恐懼,沒有人站出來。

  連續兩條人命,似乎預示著什麼……楊守文有一種預感,這件事恐怕不那麼簡單。

  說不定,綠珠真的偷人東西,而後勒索對方。

  但是,什麼東西值兩條人命?

  楊守文的目光,好像兩柄利劍,掃過周圍。當他的目光從蹲在屍體旁邊的醜丫頭身上掠過時,卻突然靈光一閃。

  「大家都盯著身邊的人,誰這時候離開,就是兇手。」

  說完,他從身上撕下一塊衣襟,走到屍體旁邊,伸手拔出那口匕首。

  蹲下身子,他把匕首湊到了醜丫頭的鼻子前,輕聲道:「醜丫頭,幫我一個忙,聞一聞,然後找到它的主人。」

  醜丫頭露出茫然之色,看著楊守文。

  就見楊守文把匕首放在鼻子前,做出嗅的動作,然後又把匕首遞到了醜丫頭面前。

  醜丫頭抽了抽鼻子,在匕首上嗅了一陣子。

  楊守文在它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醜丫頭立刻竄出去,在人群中走過來,走過去。每走到一個人身邊,它就嗅個不停,也使得那些人緊張萬分。剛才醜丫頭咬斷胡人手腕的場景可是非常嚇人。他們也不敢確定,醜丫頭會不會咬他們一口。

  忽然,醜丫頭站在一個胡商身邊,瘋狂的叫起來。

  那胡商臉色一變,猛然從腰間抽出一口雪亮的腰刀就向醜丫頭砍去。不過,一直留意著醜丫頭的楊守文,在醜丫頭叫的時候,就留意到了那胡商的動作。胡商才拔出腰刀,楊守文已經墊步上前,一式圈藍虎抱,便搶入胡商的懷中,把他生生抱起來之後,蓬的一下子摔在地上。這圈藍虎抱,是楊守文爺爺楊大方所傳授的金剛八大式之一,是肉搏拳術,全憑兩臂的力量,施展起來威力驚人。

  據說,這金剛八大式原本是楊家家傳的武學。

  至於淵源,楊守文不太清楚,只記得楊大方說過,這套拳法練成之後可以赤手搏熊。

  那胡商雖然壯碩,卻經不住楊守文這一摔,頓時昏迷過去。

  這時候,一群皂衣公人從遠處趕來,看到這種情況之後,也不禁是大吃一驚。

  好在,有胡商為楊守文作證,總算不至於讓公人們對楊守文生出敵意。他們聽說楊守文是為綠珠出頭,態度隨之發生轉變,在和楊守文說話的時候,也客氣不少。

  「小官人,你雖是路見不平,可畢竟人死在你面前,還要煩勞你隨我們走一趟。」

  楊守文沒有拒絕,連忙答應。

  楊承烈已經警告過他,不要惹是生非。

  雖然這件事和他沒什麼關係,但不可否認,他的的確確是參與其中。

  把虎吞槍交給公人保管,楊守文隨著那些公人,就來到了孤竹縣衙之中。

  孤竹縣衙,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寨子。

  外面是一圈木柵欄,裡面一個大帳篷,兩邊則有十幾個小帳篷。除此之外,在寨子的一角,還有十幾個木籠。按照那些公人的說法,木籠就是孤竹縣的監獄。

  好在,這些公人沒有把楊守文扔進監獄,而是讓他待在一座小帳篷裡。

  然後,公人們便離開帳篷,楊守文一個人坐在帳篷裡百無聊賴,竟迷迷糊糊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一陣喧嘩聲把他驚醒。

  緊跟著,從大帳外走進來幾個公人,見到楊守文先是躬身行禮,而後道:「小官人久等了,事情已經查明,這件事與小官人沒有關係… …現在,小官人可以走了。」

  就這麼解決了?

  沒有審訊,甚至沒人理睬,就可以走了嗎?

  楊守文心裡雖然奇怪,但是卻不會給自己找麻煩,連忙謝了兩聲,便起身走出帳篷,並且把那桿虎吞大槍還給了楊守文。

  被送出寨門,楊守文突然停下腳步。

  他看到,醜丫頭脖子上套著褡褳,就蹲在寨門外。

  看到楊守文出來,醜丫頭搖著尾巴迎上來,然後蹲在楊守文的面前,汪汪叫了兩聲。

  它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似乎是在說:你出來了?

  楊守文臉上不禁露出驚喜之色,連忙蹲下身子,伸手撫摸醜丫頭的腦袋。

  「醜丫頭,你一直在等我嗎?」

  「汪汪!」

  醜丫頭又叫了兩聲。

  楊守文不懂狗語,也不明白它在說什麼。

  可他知道,醜丫頭對他沒有敵意,否則就不會在晌午咬斷那胡人的手腕,更不會在這裡等著他,一直等到現在。

  夕陽,正西沉。

  斜陽餘暉照在寨門前,照在楊守文和醜丫頭的身上。

  楊守文站起來,笑著說道:「走吧,以後你和你的孩子,就跟著我吧。

  有我一口吃的,就不會讓你一家人挨餓……好了,咱們先回客棧,給你洗個澡再說。」

  他邁步向前走,醜丫頭跟在他的身後。

  夕陽斜照,把楊守文和醜丫頭的影子拉的老長。

  他們向集市方向行去,隱隱約約就听到醜丫頭的叫聲,更伴隨著那幾隻小狗的吠叫。

  +++++++++++++++++++++++++++++++++++++++++

  回到客棧,天已經黑了。

  楊守文沒有去大帳篷,而是帶著醜丫頭一家,徑自來到了自家的小帳篷門前。

  帳篷裡,楊承烈坐在榻床上,捧著一卷春秋,在油燈下品讀。

  看到楊守文進來,他哼了一聲,沒有理睬楊守文,目光再次落在手裡的《春秋》上。

  楊守文讓醜丫頭一家在門口等著,進了帳篷之後,便坐在楊承烈的對面。

  楊承烈依舊沒有理睬楊守文,也讓楊守文有些心慌。

  老爹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他,不許惹是生非,結果他還是惹了禍事,更被關進了衙門。

  嘴巴張了張,楊守文眼珠子一轉,突然道:「阿爹,你書拿倒了?」

  「啊?」

  楊承烈一怔,連忙看去,卻發現書並沒有拿倒。

  不過,他剛才的確是沒有把心思放在書上,滿腦子想著,該怎麼收拾楊守文,讓他長點記性。只是被楊守文這麼一詐,楊承烈也就不好再繼續拿捏架子,只好臉一沉,「哼!」

  「阿爹,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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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17 05:25:51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0-17 05:59 編輯

卷一 塞上雪 第二十二章 醜丫頭(下)

  楊承烈頓時站起來,厲聲道:「你還知道錯了,你知不知道……」

  「汪汪汪汪……」

  楊承烈話未說完,趴在門口的醜丫頭突然站起來,頭上的毛都乍立起來,衝著他瘋狂咆哮。

  「這狗是怎麼回事?」

  楊承烈一下子懵了。

  楊守文連忙道:「醜丫頭,趴下,不許叫。」

  醜丫頭聽到楊守文的呵斥,這才悻悻止住叫聲,重又在門口趴下。

  「阿爹,這是我收養的流浪狗。

  你不知道,醜丫頭真的很厲害……晌午我去追兇手的時候,醜丫頭一口就把那兇手的手腕咬斷。剛才我在衙門裡,它就在衙門外面等著我,一直等到我出來。」

  楊承烈的臉色,緩和了一些。

  他看了一眼醜丫頭,卻見醜丫頭趴在地上,下巴墊在兩隻前爪上,一雙眼睛緊閉。

  四隻小狗圍在它身邊,顏色各異,卻非常可愛。

  「是突厥獒,不錯!」

  楊承烈說完,慢慢坐下來,用手指了指楊守文。

  他發現,當他伸出手的時候,醜丫頭突然睜開了眼睛,然後就靜靜的盯著他……

  好狗護主!

  這的確是一隻好狗。

  楊承烈放下手,沉聲道:「我和你說了多少次,孤竹這邊情況複雜,不要惹事生非。」

  「阿爹,我沒有惹事。

  只是綠珠人不錯,今天早上還叫我吃早餐……她被人殺死,我也是本能想要追趕。但沒有想到,居然會有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殺人滅口!幸虧醜丫頭機靈,找到了真兇。」

  「我知道你沒惹事,可是……」

  楊承烈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這年代,有任俠之氣是一種高尚的品德。

  楊守文能路見不平,這說明他的品性不錯。只是……可能這種任俠之氣,也是老楊家祖傳下來的品性。當年老爹,也就是楊守文的爺爺楊大方就是任俠氣發作,惹了天大的禍事,以至於楊承烈不得不拋棄果毅校尉的身份,跑來昌平隱姓埋名。

  現在,楊守文似乎也是這樣。

  責備的話語到了嘴邊,楊承烈最終還是咽了下去。

  他沉聲道:「你能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很高興。

  只是,以後你要分清楚事情的輕重緩急,切莫一味逞強。幸虧這裡沒人認識你,否則豈不是暴露的行踪?也幸虧我找了縣令說情,否則你以為你現在能坐在這裡?

  兕子,我今天和孤竹縣尊聊了一下,情況不太妙。

  塞外突厥,如今蠢蠢欲動。淮陽王前些日子奉旨北上黑沙,恐怕不會太順利。據我在孤竹的細作報告,前些日子靺鞨族的首領大祚榮,還派使者前來秘密與這裡的奚人聯絡。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一個不謹慎,很可能會爆發一場大戰。」

  楊守文呆愣住了,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其實,後世對武則天后期的了解並不是很多,特別是在武則天登基之後,到唐玄宗繼位,開創了開元盛世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很多人都不太清楚。

  楊守文倒是對這段歷史有一些了解,不過也是拜範爺之福,看了幾本這時代的書籍。

  對於這段時間的歷史,少有相關的研究。

  楊守文只依稀記得,在這段時間裡,由於武則天在一段時間內的對外軍事失利,以至於塞外游牧民族非常極為猖狂,屢次興兵作亂,給邊塞和中原造成巨大的影響。

  其中最大的一次,莫過於契丹人李盡忠孫萬榮之亂,叛軍一度打到了黃河岸邊。

  在這次叛亂中,武則天最為倚重的大將王孝傑,也死於沙場之上。這件事就發生在去年,距今不過一年的時間。最後還是靠著突厥的默啜出兵,掏了孫萬榮的老巢,迫使叛軍不得已撤兵,才算是接觸了中原的戰亂。不過即便是這樣,河北道元氣大傷,唐軍損失慘重,同時也使得武則天對塞外民族產生了懼意。

  八月,突厥單于默啜懇請與武則天結親。

  武則天也是真怕了這些塞外民族,於是派淮陽王武延秀,也就是武承嗣之子出使黑沙。

  武延秀出飛狐的時候,正是楊守文被雷劈的那一天。

  聽到楊承烈這麼一說,楊守文立刻意識到,他所身處的時代,並不是那麼美好。

  換句話說,這個時代隨時可能爆發戰爭!

  見楊守文不說話,楊承烈嘆了口氣。

  「我和你說這些,並不是想要嚇唬你,只是想告訴你,我們目前的情況並不算好。

  這次昌平發生命案,同樣是讓人捉摸不透。

  我來孤竹,一方面是想要和這邊的官府進行交流,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尋找一些線索。若我是獠子,就會藏身在這裡。因為這裡到處都是胡人,根本查不到線索。」

  楊守文抬起頭,輕聲道:「阿爹,我錯了!」

  「不過,你今天做的很好。

  大丈夫練得一身武藝,就要把持正氣,為民除害。綠珠那女人的確不錯,只可惜就這麼死了……好了,沒有其他事情了。你去給狗洗一下,我讓人準備晚飯。」

  「喏!」

  楊守文躬身領命,然後帶著醜丫頭,到帳篷外的小溪旁,為它清洗。

  醜丫頭怕是在這裡流浪了不少時間,很髒。

  楊守文為它清洗了一番,它跳上岸抖動身子,水珠子飛濺,打濕了楊守文的衣服,更惹得楊守文,哈哈大笑。

  +++++++++++++++++++++++++++++++++++++++++

  這一夜無事,楊守文難得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醒來,他正要起床,卻聽到帳篷外腳步聲響起,緊跟著有人用突厥語在外面說話。

  楊承烈呼的坐起來,看了楊守文一眼,便邁步走了出去。

  楊守文緊隨其後,走到門口的時候,發現醜丫頭正慢慢趴下來。

  蒙古獒不喜歡叫,但是警惕性很高。一旦發現異常,它會先埋伏起來,準備暗中偷襲。

  這傢伙,真是應了那句話:會叫的狗不咬人。

  若是放在家裡,絕對是看家護院的好手。

  楊守文示意醜丫頭繼續趴著,然後便走出帳篷。

  帳篷外面,瀰漫著濃霧。

  楊守文隱約看到在不遠處,楊承烈和一個人交談了一陣之後,便轉身走了回來。

  「阿爹,你的人?」

  楊承烈沒有回答,而是看了他一眼,輕聲道:「兕子,進去說話。」

  楊守文心里頓時一沉,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又走進帳篷,看到楊承烈把油燈點亮,坐在榻床上,臉上露出一抹凝重的表情。

  「剛得到消息,你昨天抓到的那個人,在衙門裡死了。」

  「什麼?」

  楊守文心裡頓時一咯噔,本能的站起身來。

  「坐下!」

  楊承烈一瞪眼,沉聲道:「這麼點事情就慌了手腳,以後又怎可能做的了大事呢?死了一個人而已,算得什麼事情!不過這個人一死,也說明綠珠的死,可能並不像你我想像的那麼簡單。從昨天到現在,已經出現了三個命案,怕是……

  兕子,趕快收拾一下,咱們準備回去。」

  「現在嗎?」

  楊承烈點點頭道:「那人死在衙門裡,說明在他身後,絕不止一個人,恐怕還有更大的勢力。你昨天壞了他們的事,迫使他們不得不連續殺人滅口,說不定會遷怒與你。這不是咱們的地盤,人關在衙門裡都能被殺了,說明他們實力不弱。

  趁著大霧還沒有散,咱們馬上走……回到昌平才算安全,否則你我都會有麻煩。」

  楊守文連連點頭,立刻穿好衣服,提起大槍。

  他走到醜丫頭身前,把四隻小狗放進褡褳裡,然後輕聲道:「醜丫頭,咱們離開這裡。」

  說著話,楊守文把褡褳搭在肩頭,醜丫頭跟在他的身後,悄無聲息便走出了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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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17 05:26:13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0-17 06:04 編輯

卷一 塞上雪 第二十三章 楊茉莉(上)

  楊承烈已經把馬車套好,醜丫頭噌的一下子就跳到了車上。

  馬車是空的,醜丫頭趴在上面一點問題都沒有。楊承烈不禁又看了它一眼,忍不住對楊守文道:「兕子,這狗不錯。」

  從昨天晚上到今天,楊承烈這句話已經說了不下十遍。

  楊守文要是再不明白老爹的意思,那就真的是白活了兩世。

  他警惕看著楊承烈道:「阿爹,我的。」

  「我知道,我就是說說。」

  「那也是我的。」

  「兕子,你看阿爹平日辦案,總缺一隻好狗幫忙。

  你不是還有四隻嗎?乾脆把醜丫頭讓給我……對了,你阿翁那口刀,可以送給你。」

  楊大方生前留下一槍、一刀。

  槍名虎吞,刀名斷龍。那口斷龍寶刀,據說是北齊鑄刀大師豢母懷文所造的宿鐵刀,能削鐵如泥,吹毛斷髮。楊承烈自幼練刀,槍法倒是普通,所以就拿了這口寶刀。

  看得出,楊承烈是真喜歡醜丫頭。

  「阿爹,斷龍是我的。」

  「這個……」

  楊大方臨終前,把斷龍和虎吞都留給了楊守文。

  但那時候楊守文渾渾噩噩,沒有找楊承烈討要。如果不是楊承烈不用槍,說不定連虎吞也會拿走。他不說,楊守文還想不起來。這一說,倒是提醒了楊守文。

  楊承烈頓時閉上了嘴。

  「斷龍是我的,醜丫頭也是我的。

  要不然,等小狗大了,我送你一隻。醜丫頭不會跟你走的,它是我的!」

  「好了好了,知道是你的!」

  楊承烈有些惱羞成怒,「你這個不孝子,不過一條狗,你竟然連你阿爹都不顧了嗎?」

  馬車上,醜丫頭抬起頭,喉嚨裡發出一陣低吼,衝著楊承烈露出鋒利牙齒。

  「養兒,不如養狗。」

  醜丫頭已經表明了態度,讓楊承烈感到無奈。

  他嘀咕了一句,坐在車上道:「回去把小狗養好,長大了送我,你可不許給我耍賴。」

  「那斷龍呢?」

  「斷龍,我不是在用嗎?」

  「我的!」

  楊承烈長出一口氣,輕聲道:「回去以後,每個月例錢加三百文。」

  楊守文頓時笑了……

  其實,他不缺這三百文。

  等他的生意做起來之後,莫說三百文,就是三貫、三十貫,他也能拿得出來。他只是享受和老爹在一起的感受。事實上,十七年來,他從未和老爹這樣子說笑過。

  楊承烈套好車,坐在了車上。

  楊守文則坐在後面,讓醜丫頭把頭放在腿上,四隻小狗則放在了醜丫頭的身邊。

  楊承烈揚鞭催馬,馬車才走了幾步,從一旁突然跑出來兩個人。

  「客人,要走嗎?」

  楊守文連忙看去,就見馬車前攔著兩個人。

  為首一個,正是那客棧的胡姬,也就是前日晚上接待楊承烈父子的那個胡姬。而在胡姬的身旁,卻站著一個大個子。看身高,差不多有一百八十公分上下,體格魁梧壯碩。套用一句評書裡經常使用的形容詞,那就是:腰闊十圍,膀大腰圓。

  髡髮、結辮,腦袋中間光著。

  穿著一身破舊的衣服,鼓鼓囊囊,看上去有點緊。

  楊承烈連忙勒住馬,從車上跳下來,一隻手便按住了刀柄。

  馬車上的醜丫頭,更站起來,頭上的毛都乍立起來,口中發出一連串咆哮似的低吼。

  那四隻小狗也爬起來吼叫,不過怎麼聽,都覺得帶著股子奶氣。

  而楊守文則握緊虎吞,一雙眼睛瞇成一條縫,全身肌肉緊繃起來,隨時能跳下車作戰。

  「原大娘,有事嗎?」

  胡姬名叫原熏雨,看楊承烈的緊張模樣,頓時笑了。

  「客人莫要緊張,我沒有惡意。」

  她說著話,伸手拉著那個大個子走上來,「烏力吉,快去拜見主人。」

  那大個子聽話的點點頭,走上前道:「主人,我叫烏力吉。」

  看著眼前這個和自己個頭相差無幾,體型卻大了一倍的大個子,楊承烈下意識後退一步。

  「慢著,原大娘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是綠珠的兒子,今年才十三歲。」

  原熏雨一句話,頓時讓楊承烈和楊守文大吃一驚。

  你耍我的吧……十三歲一米八的個頭,而且長得這麼雄壯魁梧?特別是那張臉,尼瑪看上去比我阿爹還老,你告訴我說他只有十三歲?我讀書少,你不要騙我。

  楊守文長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攏嘴。

  而在烏力吉出現之後,醜丫頭嗷的一聲,立刻趴在車板上,看上去好像非常害怕。

  原熏雨苦笑道:「這種事,奴騙你們有什麼意思?

  若不是綠珠死了,我也不會把他交給你們……奴雖不認識客人是誰,但小官人是個好人,奴卻是知道。昨天綠珠被害,小官人二話不說追踪兇手,算是為綠珠報了仇。

  可是……」

  原熏雨輕輕​​嘆了口氣,「想來客人也得到消息,那兇手昨夜被人害死在衙門裡。」

  「你怎麼知道?」

  楊承烈眼睛一瞇,握刀更緊。

  原熏雨笑道:「蛇行蛇徑,鼠有鼠道。

  客人能打聽到消息,奴在孤竹經營這客棧已有多年,如果沒有些手段,又怎可能立足?客人不必擔心,這件事還沒有傳開。不過奴相信,客人已經感受到了危險,所以才會趁霧沒散去,就要上路……說實話,奴本可以不用麻煩兩位客人。

  憑奴在這裡的聲望,也能勉強保護烏力吉周全。

  只是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奴不知道綠珠究竟惹了什麼麻煩,可是對方連續滅口,顯然這事情不小。烏力吉如果繼續留在孤竹,早晚會遇到危險。奴得知消息後,左思右想,覺得還是讓他離開這裡,最少可以保他一條性命。」

  這時候,楊守文也從車上下來。

  他沒有拿槍,只是走到那大個子的面前。

  大個子面皮黝黑,長的有點兇。可是當楊守文走到他面前的時候,卻露出憨厚笑容。

  「阿郎,烏力吉餓了。」

  那笑容……

  楊守文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

  記得前世他曾看過一部電影,名叫《綠色奇蹟》。裡面那黑大個總是帶著憨厚的笑容,雖然長得很嚇人,卻非常單純和善良。眼前的烏力吉,給楊守文就是這樣一種感覺。聽到烏力吉的話,楊守文本能從腰裡的兜囊裡取出一塊餅,遞給了他。

  烏力吉咧開嘴,笑了。

  他的笑容,真的,真的,真的很純淨,純淨的讓人會忍不住心碎。

  他接過餅子,就蹲在車旁,狼吞虎咽的咀嚼起來。

  原熏雨看到這一幕,臉上的笑意更濃。

  「小官人,烏力吉的腦袋不清楚,但是卻很善良。

  你看,他對你笑了……烏力吉很少對人笑,他對你笑,便是說他對你有好感。」說完,原熏雨又對楊承烈道:「烏力吉這個樣子,留在草原上,早晚會被人害死。客人有貴氣,何不把他收留?他雖然能吃,但是也能幹活,放牛養馬都是一個好手。」

  「兕子……」

  楊承烈有些猶豫,突然扭頭,衝楊守文喊道。

  只是他話出口,卻發現楊守文已經蹲在烏力吉的身邊,還拿著一個水囊讓烏力吉喝水。

  「阿爹,我們帶他走吧。」

  這傢伙的確很能吃,蹲在這裡一會兒的功夫,半斤重的餅子就被他吃了一個乾淨。

  「原大娘說的不錯,烏力吉留在這裡,那些人一定會找他。」

  楊守文說著話,站起身來。

  「看到這傢伙,孩兒突然想到自己。

  想必孩兒以前和他差不多……所幸的是,孩兒有阿翁、阿爹、嬸娘和幼娘照顧,可他唯一的親人,卻在昨天被人殺害。阿爹,讓他跟著我吧,大不了我養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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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塞上雪 第二十四章 楊茉莉(下)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楊承烈就算是想要反對也不成了。

  他目光溫和,看了楊守文一眼。

  「既然兕子這麼說,那就讓他上車吧。」

  「大個子,上車。」

  「哦!」

  烏力吉站起來,走到馬車旁邊,把繫在背上的包裹接下來,噹啷一聲丟在車上。

  這是什麼東西?

  楊守文走過去試了一下,沉甸甸,少說有七八十斤的份量。

  把包裹打開,裡面是一對洗衣槌。

  原熏雨道:「這孩子力氣大,幫綠珠給人家洗衣服,普通的洗衣槌兩三下就被他弄斷了。後來綠珠就找人打了鐵製的洗衣槌。最開始十幾斤,到現在差不多有七八十斤。客人,這孩子真的不錯。哪怕是讓他跟在身邊看家護院,都能安心。」

  楊承烈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原熏雨則走上前,把一個包袱遞給烏力吉,聲音突然哽咽道:「烏力吉,跟著阿郎,一定要好好的,要聽小官人的話,不許給你阿娘丟臉,否則她會很​​不高興。」

  「大娘,我記下了。

  記得告訴阿娘,等烏力吉長大了,賺了錢,就會來接她去享福,到時候大娘一起去。」

  「那樣最好,那樣最好。」

  原熏雨說著話,眼圈就紅了。

  看得出,她沒有把綠珠的死告訴烏力吉。

  否則以烏力吉這種單純的性子,又怎可能如此平靜。他雖然不捨,但是也很高興。興高采烈的上了車,他坐好之後,就見醜丫頭頗為自覺地退讓了一下,但卻非常警惕。

  「咦,毛伊罕也在啊。」

  烏力吉看到醜丫頭,頓時笑了。

  楊守文撫摸了一下醜丫頭,估計這傢伙以前吃過烏力吉的虧。

  「原大娘,我們走了。」

  「客人一路順風,以後若有機會再來孤竹,定要來奴的客棧。」

  說著話,原熏雨向後退了一步。

  楊承烈揚鞭,馬車吱呀吱呀的移動起來。

  「大娘,告訴我阿娘,烏力吉一定會很乖,讓她不要擔心,等我回來接她。」

  楊守文坐在前面,卻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有點發酸。

  扭頭看了看烏力吉,他輕輕嘆了一口氣,以後烏力吉若是知道綠珠的噩耗,定會會非常難過吧。

  +++++++++++++++++++++++++++++++++++++++++++

  馬車,駛離孤竹。

  來的時候是父子兩人,走的時候卻變成了三男五狗。

  沿著坑洼的官道,一路搖搖晃晃。不知不覺中,大霧散去,一輪驕陽漸漸出現。

  楊承烈趕著車,楊守文抱著醜丫頭,烏力吉則坐在車上,好奇向四周打量。

  烏力吉的全名叫做烏力吉胡塔尕,突厥語的意思就是'多祥'。

  楊守文突然道:「阿爹,烏力吉這個名字不太好用。以後他就算是咱們楊家的人了,給他起個名字,好不好?」

  烏力吉聽見提到他的名字,立刻好奇看過來。

  楊承烈哼了一聲,想了想道:「你說的倒也有理。

  咱楊家現在雖然算不得什麼,可是在以前,也算是名門望族。既然你想要這小子做長隨,就叫楊茉莉吧。」

  「楊茉莉?」

  楊承烈的目光突然有些恍惚,輕聲道:「你阿娘生前最喜歡茉莉花!她在世的時候,在院子裡栽種了很多茉莉花。每到花開的季節,院子裡到處都是茉莉花的芬芳。」

  楊守文沉默了!

  半晌後,他突然轉身,「烏力吉,從現在開始,你就叫楊茉莉,懂了嗎?」

  「烏力吉是楊茉莉,楊茉莉是烏力吉。

  呵呵呵呵,烏力吉聽懂了,以後烏力吉就是阿郎的楊茉莉。」

  尼瑪!

  本來好好的一句話,為何從他嘴裡說出來,就好像變了個味呢?

  楊守文哭笑不得,舉起虎吞,在楊茉莉的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哪裡來的那麼多廢話,你只要記得自己叫楊茉莉就好,至於其他的話,以後不許再說出來。」

  「哦!」

  烏力吉……不對,從現在開始,應該叫楊茉莉才對。

  他咧嘴笑了起來,然後對楊守文道:「阿郎,楊茉莉餓了!」

  你不是才吃了半斤餅子嗎?

  楊守文扭頭向楊承烈看去,卻見楊承烈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正笑呵呵看著楊守文。

  「兕子,一個月五百文,未必夠啊。」

  「呃……」

  「把醜丫頭讓給我,我可以考慮再給你增加一些。」

  「阿爹,你休想。」

  楊守文頓時怒了!

  你怎麼當人家阿爹的?霸占了我的刀不說,還想霸占醜丫頭,簡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嘿嘿嘿,你考慮一下。」

  「阿爹,茉莉現在可是咱們楊家的人了。

  如果傳出去,茉莉連飯都吃不飽,丟的可是楊家的臉面。阿爹是楊家的家主,你懂得。」

  這一個'你懂得',立刻對楊承烈造成了一萬點的傷害。

  他沉下臉,哼哼唧唧,也聽不清楚在嘀咕些什麼。

  不過楊守文大體上還是能夠猜出,無非就是什麼'不孝子'之類的牢騷,又能如何?

  他從包袱裡,又取出一張餅,塞到了楊茉莉手中。

  不就是一頓飯嗎?

  阿爹,你等著……等我生意做起來之後,我天天讓茉莉在你面吃大餐,到時候心疼死你。

  一想到楊承烈心疼的樣子,楊守文就忍不住嘿嘿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

  「沒什麼。」

  「沒什麼你還笑?」

  「沒什麼,就不能笑了?」

  從昌平出來,到返回昌平,父子兩人之間的陌生感似乎消除了很多,說話也變得隨意不少。

  楊守文發現,其實在老爹的身上,有著滿滿的逗比屬性。

  +++++++++++++++++++++++++++++++++++++++++++++++

  翻過前面的山坡,就是昌平縣境。

  這一路上走來,倒是風平浪靜,沒有什麼波折。

  眼看就要抵達昌平,楊守文總算是鬆了口氣。緊繃了一路的神經,也隨之放鬆許多。

  就在這時,忽聽一陣急促馬蹄聲從後面傳來。

  楊守文回頭看去,卻臉色大變。

  只見十幾匹戰馬風馳電掣般從車後方向馳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近到楊守文可以看清楚對方的模樣。

  那是一群髡髮結辮的突厥人,手持刀槍,呼嘯奔來。

  為首的突厥人,突然把武器收起,從身上摘下弓箭……

  「阿爹,茉莉,小心弓箭。」

  楊守文的汗毛頓時乍立起來,手持大槍呼的一下子從車上縱身躍下。

  與此同時,一支利矢飛來。楊承烈反手抽出寶刀,只見寒光一閃,將那支利矢劈落。

  但是對方隨即又有三人放箭,拉車的那匹駑馬發出希聿聿一聲慘嘶,便栽倒在路上。馬車哐當一下翻倒,就見楊承烈騰身而起,在空中翻了個跟頭,穩穩落地。

  醜丫頭也從車上竄下來,而楊茉莉則抱著那四隻小狗哐當一聲,被扣在車下。

  「茉莉!」

  楊守文爬起來,就看到楊茉莉和那小狗被壓在下面,頓時眼睛都紅了。

  和楊茉莉相處時間不長,可是這一路上,因為他的單純而鬧出來的笑話,也讓楊守文免去了長途跋涉的辛勞。原熏雨相信他,所以把楊茉莉交給他照顧。現在倒好,還沒有到家,楊茉莉就出了事……這讓我該怎麼向原熏雨交代,怎麼向綠珠交代。

  楊守文抬起頭,看著那十幾匹風馳電掣衝過來的馬匹,心中頓時騰起無盡殺意。

  他站在官道中央,橫槍身前。

  就見為首的突厥人口中發出一連串狼嚎似地叫喊聲,抽出大刀,眨眼間便到了楊守文的身前。他跨坐在馬上,將手中大刀高高舉起。刀口的寒光映在他那張猙獰的臉上,顯得格外可怖。

  他大吼一聲,手起刀落。

  在楊守文身後,楊承烈不禁瞪大了眼睛。

  「兕子,躲開。」

  楊守文面對那突厥​​騎士,卻不躲不閃,眼見戰馬衝到身前,他身形陡然一轉,大槍滴溜溜在手中一轉,一隻手探出,一把將那突厥騎士從馬上拽下來,抬手一槍刺出,便穿透那突厥人的胸口。

  「該死的獠子,全都給我去死吧。」

  他拔出虎吞槍,健步上前,錯步擰腰抬手就是一槍,正刺中那馬的脖子上。

  戰馬慘叫一聲,噗通便倒在血泊中,更把那馬上的騎士摔飛出去。那騎士落地,頭暈眼花,正想要爬起來卻見眼角閃過一道黑影,緊跟著就看到醜丫頭張開嘴,一口就咬在他的喉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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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塞上雪 第二十五章 你叫菩提祖師(上)

  醜丫頭一擊就走,渾身毛髮被鮮血染紅。

  它嘴裡咬著一塊血肉,飛快退到了馬車邊上。而那個胡人,則倒在地上,雙手摀著脖子,睜大眼睛發出嗬嗬嗬的聲音。醜丫頭剛才那一下,把他的喉管咬斷了。

  追兵來時,如神兵天降。

  可一眨眼的功夫,就死了兩個同夥。

  剩下的胡人先一愣,旋即發出一連串狼嚎似地的叫喊,其中有六個人縱馬而來,把楊守文就圍在了中間。四個人逼向楊承烈,剩下兩個胡人則朝著馬車方向行去。

  「醜丫頭,躲起來!」

  楊守文大聲吼道,同時閃身躲過一刀。

  六個胡人圍著楊守文打轉,不時有一個人會跳出來,向楊守文發起攻擊。

  楊守文雖說身手靈活,但是被這六騎聯手圍攻,一時間也手忙腳亂,顯得格外狼狽。一個閃躲不及,一匹馬從他身後掠過,馬上的胡人揮刀就砍。楊守文矮身躲過,卻還是慢了一拍,一蓬鮮血噴濺,那口刀撕裂他的衣服,在後背上留下一道傷口。

  劇烈的痛楚,讓楊守文大叫一聲。

  他強忍從後背上傳來的疼痛,錯步扭身,手中大槍鐺的崩開一口大刀,而後旋身一槍刺出。這一槍快如閃電,身後的胡人甚至沒等反應過來,就被戳中了肚子。

  楊守文兩膀用力,「給我下來!」

  他大吼一聲,把那胡人從馬背上直接挑飛出去,摔落在地上。

  與此同時,楊承烈那邊也斬殺了一個胡人。只是胡人的人數明顯佔居優勢,而且清一色騎兵,以至於楊守文和楊承烈的情況也變得越來越危險。楊守文心中不由得大急,槍法一變,全然不顧胡人對他的攻擊,一槍快似一槍,在瞬間又擊殺兩人。

  只是,他為了殺死兩個胡人,卻付出了一刀一箭的代價。

  對方用箭矢射中了他的大腿,同時胸口更險之又險抹了一刀,鮮血頓時染紅了衣衫。

  剩下三個胡人,攻勢越來越猛。

  楊守文半跪在地上,大槍上下翻飛,拼命抵擋對方的猛攻。

  就在這時,那兩個向馬車走去的胡人,一個縱馬追擊醜丫頭,另一個則跳下馬,來到了馬車旁邊。

  他伸出手,想要把馬車掀翻,可就在他手掌碰觸馬車的一剎那,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巨雷似地咆哮。緊跟著,那沉甸甸的馬車一下子飛了出去,一個雄壯的身影出現在那胡人面前。

  「我打死你們!」

  楊茉莉手持兩支洗衣槌,從地上爬起來。

  在他身下,四隻小狗往往狂吠,不過卻沒有受到半點傷害。

  原來,在馬車翻車的一剎那,楊茉莉把四隻小狗藏在身下,雙手撐在地上,生生保護小狗沒有受傷。此刻,他掀翻了馬車,左手洗​​衣槌掄出去,帶著隱隱風雷聲。

  那胡人嚇得連忙舉刀相迎,就聽鐺的一聲響,那口百煉鋼刀竟然被砸裂開來。

  不等他反應,楊茉莉右手洗衣槌流星趕月,啪的就落在那胡人的腦袋上,頓時腦漿迸裂。

  「阿郎休慌,楊茉莉幫你。」

  說話間,楊茉莉大步流星便到了楊守文身旁。

  他身體一矮,一隻洗衣槌脫手飛出,正中一匹戰馬的前腿上。

  那馬慘叫一聲,便摔倒在地,楊守文墊步上前,一槍把那馬上的騎士刺殺在地。

  「楊茉莉,去幫我阿爹。」

  「呃!」

  楊茉莉悶聲應了一句,拎著一隻洗衣槌就趕去支援楊承烈。

  而楊守文則抖擻精神,虎吞大槍一翻,迎著那衝過來的胡人騎士騰空躍起,一槍把對方刺落馬下。

  與此同時,從旁邊傳來一聲慘叫。

  原來楊茉莉再次施展出撒手槌的絕招,把圍攻楊承烈的一個胡人砸落馬下。

  眨眼間十四個胡人騎士,除了那個去追殺醜丫頭的之外,只剩下三個人。三個胡人眼見情況不妙,連忙撥馬就走。楊守文追了兩步,眼見對方越走越遠,心中一急,猛然振臂將大槍擲出,正中落在最後的胡人後心上。那胡人慘叫一聲,跌落馬下。

  剩下兩個胡人,越走越遠。

  楊守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從傷口傳來的劇痛,讓他忍不住呲牙哼唧了一聲。

  楊承烈也好不到哪兒去,遍體鱗傷,在楊茉莉的攙扶下,慢慢走到了楊守文身旁。

  「兕子,沒事吧。」

  楊守文抬頭苦笑道,「阿爹莫說笑,你看我現在這樣子,好像沒事嗎?」

  「呵呵!」

  楊承烈笑了。但他笑容隨即隱去,輕聲道:「此地不可久留,咱們盡快返回昌平。」

  「醜丫頭呢?」

  楊守文想起了醜丫頭,頓時緊張起來。

  四隻小狗一溜煙跑到了他身邊,圍著他不停打轉,並發出汪汪的叫聲。

  就在這時,從路邊的林子裡也傳來一陣犬吠。緊跟著就見一匹馬從林子裡跑出來,醜丫頭就跟在那匹馬的後面,嘴上全都是血,兩隻前爪同時沾著殷虹的鮮血。

  「醜丫頭!」

  看到醜丫頭安然無恙跑出來,楊守文頓時大喜。

  醜丫頭先是和那四隻小狗磨蹭了一下,便跑到楊守文身邊,然後把腦袋扎進楊守文懷中。

  「嘶!」

  醜丫頭動作太大,碰到楊守文胸口的刀傷,疼得他臉色變得煞白。

  不過,他沒有推開醜丫頭,而是用力揉了揉醜丫頭的腦袋,確定它沒有受傷,才算鬆了口氣。

  「兕子,我受傷了!」

  一旁楊承烈實在忍受不了楊守文對醜丫頭的關懷,忍不住開口說道。

  「阿爹別鬧,醜丫頭可是幹掉了兩個獠子。

  你身上那點傷算什麼,我才是真正的重傷……媽的,這幫該死的獠子!不過也好,倒是給咱們送了這麼多的馬匹,就算是當作賠償。茉莉,去把我的槍拿來,順便把那些馬收攏好,接下來咱們怕是要騎馬回去了。阿爹,你騎馬沒有問題吧。」

  楊承烈掙扎著起身,「廢話!」

  說著,他走到那幾具屍體旁,在屍體上摸來摸去。

  「茉莉?」

  楊守文發現楊茉莉依舊站在旁邊,一動不動。

  楊茉莉低下頭,看著楊守文,那臉上帶著滿滿的疑惑,似乎是在問:阿郎叫我嗎?

  「我讓你把馬收攏一下,順便把我的槍取回來。」

  「好的。」

  楊茉莉瓮聲瓮氣答應了一聲,轉身便走。

  不過走了兩步,他又停下來扭頭看著楊守文,鄭重其事道:「阿郎,我叫楊茉莉。」

  「呃……」

  你說的好正確,我竟無言以對!

  楊守文終於發現,和楊茉莉交流起來,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這傢伙和你一本正經扯淡的模樣,真的是……好賤!楊守文甚至,有一種想要揍人的衝動。

  但這傢伙的力氣實​​在可怕。

  楊守文的力氣不算小,但是比之楊茉莉,似乎仍遜色幾分。

  尼瑪,你知不知道,你只有十三歲?可是看他剛才的模樣,簡直就是霸王復生嘛。

  楊守文殺了兩匹馬,楊茉莉打死了一匹馬。

  對方一共十四個人十四匹馬,除了逃走的兩人之外,楊茉莉在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收攏九匹馬過來。而且,這九匹馬似乎不差,雖然算不得寶馬良駒,但也是上好的馬匹,比之那匹被殺死的駑馬,根本是不可同日而語。僅僅這九匹馬,楊守文在心裡算了一下,若是牽到昌平的馬市去販賣,至少也能賣個五千金來。

  在楊茉莉的幫助下,楊守文上了一匹馬,並且把四隻小狗裝在褡褳裡,放在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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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塞上雪 第二十六章 你叫菩提祖師(下)

  「兕子,這些人是靺鞨人。」

  楊承烈這時候,已經檢查完那些人的屍體,手裡拎著十幾個皮囊走過來。

  「阿爹怎麼知道?」

  「廢話,我在昌平十幾年,早就煉成一雙神眼。

  就算是蚊子從我眼前飛過去,我一眼就能辨認出公母來。」

  阿爹,你知不知道,我就喜歡看你這種一本正經吹牛時,臭不要臉的樣子!

  「哈哈哈哈!」

  楊守文哈哈大笑,卻沒有進行反駁。

  「呃,他們身上有標致,是粟末靺鞨人的標致。」

  楊守文輕聲道:「阿爹,這件事我覺得你最好是禀報縣尊,靺鞨人如此猖狂,必有原因。」

  說著話,他的目光一轉,就落在了身旁楊茉莉的身上。

  楊茉莉茫然看著楊承烈父子,然後走到馬車旁邊,把掉在地上的包袱拾起來,連同那兩柄洗衣槌放在馬背上,而後又攙扶著楊承烈上馬,這才自己搬鞍認鐙,跨坐馬上。

  「醜丫頭,跟上!」

  楊守文看了看天色,催馬便走。

  醜丫頭跟在馬後,卻是亦步亦趨……

  楊承烈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朝著楊茉莉招招手,也縱馬而行。

  三個人,九匹馬,一隻狗,沿著官路翻過了山坡,便進入了昌平縣的境內轄區。

  ++++++++++++++++++++++++++++++++++++++++++

  楊承烈要回昌平。

  孤竹發生的事情,讓他意識到事態有些嚴重。

  他相信,那些粟末靺鞨人要追殺的不會是他父子,恐怕是楊茉莉。也就是說,綠珠的死,並不是看上去那麼簡單。她一定知道了什麼,粟末靺鞨人才要斬草除根。

  在岔路口,楊承烈對楊守文道:「兕子,與我回縣城吧。」

  楊守文笑著搖搖頭,「阿爹不用管我,我自回村裡就是。

  現在我還不適合拋頭露面,所以就不去城裡。至於這些傷,不過皮肉傷,我回去之後再處理一下就是。倒是茉莉,先跟著阿爹,等辦理好了戶貫,再讓他過來。

  阿爹,我覺得那三條命案可以暫且放一下。

  粟末靺鞨人的動作很詭異,阿爹要做好準備才是……」

  楊承烈點了點頭,但有些不太放心。

  「兕子,你真不要回城嗎?」

  「阿爹放心,有醜丫頭在,足夠保護我周全。」

  楊守文說完,用手一指身後的馬匹,「我帶回去兩匹馬,其他的阿爹便帶去城裡吧。」

  「好,那就這麼說……家裡若有狀況,就讓楊嫂通知我。」

  楊守文在馬上拱手,挑選了兩匹看上去雄壯的馬,把韁繩繫在馬鞍上,與楊承烈分道揚鑣。從這岔路口到村子,距離不算太遠。可是楊守文這次走過來,心裡卻縈繞著一種別樣的情緒。他說不清楚這究竟是怎樣一種情懷,只是感覺很親切。

  沿著小路緩緩而行,醜丫頭在左右奔走,不久就看到了村口的那塊兩三米高的巨石。

  「兕子,你這是怎麼了?」

  走進村口,就遇到在外面曬太陽的老胡頭。

  看到楊守文渾身是血,他嚇了一跳,連忙上前詢問。

  楊守文笑道:「老胡頭,我沒事……對了,我要的東西,做好了嗎?」

  「當然!」

  老胡頭牽著韁繩,笑著道:「我老胡頭別的不成,可是說一是一。東西今天一早就送到你家裡了……兕子,你真沒事嗎?要不我去找老田,讓他給你看上一看?」

  老田,就是田村正。

  他除了是村正,也懂得一點醫術,村裡人若是得了病,都是他來診治。若田村正拿不准,才會去城裡找醫館。

  「也好!」

  楊守文沒有拒絕老胡頭的好意,然後牽著馬,帶著狗便直奔村後。

  此時此刻,楊守文的樣子有點嚇人……他身上的衣服被鮮血染紅,裸露在外的傷口,也是觸目驚心。他臉色煞白,氣色也不是太好。不過,他牽著三匹馬,還領著一隻狗,卻是讓不少人感到驚訝。在楊守文和老胡頭說話的時候,已經有人跑去楊家報信。

  當楊守文來到家門口的時候,楊氏和幼娘都已經站在了門口。

  「兕子哥哥!」

  看到楊守文這副模樣,幼娘忍不住撲上來。

  楊守文一咧嘴,但還是笑著抱住了幼娘,輕聲道:「幼娘,兕子哥哥累了,想休息一下。

  對了,看兕子哥哥給你帶了什麼禮物?這是醜丫頭,這是它的孩子,你要好好照顧。」

  楊守文說著,把那四隻小狗也放出來。

  在褡褳裡憋了一路,小狗一出來就想要撒歡。可是醜丫頭卻發出一陣低吼,那小狗頓時老實下來。

  「兕子,你這是……」

  「嬸娘放心,沒大礙!」楊守文把韁繩交給楊氏,「幫阿爹做了些事情,不小心傷了皮肉。這幾匹馬,嬸娘拴好,它們現在可是屬於咱楊家的財物。我先回屋休息,有什麼話,晚上再說……幼娘,照顧好小狗,先想一想,給它們取什麼名字。」

  說完,他提著槍便進了院門。

  楊家原本就是這村子裡的大戶,雖然一直很低調,可因為楊承烈的關係,還是很受重視。

  楊守文這次一下子帶了三匹馬回來,著實引起了轟動。

  不少人圍在院門口,看著楊氏把馬拴好。

  就在這時,田村正拎著一個箱子趕來,和楊氏打了一個招呼之後,便進屋去找楊守文。

  換下身上的衣服,田村正又幫著楊守文把身上的傷口處理妥當。

  要說起來,楊守文身上的傷口看著很嚴重,可實際上都是皮肉傷,沒有傷到筋骨。

  「我這金創藥,還是早年間從孫神醫的弟子那裡討來。

  這虎谷山別看地處邊荒,可是滿山都是好東西。我每年都會做一些傷藥販賣出去,生意相當不錯。連縣城的回春堂裡,用的都是我這傷藥,治療金創最是神效。」

  孫神醫,就是孫思邈。

  不過孫思邈應該已經離世多年,他那弟子……

  楊守文也只能是'呵呵'。但不得不承認,田村正的金創藥效果不錯,塗抹在傷口上,有一絲絲涼意往裡滲透,也驅散不少疼痛感。把傷口處理好,田村正就告辭離去。楊守文則躺在榻床上,只感到一陣陣眩暈感襲來,眼皮子越來越沉。

  這兩天,可夠辛苦。

  先趕了夜路,又遇到殺人案,最後還遇到襲擊。

  楊守文感覺到,這兩天的經歷堪稱豐富多彩,同時心裡面,也有一種莫名的恐慌。

  聖曆元年,究竟發生了一些什麼事?

  楊守文腦子裡空空蕩盪,有些想不起來了。

  畢竟,前世他雖然看過一些這個時代的書籍,但大多數時候是為了消磨時光,並未留心。

  渾渾噩噩十七年,如今突然一下子讓他回憶,還真有些困難。

  呼,兵來將擋,水來土填。

  楊守文突然覺得,自己就好像那隻鑽到了鐵扇公主肚子裡的孫猴子。他現在所處的時代,就好像鐵扇公主的肚子。只是他沒有孫猴子七十二變的本領,也不知道會鬧騰出一個什麼結果……越想,越覺得心煩。楊守文索性閉上眼,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得香甜。

  當楊守文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落西山。

  屋子裡,光線昏暗。

  他掙扎著坐起來,披衣往外走,卻聽到從門外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

  「菩提菩提,你告訴幼娘,是誰傷了兕子哥哥?」

  「你怎麼不回答我?我生氣了……好吧好吧,再吃一塊!不過你要答應幼娘,以後要好好保護兕子哥哥。」

  楊守文輕手輕腳走到門口,拉開一道門縫。

  屋外,斜陽夕照。

  幼娘一個人,孤零零坐在門廊上,沐浴在夕陽的餘暉之中。

  醜丫頭蹲坐在門廊下,不停搖動尾巴。幼娘手裡拿著一塊肉餅,慢慢伸出手,醜丫頭隨即後肢直立,竟站起來,一口就吞下那塊餅子,而後又蹲坐著,露出討好的模樣。

  不知為什麼,看著幼娘的背影,楊守文心裡生出一種莫名的悸動。

  他想起了那個夢,那個在孤竹客棧裡做的噩夢。

  輕輕拉開房門,他走到了幼娘的身後蹲下。幼娘似有覺察,扭頭看過來,那小臉上頓時露出燦爛的笑容,甜甜道:「兕子哥哥,你終於醒了……幼娘真擔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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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塞上雪  第二十七章 我要釀酒(上)

  生活,似乎又恢復了正常。

  唯一的變化,就是原本平靜的家裡,變得熱鬧許多,每天雞飛狗跳,馬嘶牛吼。

  「菩提,過來!」

  「菩提,去把籃子拿來。」

  「菩提,不許在這裡尿尿,打你哦!」

  菩提,就是醜丫頭。

  只是幼娘覺得,醜丫頭一點都不好聽,所以強行把醜丫頭改了名字。

  「從今天開始,你就叫菩提祖師。」

  看著幼娘蹲在那裡,一本正經對醜丫頭胡說八道的時候,楊守文頓時有一種莫名的喪失感。若這世上真有諸佛,若這世上真有神仙,若這世上真有個叫菩提祖師的,看到幼娘對著一隻狗叫菩提,又會是怎樣的感受?想必,會有千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吧。

  可不管怎麼說,醜丫頭已經變成了菩提祖師。

  四隻小狗,也依次有了名字。

  最大的叫悟空,其他三隻分別是八戒、沙僧和小白龍。雖然楊守文的《西遊記》才說到龍宮得寶的情節,可是在第一隻小狗被命名為悟空的時候,楊守文就乾脆給其他三隻狗起了名字。

  幼娘不清楚這其中的緣由,但是卻知道,楊守文一定有他的理由。

  第三天,楊守文已經可以正常行走,身上的傷口,更在慢慢的癒合。

  這具身體很奇怪,之前那麼嚇人的刀傷,只三天就開始癒合。楊守文隱隱約約能夠猜測,他之所以有如此強大的自愈能力,想必是和當日被雷劈中,有莫大關聯。

  那道雷,讓他恢復清醒,同時也改變了他的體質。

  這對他而言,無疑是一件好事:在這個醫療條件相對落後的年代,擁有這樣一種體質,顯然有莫大的好處。

  ++++++++++++++++++++++++++++++++++++++

  清晨,庭院裡霧氣昭昭。

  楊守文起了個大早,發現楊氏和幼娘,都還沒有起床。

  醜丫頭……不對,是菩提祖師聽到了動靜,立刻抬起頭,它的窩,坐落在門廊一隅,可以清楚看到院子裡所有的狀況。在發現是楊守文出來後,菩提祖師又趴下來,舔了舔蜷在它身下的一隻小狗,便閉上眼睛,似乎睡著了似得,一動不動。

  這傢伙,還真幾分祖師處變不驚的氣質。

  楊守文在門廊上活動了一下,沒有如往常那樣練功。

  雨霧天,練功會適得其反。楊守文很清楚這樣一個道理,所以在活動了身子之後,便徑自來到前院。

  前院看上去,似乎小了些。

  在院子的角落裡,多出了一個簡陋的馬厩,裡面圈著三匹馬。

  現在這個家,還真有點家的意思。牛馬都有了,再加上那五隻狗,似乎越來越熱鬧。

  楊守文先是在牛圈和馬厩裡添了些草料,就來到柴房門口。

  經過兩天的準備,柴房已經發生了變化。

  裡邊擺放著一個看上去有兩米多高的器具,底下是一個火爐。

  「兕子,怎麼這麼早起來?」

  楊氏一如往常,早早起床準備早餐。

  只是她發現,楊守文居然比她起的更早。

  「嬸娘,我在幹活呢。」

  「做什麼?可要我幫忙嗎?」

  楊守文從柴房裡走出來,從柴房旁邊的棚子裡,抱了一堆木柴出來,笑呵呵回答道:「我在釀酒。」

  「酒?」

  楊氏愕然,走上前道:「前幾天不是剛買了二十壇酒,沒了嗎?」

  「還在呢。」

  「那你釀什麼酒?」

  楊守文把木柴放在火爐旁,搔搔頭道:「其實也算不得釀酒,只是做些加工而已。」

  「加工什麼?」

  「嬸娘不覺得,如今這市面上的酒水淡出個鳥嗎?

  我想做些加工,把那些酒進行提純蒸餾。這樣一來,酒的度數會提高一些,口感也會變得純烈一些。」

  什麼是提純?什麼叫蒸餾?

  楊氏對此是完全不懂,只覺得楊守文是在胡鬧。

  這傢伙,從清醒過來之後,就變得有些古怪。如果不是從小看著楊守文長大,楊氏甚至連他身上有幾根毛都知道,說不定會覺得眼前這楊守文,根本就是換了人。

  算了,反正這錢他已經花了,便由著他胡鬧吧。

  「兕子,要我幫忙嗎?」

  「不用了嬸娘,我一個人能行。」

  楊守文說著,就把楊氏推出了柴房。

  楊氏頗感到無奈,只好在門外說:「那你小心點,我去伙房做飯。需要幫忙時喊我一聲,你可別折騰太厲害了。」

  「我知道!」

  楊守文答應一聲,就鑽進了柴房裡。

  楊氏不禁搖了搖頭,洗漱一番之後,就到廚房忙活起來。

  早飯做好,楊守文滿臉黑灰從柴房裡跑出來,匆匆吃了兩碗粥水,就又鑽進柴房。

  當朝陽升起,濃霧開始散去,幼娘迷迷糊糊從後院出來。

  「阿娘,什麼味道?」

  楊氏正在廚房裡清洗,聽到幼娘的話,便走了出來。

  咦?

  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酒香。

  和她所熟悉的酒味有些不同,更熾烈,更濃郁。她心裡一動,目光旋即一轉,落在那柴房緊閉的柴門上。

  「你兕子哥哥再鼓搗什麼釀酒,可能是酒的味道吧。」

  「兕子哥哥會釀酒?」

  幼娘一聽,立刻清醒過來,撒丫子就要過去看熱鬧,卻被楊氏一把揪住耳朵。

  「給我先去洗漱,女孩子家家的,整日瘋瘋癲癲,起床了也不拾掇好,像什麼樣子?」

  這時候,菩提祖師領著悟空八戒沙和尚和小白龍四隻小狗,慢吞吞從後院走過來。它帶著四隻小狗先撒了泡尿,然後又跑到井邊喝水,但水沒有嚥下去,吐在地上。

  「看看,看看……連狗都知道乾淨。」

  「是菩提!」

  「好好好,菩提……先去洗漱。」

  幼娘撅著小嘴,心不甘情不願跑去洗漱了一番,然後帶著四隻小狗就跑去了柴房。

  菩提祖師則趴在廚房門口,陪著楊氏。

  楊氏一邊幹活,一邊嘮叨,不過那眼睛卻不時向柴房瞄去。

  從柴房裡傳來的酒香,越來越濃,濃香撲鼻。

  楊氏也越來越好奇,忍不住起身走過去。

  「兕子哥哥,這是什麼丫。」

  「這是蒸餾器……你看,我用蒸鍋把酒加熱,酒熱了之後,就會變成蒸汽,然後經過冷卻之後,從這根管子流出來。這樣一來,酒的濃度就會提高,口感也會變得濃烈。」

  「呸呸呸,好難喝。」

  「幼娘別亂動,還沒有弄好呢。」

  柴房裡,傳來楊守文和幼娘的對話聲。

  過了一會兒,裡面漸漸安靜下來,緊跟著柴房門打開,一股濃郁的酒香撲面而來。

  楊守文抱著幼娘,從柴房裡走出。

  他的臉,紅撲撲的,好像熟透的蘋果。

  而幼娘也是如此,小臉紅的醉人,在楊守文的懷裡,咬著​​手指頭,不時發出兩聲痴笑。

  「兕子,幼娘她……」

  楊氏嚇了一跳,連忙上前。

  「醉了!」

  「啊?」

  「我忘了在蒸餾的時候,酒氣會揮發。

  屋子裡空氣流通不暢,幼娘年紀又小,所以在裡面一會兒的功夫,就被酒氣熏醉了。不過嬸娘放心,讓她回去睡一覺就好。別說是她了,就是我,也有些受不了。」

  沒吃酒就醉了?

  楊氏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情。

  她有些哭笑不得,朝柴房裡看了一眼之後道:「那你在外面喘口氣,別真的醉了。」

  「我知道。」

  楊守文站在門口深呼吸兩口氣,驅散了體內的酒氣。

  他在門廊上坐下,菩提立刻晃著尾巴跑過來,跳到門廊上趴下,把頭放在他的腿上。

  四隻小狗則東倒西歪的走過來,在菩提身邊倒下。

  楊守文輕輕搓揉麵頰,靠在廊柱上。

  只是加工提純,就如此麻煩……原以為可以簡簡單單,輕輕鬆鬆搞定的事情,卻險些把自己也栽進去。這蒸餾酒,還真沒有那麼容易,待​​會兒再提純的時候,要小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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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塞上雪 第二十八章 我要釀酒(下)
  
  他在門廊上歇了一會兒,準備繼續工作。

  可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馬嘶的聲音。

  希聿聿,戰馬長嘶。緊跟著腳步聲傳來,院門被人蓬的一下子推開。

  菩提隨之起身,衝著院門發出一陣嘶啞的低吼。

  「菩提,別亂來,是二郎。」

  楊守文連忙止住了菩提的攻勢,站起身來。

  與此同時,楊氏也從正堂裡出來,看到來人是楊瑞,她也沒有在意,便準備回去繼續工作。

  「大兄,出事了!」

  楊瑞慌慌張張衝進院子,便大聲叫喊。

  他這一叫喊不要緊,原本被酒氣醺得有些醉意的四隻小狗被驚醒,汪汪汪叫成了一片。

  楊守文哭笑不得,連忙四處安撫。

  「二郎,什麼事這麼慌亂?」

  幾天不見,這裡怎麼會如此熱鬧?

  楊瑞先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大聲道:「今日凌晨,縣衙遭遇襲擊。

  阿爹在衙門裡值守,不想被賊人所傷……他讓我來找你,請大兄即刻隨我回城。」

  楊守文大吃一驚,也顧不得安撫那四隻小狗。

  「阿爹受傷了?」

  他連忙站起來,驚訝問道:「不過兩個獠子,阿爹雖然之前受了點傷,也不至於被他們所傷啊。」

  楊守文領教過那兩個獠子的身手,所以心裡有數。

  楊承烈的武藝或者比不上他,但畢竟曾是軍中果毅校尉,更做了十年縣尉。他雖然不擅槍法,但刀法純熟。那天在路上被粟末靺鞨人圍攻,也是因為對方人多勢眾,而且佔居馬匹的優勢。如果真要是步戰,楊承烈絕對能幹掉那四個靺鞨人。

  楊瑞道:「誰說只有兩個獠子?」

  「啊?」

  「昨日阿爹看管虎叔父接連數日值守疲乏,所以讓他回家休息。卻不想今日凌晨,突然有十幾個賊人衝入縣衙。阿爹倉促應戰,以至於被賊人所傷。如果不是茉莉昨天跟隨阿爹,阿爹怕是性命不保。那些賊人在民壯趕來之前,縱火燒了衙堂,然後趁亂撤離。如今,縣衙裡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縣尊更對此大為震怒。」

  原來楊茉莉這兩天跟著老爹,估計老爹不會有性命之憂。

  聽到這裡,楊守文也鬆了口氣。

  他立刻來到馬厩,從裡面牽出一匹馬來,一邊往外走一邊道:「嬸娘,煩勞照看家裡,我和二郎去縣城一趟。」

  楊守文和楊瑞的對話,楊氏聽得真真切切。

  她連忙道:「兕子只管去做事,家裡有我就成。」

  「二郎,隨我走。」

  楊守文牽馬走出院門,然後為馬披上的馬鞍,就搬鞍認鐙。

  這兩天,他在沒事的時候,也會試著騎馬。楊守文的騎術不精,前世雖然騎過馬,但只是個樣子貨。如今來到這個時代,沒有汽車、自行車,馬就是最好的工具。

  所以,他必須要掌握騎馬的技巧,在沒事的時候就嘗試著給馬上鞍。

  可畢竟時間太短,楊守文的騎術比之三天前,最多是純熟了一點,卻沒有太大進步。

  但已經足夠了!

  他上馬之後,​​打馬揚鞭就衝出村子。

  楊瑞也上了馬,緊隨在楊守文的時候,朝著縣城方向疾馳。

  ++++++++++++++++++++++++++++++++++++++

  記憶裡,楊守文來過幾次昌平,但是並不頻繁。

  這座在後世號稱'帝都後花園'的城市,在一千五百年後,只是帝都的一個行政區。而現在,昌平確是幽州北部的要塞,承擔著保護薊縣和居庸關之間的交通安全。

  城牆大約高六丈,約三四層樓的高度。

  厚厚的城牆上,更殘留著許多斑駁痕跡……要知道在兩年前,這裡曾經遭遇契丹人的猛攻,甚至險些城破。

  當楊守文和楊瑞抵達昌平縣城的時候,發現縣城的氣氛格外緊張。

  城門口,一隊民壯設置了哨卡,對進出的行人進行嚴格的盤查。幾個商販更因為身上攜帶武器,被當場緝拿。他們在城門口哭喊著,卻沒有人對他們報以同情。

  「二郎,你回來了。」

  楊瑞和楊守文在城門口下馬,有民壯隊長迎上前來。

  「這是我大兄,阿爹讓我找他前來,還請哥哥通融則個。」

  楊守文很少露面,雖然昌平上上下下都知道楊承烈有這麼一個嫡長子,但卻少有人見過。以前,楊守文渾渾噩噩,不會有人關注。倒是前兩日,在虎谷山小彌勒寺裡,楊守文擊斃一個獠子刺客,昌平人才知道,楊承烈那個傻兒子武力非凡。

  民壯隊長連忙道:「原來是大郎!」

  尼瑪……

  楊守文不禁在心裡吐槽:你可以叫我大公子,也可以叫我大少爺,何苦總為難'大郎'呢?

  只是他不會說出來,與那隊長點點頭,沒有開口。

  好在隊長也知道,楊守文是個傻的,所以更沒有計較楊守文的無禮。

  「二郎,你和大郎進城吧,見到楊縣尉,還請代我問好。」

  楊瑞連忙道謝,和楊守文復又上馬,過了關卡。

  「頭,又來了一個痴漢。」

  一個民壯湊過來,嬉皮笑臉道:「你說楊縣尉家裡,怎地那麼多痴漢。家裡有一個也就算了,前些日子還又找了一個。不過,他家那個楊茉莉,可真是兇惡啊。」

  「兇惡你還碎嘴」

  隊長瞪了那民壯一眼,「你道大郎是個好相與的嗎?

  別忘了,前幾日他在小彌勒寺,還親手擊斃了一個獠子。你剛才那些話若是傳出去,莫說楊縣尉找你麻煩,就算是他家那兩個猛人,隨便一個都能要你好看。」

  民壯嚇了一跳,臉頓時變得煞白。

  「隊長,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管你什麼意思……今天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聽說縣尊已發雷霆之怒,要徹查兇徒。沒看見管班頭晌午那臉色有多難看嗎?給我老老實實盯著,如果咱們這邊出半點差池,到時候都會倒霉。該死的獠子,也忒猖狂,若讓我抓到,定要他好看。」

  不到唐朝,不知道這個時代罵人的話語是何等匱乏。

  民壯隊長的壓力其實也很大,他是真的擔心再出事,到時候所有人都會跟著遭殃。

  楊守文隨著楊瑞進城後,便放慢了速度。

  街道上的行人不多,每一個坊門外,都有坊丁值守,一個個表情嚴肅,如臨大敵。

  楊承烈在縣城裡的家,位於番仁里。

  整個昌平縣,共有八個坊市,其中和平坊為商業區,​​其餘坊市則供百姓民眾居住。

  番仁里是八個坊市中,規模相對較大的坊市。

  縣衙就設立於番仁里的一側,裡面每天都會有值守的武侯,治安也還算是不差。

  「大兄,你有多久沒來家了?」

  楊守文和楊瑞進了番仁里之後,便從馬上下來。

  楊瑞帶路,一邊走一邊問道,他似乎有些緊張,即便是光天化日,仍在四處張望。

  「記不得了……二郎,你不用這麼緊張。

  沒看到到處都是武侯和坊丁,那些賊人若是敢動手,那真就是不知死活了。」

  「我知道,我知道!」

  楊瑞一邊答應,卻禁不住還是有些緊張。

  兩人沿著坊內的大路徑自來到坊市中央,在一座宅院門口停下,楊瑞從楊守文手中接過韁繩。

  這,就是楊府。

  相對於整個番仁里而言,楊府的大門頗有氣派。

  這年月,可不是你有錢就能修建氣派的大門,更需要有足夠的威望和權力作為基礎。

  若是那名門望族,王公貴族,還可以把府門設立在坊市圍牆上。

  不過,楊家還沒有那種實力。但楊承烈在昌平任職十載,所以府門修建的頗有氣勢。

  兩扇黑色大門緊閉,門口是兩座石獅子。

  楊瑞栓好了馬,帶著楊守文來到大門前,抓起門口,敲響大門。

  不一會兒,門開了。

  從裡面探出一個人來,看到楊瑞,忙不迭道:「二郎,王縣尊來了,正在與阿郎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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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塞上雪 第二十九章 老楊一家(上)

  「縣尊來了?」

  楊瑞不由得一陣緊張,下意識回頭看了楊守文一眼。

  楊府的家人這才留意到楊守文的存在,臉色不由得微微一變,連忙躬身道:「宋安見過大郎。」

  這宋安,是楊瑞母親家裡帶來的奴僕。

  楊瑞的母親,出身於昌平一個小門小戶的家庭,有點類似於那種土財主。

  宋家靠販賣野貨起家,沒什麼實力。當年楊承烈在偶然機會曾幫了楊瑞外祖父一個小忙,之後楊瑞的外祖父就竭力推銷自己的女兒,並且成功把女兒嫁入楊家。

  憑藉楊承烈縣尉的身份,宋家也漸漸水漲船高。

  不過,幾年前楊瑞的外祖父病故之後,宋家的幾個兒子爭奪財產,鬧得滿城風雨。宋氏也因此感到心冷,漸漸與宋家疏遠。雖偶然有走動,卻並不是非常親密。

  宋安,是宋氏帶來的家人。

  楊守文能感覺得出來,宋安看他的眼神裡,帶著提防,甚至有些敵意。

  不過他並不在意,甚至連看都不看宋安一眼,只沉聲道:「阿爹呢?他可還好嗎?」

  關於番仁里楊家的事情,楊瑞也很清楚。

  其實,宋氏對楊守文沒什麼敵意。整體而言,宋氏屬於那種小家碧玉出身的女人,性子也比較柔和,不喜歡爭鬥。只是楊承烈喪偶多年,而宋氏也嫁入楊家多年,遲遲不得扶正,自然會有那宋家的人不滿,更在暗地裡,偷偷的挑撥不斷。

  楊青奴,也就是宋氏的女兒,楊守文的妹妹,對楊守文懷有怨念,也正是源於此。

  楊瑞此前也是這樣,但是被楊守文教訓一頓之後,就改變了態度。

  「大兄,請隨我來。」

  楊瑞連忙示意宋安讓開,帶著楊守文走進大門。

  楊府,分前中後三進院落。

  楊瑞帶著楊守文沿著長廊而走,來到中進一間偏房裡。

  「大兄恕罪,王縣尊既然來了,阿爹怕是不能立刻見你,請大兄在這裡稍等片刻。」

  「茉莉呢?」

  「哦,茉莉在後進院子裡。」

  楊瑞忙解釋道:「自從今早出事之後,茉莉便跟在阿爹身邊,所以在後院為阿爹護衛。」

  「這樣很好!」

  楊守文撩衣坐下,示意楊瑞也坐。

  「二郎,之前在路上我沒有仔細問。

  這會兒既然縣尊來訪,你好好與我說一下情況,待會兒我見阿爹,也能有個準備。」

  楊瑞連忙答應,學著楊守文撩衣坐好,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詳細講述一遍。

  原來,楊承烈回到昌平之後,養了兩天傷。

  這兩天裡,他已發出手中握有證據的消息,但是卻不見兇手有任何動作。從楊承烈去孤竹,到他在家養傷的幾天,衙門裡一直都是管虎在值守。楊承烈看管虎連日值守,覺得他很辛苦,於是傷勢才有好轉,就到衙門裡接替了管虎的工作。

  一連幾天都平安無事,也讓楊承烈放鬆了警惕。

  誰料想,就在今早寅時,也就是黎明前最為黑暗的一段時間,一群賊人突然闖入縣衙。這些人出現的非常突然,縣衙的皂隸甚至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就死傷慘重。楊承烈匆忙應戰,卻被幾個蒙面人圍攻,險些命喪當場。也幸虧他今天帶了楊茉莉去,在發生危險的時候,楊茉莉突然殺出,並當場擊殺了其中兩人。

  賊人覺察情況不妙,立刻縱火燒了縣衙。

  等民壯聞訊趕來,整個前衙有三分之一被火海吞噬。

  那些賊人趁亂撤離縣衙,後來民壯雖然追擊,不但沒有追上,反而折了三條性命。

  楊瑞說著,臉上露出恨恨之色。

  「可恨我今日不在衙門值守,若不然又怎會讓阿爹受傷。」

  說的好像你在衙門,老爹就不會受傷一樣。楊守文心中曬然,不過卻沒有開口諷刺。他看得出來,楊瑞是真的懊悔。不管他本事如何,有這份孝心,就是不錯。

  他正要開口,忽聽門外傳來一個聲音。

  「說的你好像是萬人敵,到時候弄不好還要拖累阿爹。」

  話音未落,從門外走進來一個小人兒。

  這小人兒看上去和幼娘差不多大,個頭比幼娘略低一些,臉蛋圓圓,帶著幾分青澀之氣。

  她走進來,看到楊守文,便大聲道:「楊瑞,你怎麼把他找來了?」

  「青奴,你這是幹什麼?」

  楊瑞眉頭一蹙,有點不快道:「大兄是阿爹讓我找來,你見了大兄,怎麼這麼說話。」

  「哼,什麼大兄,一年到頭見不得兩次。」

  「青奴!」

  小女孩兒絲毫不理楊瑞的不滿,直視著楊守文道:「之前我大兄隨你入山,險些丟了性命;之後阿爹和你去孤竹,卻受傷歸來。你可真是個喪門星,來這裡作甚。」

  這小女孩兒說話極其惡毒,看著楊守文,更流露出滿滿敵意。

  楊守文臉色微微一變,看了那小女孩兒一眼,眼皮子一耷拉,也沒有進行還擊。

  這小女孩兒,就是楊瑞的親妹妹,楊青奴。

  楊守文不知道楊青奴何以對他如此敵視,不過一個小女孩子,他也不可能去和他較真。

  只是,他這漠然不理的架勢,卻激怒了楊青奴。

  「你怎麼不說話,莫非覺得,害得我家還不夠嗎?」

  楊守文猛然睜開眼,目光透著一股子深邃之氣。

  「誰告訴你,我害了楊家?」

  「難道不是嗎?」

  楊青奴毫不畏懼,迎著楊守文的目光道:「自古以來,沒聽說過好人會被雷劈。以前你還是傻子的時候,累得阿翁住在城外,阿爹想要在膝下盡孝,也無法如願。

  現在好了,你清醒了,便要害我一家嗎?

  先是害得我大兄在山上遇險;又累得阿爹在外面受傷歸來……現在,阿爹又被賊人襲擊,不都是被你牽累。你今天來我家,還不是想要掌控家裡,趕走我阿娘?」

  「我何時要趕你們走?」

  楊守文有些莫名其妙,扭頭向楊瑞看去。

  「你不用威脅我大兄,我告訴你,我大兄痴,青奴不癡;我大兄怕你,青奴不怕你。」

  「青奴,大膽!」

  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一身嬌叱。

  緊跟著,從門外走進來一個中年婦人。

  她衣著樸素,素面朝天,臉上不是半分粉黛。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但是卻掩不住那幾分風韻。看得出來,這婦人年輕時,絕對可以被稱作是美人胚子。

  「阿娘!」

  婦人進屋,楊瑞連忙起身。

  楊守文也站起來,躬身向那婦人一揖。

  「兕子,你阿爹叫你過去。」

  「喏!」

  楊守文認得,這中年婦人就是楊承烈現在的妻子,也是他的小媽,楊瑞和楊青奴的親生母親,宋氏。

  宋氏此刻,面沉似水,瞪著楊青奴一言不發。

  楊青奴剛才還很強硬,可是在宋氏進來後,卻嚇得好像小貓咪一樣,低著頭不敢和宋氏的目光相視。

  「阿娘!」

  楊守文走了兩步,突然停下來,扭身道:「青奴年紀小不懂事,有時候難免會受他人影響。她也是關心阿爹,其實並無惡意。你別責怪她,我不會和她計較的。」

  說完,他和楊瑞就離開房間。

  宋氏卻愣住了!

  她站在門口,片刻後突然笑了。

  眼中噙著淚光,她自言自語道:「兕子居然叫我阿娘,他叫我阿娘。」

  嫁入宋家十餘載,宋氏一直是小心翼翼,戰戰兢兢。

  楊承烈是個大手大腳的人,根本不會持家。憑他的俸祿,維持一個家庭並不容易,雖然有兩百畝職田的收入,可那收入卻在楊大方手中掌控。宋氏很清楚,楊大方其實有些看不上她,或者說,看不上她身後的楊家。不過有一點楊大方做的還算不錯,他看不上宋氏,也沒有因為自己的喜好,去阻止楊承烈娶宋氏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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