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1月23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歷史軍事] [庚新] 盛唐崛起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遊戲王勳章

狀態︰ 離線
51
發表於 2015-10-17 09:31:01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0-17 09:42 編輯

卷一 塞上雪 第四十九章 盧永成(上)

  「我借用楊老二的名號,那是我的事情,你不要連累我的家人。」

  蓋嘉運拚命掙扎,楊茉莉卻突然鬆手,蓋嘉運撲通就摔在了地上。只是沒等他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一個碩大的狗頭就出現在他面前,並且露出森森的利齒。

  「菩提回來!」

  楊守文召喚了一聲,菩提立刻搖著尾巴,退回楊守文身邊。

  「嬸娘,現在什麼時候了?」

  「已經過了午時。」

  楊守文站起來,低頭看著被楊茉莉踩在腳下的蓋嘉運,沈聲道:「太陽落山,就是你滿門開刀問斬之時。別和我談什麼律法,昌平如今正處於動盪之中,有些事情可以先斬後奏。你知道我想知道什麼,山下有馬,你可以在天黑前趕回昌平。」

  蓋嘉運鼻青臉腫,擡起頭看著楊守文。

  「我承認,楊老二的事情是我的錯。不過我雖借用他的名號,但實際上並沒有壞了他的名聲。至少我從來沒有對昌平本地人動手,那些外地人更不可能聲張。

  你何苦為了這點小事,就要殺我全家?」

  楊守文歎了口氣,蹲下來拍了拍蓋嘉運的臉,「蓋二郎,你還是沒明白你究竟哪裏錯了。」

  「什麼意思?」

  「楊老二的事情和我有什麼關係?

  他雖然姓楊,但和我是同父異母,在此之前我們幾乎沒有交集。說實話,如果不是你影響到了我楊家的名聲,這件事我根本不會理睬。你用縣尊家的名號,用縣丞家的名號,亦或者用任何一家的名號都無所謂,但是你不能用我家的名號。

  不過,這事情不重要……我想知道,那鴻福客棧究竟是什麼鬼?」

  蓋嘉運聞聽一愣,露出愕然之色。

  「楊大郎,我不明白。」

  「是誰告訴你,鴻福客棧甲三號院的人可疑?」

  「這個……」

  「你別告訴我是你覺察到的,你蓋老二在昌平雖然算是一號人物,但只是對普通人而言。鴻福客棧,就算是你老子都沒資格進去,更別說蓋老二你一個潑皮。

  是誰讓你給二郎傳信,說那甲三號院的人行蹤可疑?如果你今天不和我說清楚的話,我可以保證,天黑之後,你老子和你哥哥的人頭絕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你聽說過什麼叫做破家的縣令嗎?我阿爹雖然不是縣尊,但殺你全家沒問題。」

  蓋嘉運這一次,是真的怕了!

  他聽得出來,楊守文不是和他說著玩的,而且以楊承烈的地位,殺了他一家絕沒有問題。

  說到底,蓋老軍就是個混地下的,屁股底下不可能乾淨。

  以楊承烈十年來在昌平打造的實力,真要想找蓋老軍的麻煩,可以說易如反掌。

  蓋嘉運突然後悔,何苦為了幾個小錢,得罪楊家?

  「我說,我說……」

  蓋嘉運哭喪著臉道:「這件事真的和我阿爹無關。

  前幾日二郎找到我,讓我幫他留意城裏的可疑人物。那天我和阿爹吃飯時隨口說起這個事情,寇書生說,他前幾日看到有一幫可疑的人住進了鴻福客棧。還說那些人看上去很彪悍,不像是什麼好人,而且來路不明,出手也非常的闊綽……

  我爹說,讓我不要摻和這件事。

  可後來二郎又催了一次,我正好手頭也有些緊,所以就把這件事告訴了二郎。

  至於那甲三號住的什麼人,我是真不太清楚。但寇書生既然說他們可疑,想來是不會有假。我想著也不會有什麼事,反正到時候官府出面,還能惹出麻煩來嗎?」

  楊守文靜靜聽完,卻蹙起了眉頭。

  「寇書生是誰?」

  「寇書生名叫寇賓,原是個落魄的書生。據說他早年間在薊縣惹了麻煩,於是跑到昌平,投奔到我阿爹門下。你也知道,我阿爹雖然說大字不識一籮筐,但卻一向敬重讀書人。所以他對寇書生很看重,還把店裏的賬本交給那寇書生打理。」

  楊守文聞聽,頓覺一陣頭疼。

  這寇賓,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人物?

  原本以為能夠從蓋嘉運這邊得到準確的答案,可是現在看來,蓋嘉運也是被人利用。

  但,究竟是針對楊家,還是針對那客棧裏的人?

  楊守文復又站起來,在大殿門口徘徊踱步。

  片刻,他從腰間的皮囊裏取出一塊腰牌,丟給了蓋嘉運。

  「你現在拿我的腰牌回城,然後找到我阿爹,把你剛才說的事情再詳細與我阿爹說一遍。你就說,我已經消氣了。這件事就此結束,以後你還是好自為之吧。」

  說完,他對楊氏道:「嬸娘,煩勞你再下山一趟,給他一匹馬,讓他回城。」

  楊氏點頭答應,那邊蓋嘉運和他的手下也站起來。

  「對了,寇賓最近花銷不少,我曾見他出入鴻福客棧,還與那裏的胡姬調笑。我阿爹雖然看重他,給他工錢不低。可要想經常出入鴻福客棧,卻是遠遠不夠。」

  在他旁邊的彪形大漢,突然在蓋嘉運耳邊低語了兩句。

  「另外,老三曾看到過,他從盧主簿家裏出來。」

  「盧主簿?你是說盧永成?」

  蓋嘉運這時候也醒悟過來,他已經捲入了一樁大事件。

  現在已不是單純的解救蓋老軍的問題,很可能會關係到蓋家和老軍客棧的存亡。

  「老三,你告訴楊大郎。」

  那老三顯然是蓋嘉運的心腹,聽了蓋嘉運吩咐之後,便開口道:「大概是六天前吧,當時天都快黑了。我奉二郎的差遣,去收一筆債,路過盧主簿家的後門時,看到寇賓從裏面出來,而且盧青還把他送出大門。我本來想叫他,但臨時發生了一點事情,所以就沒有招呼。再後來,我就把這事給忘了……若非剛才二郎說起寇賓,我都想不起來這件事情。對了,我還見過他和盧青出現在鴻福客棧。」

  「盧青又是誰?」

  怎麼又冒出來一個人?

  楊守文越聽越覺得亂,再次轉頭看向蓋嘉運。

  蓋嘉運道:「大郎不在城裏,可能有些人,有些事並不瞭解。

  盧青就是盧主簿家的管事,也是盧主簿最信賴的人,甚至算得上盧主簿在外面的代言人。一般有什麼事情,如果盧主簿不好出面的話,就是要那盧青來出面。」

  說著,蓋嘉運搔搔頭。

  「老三,你不會是看錯了吧。

  盧青那廝的眼皮子很高,怎會看上寇賓,還親自把他送出來?不過寇賓要是搭上了盧青這條線的話,能出入鴻福客棧倒也不算奇怪。盧青在昌平的地位不低。」

  寇賓、盧青、盧永成……還有那甲三號院裏的神秘人。

  在不知不覺中,楊守文腦海中已經串起了一條線,也使得原來的謎團,清晰了很多。

  「這樣,你把這件事也告訴我阿爹。」楊守文沈吟片刻,又輕聲道:「蓋二郎,你也是個聰明人,而且人也孝順。看你敢為了家人,跑來找我,就知道你是個好漢。只不過如今的局勢,可能會有變化。你這麼聰明,天天在街頭坊市中混跡,不是個長久之計。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讓我阿爹想辦法,給你謀一個差事。

  雖未必有多大的成就,但也好過你整日吊兒郎當……你回去後,可以好好考慮。」

  說完,楊守文擺了擺手。

  那邊楊氏也都收拾妥當,走到楊守文身邊道:「兕子,午飯已經做好,你趁熱吃……嬸娘天黑前再過來,免得你和幼娘在這邊餓肚子。對了,有什麼需要帶上來的,也告訴我,我晚上和楊茉莉一起,都帶過來,免得一趟趟的,還浪費功夫。」

小說章節內容有誤,問題,請連繫我。感恩~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遊戲王勳章

狀態︰ 離線
52
發表於 2015-10-17 09:31:41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0-17 09:46 編輯

卷一 塞上雪 第五十章 盧永成(下)

  山上只有楊守文和幼娘兩個,楊氏再來,也當不得問題。

  楊守文想了想,便點頭答應。

  和以前一樣,和楊氏母女住在一起,似乎挺好。

  「對了,阿娘那邊……」

  「娘子昨天不太高興,不過今天情緒已經平靜了很多。

  倒是青奴……兕子,不是我說你,青奴畢竟是小娘子,幼娘不懂規矩,和她爭執,都是小孩子遊戲,你插手進來未免有些過了。小娘子一直躲在屋裏,不敢出門。」

  楊守文面頰抽搐兩下,好半天幽幽一聲歎息。

  「你回去和阿娘商量一下,讓青奴也上來。

  小丫頭平日裏太被寵愛了,以至於有些蠻橫。這昌平縣裏,有阿爹照拂還好說,出了昌平,外面的狠角色一抓一大把。她那性子若是不改,早晚都會吃大虧。」

  楊氏想了想,「那我和娘子說一下,不過我不敢肯定,娘子能同意。」

  「同不同意隨他,我不管了。」

  「好!」

  楊氏問清楚之後,和楊茉莉帶著蓋嘉運兩人走了。

  「兕子哥哥,咱們下午做什麼?」

  禪院裏只剩下楊守文和幼娘兩個,看到楊守文坐在大殿的門檻上,幼娘便跑來詢問。

  楊守文笑了笑,「幼娘和菩提玩吧,兕子哥哥有些事情要想。」

  「呃!」

  幼娘顯然有些失望,但她很懂事,見楊守文有心思,便不再打攪,帶著菩提和四隻小狗,在禪院裏玩耍。這禪院的面積不大,卻要看是和什麼地方比較。至少和虎谷山腳下的楊家比起來,這裏要寬敞許多。楊氏晚上會過來,又能和兕子哥哥在一起。在幼娘看來,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宋氏母女沒來之前的模樣。

  那,也是她最快樂的時候!

  靜謐的禪院中,迴響著幼娘銀鈴般悅耳的笑聲。

  幼娘的笑聲,菩提的叫聲,以及那四隻小狗奶聲奶氣的聲響,給禪院平添了幾分生氣。

  而楊守文則坐在門檻上,看著在院子裏奔跑玩耍的幼娘。

  腦海中思忖著蓋嘉運剛才回答的問題,一個又一個的謎團,好像也隨之被解開。

  盧永成發現了神秘人!

  然後他不希望神秘人在昌平……嗯,應該是這樣子。於是,他讓盧青聯絡了寇賓,想要設法趕走神秘人。這時候,楊瑞跑去讓蓋嘉運打聽消息,寇賓得知後,就故作無意的透露了神秘人的消息。然後蓋嘉運想弄點錢花,就告訴了楊瑞。

  應該就是這麼一條線!

  但問題是,神秘人是誰?盧永成為什麼想要趕走神秘人?

  以前,楊守文並沒有把盧永成列入名單。如今他發現,這盧永成也不是個等閒之輩,竟然還懂得借刀殺人。楊承烈如果去找對方的麻煩,可能會得罪對方,到時候楊承烈的地位,會受到動搖;如果神秘人被楊承烈解決,正遂了盧永成的心意。

  怎麼看,盧永成都不虧。

  不管是神秘人得手還是楊承烈得手,盧永成都是漁翁得利。

  一個如此心思的人,絕不簡單……楊守文突然想起來,他昨日懷疑王賀,其實盧永成也有嫌疑。事實上,盧永成對縣衙的熟悉程度,以及他在昌平縣的實力,似乎比王賀更有可能。這樣一來,盧永成在襲擊縣衙的案子中,究竟是什麼角色?

  所有的問題,到頭來又回到了原點。

  楊守文意識到,想要解開這麼謎團,就必須要弄清楚那個死於山中的死者身份。

  還有,他究竟留下了什麼線索,讓那些刺客不惜偷襲縣衙?

  想到這裏,楊守文站起身,又走回了大殿。

  那個家夥不可能無緣無故在大殿裏停留,還有他所說的長眉羅漢,絕對有問題。

  楊守文想到這裏,再次站在了那羅漢壁畫前。

  說實話,壁畫上的羅漢,畫工並不是很精美,甚至有些粗糙。

  楊守文已經看了不止一遍,都沒有看出什麼端倪來。那個人,究竟想要說些什麼?

  「兕子哥哥,兕子哥哥快來!」

  楊守文正苦思冥想,大殿外突然傳來了幼娘的叫喊聲。

  他連忙跑出大殿,循著幼娘的喊叫聲,從禪院的後門出去,來到那觀景平台上。

  「幼娘,怎麼了?」

  菩提和四隻小狗都在,幼娘也在。

  一個人,五隻狗都坐在平台上,幼娘抱著膝蓋,扭頭笑著對楊守文道:「兕子哥哥,快看。」

  落日的餘暉,灑在山巒之中,彷彿給虎谷山披上了一層金紅色的外衣。

  幼娘指著不遠處的一座山峰,笑眯眯說道:「兕子哥哥,你看那座山,像不像一個長了一對長眉的老爺爺。」

  順著幼娘手指方向看去,只見越過了雀兒澗,有一座山嶺。

  那山嶺起伏,恍若一對長眉。而整座山,正如幼娘所說的那樣,好像一個長了長眉的老爺爺……或許,是長眉羅漢?

  楊守文激靈靈一個寒蟬,似乎想到了什麼。

  長眉羅漢,長眉羅漢!

  這個長眉羅漢,可能並不是什麼人,也不是什麼地點,只是一個長得好像長眉羅漢的事物。至於幼娘看到的長眉山嶺,楊守文已經刨除了!死者對這邊並不熟悉,甚至不知道小彌勒寺的位置,又怎可能知道那只有在小彌勒寺才能看到的長眉山嶺?

  他說的長眉羅漢,可能只是臨時想到。

  也就是說,在此之前他並沒有提防,一直到那刺客追過來後,他才匆匆忙把東西藏好。

  那也就是說,那東西一定是藏在禪院裏。

  楊守文的心情頓時大好,把幼娘抱起來,原地旋轉。

  幼娘驚叫一聲,但旋即就感受到了楊守文內心的喜悅,於是也忍不住,咯咯笑了!

  ++++++++++++++++++++++++++++++++++++

  有了線索,接下來就是尋找。

  這禪院不大,東西也不多,想必查找起來並不困難。

  不過,沒等楊守文開始查找,禪院卻來了客人。傍晚時分,楊氏帶著楊青奴上山了。不僅是楊青奴,還有宋氏和楊茉莉,同時還牽了一匹馬,拖了很多物品。

  「你們……怎麼了?」

  楊青奴不情願來,所以臉色難看可以理解。

  畢竟楊守文昨天對她並不客氣,還差點殺了她,她怎能有好臉色。

  反倒是宋氏、楊氏還有楊茉莉,也都陰沈著臉,就好像有人欠了他們多少錢一樣。

  「兕子,這馬瘸了。」

  「啊?」

  楊氏苦惱道:「本想著馬兒能多帶些東西來,卻不想山路難走,過羊尾巴的時候,瘸了馬。實在是太可惜了,這馬要是拉到昌平的馬市上,怎地也要六七百貫呢。現在瘸了腿,能賣個百十貫就了不得……一下子可就損失了四五百貫錢呢。」

  楊承烈是昌平縣尉,但並不富裕。

  宋氏呢,嫁到楊家之後,和娘家就等於脫離了關係,也沒有分到什麼財産。

  四五百貫莫說是對楊承烈這樣的家庭,哪怕是當年宋家最鼎盛時期,也算一筆巨款。

  而楊茉莉又喜歡馬,看到馬受傷,心情也就變得非常低落。

  楊守文走上前,抓住了韁繩。

  「阿娘,你怎麼也上來了?」

  「我不上來怎麼辦?楊嫂要來照顧你,青奴也要過來,家裏就剩我一個人,冷清的緊。

  怎麼,兕子你不歡迎我嗎?」

  楊守文聞聽,連忙擺手笑道:「阿娘這說的是什麼話,我又怎會不歡迎你呢。

  正好,這禪院裏的法師都跑了,寬敞的緊,比家裏還寬敞。我和茉莉住在前院的禪房,你和嬸娘還有青奴可以住在後面。這禪院裏,就算住上一二十個人都綽綽有餘呢。

  青奴,你說呢?」

  從進了禪院,楊青奴就躲在宋氏身後,不敢出聲。

  聽到楊守文的問話,她先是一哆嗦,然後怯生生答應一聲,臉上的恐懼之色濃重。

  楊守文歎了口氣,也覺得有些後悔。

  再怎麼說,楊青奴都是他妹妹。他教訓也就教訓了,卻不該像昨天那樣發脾氣。

  想到這裏,楊守文露出一抹笑容。

  「青奴,山上雖然冷清,不過確有很多好玩的去處,到時候讓幼娘帶你去玩吧。」

  「是啊是啊,青奴娘子,山上好好玩。」

  楊幼娘似乎已經忘記了昨天的事情,笑嘻嘻跑到楊青奴身邊,「還有,兕子哥哥講故事也很厲害,晚上我們讓兕子哥哥講故事,就講那個猴子的故事,很好聽。」

  楊青奴看著幼娘,輕輕嗯了一聲。

小說章節內容有誤,問題,請連繫我。感恩~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遊戲王勳章

狀態︰ 離線
53
發表於 2015-10-17 09:33:00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0-17 09:50 編輯

卷一 塞上雪 第五十一章 長眉羅漢(上)

  兩個小丫頭和好了,也讓宋氏和楊氏都鬆了口氣。

  這種小孩子之間的恩怨,大人的確難以明白。對於幼娘而言,兕子哥哥始終是她的兕子哥哥,而且她和兕子哥哥之間的秘密,已經牢牢刻印在了她的內心裏。

  在這一點上,幼娘有一種優越感。

  而楊青奴呢?

  雖然有些刁蠻,甚至有時候會比較狠毒,但始終是個孩子。

  當她發現,這世上並不是所有人都圍著她轉,甚至在某種情況之下,連最疼愛她的母親也沒有站在她的一邊時,楊青奴感到了恐懼。昨天楊守文帶著幼娘上山之後,楊青奴其實有一點點羨慕。回想起來,有些事情似乎是她嫉妒心作怪。

  比如昨天,幼娘一開始並沒有去招惹她。

  她一個人拿著那首詩在看,青奴也是好奇湊過去。

  只是當她知道,幼娘認得上面的字,而這張紙上的字,是楊守文送給幼娘的禮物時,青奴嫉妒了。

  在她看來,那原本應該是她的禮物才對。

  楊守文是她的哥哥,哪怕是同父異母,也應該送她禮物,而不是送給幼娘。

  這小孩子嫉妒起來之後,也是很可怕的!青奴上去把那張紙撕得粉碎,更激怒了幼娘,撲上來就和她撕打在一起。可在這之前,兩個丫頭相處的其實還不錯。

  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面對著一個她畏懼的兄長。

  幼娘伸出友誼之手,也讓青奴感到了些許溫暖。

  很快的,兩個小丫頭就玩鬧在一起,嘻嘻哈哈的,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看到這一幕,宋氏和楊氏總算是鬆了口氣。

  楊守文在那匹瘸馬旁邊蹲下來,觀察了一陣之後,突然大聲喊道:「楊茉莉,怎麼不給它釘上馬掌?」

  楊茉莉正從水井裏打水,聽到楊守文喊他,水桶一丟就跑過來。

  「馬掌是什麼?」

  「馬掌就是……馬蹄上的那塊鐵啊。」

  「為什麼要在馬蹄上放一塊鐵呢?」

  楊茉莉一臉茫然之色,對楊守文的問題顯然是不太明白。

  在馬蹄上釘鐵?那馬兒一定會很痛吧。

  而楊守文卻突然醒悟過來,難道說這個時期,還沒有出現馬掌嗎?

  也是他慣性的思維,看到馬鞍和馬鐙齊全,就以為馬蹄鐵已經出現,所以一直沒有在意。

  可現在看楊茉莉的模樣,馬蹄鐵很可能還沒有出現。

  楊守文伸手,輕輕抹了一下馬蹄受傷的地方,眼珠子一轉,立刻就有了一個主意。

  馬蹄鐵,似乎並不難做吧。

  「好了,沒事了,你去幹活吧。」

  楊守文揮揮手,把楊茉莉趕去幹活,他則走到大殿前的廣場上站定,環視整個禪院。

  一下子多了好些人,禪院變得生氣勃勃。

  馬蹄鐵的事情可以暫且放一下,關鍵是要儘快解決那個‘長眉羅漢’的謎題。

  只是,那長眉羅漢,到底是什麼?

  楊守文在禪院裏走了一圈又一圈,一直到吃晚飯的時候,也沒有找到答案。

  +++++++++++++++++++++++++++++++

  晚飯後,楊氏和宋氏整理房間。

  楊守文則盤坐在廣場上,似老僧入定一樣一動不動。

  「兕子哥哥,快來講故事。」

  幼娘拉著青奴,氣喘吁吁的從寺院外跑進來,來到了楊守文的身前。

  天已經完全黑了,一輪皎月當空,月光柔和,灑落在禪院,彷彿披上了一層白霜。

  楊守文驀地醒過來,目光仍有些迷離。

  「講什麼故事?」

  「猴子的故事……兕子哥哥說過要給我講故事的,可是昨天我睡著了,沒聽到。」

  「哦,哦,哦!」

  楊守文終於完全清醒過來,拍了拍額頭,臉上旋即露出笑容。

  青奴,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怯生生看著楊守文。

  不過楊守文恍若未見她的動作,只是朝她招了招手,示意楊青奴在身邊坐下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西遊記的故事太好聽了,以至於當他準備開講的時候,菩提帶著四隻小狗也跑了過來,齊刷刷坐在楊守文的面前。

  「上次咱們講到孫悟空被壓在五指山下……」

  「汪汪汪汪!」

  小狗悟空聽到它的名字,立刻叫了起來。

  「悟空,閉嘴。」

  幼娘把它抱在了懷裏,然後看著楊守文,安靜的聽著楊守文講故事。西遊記之前的故事情節,幼娘已經和青奴介紹了一遍。雖然很籠統,但依舊讓青奴聽到入迷。如今聽到楊守文再次講述開來,一下子來了精神,下意識靠近了楊守文。

  五百年後,江流兒出世,為父報仇雪恨。

  而觀音東來,尋找取經人,發現了已經變成唐三藏的江流兒。

  一曲西遊,終於拉開序幕……

  兩界山,打虎太保出現,五指山下,悟空和三藏第一次相遇。

  楊守文講的繪聲繪色,幼娘和青奴更聽得聚精會神,甚至沒有覺察到楊氏和宋氏不知在什麼時候也來到了旁邊,也坐在那裏聆聽。不知不覺,故事發展到了高老莊。當青奴聽到八戒出場時的模樣,忍不住咯咯笑起來,更引得小八戒狂吠。

  「原來,你就是八戒啊。」

  青奴把小狗抱在懷裏,忍不住笑道。

  「兕子,那是不是以後還會有沙和尚和小白龍呢?」

  宋氏一旁開口問道,楊守文輕輕點頭。

  「我說呢,這好端端怎麼給它們起了這麼好的名字。」

  宋氏說完,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又看了看天色。

  「好了,已經不早了,都早點歇著吧。

  你們兕子哥哥也忙了一天,讓他早點休息,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幼娘和青奴一副不情願的模樣,但是又不敢違抗宋氏的命令。兩個小丫頭相視一眼,青奴突然道:「阿娘,我晚上要和幼娘一起睡,可不可以?」

  宋氏已經清楚了幼娘在楊守文心中的地位,也自然樂得兩人交好。她偷偷看了楊守文一眼,發現楊守文並沒有在意這些,於是就點了點頭,同意了青奴的請求。

  「好嘍,睡覺去。」

  幼娘拉著青奴跑取房間,悟空和八戒則跟在兩人身後邊跑邊叫。

  倒是沙和尚和小白龍,老老實實跟著菩提的身邊,一同陪伴在楊守文的左右。

  「這兩個孩子,還真是……昨天打得不可開交,今日就好的像一個人。」

  宋氏說著,看了楊守文一眼。

  楊守文站起身來道:「阿娘,昨天是我太衝動了,看到青奴和幼娘成為朋友,我也非常高興。以後我不會再像昨天那樣,小孩子之間的事情,就讓她們自己解決吧。」

  這等於是楊守文低頭認錯,宋氏連忙擺手,這提著的心,終於放回肚子裏。

  「對了,我看你晚飯後坐在這裏,究竟在想什麼?」

  楊守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說是考慮一些問題,宋氏也就沒有再問下去。

  宋氏和楊氏,回房休息去了。

  而兩個小丫頭就住在前面的禪房裏,和楊守文做起了鄰居。禪房裏傳來一陣陣的嬉笑聲,還不時有小狗的叫聲傳來。楊守文依舊站在廣場上,片刻後他對陪伴在他身邊,已經是睡眼朦朧的楊茉莉道:「楊茉莉,你也早點回房去睡覺吧。」

  「好,那我先睡了,阿郎也早點休息。」

  楊茉莉住在山門旁邊的門房裏,距離禪房不遠。

  楊守文目送他進了門房,複又走到大雄寶殿門口,把大殿的門關上,這才帶著菩提和兩隻小狗,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長眉羅漢,長眉羅漢……到底特麼的是什麼東西?

  這一夜,楊守文在禪床上翻來覆去的無法入眠,腦海中不斷浮現長眉羅漢的模樣。

  一直到三更天左右,他才迷迷糊糊的睡著。

小說章節內容有誤,問題,請連繫我。感恩~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遊戲王勳章

狀態︰ 離線
54
發表於 2015-10-17 09:33:38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0-17 09:53 編輯

卷一 塞上雪 第五十二章 長眉羅漢(下)

  這一覺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聽得一陣喧嘩和吵鬧聲傳來,楊守文驀地醒過來。

  「兕子,快來啊。」

  楊守文剛坐起身,就聽到宋氏的哭喊聲傳來。

  他心裏一咯噔,連忙從禪床上下來,快步走到了門口。

  門房的門廊下面,楊青奴倒在地上,幼娘哇哇大哭,而宋氏和楊氏則顯得手足無措。

  楊茉莉的手裏,拎著一條灰色的毒蛇。

  不過看那毒蛇的模樣,顯然已經死透了……楊守文心裏一驚,忙跑過去,來到楊青奴的身邊。

  「怎麼回事?」

  「早上青奴姐姐說要幫楊茉莉打掃院子,結果不小心被蛇咬了。」

  楊幼娘抽泣著說道,顯然也受到了驚嚇。

  楊守文不敢猶豫,連忙把青奴的裙角掀起,就看到她的腳踝處,有一個非常醒目的咬痕。

  「嬸娘,取火把來。」

  楊氏連忙答應一聲,跑到夥房裏,取來一根燃燒的木柴。

  楊守文則取出匕首,先是在火上燎烤一下,按住青奴的傷口,刀口一滑,一股帶著腥臭味道的黑血流出。他先是不停擠壓,把毒血擠出來,然後又趴在青奴的腳踝上,用嘴把毒血吸出,吐在地上。好在他前世學過治療被毒蛇咬傷的處理辦法,而那條毒蛇的毒性,似乎也不是很強,不一會兒就見傷口流出殷虹的血。

  楊守文漱了漱口,返回屋中,從皮囊裏取出一瓶藥膏。

  那藥膏,是田村正製作的蛇藥。

  村子裏有不少人是靠著虎谷山為生,山裏毒蟲出沒,難免會有人被咬傷。田村正為了大家的安全,專門製作了一些藥膏,只要是中毒不深,處理得當,都不會有危險。

  把藥膏抹在青奴的傷口上,看著那隻有些水腫的腿,楊守文輕輕鬆了口氣。

  「阿娘放心,蛇毒已經拔出來,再配上田村正的藥膏,青奴不會有事情的。」

  宋氏這時候,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冷靜和沈穩。

  她滿臉是淚水,聽到楊守文的話,總算是鬆了口氣,拉著楊守文的手更連聲道謝。

  「阿娘別客氣,我在這裏陪青奴就好,你們都忙去吧。」

  青奴昏昏沈沈躺在楊守文的懷裏,口中低聲呢喃著,但是聽不太清楚。

  楊守文把她抱在懷中,在門廊上坐下。

  「楊茉莉,你再檢查一下,看看這院子裏還有沒有其他的蛇。」

  按道理說,入秋之後,蛇蟲進山,已經不再活躍。

  青奴也是倒霉,才會被毒蛇咬中。

  發生了這種事情,也讓禪院的氣氛變得壓抑起來。楊氏和宋氏都有些心不在焉,變得小心翼翼。無奈之下,楊守文只好讓楊茉莉再檢查一遍,免得再出意外。

  「大兄,別殺我!」

  青奴突然在楊守文懷中叫喊,一雙小手緊緊抓住了楊守文的衣襟,「奴奴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會頑皮了,大兄不要殺我。」

  楊守文心裏一抽,下意識抱緊了青奴。

  他突然意識到,前天的事情,給青奴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別看她昨天晚上表現的很正常,可是在內心裏,卻始終對楊守文存著一種恐懼。

  還是個孩子呢!

  楊守文感到有些愧疚,手指輕輕撫摸青奴的面頰。

  「兕子哥哥,青奴姐姐不會有事吧。」

  「當然不會有事。」

  「嗯,那我等青奴姐姐醒過來,我們說好了,還要去後面看風景呢。」

  幼娘在楊守文身邊坐下,悟空和八戒則跑過來,圍著楊守文三人打轉,然後匍匐在旁邊。

  好在,這毒蛇的毒性不烈,楊青奴中毒也不深。

  在中午的時候,她醒來了一次,然後吃了點粥水,就又睡著了。只是,即便是睡著了,青奴仍舊抓著楊守文的衣服不肯鬆開。宋氏本想著把青奴抱走,卻被楊守文攔下。

  「沒關係,我這樣抱著她,她會睡得安穩些。」

  聽到楊守文的這一句話,宋氏的心情頓時開朗很多。

  她能夠感覺得出來,在經曆了這麼一檔子事情後,楊守文對青奴,明顯多了些關愛。

  下午,楊氏又下了一趟山。

  回來的時候,她帶了幾個挑夫上來,同時還買了許多瓜果菜蔬,以及一些酒水。

  同時,楊守文釀造的清平調也全部送上來。

  接下來幾天,他們不需要再下山,只需要在山上等待。因為兩天之後,就是中秋。

  夜幕,再次降臨。

  楊茉莉帶著菩提在禪院裏巡視了一圈,確定沒有危險,才回房去了。

  而楊守文則抱著青奴,和幼娘坐在禪房外的門廊上。青奴的氣色已經恢復了一些,臉色雖然依舊蒼白,卻能夠看出一點血色。她纏著楊守文,讓他繼續講故事。

  楊守文當下又把高老莊,流沙河講述了一遍,一直講到了黃風嶺。

  「大兄。」

  「嗯?」

  「你看那棵樹。」

  楊守文講累了,就和幼娘、青奴聊起天來。

  青奴突然指著前方道:「你看那棵樹,好像一個長了長長眉毛的老爺爺呢。」

  順著青奴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禪院的一隅,有一棵古樹。秋天來了,樹葉已經凋零了大半。光禿禿的樹杈,在夜風中輕輕搖擺,發出幾若不可聞的輕響聲。

  長了長長眉毛的老爺爺?

  楊守文一愣,目光便落在了那古樹上。

  那棵樹,就是那天晚上,刺客藏身,並且用弓箭偷襲楊守文的那棵樹。才過去了沒多久,樹葉都快掉光了。楊守文眯起眼睛,看著那棵樹久久不語,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長眉羅漢?

  他激靈靈一個寒蟬,扶著楊青奴讓她坐好。

  「幼娘,你照顧好青奴。」

  「大兄,你要去做什麼?」

  受傷之後醒來的青奴,表現出了對楊守文無與倫比的依賴,小手抓著楊守文的衣服不肯鬆開。

  那張小臉上,露出楚楚可憐的表情。

  楊守文笑了笑,伸手按了按她的腦袋。

  「我馬上回來……你乖乖坐在這裏,待會兒咱們把黃風嶺講完,就乖乖去睡覺。」

  「哦。」

  楊青奴點點頭,鬆開了手。

  「兕子哥哥,要我幫忙嗎?」

  「不用,照顧好青奴就是。」

  楊守文又拍了拍幼娘,便縱身從門廊上跳下來,快走兩步來到了那棵大樹前面。

  樹幹很粗,需兩人合抱才可。

  估計這棵樹已不知道存活了多少年,吸取了天地精華之後,依舊生機勃勃。

  楊守文圍著這棵樹轉了幾圈,突然蹲下身子。

  他發現,在樹的地步有一個小洞,也不知道是如何形成。但由於周圍有雜草遮掩,所以不仔細尋找的話,根本就無法發現。洞口不大,可以容納楊守文的拳頭伸進去。

  「幼娘,取火把來。」

  「哦。」

  幼娘答應一聲,讓楊青奴靠在廊柱上,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夥房,不一會兒舉著一根火把就跑了過來。楊守文把火把拿在手裏,慢慢靠近那個樹洞。裏面隱隱約約,好像放著什麼東西。他取出匕首,又撥弄兩下,確定樹洞裏沒有危險後,才把手伸了進去。

  樹洞不深,有點潮濕。

  楊守文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然後便把手抽了出來。

  「咦?」

  幼娘看著楊守文手裏的物品,不由得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兕子哥哥,這裏面怎麼會有東西?這是什麼?」

  那是一個不算太大的油紙包,裏面好像包裹著什麼。

  楊守文在手裏掂量一下,朝幼娘點點頭,幼娘立刻會意的用手摀住嘴巴,用力點頭。

  不要聲張!

  楊守文和幼娘之間的默契,不需要用言語來表達。

  他把油紙包放在了腰間的皮囊裏,然後舉著火把,牽著幼娘的小手又回到門廊下。

  「大兄,你在找什麼?」

  青奴沒有看清楚楊守文在樹下做什麼,因為從她的角度看去,楊守文正好被樹幹擋住。

  楊守文把火把插在廊柱上的孔洞裏,把青奴抱在懷中。

  「沒什麼,接下來咱們繼續講故事……」

小說章節內容有誤,問題,請連繫我。感恩~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遊戲王勳章

狀態︰ 離線
55
發表於 2015-10-17 09:34:02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0-17 09:58 編輯

卷一 塞上雪 第五十三章 看走了眼(上)

  一夜的時光,就這樣悄然流逝。

  第二天,楊守文醒來時,只覺嗓子都是啞的。

  昨晚一直說到了三打白骨精,眼看著兩個小丫頭越來越精神,楊守文實在撐不住了。

  好不容易把兩個小丫頭哄睡,他回到禪房,倒頭一覺就睡到了天亮。

  只是沒想到,天亮之後,虎谷山卻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整個虎谷山都好像籠罩在一片白濛濛的霧氣之中,遠處的山巒,更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受。

  楊氏一早就給彌勒金身上香,然後開始了一天的勞作。

  而宋氏,則來到禪房照顧楊青奴。看到楊青奴雖然還有些萎靡,但是比昨天明顯好轉許多之後,她總算是長出了一口氣,看上去似乎也不復昨日那麼緊張了。

  楊守文坐在禪床上,呆呆看著眼前的油紙包。

  他伸了伸手,想要把油紙包打開,可是手已經碰到了油紙包,他又把手縮了回去。

  腦海中迴響著一個聲音:打開它,打開它!

  可是楊守文卻有一個直覺:這個油紙包一旦打開,必然會有一場腥風血雨。

  到目前為止,因為這個油紙包,已經死了很多人。包括那個曾住在這裏的假獠子,還有那個死於楊守文之手的刺客獠子。小彌勒寺的僧人覺明,再加上偷襲縣衙被殺的那些刺客,加起來有七八條人命。一個小小的油紙包,卻沾著這麼多人的鮮血。楊守文可不會幼稚的認為,這油紙包裏的東西,會是無關緊要的物品。

  但越是如此,楊守文就越是好奇。

  他費盡心思找到的東西,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前仆後繼的為它喪命……這裏面的東西,一定非常重要。

  好奇心讓楊守文有種抓心撓肺的感受,他擡手,又放下,再擡起手。

  一連好幾次,楊守文最終下定決心,把手放在油紙包上。他深吸一口氣,正要打開,忽聽有人在外面篤篤篤的敲門。

  「誰?」

  「兕子哥哥,是幼娘!」門外傳來了幼娘的聲音,「阿娘做好了早餐,問你要不要吃?」

  「哦,吃!」

  楊守文連忙回答,而後用力吐出一口濁氣。

  他把那油紙包小心翼翼用一塊布包好,放進了皮囊之中。

  這東西只怕是潘多拉的魔盒,如果打開來,天曉得會引來一場怎樣的腥風血雨。

  最好還是等阿爹來了,和他一起打開。

  楊守文很擔心,這裏面隱藏的秘密,會給他招來殺身之禍。

  把東西放好,繫在腰間。楊守文又翻出一件白色大袍披在外面,這才走出禪房。

  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

  大雄寶殿外面的廣場,被雨水打濕。

  楊守文吃罷了早飯,就坐在大雄寶殿的門檻上。

  在廣場上,楊茉莉手持一對洗衣槌,正開心的玩耍。

  雨雖然有點大,卻絲毫無法影響到他的心情。那一對洗衣槌上下翻飛,呼呼作響,並且時不時伴隨著楊茉莉的吼聲。

  楊守文看了一會兒,突然來了興緻。

  「茉莉!」

  「楊茉莉!」

  「阿郎,幹啥?」

  楊茉莉收住了雙錘,全身濕噠噠的,看上去有些狼狽。但他顯然非常開心,帶著傻笑來到楊守文的面前。

  「比試一下?」

  「好啊。」

  楊茉莉回答的很幹脆,不過話出口之後,他又露出了為難之色,輕聲道:「阿郎,楊茉莉的力氣大,會不會傷了你?」

  呦,我這暴脾氣!

  楊守文本來只是想玩玩,可是楊茉莉這一句話,頓時讓他來了精神。

  「楊茉莉我告訴你,阿郎這輩子打架,還沒有輸過誰呢。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力氣……先說好,打輸了的話,可別跑去哭鼻子。」

  楊茉莉聞聽,瞪大了眼睛。

  「誰哭鼻子誰就是菩提。」

  「汪汪汪汪……」

  楊守文一下子來了精神,跑回房間把虎吞大槍取來。

  「兕子,你幹什麼?」

  宋氏出門的時候,正好看到楊守文拎著槍走出房間,心裏頓時一緊,連忙開口詢問。

  「阿娘,我在和楊茉莉比武。」

  話音未落,從宋氏身後的禪房裏探出一個小腦袋。

  「兕子哥哥要和茉莉哥哥打架了!」

  「打架?我要看,我要看大兄和茉莉打架。」

  禪房裏頓時熱鬧起來,剛恢復了一點精神的楊青奴,躍躍欲試的小幼娘都發出了歡呼的聲音。連正在廚房裏忙碌的楊氏也聽到了動靜,疑惑的從廚房裏跑出來。

  楊守文提槍來到廣場上,而宋氏則扶著楊青奴,和幼娘併排坐在了大雄寶殿的門檻之上。菩提帶著四隻小狗,興緻勃勃的在一旁吠叫,看上去也是興緻很高。

  「阿郎,真要打嗎?」

  「當然。」

  楊守文站定之後,大槍橫在身前。

  只是,他話音未落,就見楊茉莉已經呼的竄到了他的跟前。

  楊茉莉身高體胖,但身體很靈活。雙槌高舉,呼的一聲就砸向楊守文。那雙槌舞動的一剎那,楊守文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撲面而來的雨點驟然變得急促起來。

  眉頭一蹙,他連忙舉槍相迎。

  鐺!

  槍槌交擊,楊守文只覺一股巨力湧來。

  若非他手中的虎吞是名家所製,槍桿的韌性極強,楊茉莉這一槍足以讓虎吞折斷。

  「好槌!」

  楊守文身形微微一矮,而後猛然把大槍向外一推,崩開了楊茉莉的洗衣槌。

  但未等他穩下身形,楊茉莉右手槌呼的橫掃千軍。

  楊守文忙錯步身形一閃,大槍豎起再次擋住了楊茉莉的鐵鎚。

  「砸腦袋。」

  楊茉莉大吼一聲,洗衣槌車輪般翻飛,劈頭蓋臉就是一陣打。饒是楊守文槍法高絕,面對楊茉莉這種毫無章法,卻根本無法閃躲的攻擊,只能狼狽的封擋招架。

  「兕子,小心。」

  「兕子哥哥加油,幹掉楊茉莉。」

  「大兄加油啊,可別被楊茉莉打敗了。」

  一旁楊氏雖然沒有叫喊,但是臉上也露出緊張之色。

  楊守文拚命遮擋,漸漸覺察到楊茉莉的速度和力量開始減弱,終於鬆了一口氣。

  楊茉莉剛才那一輪狂打,的確是沒什麼招數。

  但他的力量,再配以他的速度,十幾槌下來,估計沒有多少人能夠承受得住。楊守文眼見楊茉莉已經開始力竭,心中一喜,身形猛然向後一退,大槍撲棱棱顫動,槍影幻化,便要發起反擊。可就在這時候,楊茉莉卻突然連退了十幾步。

  他喘著氣,把鐵鎚往地上一放。

  「楊茉莉,你幹什麼?」

  「阿郎,我累了,要休息。」

  楊守文頓時有一種日了狗的感覺,腳底下一個趔趄,瞪著楊茉莉半天說不出話。

  而在一旁觀戰的幼娘和楊青奴,在聽到楊茉莉的回答之後,先是一愣,旋即忍不住哈哈大笑。幼娘直接從門檻上滑到了地上,捂著肚子笑不停;而青奴更是誇張,直接從門檻上往後倒。在大雄寶殿裏大笑起來。宋氏和楊氏,則不禁莞爾。

  「你累了,要休息?」

  楊茉莉非常鄭重點了點頭,「是的,休息一下,咱們再打。」

  「那核算著,剛才我白被你打了?」

  楊茉莉撓著光頭,露出茫然之色道:「阿郎已經很厲害了,在孤竹,很少人能抵擋住我剛才的攻擊。嗯,基本上我一輪打下來,就不會再有人站著。阿郎到現在還能站著,說明阿郎很厲害。所以楊茉莉要休息,養足了力氣之後再和阿郎打。」

  原本,楊茉莉是典型的突厥人髮式,髡髮結辮。

  但後來跟著楊承烈到了昌平之後,楊承烈看著他的髮式不順眼,於是就給他剃了個光頭。

  楊守文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咬著牙,聽著幼娘那帶著幸災樂禍之氣的笑聲,怒聲吼道:「你說不打就不打,到了戰場之上,誰管你累不累?

  別廢話,看槍。」

小說章節內容有誤,問題,請連繫我。感恩~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遊戲王勳章

狀態︰ 離線
56
發表於 2015-10-17 09:34:21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0-17 10:02 編輯

卷一 塞上雪 第五十四章 看走了眼(下)

  楊守文說完,虎吞大槍呼的便刺向楊茉莉。

  楊茉莉嚇了一跳,連忙抄起雙槌,便要封擋。

  只是,這次楊守文主攻,槍速極快。虎吞大槍破開雨幕,唰的刺出,令楊茉莉頓時手忙腳亂。楊守文的槍越來越快,一槍連著一槍,化作一片槍影把楊茉莉籠罩其中。只片刻功夫,楊茉莉身上的衣服就被劃成一條條,一根根的布條貼在身上。

  「停!」

  楊守文突然停下來,向後退了兩步。

  「楊茉莉,你這武藝跟誰學的?」

  「啊?」

  楊茉莉露出茫然之色,搖頭道:「我自己練的,沒人教我。」

  「我說呢……」

  楊守文打了一陣就發現,楊茉莉雖然力氣大,身體靈活,速度也快,可根本不像個練過武的人。他來來去去就那麼幾下,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閃躲,怎麼封擋。

  不過,以他這種力氣,真要是到了戰場上,披上重甲那就是活生生的推土機。

  楊守文有一種勝之不武的感受,歎了口氣,也沒有繼續比試的想法。

  論力氣,楊守文要比楊茉莉小一點點。

  可是真要打起來,楊守文分分鍾有一百種辦法置他於死地。

  這種比試,不如不比……楊守文走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楊茉莉半晌,「從明天開始跟我練武。我怎麼說,你怎麼做……否則的話,你甚至不是我一合之敵。」

  楊守文突然覺得,楊茉莉的運氣不錯。

  在來昌平的路上,那些粟末靺鞨人被楊承烈和楊守文父子所吸引,所以沒有在意,被楊茉莉得手,以至於嚇破了膽子。而在昌平縣衙,更沒有人清楚楊茉莉的底細,以至於被他突然的出手所鎮住……可如果那兩次搏殺,楊茉莉運氣沒那麼好,被對方看穿之後,恐怕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這家夥,還真是鴻運當頭。

  「練武?」

  楊茉莉想了想,憨聲道:「就是趴在地上,好像蛤蟆那樣子練武嗎?」

  他旋即用力搖搖頭,一臉不情願道:「楊茉莉不要練作蛤蟆,蛤蟆的樣子好難看。」

  他說的好對,我竟無言以對!

  楊守文看著楊茉莉,那種日了狗的感覺越發強烈。

  而在大雄寶殿門口,幼娘已經笑得站不起。

  金蟾引導術在楊茉莉口中,變成了趴在地上裝蛤蟆……要知道,那可是武當山那些煉氣士相傳百年的秘技。如果讓楊大方聽到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氣得從棺材裏跳出來。

  「楊茉莉,你給我聽好了,你如果不好好練,以後就沒飯吃。」

  「那我練!」

  楊茉莉充分表現出了什麼叫做意志不堅定。一聽不讓吃飯,別說是裝蛤蟆,就算是裝老鼠也幹。楊守文提著槍,氣沖沖回禪房去了。而楊茉莉則撅著嘴,一臉委屈的表情,自言自語道:「好端端為什麼要裝蛤蟆,阿郎就知道欺負楊茉莉。」

  ++++++++++++++++++++++++++++++++++++++++++

  午後,雨歇。

  一道彩虹橫跨山巒,格外動人。

  虎谷山在這一場秋雨的洗禮之後,更顯出亭亭玉立。

  晌午的比武,以一種極為搞笑的方式結束。楊守文惱怒異常,楊茉莉委屈萬分。

  兩個人在午飯時好像較真似地,你吃一碗飯,我吃一碗飯;你吃一張餅,我吃一張餅。結果就是……楊守文和楊茉莉都吃多了,在床上哼哼唧唧躺了一下午。

  天就要黑的時候,山門外一陣騷亂。

  有人砸響山門,楊茉莉打開山門,就看到楊承烈和楊瑞站在山門外。

  楊守文聽到動靜,也跑了出來。

  看到楊承烈,他不禁一愣,連忙迎上前道:「阿爹,你和二郎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楊承烈點點頭,邁步走進山門。

  「我還要問你們,怎麼都跑上山了?」

  「哦……」

  楊守文不知道要怎麼回答,楊青奴卻跑了出來,一頭撲進楊承烈的懷裏,「阿爹,你怎麼現在才來,奴奴好想你……阿爹,奴奴昨天被蛇咬了,差點就見不到你了。」

  「什麼?」

  楊承烈聞聽,頓時緊張了,連忙抱起楊青奴。

  「怎麼被蛇咬了,現在怎麼樣了?」

  「幸虧大兄把奴奴救下來……大兄最好了,要不是他出手,奴奴真的就見不到阿爹了。」

  小丫頭的回答,讓楊守文有些驚訝。

  不過,看著楊青奴那如花的笑靨,他沒有也沒有辯解,只輕輕點了點頭。

  這時候,宋氏也過來了。

  她把昨日發生的事情,與楊承烈說了一遍,言語中更對楊守文狠狠的誇讚了一番。至於楊青奴和楊幼娘之間的衝突,以及楊守文發怒的事情,她一句都沒有說。

  「山下太小了,兕子前晚上山,發現山上的法師都跑了,就讓我們早點過來。你看,這山上其實也挺好,房間也夠多,地方也充裕,奴奴這兩天開心的很呢。」

  楊承烈見楊青奴沒事,總算是鬆了口氣。

  「兕子,你那個酒,還有嗎?」

  「啊?」

  「就是你讓人送給我的酒?」

  楊承烈在一間充當會客室的禪房裏坐下,沒等楊守文開口,就立刻急迫的詢問。

  「呃,還有,怎麼了?」

  「快快快,拿來一罈……兕子,我是你阿爹,怎地有好東西,居然只送了那麼一點。我都沒吃上兩口,就被你管虎叔父幹掉了一罈。王縣尊更過分,竟然跑到我的班房,搶走我僅有的一罈存酒。今天這一天……嘖嘖嘖,可把我給饞死了。」

  原來,他是因為想喝酒,所以才提前回來?

  看著楊承烈那急不可耐的逗比模樣,楊守文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好在,山上還有五罈酒,楊守文到廚房裏取了一罈出來,剛給楊承烈滿上,楊承烈就端起碗,一飲而盡。

  「呼!」

  他喝完酒,捋了一下頜下鬍鬚,好像剛吸食了大煙的煙鬼一樣,長長出了一口氣。

  「好酒!」

  「看你是什麼樣子,怎地如此耐不住?」

  聽了宋氏的話,楊承烈不禁苦笑道:「你道我想這樣?只是兕子這酒的確好,吃了他這酒以後,再吃別的酒,嘴裏都快淡出個鳥來。這兩天你不知道我都是怎麼過的。王縣尊整天在我那裏轉悠,最可惡的就是管虎那匹夫,竟趁我不在,喝光了一罈。

  不過兕子,你這酒是怎麼釀的?」

  「兕子不要說。」

  不等楊守文開口,宋氏便攔住了他。

  「娘子,你這是何意?」

  「兕子這酒,已經交給我來打理。以後想要吃酒,必須要我同意才行……」

  「你……」

  楊承烈指著宋氏,半晌後臉色一變,露出阿諛之色道:「娘子這是何苦,兕子釀出來的酒,我這做阿爹的怎能不品嚐一下?以後有娘子操持,咱楊家一定會蒸蒸日上。」

  「哼!」

  宋氏笑了,輕輕打了楊承烈一下。

  「好了,你們先吃著,我去伙上幫楊嫂操持。」

  說完,她起身走出禪房。

  禪房裏,只剩下了楊承烈、楊守文和楊瑞父子三人。

  楊瑞也不說話,只管吃菜。而楊承烈在喝了幾口酒之後,對楊守文道:「我已經把蓋老軍一家放了。」

  「哦?」

  「蓋嘉運的事情,算是就此揭過。

  他說你答應的,要給他一個出身。所以我想了一下,就讓他先去壯班做個門卒。最近城裏比較動盪,壯班的人數也有些不足,他過去之後,正好能填充人數。

  另外,蓋老軍那裏也說了,會幫我盯住盧永成。」

  他說到這裏,又吃了口酒。

  「阿爹,怎麼了?」

  楊承烈突然苦笑一聲,臉上浮現出一種疲憊之色,「我執掌昌平縣尉十載,原以為對昌平已經非常瞭解,可是卻沒想到,竟然看走了眼,沒有發現盧永成的手段。」

  「阿爹,發生了什麼事?」

  「那個寇賓找到了。」

  「哦?」

  「不過已經是一個死人!」楊承烈深吸一口氣,把碗重重放在桌上,「我不查還不知道,原來盧永成早就把手伸到了我的地盤上。這廝做事可真夠毒辣,我以前還真看走了眼……你知不知道,不僅是寇賓死了,就連盧青也被人給殺死了。」

小說章節內容有誤,問題,請連繫我。感恩~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遊戲王勳章

狀態︰ 離線
57
發表於 2015-10-17 09:34:44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0-17 10:06 編輯

卷一 塞上雪 第五十五章 故事(上)

  楊守文沈默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件事,同時對這樣一個結果早有準備,並不感到震驚。

  盧永成在昌平做了二十年主簿!

  二十年裏,朝堂上都發生了多少次巨變,多少人因而丟掉性命?昌平雖然地處邊荒,但內部的爭鬥卻更慘烈。與朝堂上的巨變不同,朝堂之爭雖然也很慘烈,但大家礙於身份和地位,或多或少都會有所保留,至少在表面上會顯得平靜。

  可是地方,特別是這種縣一級的地方,權力爭鬥素來是刀光劍影,大家光著膀子火拚。在鬥爭的手段上,地方上沒有朝堂上花樣百出,但更直接,也更兇狠。

  盧永成二十八歲當上了昌平主簿,二十年間,昌平縣令來來回回已經換了十幾個,縣丞也換了七八個,但唯有盧永成依舊牢牢坐在主簿的位子上,無人能夠動搖。

  即便是楊承烈,也是花費了十幾年時間,才鞏固了縣尉的權力。

  表面上他和盧永成一文一武,互不干涉。可實際上,兩人之間也不會少了爭鬥。

  這麼一個善於爭鬥,精於爭鬥的人,千萬別把他幻想成為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羊羔。這種人發起狠來,絕對可怕。所以當楊守文聽到寇賓和盧青的死訊之後,更沒有流露出異樣之色,甚至覺得發生這種事情,才是理所應當的結果。

  輕輕吐出一口濁氣,楊守文笑了。

  「阿爹,這個結果不是很正常嗎?那天蓋嘉運給我吐出了這兩個名字,我就知道……」

  「直他娘的老賊。」

  楊承烈突然罵道:「兕子,你為何不能讓我心裏滿足一下呢?」

  言下之意就是在說:你為什麼這麼吊?為什麼不表現出震驚的樣子,讓我滿足一下虛榮心?

  楊守文聞聽,立刻張嘴,眼睛瞪大,做出震驚之色。

  「寇賓和盧青死了?」

  「滾開!」

  楊承烈笑罵一句,端起酒碗來喝了一大口。

  楊瑞在一旁也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他輕聲道:「路上我還與阿爹打賭來著,說大兄一定會很吃驚。阿爹說你絕不會感覺吃驚……結果看來,還是阿爹瞭解大兄。」

  今天從楊瑞來到山上,情緒看上去就不太正常。

  這句話一出口,楊守文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子濃濃的失落之意。

  楊承烈看了楊瑞一眼,並沒有理睬。

  他又滿上一碗酒,輕聲道:「做了十年太平縣尉,原以為就是這樣子無風無浪的過去,沒想到……今年的局勢,較之兩年前李盡忠兵進幽州時更加險惡,更讓人捉摸不透。特別是這幾宗命案,更處處透著怪異,我這心裏面總覺得不安甯。」

  「縣尊怎麼說?」

  從楊承烈的話語中,楊守文聽出了焦慮。

  楊承烈道:「縣尊的意思,是就這麼算了……寇賓和盧青的死,顯然是一樁意外。」

  「怎可能是意外?」

  楊瑞終於忍不住,激動道:「寇賓明明是被人謀殺,還有那盧青……說是酒後失足溺死,怎麼可能?我打聽過,盧青身手不弱,而且頗有酒量,怎可能是溺死?」

  「不是溺死,兇手是誰?」

  「分明就是盧永成……」

  「證據!」楊承烈手指敲擊桌面,沈聲道:「按照載初律,你這就是誹謗上官,按律當充軍發配。」

  「我……」

  楊守文一把按住了楊瑞,輕輕拍了怕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靜。

  載初律,也就是根據貞觀十一年推行頒佈的《貞觀律》增改版。在後世,這部由長孫無忌編撰的《唐律疏議》,自貞觀之後曆經三次增改,也就是現在的載初律。

  楊承烈似乎也是氣不順,瞪著楊瑞道:「盧永成乃從九品上的主簿,你老子我在品級上,比他還要低半級。他說盧青是溺死,沒有證據我怎麼找他麻煩?他是我的上官,我如果要偵辦此案,根本躲不過他的眼睛,更不可能查出什麼結果。

  若縣尊肯偵辦此案的話,我也能有個由頭。

  但現在是,縣尊都不願意插手此事,想要寧事息人,你要我這個縣尉如何下手?」

  楊承烈說到這裏,自嘲的笑了。

  「縣尉,縣尉……不過十年太平縣尉嘛,你還真以為你老子我,能夠一手遮天?」

  楊瑞低下了頭,沒有再說話。

  可是楊守文卻可以從他的眼中看出,一種濃濃的不甘。

  這種不甘,楊守文很熟悉。

  前世,他初入職場,也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也曾有過不甘。他後來一意孤行的追查下去,到最後卻是在床上癱瘓了將近十載。雖然那案子到最後也破了,罪犯最終伏法。但誰又記得,十年前曾有一個不要命的小青年,為此付出了最美好的年華?

  在病榻上,楊守文讀了很多書,想了很多年。

  他最終想明白了一句話: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只是為了能明白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他……

  感覺氣氛有些凝重,楊守文笑道:「好了,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咱們不說了。」

  「嗯,不說了,不說了!」

  楊承烈臉上的怒色隨之消失,換上了一副笑臉。

  楊守文又陪著他吃了一會兒的酒,見楊承烈露出疲乏之色,便告辭走出了禪房。

  楊瑞跟在他身後,沈默不語。

  兩人來到大雄寶殿的門外,只見月光灑在廣場上,透著幾分清冷之氣。

  白天,才下了雨,山上的空氣格外清新。

  只是那一場小雨過後,卻使得氣溫降低了不少,以至於一陣風吹來,楊瑞打了個哆嗦。

  禪房門外,菩提帶著悟空四個趴在門廊上。

  夥房裏,楊氏還在拾掇,忙忙碌碌,進進出出。

  青奴的精神不是太好,於是在今晚,就跟著宋氏早早歇息去了。

  只剩下幼娘一個人坐在水井旁邊,正用力搓洗著衣服,看到楊守文和楊瑞,並沒有招呼。

  楊承烈不在的時候,幼娘會很隨意。

  但楊承烈在,她就會注意分寸。

  小丫頭的年紀不大,但很有眼色,知道什麼時候該活潑,什麼時候應該保持沈默。

  「二郎,怎麼不說話?」

  楊瑞擡起頭,彷彿鼓足了勇氣道:「大兄,要不我向阿爹請辭,還是你來做執衣吧。」

  「我?」楊守文的腦袋搖得好像波浪鼓。

  「我才不要去衙門裏受罪……你看我,現在多快活!無憂無慮,何苦到衙門裏修行?」

  「可是……」楊瑞顯得非常苦惱,撓了撓頭,使得頭髮變得更加淩亂。他輕聲道:「可是我真的覺著我好笨!被蓋嘉運耍的團團轉,可我還以為他對我很畏懼;今天我去現場,看到盧青的屍體。連我這種笨蛋都能看出盧青絕不是溺水而亡,偏偏阿爹卻能夠一口一個溺水,和盧永成談笑風生,好像什麼都沒有看到。

  大兄,我是真的糊塗了!

  以前我覺得我很聰明,甚至在大兄清醒之前,我都還是這麼認為。

  可是……」

  楊瑞說著說著,便蹲在了地上,雙手抱著頭。

  楊守文能夠理解他此刻的心情,那是一種自以為是的‘衆人皆醉我獨醒’的創痛。

  從某種程度而言,楊瑞還是一個頗具正義感的少年。

  只是他還不太明白,忍耐的含義。

  拍了拍楊瑞的肩膀,楊守文在他身邊坐下。

  「二郎,你看這月光多美?我很喜歡,但是卻無法抓住;你閉上眼,感受一下這風,多麼柔和,但是我卻無法看到;你聞這花香,多麼美妙,但是我卻無法保存。」

  「大兄,你在說什麼?」

  楊瑞被楊守文這一席話說的糊塗了,扭頭愕然看著他。

  楊守文笑了,「我在說廢話。」

小說章節內容有誤,問題,請連繫我。感恩~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遊戲王勳章

狀態︰ 離線
58
發表於 2015-10-17 09:35:07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0-17 10:10 編輯

卷一 塞上雪 第五十六章 故事(下)

  「呃……」

  「其實,我的意思是,你大可不必如此在意。

  二郎,你很聰明,這一點你不用懷疑。只不過你從小受盡寵愛,阿爹也好,阿娘也好,都把你捧在手心裏,所以你根本看不到那些隱藏在陰暗中的醜惡。現在,你一下子要去面對這些醜惡的事情,有些無法接受,甚至開始進行自我否認。

  呵呵,要我說……大可不必。」

  菩提從門廊上跳下來,跑到了楊守文的身邊趴下。

  楊守文則把手埋進了菩提那濃密的毛髮中,感受著從菩提身上,散發出來的熱量。

  「蓋嘉運自幼在老軍客棧裏長大,見過太多醜惡的事情。

  你用你的想法去和他接近,去和他交往,他肯定不會認同,甚至會看不起你。事實上,和這種人交往,何必付出真心實意?拿出你的實力來,讓他知道你比他強,他自然會向你低頭。等他向你低頭之後,你在拉攏他,這叫打一棒子給個甜棗。

  對付這種桀驁不馴的家夥,你必須要像熬鷹一樣,在他服你之後,再去進行拉攏。」

  「哦!」

  楊瑞聽罷,若有所悟。

  楊守文接著道:「至於衙門裏的事情,你要學會忍耐。

  我和你講個故事吧……曾經有兩個差人,同樣是滿腔的熱血,同樣是嫉惡如仇。有一次,兩個差人發現了一個案子,而在那案子的背後,隱藏著一隻幕後黑手。其中一個人正義感爆棚,要去懲惡揚善;而另一個人則對他的主張表示反對。為此,兩個人最終分道揚鑣,甚至變成了仇人。那個正義感爆棚的差人,拼了性命要把那個幕後黑手繩之以法。可結果呢?他暴露了,最終變成了殘廢。

  而另一個差人,則是虛以委蛇,一邊與對方周旋,一邊在暗地裏默默蒐集證據。差不多十年之後,他蒐集了足夠的證據,同時自己也身處高位,而後發動了致命的一擊……幕後黑手被幹掉了,他也成了英雄,升職加薪,還得到美人青睞。」

  楊守文說的,就是他自己的故事。

  楊瑞聽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問道:「那個殘廢的差人呢?」

  楊守文曬然笑了,輕輕搖頭道:「那個笨蛋在病榻上躺了十年,最心愛的女友走了,家裏為了給他治病,是傾家蕩産。可是十年之後,沒有人會記得他曾經付出的努力。就算是有,也是在私下裏嘲諷他……二郎,若換做你,會怎麼做呢?」

  「我……」

  楊守文揉了揉臉,拍了拍菩提,從地上站起來。

  「你自己好好想想,別特麼總是書生意氣……至於怎麼選擇,就看你自己的了。

  想想阿娘,想想青奴,想想阿爹。

  你那麼聰明的家夥,我相信你一定能夠想明白。若是想不明白,那你就去死吧。」

  說完,楊守文帶著菩提揚長而去。

  「幼娘,要我幫忙嗎?」

  「兕子哥哥笨死了,越幫越忙。」

  「誰說的,我很厲害的……來,我幫你把衣服擰乾。」

  話音未落,就聽到撕拉一聲,楊守文發力過猛,把幼娘剛洗乾淨的衣服給撕爛了。

  「兕子哥哥,都說不要你幫忙了,你別搗亂……走開,趕快走開!」

  幼娘惱怒的咆哮,楊守文帶著菩提灰溜溜的離開水井。

  看著這個渾渾噩噩十七年的兄長,一副如此逗比的模樣,楊瑞忍不住坐在地上,哈哈大笑。

  大兄說的不錯,我如果還想不明白,倒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

  第二天,天還沒有亮,楊守文就把楊茉莉從床上拉起來。

  起床氣十足的楊茉莉在付出了鼻青臉腫的代價之後,最終屈服在楊守文的淫威之下,趴在地上裝起了癩蛤蟆。

  「楊茉莉,癩蛤蟆;呱呱呱,跳不停……」

  幼娘在廣場上站了一個二字鉗羊馬,一邊在楊守文的指點下練功,一邊嘲笑楊茉莉。

  「阿郎,為什麼幼娘可以站著,楊茉莉卻要趴著?」

  楊茉莉委屈喊道:「我不要做蛤蟆。」

  可是,誰又理他?

  「幼娘,來跟我做,出拳,吸氣;收拳,呼氣……兩腿之間好像鉗著一頭羊……對,就是這樣子。保持住呼吸,出拳,收拳。動作不要太快,慢慢的,感受羊在掙扎。」

  楊守文教給楊幼娘的,是前世在書上看到的內容。

  在結合了金蟾引導術和金剛八式之後,變成了一套屬於他自己的功夫。

  幼娘跟著楊守文,慢慢的練習。

  當朝陽升起的時候,幼娘小臉通紅,額頭上佈滿了細密的汗水,但是精神卻非常好。

  「大兄,你在幹什麼?」

  「教幼娘練拳。」

  「我也要練!」

  休養了兩天,青奴已經恢復了大半,所以天一亮就跑了出來。

  完全無視趴在地上練習金蟾引導術的楊茉莉,楊青奴跑到了楊守文身邊,和幼娘並肩站立,學著幼娘的樣子開始練習。

  楊承烈和宋氏從禪房裏出來,看到廣場上如此熱鬧的景象,都忍不住露出笑容。

  「兕子清醒之後,家裏越來越熱鬧了。」

  「是啊,昨晚二郎還跑來找我認錯,這孩子也是越來越懂事。」

  楊承烈看著沐浴在陽光裏,帶著兩個小丫頭練功的楊守文,眼中的欣慰之色越來越濃。

  他走過去,把楊守文喊過來。

  「今天你和茉莉下山一趟,再拿兩罈酒來。

  順便再買些下酒菜,明天客人來了,免得不夠。」

  楊守文瞪大了眼睛看著楊承烈,「阿爹,你究竟有幾個故人要來?」

  「一個啊。」

  「山上有五罈酒呢。」

  「呃,我昨晚已經吃了一罈……今天怎地也要再吃兩罈,剩下兩罈,明日絕對不夠。」

  你是想自己喝酒吧!

  楊守文翻了個白眼,一臉無奈。

  老爹說的是大義凜然,一副為客人著想的嘴臉。

  「好吧,那我待會兒就和茉莉下山。」

  楊守文說完,便告辭離去。只是走了兩步之後,他又停下來,扭頭看著楊承烈,疑惑問道:「阿爹,今日你不在衙門裏當值嗎?」

  「有甚值的?難不成接著被人算計?

  我昨日已經向縣尊稟報,身體不適,所以要休養兩天。就讓他和盧永成先鬥兩天吧。等他知道我的妙處時,自然會有所改變。我也正好趁著兩天,好好放鬆。」

  妙處?

  老爹,你可真會用詞啊!

  思想犯罪,阿彌陀佛……楊守文一咧嘴,便搖著頭走了。

  只剩下楊承烈一臉茫然之色,扭頭對宋氏道:「娘子,兕子他什麼意思?」

  「啊?」

  「我與他說完話,他為何搖頭?我剛才說錯什麼了嗎?他這態度,又算是什麼?」

  宋氏一臉茫然,看了看楊承烈,又看了兩眼楊守文。

  最終,她啐了一口道:「莫不是你老楊家都有癡症嗎?以前是兕子,昨天是二郎,今日你有犯癡。兕子不過搖了搖頭,你就在這裏胡思亂想,阿郎不覺得累嗎?」

  說完,宋氏一扭一扭便走了。

  「我胡思亂想?」

  楊承烈站在那裏想了一陣子,最後搖搖頭,低聲嘀咕道:「可能我真的是胡思亂想吧……可為什麼我總覺得兕子剛才的笑容有些怪異,讓我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呢?

  ++++++++++++++++++++++++++++++++++++

  且不提楊承烈在山上胡思亂想。

  楊守文帶著幼娘她們練完了功,就拖著楊茉莉一道下山去了。

  他這次下山,還有別的事情。

  在山下,他先是去田村正家裏看了寄存在那裏的馬,然後又跑去了老胡頭家中。

  拿出一張圖紙,放在老胡頭的面前。

  「老胡頭,照著這個圖樣和尺寸,先給我打二十個出來。」

  「這是什麼?」

  老胡頭看著圖上的馬蹄鐵,一臉茫然。

  楊守文道:「你問那麼多幹嘛?做不做得出來?做不出來,我就進城去找人做。」

  「開玩笑,這小玩意我若做不出來,怎配得上虎谷山下第一匠人?」

  老胡頭一聽,勃然大怒。

  他二話不說把圖搶過來,「一個三十文,二十個五百文,三天後你過來取就是了。」

  老胡頭的手藝不錯,只是有時候太囉唆。

  楊守文笑著從老胡頭家裏出來,正準備到村裏的店舖裏買些酒菜,卻聽有人高喊道:「少年郎,請留步。」

小說章節內容有誤,問題,請連繫我。感恩~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遊戲王勳章

狀態︰ 離線
59
發表於 2015-10-17 09:35:28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0-17 10:13 編輯

卷一 塞上雪 第五十七章 大叔你好(上)

  虎谷山下的這個小村子沒有名字,是一個無名小村。

  這裏的百姓,更習慣直接稱呼自己的村莊叫虎谷山,只因為他坐落在虎谷山下。

  村莊不大,人口不多,但五臟俱全。

  村裏有一個熟食店,專門烹製一些山裏的野味,然後販賣到昌平縣城,據說生意不錯。楊守文在這裏生活了十七年,這家野味熟食店也吃過很多次。說實話,並不認為有多好吃。這個時代,烹飪的方法不多,主要以烤、蒸、煮、燜等手段為主,也沒有那麼多的調料。想要吃個小炒菜,都因為各種條件的限制而不能。

  不過,熟食店的生意倒還算不錯。

  虎谷山毗鄰官道,每天會有往來於孤竹和昌平、以及居庸關的行人數量不算少。

  所以,那熟食店一邊賣酒,一邊賣熟食,每天都會有客人出現。

  今天也不例外,當楊守文把酒菜買好,準備離開店舖的時候,有人在身後喊住了他。

  那是一個看年紀大約在三十多的男子,長的齒白唇紅,相貌俊美。

  身高,大約在180公分左右,身形修長而挺拔。一雙大長腿,堪稱黃金比例,在配上那張讓男人看到之後,就想一拳打過去的小白臉,放在後世那就是‘男神’。

  楊守文不認得對方,只覺得那張臉……真的很想打一拳過去試試手感。

  「少年郎,你可是楊二郎嗎?」

  大叔溫文爾雅,風度翩翩來到楊守文面前。

  楊守文一愣,「你是誰?」

  這個人知道楊瑞?不過,我看上去像是那個蠢貨嗎?

  大叔道:「剛才我聽店家和你聊天時,提到了文宣的名字,故而猜出了你的身份。」

  文宣,是楊承烈的字。

  除非是知己好友,一般很少有人會直呼別人的字。

  「我叫陳子昂,與你父相識多年。前些日子說好要來拜訪,並約定中秋一起賞月。可我剛才到你家的時候,卻發現你家已空無一人。詢問之下才知道你們一家上了山,正說著過一會兒找人帶我上山呢……呵呵,我聽說虎谷山猶如迷宮。」

  大叔帶著自信的笑容,張口就報出了身份。

  其實,楊守文已經猜出了一個大概,但卻沒想到這位大叔會如此爽快。

  不過大叔,誰給你這麼大的自信,認定我就是楊二郎呢?

  楊守文笑道:「大叔,我想你可能誤會了?」

  剎那間,大叔的表情頓時變得非常有趣,似乎很尷尬,更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

  「你,不是楊二郎?」

  楊守文歎了口氣,「二郎今年不過十三,你有見過我這樣子十三歲的人嗎?」

  有,楊茉莉!

  不過這時候楊茉莉才不會管楊瑞多大年紀,正拿著一隻熟雞,暢快淋漓的咀嚼。

  「那……實在是抱歉了。」

  大叔那如白玉般俊美的面容,浮現出一抹紅色。

  他尷尬一笑,轉身想走。

  這大叔怎地這麼害羞?楊守文連忙道:「大叔,你幹什麼去?」

  「呵呵,我認錯人了,所以嘛……」

  「大叔啊,我雖然不是楊二郎,卻沒有說楊縣尉不是我阿爹啊?何不聽我說完呢?」

  「你不是楊二郎?」大叔愣了一下,似乎有點糊塗了。

  不過,他旋即醒悟過來,脫口而出道:「你不是二郎,莫不是阿癡兒。」

  為什麼想要打他的衝動,一下子變得這麼強烈?

  楊守文剛要回答,那位大叔已經反應過來,忙擺手道:「抱歉抱歉,你是大郎嗎?」

  又是大郎!

  楊守文歎了口氣,一臉無奈之色道:「大叔,我是大郎,二郎是我兄弟。」

  「你……」

  「我那癡症已經好了!」

  見大叔有些不知所措,楊守文又添了一句。

  「哦……原來是這樣。我就說嘛,看你第一眼的時候有些眼熟,和你阿娘年輕時簡直一模一樣。」

  這大叔口中的‘阿娘’,應該不是現在的宋氏,而是楊守文的親娘。

  若這樣的話,大叔和老爹認識的時間可是不短啊!可為什麼從沒有聽阿爹說過呢?

  楊守文心裏頓時産生了一個疑問。

  不過,大人家家的事情,他個做兒子的管不了。

  於是,楊守文笑道:「大叔既然已知道我的身份,便隨我一起上山吧。我阿爹昨晚就已經到了山上,這兩日估計也不會下山。山下的房子空著,基本上沒有人。」

  「若如此,那請稍待。」

  大叔說完,連忙又返身走回熟食店。

  楊守文搖搖頭,站在路旁等待。不過,他身子突然一顫,扭頭問道:「楊茉莉,他說他叫什麼名字?」

  「昂!」

  楊茉莉擡起頭,含含糊糊回答了一個字。

  那隻很肥很肥的熟雞,在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就被楊茉莉幹掉了大半。他嘴裏嚼著雞骨頭,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楊守文這才留意到,這貨居然吃雞不吐骨頭?

  「對,陳子昂。」

  楊守文心裏心裏一咯噔:陳子昂,難道說,他就是那個做出‘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陳子昂嗎?

  說起陳子昂,後世最為人所知的,似乎只有那首《登幽州台歌》。

  事實上,從初唐到盛唐詩風發展轉變過程中,陳子昂絕對是一個避不過的存在。

  盧藏用曾在《右拾遺陳子昂文集序》裏這樣說道:橫制頹波,天下翕然質文一變。而被後世人無比推崇的詩聖杜甫,也曾寫下詩詞稱讚陳子昂道:千古立忠義,感遇有遺篇。

  後,金代元好問更在《論詩絕句》裏寫下了‘論功若淮平吳例,合著黃金鑄子昂。

  由此可見陳子昂對於文風興盛的盛唐乃至於後世,有著何等卓絕的影響。

  楊守文一開始沒有想起來陳子昂是誰,因為他實在無法把自己那個有點逗比屬性的老爹,和大名鼎鼎的陳子昂聯繫在一起。那可是陳子昂啊!老爹怎會認識他呢?

  而聽剛才陳子昂的話,似乎和老爹,乃至老娘都很熟悉。

  這樣說起來,老爹當年難道也是個風流人物不成?

  就在楊守文低頭胡思亂想的時候,陳子昂牽著一匹馬和一頭大青驢走了過來。

  驢背上馱著一個大包裹,看上去份量不輕。

  「大郎,咱們走吧。」

  陳子昂興緻勃勃,大有恨不得立刻動身的架勢。

  可楊守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一馬一驢,半晌後輕聲道:「陳先生,山路崎嶇,怕腳力難行。」

  「啊?」

  陳子昂聞聽一愣,露出為難之色。

  「那怎生是好?」

  「若不然,就先把這腳力寄存在這邊村正家中?」

  「可是這包袱……」

  楊守文歎了口氣,上前一步,從驢背上把包袱拎起來。

  「大郎小心,很重的。」

  的確很重,不過……還頂得住。再說了,不是還有楊茉莉嘛,又有什麼可擔憂?

  楊守文道:「先生不必擔心,些許包裹還不算得事。」

  說完,他扭頭向楊茉莉看去,就見這廝還捧著那肥雞吃的津津有味。

  「楊茉莉!」

  「在。」

  「把這馬和驢子,送到田村正家裏,就說過兩日來取。」

  「好!」

  楊茉莉把剩下的雞脖子連帶著雞頭,一股腦塞進口中,緊跟著就是嘎吱嘎吱的聲響。

  一雙油乎乎的大手,從陳子昂手裏接過了韁繩。

  「楊茉莉,我陪陳先生上路,你一會兒追上來。」

  「阿郎放心,楊茉莉很快就來。」

  「還有,記得回家去拿兩罈子酒來,你知道酒放在哪裏嗎?」

  「知道。」

  楊守文背著老大的包裹,笑呵呵與陳子昂道:「陳先生,咱們先上山吧。」

  陳子昂被楊守文的力氣嚇到了,有些不好意思。

  「大郎啊,拎得動嗎?要不我幫你拿一些吧……這山路難行,怎好讓你一個人出力,我幫你拿一些,拿一些的好。」

小說章節內容有誤,問題,請連繫我。感恩~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遊戲王勳章

狀態︰ 離線
60
發表於 2015-10-17 09:35:48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0-17 10:17 編輯

卷一 塞上雪 第五十八章 大叔你好(下)

  大叔說著話,上前從楊守文手裏接過了酒菜。

  「這樣你也能輕鬆一些。」

  楊守文心裏,似乎有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你幫我拿東西,就是拿那些酒菜嗎?

  可他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苦笑著在前面領路。

  「說起來,我與文宣也有十幾年沒見了……我記得以前他是在均州折衝府出果毅校尉之職,怎地會跑來昌平做縣尉?若非今年他去薊縣辦事,我都不知道他在幽州。」

  陳子昂神色輕鬆,拎著酒菜跟著楊守文。

  他一邊走,一邊說,一副自來熟的模樣,「對了,大郎你而今有十七了吧,如今在何處讀書?」

  「我……沒讀過書。」

  「沒讀書?」陳子昂猛然停下腳步,怒聲道:「文宣忒不像話,怎能如此糟踐你呢?想當年,熙雯何等文采,她的兒子怎能不讀書呢?傳揚出去,豈不是丟了熙雯的臉面?」

  熙雯,就是楊守文的生母,鄭熙雯。

  對於自家生母的事情,楊守文其實知道的並不多。

  聽陳子昂這麼一說,楊守文才知道母親生前,似乎名氣不小啊。

  「先生莫如此說,這事情怪不得阿爹。

  我……前些年一直渾渾噩噩,患了癡症。直到前些日子,我才算是清醒過來,故而沒有進學,非是我阿爹不肯讓我讀書。」

  陳子昂聞聽,竟露出一抹哀色。

  「原來……我還以為那只是謠傳,未想到你竟如此命苦。」

  「呃,也算不得苦吧。阿翁在時,對我一直很關愛。為了照顧我,他甚至不肯住在城裏,陪著我在這小村裏住了十餘年,一直到他老人家過世。阿爹雖然忙碌,但對我也是非常關心。我雖有些渾噩,可這十七年來,過的還算是快活。」

  「快活就好,如此熙雯九泉之下,也不會太過擔憂。」

  陳子昂說完,就不再言語。

  他的神思,好像一下子飛到了九霄雲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而楊守文卻覺得,和這位大神一起聊天壓力實在太大……對,就是壓力太大了。

  大神的思維,總是很跳躍,而且話題肆無忌憚。

  說好聽一點叫隨性,說難聽一點就是胡說八道……楊守文雖然有兩世記憶,可想要跟上這位大神的思路,也是覺得非常吃力。大家都不說話,可能結果會更好。

  走了一半山路,楊茉莉從後面追上來。

  他二話不說,從楊守文身上接過了包裹,而後把手裏的酒罈子遞給了楊守文。

  「大郎……」

  「先生,你別喚我大郎了,叫我兕子就好。」

  「為什麼呢?」

  陳子昂似乎一下子來了興緻,好奇問道:「兕子,是你的乳名吧。不過,大郎也沒有錯,你為什麼不願我喚你大郎,而要我喚你兕子?是不是這大郎二字,與你有不好的意義?」

  我的個神啊!

  大神其實就是個唐三藏。

  陳子昂一連串的問題,讓楊守文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想了想,道:「也沒什麼不好的意義,只是不喜歡別人叫我大郎,感覺怪怪的。」

  「怪嗎?」

  「不怪嗎?」

  「哦……你這罈子裏裝的是什麼?」

  「酒。」

  「是酒啊!」

  陳子昂露出恍然之色,之後便不再說話。

  楊守文長出一口氣,暗道一聲:和大神說話,真特麼累!

  ++++++++++++++++++++++++++++++++++++++++++

  回到小彌勒寺,已經過了正午。

  楊茉莉吃了一隻肥雞,所以感覺還好,楊守文卻是饑腸轆轆,有些頂不住了。

  當然,肚子餓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和大神說話費勁。

  這一路上斷斷續續的聊天,楊守文發現陳子昂的思路跳躍太快,快到掩耳不及盜鈴之勢。每次為了接陳子昂的話頭,楊守文都要全神貫注,甚至是小心翼翼。

  好不容易回到山上,楊守文已經精疲力竭。

  可是陳子昂的精神卻很好,距離山門還有一百多米,他就大聲喊道:「楊文宣,我來了,快來迎接我。」

  他一邊喊,一邊加快了腳步。

  山門內,出現了楊承烈的身影。

  眼看著陳子昂出現,他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一副厭惡的模樣,「陳伯玉,你還是老樣子。每次都會提前出現,神出鬼沒的好像鬼魂一樣,不是說好了明天來嗎?」

  「哈哈哈,我就是要讓你大吃一驚。高不高興,開不開心?」

  楊承烈皺眉道:「不高興,不開心,我快煩死了!」

  說著話,陳子昂已經到了山門外。

  楊承烈瞪著他,他則梗著脖子,一副不服氣的模樣看著楊承烈。

  楊守文有些吃驚,弄不清楚這兩位到底是什麼狀況,怎麼看上去好像要打起來一樣?

  「文宣,別來無恙。」

  「陳伯玉,你比以前更讓人討厭了。」

  兩個人目視了片刻,陳子昂突然展顔一笑,而楊承烈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楊承烈邁出山門,和陳子昂拱手一揖。

  而陳子昂卻沒有還禮,而是上前一把抱住了楊承烈。

  尼瑪,好濃的激情!

  楊守文在後面看得目瞪口呆,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不過,楊承烈卻發現了他身上的包裹,突然一把推開陳子昂,指著他鼻子破口大罵。

  「陳伯玉,你忒無恥。」

  「我怎麼了?」

  「你怎麼讓我兒幫你扛包?以前你就是這樣,讓我幫你扛包,現在又欺負到我兒身上,莫非以為我楊家好欺負嗎?」

  「哈,我故意的。」

  陳子昂說完,好像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噗嗤笑出聲來。

  楊承烈則指著楊守文罵道:「你這個笨蛋,被人欺負到頭上都不知道,還整日裏自作聰明的指點別人。趕快把東西扔掉,這個窮措大忒壞,千萬別給他好臉色。」

  話是這麼說,楊承烈卻走過來,一把將包裹從楊守文手裏搶過,然後拎著走進了山門。

  「楊文宣,你兒子原來和你一樣笨。」

  「你再敢說,我就砸死你。」

  「來來來,我怕你不成?」

  兩人一邊吵鬧,一邊就走進了山門。

  楊守文看了楊茉莉一眼,楊茉莉則是一臉的茫然。

  天曉得楊承烈和陳子昂之間到底是怎樣的一種關係。不過現在看來,應該不是敵人。

  只是……

  楊守文還是覺得有些奇怪,他總覺得陳子昂的出現,顯得有些突然。

  午後,楊承烈和陳子昂就在禪房裏說話。

  他們時而爭吵,時而又大哭大笑,給人一種瘋癲的感覺。

  楊守文陪了他們一會兒,便告辭離開。

  他大體上已經弄清楚了陳子昂和楊承烈之間的關係。如果用一句話來概括,那就是情敵。

  陳子昂是梓州射洪人,也就是後世的四川省射洪縣。

  楊守文的母親,早年曾隨父親入川。楊守文的外祖父當時是射洪縣令,與陳子昂的父親交好,故而就收陳子昂為門生,教授他《詩》、《論》。陳子昂也就是在那時候,認識了楊守文的母親,並且對楊守文的母親心生愛慕之意。可惜那時候,楊守文的母親把他當作了弟弟,並沒有發現異常的情況。數年後,鄭熙雯又隨父親離開梓州。

  一晃數年過去,昔日少年陳子昂已成飽學之士。

  調露元年,也就是公元679年,陳子昂懷經世之才,出三峽北上長安,參加科舉。

  也就是那一年,鄭熙雯嫁給了楊承烈。

  為此,陳子昂非常生氣,幾次想要找楊承烈的麻煩。

  但當時,楊承烈已經為官。他出身弘農楊氏,論門第自然不輸於滎陽鄭氏,比陳子昂地位更高。不過楊承烈卻沒有仗勢欺人,反而和陳子昂鬥了個不亦樂乎。

  那一年,陳子昂科舉失敗,楊承烈贈二十金作為路費,陪著陳子昂一直返回射洪。

  永淳元年,公元681年,楊守文出生。

  陳子昂再次踏上科舉之路,而楊承烈則帶著鄭熙雯母子南下,前往均州任職……

  當時陳子昂說,他必能高中,到時候去均州找楊承烈。

  可那一年,陳子昂科舉再次失敗。他無顔前往均州,悄然返回家鄉。此後,楊承烈和陳子昂就失去了聯絡。

小說章節內容有誤,問題,請連繫我。感恩~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11-20 21:34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