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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庚新] 盛唐崛起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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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4-8 18:49 編輯

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三十八章 西山校場(一)

  韋慈藏不愧是在後世有‘藥王’之名!

  孫思邈的醫術有多高超?楊守文只聞其名,卻未見真容。可韋慈藏的醫術,他的確是領教了!在為他號脈確診之後,又要了那位醫工開的方子,看了幾眼後刷刷刷改了幾味藥的用量,然後又增加兩味中藥,可謂是信手拈來,絲毫不猶豫。

  楊守文吃了藥之後,很快就睡了。

  這一覺,他睡了差不多四個多時辰,醒來已經快到丑時。

  出了很多汗,但精神卻極為旺盛。在洗了一個澡之後,按照韋慈藏的吩咐,喝了一碗藥粥,那種腳踩棉花,渾身乏力的感覺也就消失無蹤,整個人都變得精神了。

  銅馬陌的院子裡,燈火通明。

  賴楊瑞那張大嘴巴的宣傳,整個楊府的人,都知道楊守文一會兒就要去參加武科。

  宋氏對此並不是很贊成。

  在她看來,楊守文已經有了謫仙人的名號,又何必和一群武夫在校場之上比試?

  但是,她無法勸阻楊守文。

  「兄長,你真要去參加武科嗎?」

  楊氏準備好了一件衣袍,為楊守文穿上。

  楊青奴則坐在一旁的錦墩上看著楊守文,眼中充滿了好奇。

  「嗯!」

  楊守文點點頭,正了正頭上的綸巾,而後長出一口氣。

  挺精神的小夥兒!

  他對著銅鏡裡的自己,在心裡暗讚一聲後,轉身抄起鴉九劍,邁步向外面走去。

  快寅時了。

  楊守文看了看天色,再次嘆息一聲。

  這件事,他總覺得有些不太正常,可是又由不得他退縮。

  等這件事結束後,他一定要找李過好好談談。他這樣子鬧騰,自己著實有些受不起。

  「阿郎,咱們出發吧。」

  呂程志也換上了一件新衣。走到楊守文的面前。

  大金早已在府門外等候,見到楊守文出來,它搖頭擺尾,顯得非常興奮。而楊茉莉則牽著馬。手裡扛著大槍。楊從義帶著費富貴和楊醜兒兩人,在一旁等候。

  「兕子,你可以小心一些。」

  宋氏和楊氏走到了門口,千叮嚀萬囑咐。

  楊守文答應一聲,翻身上馬。然後從楊茉莉手中接過虎吞大槍。

  「阿娘,嬸娘,你們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

  說完,他催馬就走。

  呂程志張九齡等人也紛紛上馬,緊隨在楊守文的身後。

  一行人才走到銅馬陌巷口,身後就傳來一陣腳步聲。楊瑞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大聲道:「兄長,我也去。」

  「你去作甚,老老實實在家待著。

  最近洛陽城裡有些混亂。你幫我看好家……如果有什麼狀況,就去找明秀幫忙。」

  雖然不太情願,可楊守文積威甚重,楊瑞也不敢拒絕。

  他撅著嘴,目送楊守文一行人遠去,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沿著原路返回家中……

  +++++++++++++++++++++++++++++++

  八月十五,西山校場開科。

  洛陽城內各坊市的大門,開得比往日要早。

  還不到寅時,一扇扇房門已經開啟。從各地趕來參加武科的舉子們陸陸續續從坊市中走出。

  他們在大街上匯聚一起,自安喜門魚貫而出。直奔西山。

  天色,依舊黑漆漆的。

  不過洛陽城外,通往西山校場的大路上,燈火通明。

  楊守文看到了陳玄禮。他帶著本團兵馬,沿路巡查,以防止發生什麼意外。這幫武舉們,是各地舉薦而來的舉子,都有些真本事。他們的年紀大都不是很大,正處於血氣方剛之時。最近一段時間。這些舉子們在城裡鬧得烏煙瘴氣,彼此間難免會有齷齪。萬一再打起來,天曉得會引發出什麼樣的亂子……這可是武則天開設的恩科,如果真發生了意外,所有人,包括哪些官員都要受到責罰。

  陳玄禮沒有和楊守文打招呼,只是遠遠朝他點點頭。

  就見他舉起手中的長槍,算是對楊守文的祝福。

  楊守文也頷首示意,朝那陳玄禮微微一笑,便帶著眾人,和陳玄禮所部擦肩而過。

  「這個陳玄禮不錯。」

  「嗯?」

  「之前他護送咱們回來,進退得法,指揮得當,是個人才。

  八郎,有機會向我父親舉薦一下此人……他現如今執掌團結兵,手底下也沒什麼可用的人才。一個陳玄禮,還有一個王海賓,我覺得都是人才,而且也容易調動。」

  王海賓沒有隨同楊守文北上,在送他離開蘇州之後,便返回吳縣。

  他如今是崔玄暐手下的錄事參軍,職位並不是很高。如果托鄭靈芝出面,崔玄暐絕不會阻攔。陳玄禮則更簡單了!他隷屬金鏞城折衝府,楊承烈真要調他過去,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校尉好做,都尉難當……別看陳玄禮現在執掌了一團兵馬,可要想做到果毅,甚至折衝,除了需要能力之外,還要有足夠的運氣。

  呂程志點點頭,笑著道:「看樣子阿郎是勝券在握,居然還有精神考慮這些。」

  「若是昨日,我可能會有些顧慮。」

  楊守文沉聲道:「不過現在用了韋先生的藥,感覺身體至少可以恢復了八成。

  這武科又不是那麼複雜,不需要耗費太多心神。拼一把,我想應該能夠奪魁吧。」

  比之殺死孫思觀的那天晚上,楊守文還未達到巔峰狀態。

  可即便如此,他也是自信滿滿。

  除非遇到楊茉莉這樣的怪胎,普通的對手,他都有信心取勝。

  武則天設立武科,主要是為了彌補武周革命以來,那些折損在外的將領。她執政以來,可謂是遇到了許多波折,更發生過很多叛亂。死在她手中的猛將不計其數,而那些元勛之後,又大多不是真心為她效力,所以才有了這武舉的開設。

  一方面是為了補充人才,另一方面,武則天也希望能夠藉此扭轉她數次對外戰事失敗的影響。

  由於這武科還處於嘗試的階段,考試的內容也就相對簡單許多。

  這個時期的武舉,沒有後來的‘副之策略’,應試舉子也不需要被考問兵法,更不用進行筆試。唐代的武科,以技藝為主,重點是搏殺的技能,而並不注重謀略。

  也正是因為這樣,武舉雖然也有武狀元的叫法,可實際上地位並不是很高。

  參與者大多是一群目不識丁的武夫,想要在朝堂上站穩腳跟,絕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所以,首科武狀元員半千在考中武狀元後,拚命想要向文人發展。

  而二科武魁孫思觀,更是因為種種原因,遭受到了武承嗣的迫害,最終成為武三思門下的鷹犬。相比之下,三科武狀元張仁亶的發展可能最好,因為他選擇了軍功起家,幾乎一直都在邊塞,而不是混跡於京師。亦或者說,他運氣很好。

  如果沒有當年孫萬榮李盡忠的造反,可能張仁亶也就沒了成長的機會……

  可即便如此,毫無背景,貧民起家的張仁亶仍舊是步履維艱。許多時候他出於公心而獻上的奏疏,最終都會被朝堂上的官員們反對,很少能夠完整的推行。

  所以,武狀元聽上去很美好,實際上沒太大用處。

  大家爭奪武狀元,更多是為了尋求一個能夠在朝堂上露面的機會。所以,從這一點而言,如果不是因為李過的事情,楊守文打死也不會參加這勞什子的武舉。

  唐代的武科,內容簡單,分為舉重、騎射、步射、馬槍四項內容。

  舉重以三百斤為合格線,分為三百五,四百,四百五和五百幾個等級。達到五百則為優秀。

  在過了舉重一關後,便是射術。

  射術分為騎射與步射兩種,其中騎射九中三,步射九中五,而後兩者相加,進行評判。至於馬槍考試,就是馬戰。雙方以布巾包裹槍頭,沾上石灰然後進行搏殺。

  搏殺分為三輪,最後以雙方身上的石灰點多少來判定勝負。

  若三場考試都能過關奪魁,就是今科武魁……

  這三輪考試內容,楊守文都不是很擔心。

  所以他顯得很放鬆,隨著隊伍一路行來,遠遠就看到那夜幕之中,那燈火通明的西山校場。

小說章節內容有誤,問題,請連繫我。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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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4-10 15:07 編輯

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三十九章 西山校場(二)

  洛陽西山,又名龍門山。

  它位於洛陽南郊,坐落於伊水河畔,古稱伊闕。

  這洛陽西山,有一座非常有名的大佛雕像,就是那尊始建於咸亨四年的盧舍那大佛。

  這尊佛像,也是龍門石窟的標誌性存在。

  據說它是高宗皇帝命工匠依照武則天的樣貌而修建,高17米有餘,坐落於西山半腰的奉先寺內。

  西山校場,就設立於此。

  唐高祖李淵攻佔長安之後,從太原起義的軍隊中選拔出了三萬禁軍,號‘元從禁軍’。而到了唐太宗時,又從大戶人家挑選健壯青年擴充禁軍,號‘飛騎’,以他手下最為精銳的‘玄甲軍’為班底組成。在此之後,太宗皇帝又從飛騎之中挑選善騎射者,號‘百騎’,也是禁軍的精華。武則天發動武周革命,把百騎擴充為‘千騎’。

  而這千騎,就成為武則天的心腹親軍,任何人不可調動。

  千騎的營地,就在這西山校場。

  一旦洛陽城中發生變故,千騎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然後自上陽宮直入城中。

  由此也可以看出,武則天對這次恩科,也非常看重。

  自從去年默啜寇邊,殺入河北道,一直打到了趙州城下之後,武則天對軍備就格外重視。

  再加上去年的戰事裡,發生了太多詭異的事情。

  且不說慕容玄崱的投降,以及唐般若的背叛,莫不說明,她在軍事上的掌控力不足。

  默啜退回塞北之後,並沒有偃旗息鼓。

  根據邊塞傳來情報,默啜在退回塞北後,吞併了大大小小十幾個部落,實力日漸強大。張仁亶曾奏疏武則天,默啜而今可以輕而易舉調集十餘萬大軍。若非西突厥的突騎施在一側牽制著默啜的力量,說不定默啜又要出兵殺入中原……

  這種情況下。武則天自然希望能提升自身的軍力。

  但是只依靠那些勛貴子弟,武則天也知道不合適,於是就有了今年這一場恩科武舉。

  黎明時分,天邊露出了魚肚白的光亮。

  武則天率群臣登上了奉先寺的高臺。身後是那尊盧舍那大佛,把整個西山校場籠罩在陰影中。

  校場外,守備森嚴。

  千騎已經撤出了校場,聚集在奉先寺外。

  值守校場的人,是來自南衙十六衛的禁軍。

  楊守文意外看到那校場外負責檢查舉子腰牌的人。竟然還是熟人。

  竇一郎?

  楊守文連忙向向插在轅門外的大纛旗看過去。果然,還真是右豹韜衛特有的旗幟。

  看樣子,今天負責警衛的,應該就是豹韜衛了。

  到了校場,舉子們便無法繼續帶領隨從前進。他們把兵器和盔甲包收好,然後拿著腰牌,牽馬而行,接受轅門外衛兵的檢查。楊守文雖然有征事郎的職位,也不能因此而特殊。所以,他揮手讓楊從義等人退下。獨自一人牽馬進入人群。

  今天來參加武舉的人,少說有兩三百人。

  楊守文走在人群中,粗略掃了一眼,心中暗自咋舌。

  這些個舉子,一個個體格雄壯,滿臉的彪悍之氣。但一眼看過來,楊守文就先行刷掉了好幾個。原因無他,那幾個舉子長的太兇殘,恐怕是過不得那道轅門。

  唐代武舉,看得不僅僅是技藝。還要看容貌。

  顏值不高的人,甚至連進入轅門的資格都沒有……君不見,那轅門外除了衛兵,還有幾個官員守在那邊。

  「姓名!」

  「楊守文。」

  當楊守文走到轅門口的時候。把腰牌遞上。

  登錄名冊,負責檢查的官員聽到他的名字頓時一愣,忙擡頭看過來。

  「征事郎,也要參加這次恩科?」

  「是。」

  那官員有些驚訝,但是並沒有再追問下去,提筆就要通過。

  就在這時。一個身著青衫的官員走過來,攔住了那登記的官員,從他手中接過名冊,又看了一眼楊守文手中的腰牌。

  「不准通行。」

  「為什麼?」

  楊守文愕然看著對方,忍不住沉聲喝問。

  他可不是那種等閒的舉子,見到官員先弱三分。

  楊守文本身就有官職,而且平日裡交往的人,更不泛高官。狄光遠、鄭靈芝這些人就不說了,相王府的李隆基、鳳閣的張說、國子監的賀知章,哪個是等閒之輩。更不要說,他還見過武則天,更在武則天的鳳威之下作賦,又怎會怕了一個看門的小官?

  他歷經過征戰,曾轉戰塞北。

  身上的那股子氣勢,伴隨著他這一聲喝問頓時爆發出來,嚇得那官員不禁後退一步。

  可他很快就反應過來!

  現在,我是官,你不過是一個應試的舉子,怕你作甚?

  想到這裡,這官員厲聲道:「你想做什麼?這裡是西山校場,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楊守文眼睛一眯,手扶鴉九劍。

  一股子淡淡的殺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他又不是傻子,哪能看不出這小官是故意找茬?

  「我身份已經核實,腰牌也沒有問題,何以不得應試?」

  他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莫名的氣勢,令他身邊的人,都下意識後退兩步。

  「這小子什麼人,這麼張狂?」

  「你連他都不認識?」

  「誰啊。」

  「楊守文,楊青之!」有認識楊守文的舉子輕聲道:「不過他怎麼來了?這可是武舉,不是科舉。要說吟詩作對,考那明經科,他絕對無敵。可這武舉他來作甚?」

  一干舉子感到莫名其妙,同時又覺得好笑。

  畢竟,在所有人的眼中,楊守文是一個名士,是謫仙人,卻不是一個武人。

  就在這時,從校場中走出一人。

  「青之。你來了!」

  那人遠遠就朝楊守文招呼,笑著走上來道:「這是怎地,誰又招惹了你?」

  「一郎,別來無恙。」

  楊守文本不打算和他招呼。因為害怕惹來閒話。

  可現在碰上了……他拱手與竇一郎寒暄,臉上的冷意旋即融化,笑道:「我來參加武舉,只是被人攔在這裡,不許進入……呵呵。這不,我正在詢問他原因呢。」

  竇一郎聞聽,臉色頓時有了變化。

  他向那青袍小吏看去,沉聲道:「為何阻攔?」

  「我……」

  那青袍小吏嚇了一跳,眼珠子滴溜溜打轉,大聲道:「依照規矩,凡參加武科者,必須要親自報名。據卑職所知,楊守文返回洛陽不過兩日,而這腰牌登基。則是在一個月前。一個月之前,他根本不在洛陽,又是如何通過的報名登記?」

  小吏說完,臉上露出得意之色。

  也許,在他看來能夠讓楊守文這個‘謫仙人’在大庭廣眾下丟臉,他也臉上有光。

  竇一郎聞聽,眉頭不禁一蹙。

  好像此次武科是有這麼一個規矩……

  他向楊守文看去,只是沒等楊守文開口,就聽到轅門內傳來一個聲音,「是我為他登記報名。那腰牌也是我為他領取。青之之前南下奉旨辦案,乃是為了公事。

  故而太子特許他破例報名,難道你有意見嗎?」

  話音未落,人群向兩邊分開。走來一個青年。

  那青年年紀不大,身披甲冑,大步走到了那小吏的身前。

  「參見皇太孫。」

  看到那青年,竇一郎連忙行禮。

  不過,青年卻沒有理他,也沒有看楊守文。而是直視小吏道:「楊守文應試,太子知道,公主知道,梁王也知道。這麼多人都沒有說話,那又輪到你來指手畫腳?」

  說完,他扭頭對竇一郎道:「此人居心叵測,意圖破壞此次恩科,當嚴加刑訊。」

  「喏!」

  青年發話,竇一郎自不會猶豫,一揮手,就見身後的衛士上前就把那小吏按在地上。他們把那小吏繩捆索綁,而後又用一塊破布堵住了小吏的嘴巴,拖著就走。

  那小吏嚇壞了,想要掙扎,又如何是那幾個衛士的對手?

  青年見小吏被抓,便邁步走到楊守文面前。

  他壓低聲音道:「楊守文,這次你若是奪不到武魁的話,我絕不會和你善罷甘休。」

  說完,青年向另一個小吏看去。

  「檢驗完了嗎?若是沒有問題,還不放行!」

  之前已經準備給楊守文放行的小吏,這時候已經嚇得面無人色。

  他哪敢有半句廢話,忙雙手把腰牌奉上,顫聲道:「已經檢驗完畢,身份確認無誤,可以應試。」

  青年點點頭,接過了腰牌,丟給楊守文後,便轉身離去。

  這廝是誰?

  竟然裝的一手好逼!

  楊守文感到莫名其妙,他沒有聽到竇一郎剛才的稱呼,接住了腰牌之後,有些糊塗。

  「這個,算不算是作弊?」有舉子忍不住低聲問道。

  「作弊你個頭,人家是名動兩京的謫仙人,而且此前是為聖人辦事,又有太子作保,算什麼作弊?你娘的不會說話別亂說,沒看到人家有背景,得罪不起。」

  「是啊,說起來這也算不得作弊。

  武科不必文試,靠的是真本事。他如果沒有真本事,就算參加了,又有什麼用處?

  不過大家還是小心一點,我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沒看到楊公子還沒有進去就被人刁難,說不定待會兒進了校場,會有其他變故。」

  舉子們議論紛紛,但卻沒有人出面抗議。

  這抗個什麼議呢?他楊守文詩詞文章再好,可是待會兒要比試的是槍馬騎射……

  文章再好,一槍撂倒!

  所以,怕他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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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0 14:17:17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4-10 15:09 編輯

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四十章 西山校場(三)

  王修福隨著人流,牽馬緩緩行進。

  轅門外的那一幕鬧劇,他自然也看在了眼中,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了古怪笑容。

  看樣子,那位‘慕容玉’沒有騙我。

  想要找楊守文麻煩的人有不少,恐怕不止是梁王一家。

  「此次恩科,規則會有變化。

  到時候你殺了楊守文,自然會有人設法掩護你。你參加武舉,說穿了是為了日後前程。梁王雖然勢大,但在朝堂上孤掌難鳴,能給你多大幫助?你好好想想。」

  慕容玉的話語,在王修福耳邊迴響。

  他下意識把手臂向身體貼了兩下,感受到了手臂上傳來的硬度,心中頓時變得火熱。

  殺了楊守文!

  他心中暗自念叨,眼中也旋即流露出一絲冷意。

  楊守文正在和竇一郎說話,忽然間有一種毛髮森然的感覺,驀地轉身向轅門外看去。

  轅門外,舉子們魚貫而入,看不出任何端倪。

  竇一郎道:「青之,怎麼了?」

  「哦,沒什麼!」

  楊守文回身,展顏而笑。

  「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剛才那傢伙是誰?」

  心裡,卻生出一絲警覺。

  之前轅門外被小吏刁難,剛才那一絲絲的寒意……這兩件事結合在一起,似乎預示著此次恩科,不會如他想像中的簡單。看起來,還需要打起精神應對才是。

  竇一郎道:「你居然不認得皇太孫?」

  皇太孫?

  楊守文一怔,頓時露出恍然之色。

  怪不得剛才口氣那麼強硬,原來是他……那個歷史上因為談論武則天八卦而被杖斃的倒霉傢伙。

  不過,什麼叫我不奪魁,就要找我麻煩?

  這皇家的人,果然是霸道……拜託,現在是你們求我幫忙,結果還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

  要不是為了小過,老子甩你!

  「對了。今天玉郎君也來了?」

  「青之,看樣子你真是剛回來,什麼都不知道。

  玉郎君是這次武科主考,他怎會不來?不過。他現在奉先寺聆聽聖人教誨,待會兒開始了,自然會出現。哦,還有一件事你要做準備,今次武科規則會有變化。」

  「變化?」

  竇一郎有些哭笑不得。

  他還是第一次遇到楊守文這樣的舉子。似乎對武科什麼都不知道,便跑過來應試。

  「舉重的合格登基,會提高一百斤,也就是四百斤,優秀則為八百斤。

  此外,騎射和步射的規則也有變化……步射為兩回二十矢,中五為一合;騎射兩回六矢,中三為一合。而後兩者合數相加,滿四合方可進入馬槍比試……而且,進入馬槍比試之後。與以往的規則也有變化,將會是一場混戰,勝出者奪魁。」

  楊守文長大了嘴巴,有些吃驚。

  他吞了口唾沫,露出一絲苦笑。

  這規則,可是比前三屆的規則要複雜的多,也難很多。

  舉重也就罷了,那是一個基本素質。

  可是騎射和步射……兩回單獨計算,也就是說,騎射兩回必須要有一輪是三中三。而步射兩回,其中一回必須是十中十,否則就會面臨淘汰。這難度,可不小!

  至於混戰。那就更說不清楚了。

  裡面的彎彎繞繞很多,現在就連楊守文也有些不敢保證,一定就可以在比試中奪魁。

  「一郎,誰吃飽了撐的,改變了規則?」

  「青之慎言,此聖人決斷。」

  我勒個去!

  楊守文一聽。頓時頭大如斗。

  難道說,武則天這是針對他才改變的規則嗎?

  ++++++++++++++++++++++++++++++++++++++

  奉先寺高臺上,武則天正一臉不耐煩的聽著薛楚玉絮絮叨叨的工作彙報。

  是的,工作彙報!

  她發現,這個當年跟在薛仁貴身邊,敢和她齜牙咧嘴的臭小子,也變得畏畏縮縮。

  他彙報的很細緻,西山校場內的各處安全設施,都一一呈報。

  你特麼的,老娘想看熱鬧,想看那楊守文如果奪魁,知道李過的身份後會是什麼表情。你居然和我說校場門口有多少人守衛?這個臭小子,可是越發不可愛了。

  就在這時,一個內侍匆匆走來,在武則天耳邊低語兩句。

  武則天臉色一變,一雙鳳目微合,目光掃過高臺兩側的文武大臣,最後落在了梁王武三思的身上。

  「去告訴他,朕只忍這一次。

  再有類似的小動作,休怪朕翻臉無情。」

  內侍聞聽,連忙順著高臺一側的臺階跑下去,跑到了武三思身邊,在他耳邊低語。

  武三思的臉色一變,下意識朝高臺上看了一眼。

  此時,太陽正冉冉升起。

  陽光照在那高臺上,彷彿給那個看上去垂垂老矣的女人平添了一層金色的光環。

  他連忙起身,朝高臺一揖。

  這態度要表現出來,不管武則天是否能夠看到。

  「五郎,差不多了,可以準備開始。」

  武則天打斷了薛楚玉的彙報,故意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

  薛楚玉連忙止住了彙報,躬身道:「臣,遵旨。」

  他說著話,退了下去,高臺上又只剩下了武則天一個人。

  武則天往高臺右側看了一眼,那裡是李唐宗室成員。在眾多人之中,她看到了一個坐立不安的身影。嘴角微微一翹,她突然招手,示意內侍上前,「讓安樂上來,陪朕說話。」

  ++++++++++++++++++++++++++++++++++++++++

  咚咚咚咚!

  嗚——

  戰鼓敲響,號角齊鳴。

  楊守文坐在棚子的一隅,安安靜靜,彷彿已經睡著。

  這棚子,是專門為舉子們準備。此次恩科匆忙,故而人數不似前三次的多,但也有三百多人應試。入轅門的時候,有十幾個舉子因為相貌醜陋,被攔在外面。

  由此開始,所有舉子都變得緊張起來。

  一鳴驚人還是前途暗淡,只看接下來的比試。

  大家有的在交頭接耳說話,有的則緩解緊張情緒。伴隨著戰鼓聲傳來,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振奮。身體中,好像有一團火在燃燒,整個人都開始亢奮了。

  「楊公子,你難道不緊張嗎?」

  就在楊守文閉目養神的時候,一個舉子走過來,在他身旁坐下。

  楊守文睜開眼睛,詫異向那人看去。

  要知道,自他進入這棚子之後,所有舉子都在有意無意的躲避他,好像怕惹來麻煩。

  這其中的緣由,楊守文懶得去猜,一個人坐在這裡,默運那一口大蟾氣,倒也自在。只是他沒想到,會有人來找他打招呼,所以心中不免生出了幾分好奇。

  那人看年紀,約在二十出頭,濃眉大眼。

  他膚色有些發白,頭髮略微有些捲曲。年紀輕輕,卻有一部絡腮鬍子,令他平添幾分威武之氣。

  見楊守文朝他看來,那人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在下僕固乙李,久聞楊公子大名。」

  僕固乙李?

  楊守文清醒了一年多,對這個時代,也有了很多的瞭解。

  他知道,僕固不是漢姓,而是屬於胡姓。僕固,又稱僕骨,是漠北九姓鐵勒之一

  僕固世襲金微都督,也叫做金山都督。

  這金山,就是金微山的簡稱,在唐代又被叫做阿勒坦山,即後世新疆和蒙古國之間的阿爾泰山。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僕固氏族人,在中原也被稱作‘朔野金山人。

  楊守文看著僕固乙李,輕聲道:「原來是金山都督。」

  僕固乙李笑了,「公子此言差矣,金山都督乃是家兄,乙李不過是在洛陽混吃等死之人。」

  這句話一說,僕固乙李的狀況也就清楚了。

  唐太宗貞觀二十年,鐵勒九大姓首領率部歸降。太宗因擔心這些胡人居住長安,會影響到長安的安危,於是令九大姓仍居住在原地,並且還開設了覊縻州制度。

  九大姓領兵在外,太宗也不見得放心。

  所以,九大姓首領就把自己的至親之人送到中原,美其名曰學習漢家的文化。

  換句話說,這僕固乙李就是人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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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四十一章 西山校場(四)

  「乙李公子,有什麼指教嗎?」

  楊守文相信,僕固乙李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和他套近乎,一定是有其他的想法。

  僕固乙李道:「見楊公子氣定神閒,所以有些好奇。」

  「好奇?」

  「是啊,難道楊公子不知道,今次恩科規則發生了變化?」

  楊守文眸光一凝,沉聲道:「剛聽人說過。」

  「楊公子藝高人膽大,想來不會懼怕。

  但根據我剛才的觀察,發現這場恩科,似乎有人在針對楊公子,難道楊公子就沒有一些想法嗎?」

  僕固乙李面帶笑容,看著楊守文輕聲道:「那舉重和騎射,想必是難不倒楊公子。但是馬槍混戰……你們中原有一句老話,叫做寡不敵眾。楊公子本領高強,若是馬槍鬥將,想來勝券在握。可若是馬槍混戰,只憑公子一人,怕也難獲勝。」

  楊守文心裡一動,看僕固乙李的目光,也隨之發生了變化。

  「乙李公子莫非聽到了什麼不利於楊某的事情嗎?」

  「倒也不是不利於楊公子,而是我看到不少人在私下裡相互結盟,意欲在混戰中漁利。乙李平日裡也沒什麼朋友,這次參加恩科武舉,也是一時衝動。可既然參加了,自然是希望有所收穫。所以,見公子孤身一人,特來與公子結盟。」

  「怎麼結盟?」

  「我和都摩頓已經說話,混戰時彼此相助。

  若楊公子願意,可以和我們一起。咱們三個人的人數雖然不多,但相信足以應對。」

  「都摩頓?」

  楊守文眉毛一挑,露出疑惑之色。

  這名字聽上去,好像有點怪異。

  僕固乙李忙解釋道:「都摩頓姓拔野古,和我一樣,被族人留在洛陽。」

  楊守文有點明白了,那拔野古也是鐵勒九大姓之一,倒是容易和僕固乙李合作。

  馬槍混戰……

  正如僕固乙李所言。楊守文不懼舉重和騎射,但馬槍混戰確有些危險。

  一般到了最後,留下的人都不簡單。到時候如果有人聯手合作對付他的話,他想要奪魁的確困難。如果有人合作的話。可以分擔不少壓力,奪魁的把握會更大。

  不過即便如此,楊守文也不會就這麼容易相信了僕固乙李。

  他微微一笑,沉聲道:「乙李公子看得起我,我當然高興。

  不過我有一個疑問。你我素昧平生,為何會選我合作?據我所知,這次參加恩科的舉子中,有不少厲害的角色。你們想有所成績的話,似乎應該去找那些人。」

  僕固乙李也笑了!

  「我的確是和楊公子素昧平生,但我卻知道,楊公子勇武過人。」

  「哦?」

  「是薛將軍向我舉薦的楊公子。

  薛大將軍還說,楊公子曾與薛都督的樊娘子交過手,可說是不分伯仲。楊公子應該知道,我鐵勒人誰都不服氣。惟獨敬佩薛將軍一家。既然是薛將軍舉薦,我自然相信楊公子有過人之處。」

  薛楚玉!

  楊守文聽到僕固乙李提到薛大將軍四個字的時候,立刻就放了心。

  他和薛家關係不錯,更有生意上的來往。

  要說薛楚玉害他?他不太相信……那薛家,也是楊守文在洛陽為數不多的盟友之一。

  「既然是薛將軍舉薦,我自當從命。」

  僕固乙李見楊守文答應,長出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棚子外傳來一聲呼喊:「九號棚舉子出來應試。」

  校場中不知一個蓬廬,每個蓬廬裡,可容納三十人。

  楊守文所在的蓬廬就是九號蓬廬。聽聞外面的呼喊,他沖僕固乙李點點頭,站起身來。

  「能否結盟,還要看接下來的比試。

  希望能夠在馬槍混戰中與你們匯合。你們多保重。」

  「那我也恭祝公子,可以順利過關。」

  僕固乙李也在九號蓬廬,不過他腰牌上的號碼,要比楊守文靠前。

  隨著一眾舉子從蓬廬內走出,就聽到校場外,傳來一陣陣山呼海嘯般的喊叫聲。

  原來。這校場四周設立了警戒線,而警戒線外,則是趕來看熱鬧的觀眾。

  已經過了辰時,陽光明媚。

  楊守文走出蓬廬後,仰天閉上眼睛,任由那陽光照射在他的臉上。

  他本就生的俊秀,個頭也不低。

  與周圍那些五大三粗的舉子相比,楊守文更有一種儒雅的書卷氣,讓他有些鶴立雞群。

  當他擡頭仰天時,周圍的觀眾裡,傳來一陣驚呼。

  「那個人是誰?」

  「咦,那個人好像是楊守文啊。」

  「楊守文?」

  「是啊,就是那個在總仙會上醉酒詩百篇,名動兩京的謫仙人,楊青之。」

  觀眾裡,再次發出一陣驚呼。

  「他來做什麼?」

  「不太清楚。」

  「是啊,好像說是被臨時從蘇州召回,就是為的參加這次恩科。」

  「他這模樣,怎可能獲勝?」

  眾人議論紛紛,不過總體上,沒有人看好楊守文的勝出。

  也難怪,自楊守文來到洛陽之後,很少展現他的武力,更多是以詩詞文章而傳世。

  在許多人的心目中,楊守文是個詩人,一位品德高尚的名士。

  但是,卻從沒有人把他和武人聯繫在一起。

  校場前後門洞開,出現了一條通道。

  校場內,將會是試力之地,只要通過了這場考試,則從校場後門出,來到龍門山腳下。

  那龍門山的山腳下,有一塊空曠的場地,用來演示騎射。

  如果舉重未能合格,就會被當場淘汰,無法參加下一輪的考試。

  騎射過後,則是往山上走。

  在半山腰又有一處校場,也是馬槍混戰的考場。

  在那裡,所有的舉子都會在聖人的關注下進行考試……換句話說,從進入西山校場轅門開始,舉子們就如同踏上了一條登天路,一步一步往上走,最終奪取武魁頭銜。

  對此,舉子們自然要大展拳腳,施展出自己全身的本領。

  楊守文在隊伍中,看到有兩個魁梧的舉子走到石鎖前,光著膀子,臉憋得通紅,把那沉甸甸的石鎖舉起。那石鎖舉起之後,並不代表就能過關。還需要堅持十息,才算是合格。其中一個舉子舉了大約八息左右,再也支持不住,胳膊一軟,那石鎖就砸在身上,當場被砸的骨斷筋折,倒在地上翻滾不停,痛苦嚎叫……

  幾個衛士上來,把那舉子擡走。

  而過關的舉子把石鎖放下後,興奮的大吼大叫,跳躍不停。

  九號蓬廬,共三十人。

  舉重一項便淘汰了十一個人……

  楊守文特意關注了僕固乙李,就見他把一個重達六百斤的石鎖舉起,十息之後扔在了地上。面色略顯潮紅,但楊守文能夠感覺得出來,他似乎並沒有施展全力。

  這傢伙,倒是一個聰明人。

  為了展示自己的力氣,許多舉子上去就嘗試那八百斤石鎖。

  僕固乙李估計舉起八百斤石鎖也不難,但是他卻沒有去逞強,而是遊刃有餘的舉起六百斤石鎖。即能保存實力,也不會被人看輕。不管怎樣,這都是個聰明的選擇。

  「第三三三號舉子,楊守文試力。」

  伴隨著場邊主考喊出楊守文腰牌序號以及名字,校場周圍的歡呼聲突然間消失。

  彷彿整個校場都安靜下來,只有那隆隆鼓聲在空中迴蕩。

  楊守文忍不住笑了,輕輕搖搖頭。

  太讓人尷尬了……別的人出場都是山呼海嘯,結果到他出場的時候,卻是鴉雀無聲。

  不過,他並沒有放在心上,而是不慌不忙,漫步走出。

  僕固乙李合格之後,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在另一邊觀看。

  不僅是他,還有不少舉子都留下來,想要看看這位名動兩京的楊青之,會有什麼表現。

  楊守文揉了揉鼻子,走到那考官身前。

  「可以開始了嗎?」

  「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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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四十二章 西山校場(五)

  考官,是一個軍中校尉,品級並不是很高。

  他不認識楊守文,卻聽說過楊守文的名字。而且,他也知道之前在轅門外發生的事情,據說那個刁難楊守文的小吏,已經被亂棍打死,屍體不曉得丟去了何處。

  他是個小人物,但是能混跡豹韜衛,又哪能不明白這裡面的水有多深?

  都是大人物,他更惹不起。

  所以當楊守文和他說話的時候,這校尉竟緊張的手足無措,直接下令開始考試。

  上面有人傳話,要他設法為難一下楊守文。

  可現在……

  你痛痛快快考就是了,我才不摻和這裡面的事情。

  楊守文朝他笑了笑,邁步走進考場。那考場中,依次擺放著十幾個石鎖。之前的舉子們,大都上來選擇五百斤以上的石鎖,用以加深考官印象,展現自己實力。

  可楊守文卻看都不看,直接走到了四百斤石鎖前。

  他也沒有做任何的準備,彎腰抓起石鎖,兩腳一沉,一口丹田氣運轉,口中發出一聲輕喝。

  一般而言,舉子們舉石鎖,是先把石鎖拎起來,而後在舉過頭頂。

  楊守文卻沒那麼麻煩,直接從地上把那石鎖拔奇,呼的一下子就舉過了頭頂。

  四百斤的石鎖,在他手中恍若燈草。

  僕固乙李眸光一凝,暗叫一聲‘好力氣’。

  在普通人眼裡,楊守文舉了最輕的石鎖,無疑有取巧的嫌疑。可是在僕固乙李這種行家眼中,楊守文用這種方式舉起石鎖,雖然那石鎖只有四百斤,卻足以展現出他強大的實力。因為他這樣舉石鎖,不僅僅需要驚人的臂力,更要有堅實的下盤力量,以及強大的腰腹力量。腰力、腿力、臂力三者完美結合,才可能做到楊守文這樣的程度。只這一手。僕固乙李就知道,他沒有選錯合作對象。

  這楊守文不僅僅是文采過人,武力恐怕也驚人!

  嘴角,微微一翹。

  如果說之前他找楊守文合作。是礙於薛楚玉的情面。

  那麼現在,僕固乙李知道,楊守文絕對是最合適的合作夥伴……

  +++++++++++++++++++++++++++++

  石鎖,高舉過頭頂。

  場邊響起了一陣噓聲。

  「我就知道,他一介書生。能有什麼力氣?」

  「話不能這麼說,規則上說的清楚,只要舉過四百斤,就算合格。楊君以一介書生,舉起四百斤石鎖,也算是了不起了。」

  「可別人都是舉五百斤以上。」

  「哪又如何,四百斤足矣。」

  「快看快看……他要做什麼?」

  在一片議論聲和噓聲裡,楊守文舉著石鎖,邁步向前走。

  一步,兩步。三步……那四百斤石鎖好像根本就不存在一樣,楊守文行走起來格外輕鬆。

  僕固乙李的臉上,露出了駭然之色。

  他眼看著楊守文從考場的另一邊過來,差不多近五十步之後,蓬的一聲把那石鎖扔了出去。

  校尉感到有些發懵,面露震驚的表情。

  楊守文走過去,在他耳邊輕聲道:「我不讓你難做,這樣一來,相信上面也不會責難你了。」

  「啊?」

  那校尉心裡一顫,看著楊守文的目光。也變得有些不同了。

  「現在,我過關了嗎?」

  校尉這才反應過來,臉脹的通紅。

  他不勝感激的看了楊守文一眼,大聲喊道:「第三三三號舉子楊守文。過關!」

  說完,他突然壓低聲音,「楊君,待會兒騎射,需留意弓矢。」

  「嗯?」

  楊守文正要邁步離開,聽到那校尉的聲音。心裡一動,轉身朝他看了一眼,「你叫什麼名字?」

  校尉一怔,旋即道:「小將王歡喜。」

  「嗯,我記住你了。」

  說完,楊守文便邁步離去。

  身後傳來那王歡喜帶著濃郁洛陽口音的喊叫聲:「第三五一號舉子……」

  弓矢嗎?

  我就知道,沒那麼簡單!

  +++++++++++++++++++++++++++++++++++++

  「陛下,征事郎楊守文順利過關,準備騎射比試。」

  奉先寺內,內侍高延福跑上了高臺,興沖沖向武則天稟報結果。

  「哈,我就知道,他一定能過關的。」

  原本乖乖巧巧坐在武則天下手的李裹兒,噌的跳起來,大聲喊道。

  那眼中,甚至還流露出了幾分挑釁的意思看著武則天,彷彿是在說:看到了沒有,我男人!

  武則天當然不會和李裹兒較真生氣,看到她這模樣,忍不住笑了。

  李裹兒是李顯的女兒,也是她的孫女。

  雖然她從小在外面生活,和自己算不上太親。可不知為什麼,武則天就是覺得,這個小丫頭很像當年的自己。一樣的倔強,一樣的不服輸,一樣的執著……其他的兒女,哪怕是太平公主見到她,都會戰戰兢兢。可這個丫頭卻不會這樣,甚至會和她為了某件事情,爭得面紅耳赤。越是如此,武則天就越覺得李裹兒可愛。

  只是這樣子被李裹兒挑釁,千古女帝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她鳳目微合,沉聲問道:「二郎成績如何?」

  「啟稟聖人,左衛中郎將以六百五十斤過關。」

  「那楊守文呢?」

  「楊守文是四百斤,堪堪過關。」

  高延福曾經在武三思門下做事,後來是經過武三思的推薦,才得到了武則天重用。

  所以,他這屁股該歪向何處,也就不需置評。

  他說的是實話,更沒有半點虛言。

  反正在他看來,武崇訓舉重六百五十斤,而楊守文不過四百斤,這高下自然分明。至於那其中的奧妙,高延福不懂,也不想知道。他只要照實說明就足夠了。

  武則天聞聽,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二郎倒也不凡。」

  說完,她故意撇了李裹兒一眼。

  正如她所預料的那樣,李裹兒頓時沉下臉,好像一隻小貓似地坐在一旁,手裡抓著衣帶,拽啊拽的,嘴巴里更嘀嘀咕咕嘟囔道:「楊守文,你多用點力會死嗎?」

  「裹兒?」

  「祖母。」

  「二郎可是舉起了六百五十斤啊。」

  老娘就是想看你這小妖精難受的樣子……

  李裹兒咳嗽了兩聲,聲音有些發乾,結結巴巴道:「又不是比蠻力,舉那麼重不怕閃了腰。」

  「說的也是,可畢竟是六百五十斤。」

  李裹兒的額頭,頓時垂下了滿滿的黑線。

  ++++++++++++++++++++++++++++++++++++++++++++++

  西山校場後門處,楊守文走了過來。

  僕固乙李迎上前笑道:「楊君,好手段。」

  他對楊守文的稱呼,已經從‘楊公子’變成了‘楊君’,也代表著他對楊守文的認可。

  「才第一關,騎射四回也頗為重要,咱們不可掉以輕心。」

  勝不驕,敗不餒,此乃大將之風。

  僕固乙李在心中暗自讚嘆,不過嘴上卻道:「楊君久居邊塞,想來這射術也不會差了。」

  「對了,那都摩頓情況如何?」

  「哦,他是三號蓬廬,之前以七百五十斤過關,目前名列第二。」

  「第一是誰?」

  「一號蓬廬的王修福。」

  「王修福?」

  楊守文眸光一閃,這似乎是一個非常陌生的名字啊。

  不過,也正常……就如同之前那孫思觀,如果不是被人提起,楊守文根本不知道有這個人的存在。想必這王修福的情況也是如此,八百斤舉重,倒是一個對手。

  想到這裡,楊守文心裡便提了幾分小心。

  這一屆恩科,似乎藏龍臥虎不少。

  僕固乙李身手不凡,而且頗有心計;那都摩頓能舉起七百五十斤過關,也是個對手。還有王修福……看起來,自己想要奪魁,還真需要再提起幾分小心才是。

  就在這時,前方山腳下伊水河灘上,傳來一陣驚呼聲。

  「王修福,騎射兩回,六中六,計兩合;步射二十中十八,計三合,共五合,過關。」

  「都摩頓,騎射兩回,六中六,計兩合;步射二十中十六,計三合,共五合,過關。」

  「武崇訓,騎射兩回,六中五,計一合;步射二十中十六,計三合,共四合,過關!」

  一個個成績傳入楊守文的耳中。

  當他聽到武崇訓的名字時,心裡不由得微微一怔:武崇訓?他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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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4-10 15:14 編輯

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四十三章 西山校場(六)

  上次和武崇訓見面,還是年初,楊守文奉旨到洛陽。

  當時那武崇訓神經兮兮的派人在香山伏擊楊守文,結果被武則天降旨命他閉門思過。

  在那之後,楊守文和武崇訓就再無交集。

  武崇訓居然也參加了這次恩科?

  什麼王修福、都摩頓,都沒有武崇訓這個名字給楊守文帶來的衝擊大。

  腦海中,閃過一道光……楊守文隱隱約約覺得,他好像捕捉到了什麼,卻又有些模糊。

  「未曾想,左衛中郎將也來了。」

  楊守文自言自語,旁邊的僕固乙李,卻有些臉色難看。

  他倒不似楊守文想的那麼多,而是感到了巨大的壓力。都摩頓的射術他非常清楚,比他尤勝一籌。可即便是如此,都摩頓仍被人壓了一頭,實在出乎他的預料。

  王修福?

  此前王修福舉重八百斤,已經是佔據鰲頭。

  現在騎射又排名第一,可見他實力不容小覷……

  正如楊守文所猜測的那樣,僕固乙李參加這次恩科,絕不是想要走個過場,或者來湊熱鬧。他也有野心,也想出人頭地,而不是一輩子在洛陽做該死的人質。

  當年,僕固乙李的老子僕固乙突過世,僕固乙李雖是嫡子,可由於年幼,最終未能奪得金微都督的職務,而是被他的兄長拿走。之後,他和母親就被送來洛陽,當上了質子。一晃過去了有十五年,僕固乙李想要回家的心,從未動搖過。

  可他知道,他離開金微山太久了,族人恐怕都把他忘記了。

  他在族中沒有任何力量,就算將來有機會回去,也未必能鬥得過他兄長的子嗣。

  要知道,他兄長的兒子,如今也只比他小兩三歲而已。

  一個被流放洛陽。一個從小居住在金微山,誰更能獲得族人的認可?

  想要回去,唯一的辦法就是得到朝廷的支持。只要有朝廷的支持,哪怕族中的敵人再多。僕固乙李都有信心,奪回金微都督之位。而希望,就在這次恩科中。

  所以,僕固乙李一直都在算計。

  他找了都摩頓合作,又去拜見了薛楚玉。

  僕固家對薛家素來敬重。當年薛仁貴曾大敗鐵勒大軍,雖坑殺不少鐵勒人,但依舊無法改變鐵勒人對強者的尊重。薛仁貴是強者,他們必須要給予尊重的態度。

  薛楚玉請他幫忙關照楊守文,僕固乙李同意了。

  在第一輪比試中,僕固乙李故意藏拙,隱藏了自己的實力。

  至於都摩頓,僕固乙李知道,他的確是有這種本領。但如果兩人馬槍交戰,僕固乙李有九成把握戰勝都摩頓。可現在。他有些緊張了!一個不知道從哪裡跳出來的王修福,顯然是勁敵;楊守文深淺難測,僕固乙李也沒有把握一定能獲勝。

  還有武崇訓,他有沒有藏拙?

  僕固乙李感覺到,他想要奪魁,這對手還真是不少。

  「楊君,那王修福是何來歷?」

  楊守文搖搖頭,輕聲道:「不太清楚,沒有和此人照過面,所以也不知道他的深淺。」

  「那怎麼辦?」

  楊守文笑了。「乙李,對自己沒信心了?」

  「啊?」

  「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由他橫,明月照大江。他自狠來他自惡。我自一口真氣足。打鐵還需自身硬,還沒有見到他,就先生恐懼,如何能夠奪魁?」

  僕固乙李臉色微微一變,看向楊守文的目光,也有些不同。

  「自前朝隋煬帝創立科舉。從來都是千軍萬馬獨木橋,唯有勇者方可奪魁。大家來參加恩科,都有各自的目的。我有我的目的,你也有你的目的,但最終都是為了那武魁之名。

  乙李,你若是現在就怕了,還是早些退出為好。

  否則到了最後,你我爭鋒之時,我不會留半點情面,到那時候你在想退,就會顏面無存。」

  「僕固家的子孫,從沒有懦夫。」

  僕固乙李聽罷楊守文這番話,猛然挺起了胸膛。

  他看著楊守文,輕聲道:「多謝楊君點醒,若不然,乙李恐怕真要丟臉了!」

  「呵呵,在你我爭鋒之前,咱們還是朋友。」

  「沒錯,之後依舊是朋友。」

  僕固乙李的眼中,透出一絲暖意。

  他從未見過楊守文這樣的人,明知道自己最終要和他爭奪武魁,卻仍舊出言開導。

  這份心胸,讓他不禁發自內心的敬佩。

  「走吧,該咱們出場了。」

  楊守文說罷,拍了拍乙李的胳膊,邁步朝前走去。

  僕固乙李看著他的背影,突然一笑,緊走兩步跟上了楊守文。

  只是連他自己都沒有覺察,在他追上楊守文的一剎那,卻突然放慢了腳步,身體落後了楊守文半個身子……

  河灘校場外,楊茉莉牽著馬,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好在楊從義早有準備,給他準備了不少吃的,才讓他在漫長等待中,有了消磨時間的樂趣。

  礙於規定,每個舉子不得帶隨從進入西山校場。

  但是只要通過了第一關,舉子們就必須要進行馬戰。所以,可以有一個隨從牽馬在河灘等候。

  看到楊守文,楊茉莉咧嘴笑了。

  他牽著馬快步跑到楊守文跟前,「阿郎,你怎麼那麼久。」

  「茉莉等的累了?」

  「累到是不累,就是很無聊,只好吃東西。」

  「有的吃就好!」

  楊守文笑著拍了拍楊茉莉的胳膊,從他手中接過了韁繩。

  大金立刻把腦袋塞進楊守文的懷中,搖頭擺尾。

  而這時候,僕固乙李也帶著一個隨從過來。他看到大金,頓時眼睛一亮,讚歎道:「楊君,好馬!」

  「是嗎?」

  楊守文撫摸著大金的脖子,沉聲道:「大金是我的好兄弟,可惜跟我之後,就少了馳騁的機會。這次恩科,正要它來幫我奪魁!乙李,你可要小心,大金這時候雖然很溫和,真要是到了疆場上,它的脾氣之暴烈,連我看著都覺得害怕呢。」

  僕固乙李聞聽,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大金。

  真是一匹好馬啊!

  他如何認不得大金的來歷,比之他那匹月氏馬,血統更加純正。

  「僕固乙李,準備應試!」

  就在這時,河灘外的校尉高聲叫喊名字。

  楊守文和僕固乙李都被點到,兩人當下邁步而行,楊茉莉和僕固乙李的隨從則牽著馬,緊隨兩人身後。

  在校驗了兩人的身份後,他們走進了河灘。

  河灘上,旌旗招展。

  一個個靶子列在河灘上,一群衛士正在進行整理,準備下一輪的考試。

  而在另一邊,則有一座高臺。

  薛楚玉帶著眾位考官坐在高臺上,正交頭接耳的討論剛才的考試,一個個頗有興緻。

  「楊青之來了。」

  一個將軍打扮的人,突然開口。

  高臺上眾人,同時停止了交談,紛紛站起身,走到高臺的邊緣觀看。

  這也是今次恩科,第二次出現這種情況。

  上次是武崇訓應試,引起了眾人的關注。除此之外,哪怕是王修福連連奪魁,都沒能引起大家的興緻。

  有聰明的人立刻醒悟過來,這場恩科,莫非與武崇訓和楊守文有關?

  僕固乙李先行應試,楊守文則排在了後面。

  他和楊茉莉站在人群外,準備好好看一下乙李的本事。

  可就在這時,人群突然分開。

  武崇訓縱馬來到楊守文面前,居高臨下看著他,沉聲道:「楊青之,咱們又見面了。」

  「啊,是左衛中郎將!武中郎,還未恭喜你過關呢。」

  武崇訓看上去,比上次見面時沉穩很多。

  他瘦了,但精氣神卻給人一種強橫的感受。

  在馬上,武崇訓凝視楊守文,楊守文則面帶笑容,迎著武崇訓的目光,絲毫不懼。

  「別讓我失望。」

  「嗯?」

  「我在馬槍等你,我希望最後與我爭鋒的人,會是你楊守文,而不是別的什麼土雞瓦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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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四十四章 西山校場(七)

  武崇訓這話說的狂妄至極。

  言語中,他似乎完全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裡。

  參加武科的舉子們一個個義憤填膺,看著武崇訓的目光,也變得極為不善。只是,他們不敢得罪武崇訓!因為他們知道,武崇訓有個好老子,沒幾個人敢招惹。

  所以,他們的目光,也就落在了楊守文的身上。

  這世上,許多人還是喜歡‘柿子專挑軟的捏’。比起武崇訓那顯赫的身份而言,楊守文名氣雖然大,卻不足以震懾眾人。

  楊守文卻笑了!

  他迎著武崇訓那挑釁的目光道:「好啊,你等著我吧。」

  說完,他邁步前行,和武崇訓錯身而過。

  如果說,武崇訓是囂張的話,那楊守文這一句話,卻讓所有人不知該如何是好。

  聽上去,似乎很柔和。

  但是所有人都能夠體會到,楊守文那話語中的傲氣。

  他,甚至連武崇訓都沒有放在眼中……

  「二郎去挑釁楊守文了?」

  奉先寺高臺上,武則天捻起一顆果子,放進口中慢慢品嚐。

  聽聞高延福的報告,她忍不住看了李裹兒一眼。

  果然,李裹兒好像一隻要發怒的小野貓。武則天相信,如果武崇訓在她面前,李裹兒肯定會撲上去找他的麻煩。這丫頭的性子,也是烈的緊!二郎雖然不錯,但想要制服她?恐怕還遠遠不夠。這丫頭,恐怕也只有那楊青之能夠制服吧。

  「那楊守文又如何回答?」

  「征事郎只是說:好吧,那你等著。」

  噗嗤!

  李裹兒在一旁笑出聲來,臉上的怒氣也隨之煙消雲散。

  楊守文這回答真是妙極了……李裹兒不知道別人會怎麼看,但她卻清楚,楊守文從沒有把武崇訓放在眼中。

  「二郎眼中只有楊守文,殊不知那楊青之的眼中。從來沒把他看進去。

  他這次挑釁,非但不會動搖那楊守文的心智,弄不好他自己,反而會受到影響。」

  武則天彷彿是自言自語。可聲音卻很大,高延福也好,李裹兒也罷,都聽得清清楚楚。自然,李裹兒笑靨如花。而高延福則心裡一咯噔。感覺到有些不妙了!

  「僕固乙李,騎射兩回,六中四,計一合;步射兩回,二十中十七,計三合。共四合,過關!」

  河灘上,僕固乙李已經完成了射箭,順利過關。

  他縱馬而來,在楊守文面前馬打盤旋道:「楊君。咱們下回合見。」

  「好!」

  楊守文依舊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笑著向僕固乙李點點頭,目光又落回河灘上。僕固乙李也沒有再去和楊守文交談,而是縱馬離去,直奔龍門山上而去。

  「阿郎,快到你了。」

  「我知道。」

  楊守文點點頭,示意讓楊茉莉不必擔心。

  在他之前,還有三人。

  也許是受前面的影響,三人之中只有一個人勉強過關,剩下兩人則被淘汰出局。

  「楊守文。應試。」

  河灘上的校尉高聲喊喝,就見楊守文邁步出列。

  大金,優雅的踏步而行,緊跟著楊守文。

  他來到箭臺上。目光掃過臺上的弓箭,腦海中突然迴響起那王歡喜的話語:小心弓矢。

  朝那箭臺上的考官看了一眼,那考官沒由來,心裡一咯噔。

  不過他旋即有平復下來,在心裡暗自道:沒關係,那些手腳若不細查便看不出來。

  就在他思想的時候。楊守文突然擡手抓起桌案上的一副弓。

  只見他也不說話,兩臂用力,頓時將那副弓拉開滿月。

  咔嚓,隨著這一聲響,那副弓驟然斷開。

  「不好意思,力氣用大了。」

  楊守文說著,朝考官又看了一眼,彷彿是在向他做出解釋。

  但沒等考官回答,楊守文再次抓起一副弓,弓開滿月,那張弓也隨即斷裂。楊守文馬不停蹄,接著又拿起一副弓……眨眼的功夫,他就拉斷了三副弓,令所有人目瞪口呆。

  高臺上,薛楚玉眉頭一蹙。

  他想了想,轉身順著臺階走下來,快步向考場走來。

  而楊守文這時候,已經抓起了第五副弓。

  「楊守文,且住。」

  薛楚玉話音未落,就聽喀吧一聲響,那第五副弓也被楊守文拉斷。

  就見他把那斷弓丟在地上,看著薛楚玉道:「大將軍,怎地這豹韜衛裡,連一副好弓都找不到?」

  薛楚玉聞聽這話,臉色頓時一沉。

  他走上前,從桌上拿起最後一副弓。那考官的臉色,隨之變得慘白,不見半點血色。

  場外,議論聲此起彼伏。

  拉斷一張弓情有可原,可連續拉斷五張弓,只要是明白人,都能感覺到其中的問題。

  薛楚玉把手中的弓看了兩眼,突然笑道:「青之神力,普通的弓自然不配。」

  說完,他朝那考官看了一眼。

  雖然薛楚玉臉上的笑容令人感到如沐春風,可眼中的冷意,卻讓那考官如墮冰窟。與此同時,薛楚玉身後的衛士走上前,似乎是很隨便的站立,卻把考官夾在了中間。

  「青之,你這是打我的臉啊。」

  薛楚玉壓低聲音道。

  「大將軍,我可不是打你的臉,而是這弓,太輕了。」

  「輕?」

  薛楚玉面頰抽搐兩下,突然哈哈大笑。

  「怪不得我那孩兒回來對我說,青之神力,少有人能及。

  不錯,我豹韜衛裡普通的弓,恐怕難以承受青之的神力。不過,我倒是有一副弓,卻不知道青之是否能用?」

  薛楚玉的聲音有些發冷,在旁人聽來,好像是生氣了。

  楊守文依舊是一副平靜的模樣,笑著道:「能不能用,試過就知道。」

  「好!」

  薛楚玉咬牙切齒道:「若你拉不開的話,就需收回剛才的話。」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薛楚玉說完,氣呼呼轉身離去。

  他走了兩步,突然用手一指那考官,「你,隨我去取弓來。」

  考官有一種不妙的預感,剛想要拒絕,身後兩個衛士上前就搭住了他的肩膀,連拖帶拉的就把他拽了下去。不一會兒的功夫,一個熟人捧著一個弓匣跑過來。

  楊守文對此人倒是不陌生,正是竇一郎。

  他把弓匣擺放在桌案上,小心翼翼把蓋子打開。

  那匣子裡擺放著一副弓,長約一米靠上。

  「此弓,以山桑為身,檀木為弰,玄鐵為膛,麻鋼為機,麻索為札。弓弦是用西海一頭蟒蛟的背筋所製。那蟒蛟,乃是薛公當年在西海時斬殺,據當地人說,有三百年壽命。此弓名神臂,若無萬鈞之力,休想拉開……大將軍說,如果征事郎能用得此弓,就把這神臂弓贈與征事郎;若使不得,需把鴉九劍送還回來。」

  楊守文手中的鴉九劍,又名鴉九刀,是薛訥所贈。

  這口刀,是江南鑄劍名家張鴉九所造,也是薛仁貴生前最為喜愛的珍藏之一。

  至於這神臂弓?

  楊守文還是第一次聽說。

  他伸出手,一把抄起這副弓,臉色微微一變。

  這副神臂弓,少說也有三十斤的份量。

  「如此,那就多謝大將軍餽贈了。」

  對普通人而言,很難使用。但是在楊守文的手裡,卻生出了一種奇妙的感受。

  他也不去嘗試,直接執弓而行。

  反手,從箭壺裡抽出一枝長箭,在距離箭靶還有三百步的時候便停下來。一口大蟾氣在體內流轉,楊守文的精神彷彿已經和手中的神臂弓融合。只見他彎弓搭箭,錚的一聲弓弦顫響,長箭離弦而出,在空中破空發出刺耳歷嘯,正中箭靶。

  那巨大的穿透力,直接把那箭靶射飛起來。

  而楊守文卻信步閒庭,一邊走,一邊彎弓射箭。

  那一枝枝箭矢好似流星在空中呼嘯掠過,一個個箭靶飛起來,重重摔落在河灘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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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神臂之威

  此次恩科所用箭靶,都是用密度很大的烏木所做,每一個重約二十斤。

  箭靶會插在地下約二十公分,就算是讓士兵上去拔出來,都要費上一些力氣才行。

  薛楚玉臉色陰沉,可眼中卻閃過一抹喜色。

  「五郎,此弓可在三百步外,貫穿鐵甲,非神臂不可用。」

  這是薛仁貴生前說過的話!

  當年,為了製造這副神臂弓,薛仁貴用了近三年光陰。那傳說中的三箭定天山,所用的正是這副神臂弓。只是,在薛仁貴之後,他和幾個兄長,卻無人能使用。

  難度太大了!

  薛訥神力驚人,可是想要弓開滿月,也頗為吃力。

  怪不得薛仁貴生前說,想要用這副弓,兩膀若無萬鈞神力,根本無法使用。薛仁貴過世後,神臂弓就明珠蒙塵!薛楚玉一直把它帶在身邊,更多是為了紀念。

  他之前把神臂弓交給楊守文,更多是為了挽回顏面。

  楊守文已經很給他面子了,那弓矢上被人做了手腳,傳揚出去,人們肯定只會說是他薛楚玉做的手腳。可是,被楊守文當眾那麼說,他心裡又有一些不太舒服。所以讓竇一郎把神臂弓拿過去,也是為了給楊守文一個好看,並無其他意思。

  可是現在……

  那烏木箭靶一個個從河灘上拔地而出,摔落在地面。

  薛楚玉突然有一種感覺:神臂弓,似乎找到了主人!

  ++++++++++++++++++++++++++++++++++++++

  「我的個老天,怎麼回事?」

  「這箭好大的力道。」

  「是啊,你們難道沒有發現,楊守文是在差不多三百步外射箭,而且箭箭中靶嗎?」

  「我不和他打,打死我,我都不和他打。」

  見到如此神威,一些舉子心裡已經有了退縮之意。

  開玩笑,若說這傢伙只能舉起四百斤的石鎖。誰會相信?就憑這手射術,若沒個千八百斤的力氣,根本做不到。這傢伙之前在藏拙,誰要對上了。定會遭殃。

  「阿郎,好射!」

  圍觀之人,已經被楊守文這驚人射術所震撼。

  可是楊茉莉卻毫無顧忌的大聲歡呼,在場外跳躍。

  有一些人對他的舉動感到不滿,可是當他們看到楊茉莉那巨大的身形。一絲不滿立刻煙消雲散。

  什麼阿郎就有什麼僕從!

  那楊守文看上去文文弱弱,卻有如此本事,他這僕從又豈是好相與的?

  不過對楊守文而言,楊茉莉的歡呼聲,以及場外的議論聲,好像都沒有聽到一樣。他的精神,已經進入到了一個非常奇妙的境地中,在射出第二十箭後,他甚至沒有去看是否射中,而是嘬口吹響口哨。

  大金早就等的不耐煩了。長嘶一聲,飛馳而來。

  它從楊守文身邊掠過,腳下微微一頓。

  就在這一頓的電光火石間,楊守文已經翻身上馬,反手抽出一枝長箭,而後在馬上一個犀牛望月,翻身唰的一箭射出。

  又一個靶子被射飛起來,落在了河灘上。

  而此時,大金飛馳,楊守文則在馬背上箭發連珠。五箭在瞬間射出。

  待他射完了身上的最後一枝箭矢後,大金正好來到河灘盡頭。

  楊守文一手執弓,一手勒馬,只聽大金希聿聿長嘶一聲。猛然仰蹄直立而起……

  那一副場面,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你確定,他是那個名動兩京的謫仙人嗎?」

  「廢話。」

  「那他這騎射為何如此高明?」

  「我怎麼知道?」

  「待會兒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

  「……」

  戰鼓聲,在這時候突然止息。

  幾個衛士飛奔到河灘上,把那二十六個靶子抱起來,跑到了高臺下。

  「好射!」

  薛楚玉看到那二十六枝插在箭靶上的長箭。忍不住發出一聲讚歎。不得不說,楊守文這一手太漂亮了。二十六枝箭不但漸漸中靶,而且全部都是正中要害。

  「諸公,怎麼看?」

  薛楚玉嘴角微微一翹,勾勒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身邊的那些考官,也都面面相覷。

  好半天,其中一人用乾澀的聲音道:「楊守文,騎射兩回,六中六,記兩合;步射兩回,二十中二十,記四合。

  共計六合,過關!」

  還能怎麼看?

  二十六枝箭,全都穿透了箭靶。

  這若是敢徇私舞弊,不用武則天下旨,恐怕就會被圍觀的百姓給罵死。

  薛楚玉見狀,心中暗自發笑。

  同時,他也不禁感慨:這果然是打鐵還需自身硬……若楊守文沒有真本事,誰能保他?

  「第三三三號舉子楊守文,騎射兩回,六中六,記兩合;步射兩回,二十中二十,記四合。共計六合,過關!」

  高臺下,小校高聲呼喊。

  六合,那就是滿分嘍!

  這種情況之下,就連那些豹韜衛的衛士,也是發自內心的稱讚。

  咕隆隆,戰鼓聲響起。

  這是祝賀的鼓聲!

  與此同時,號角長鳴,似乎也是在為今次恩科第一個出現六合的成績而發出喝采。

  「好射!」

  圍觀百姓,頓時沸騰起來。

  呂程志、楊從義和張九齡到這個時候,終於忍不住長出一口氣,整個人都變得輕鬆下來。

  從第一場開始,雖然他們對楊守文都是信心滿滿,可成績不出來,終究不放心。因為這考場上,有太多可以做手腳的地方。萬一被人暗算,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現在,兩輪戰罷,楊守文脫穎而出。

  那些人在想動手腳,怕也沒有那麼容易了……

  「八郎,恭喜。」

  「呵呵,從義,咱們是同喜,同喜。」

  不管這武狀元的含金量如何,能夠脫穎而出,都是一樁榮耀的事情。

  楊從義和呂程志而今是楊守文的門下,而張九齡也準備跟隨楊守文,歷練一下。

  這份榮耀,對他們來說,也顯得格外珍貴。

  不過,最開心的人,卻不是他們,而是在人群之中的一個青年。

  「發了,這下子要發達了!」

  明秀沒有和楊守文匯合,而是帶著明禮偷偷混在人群裡觀戰。此時此刻,他已經樂得合不攏嘴,扭頭對明禮道:「我就知道這傢伙能行,單憑這騎射一輪,我至少可以賺兩千貫……直娘賊的,早知道我應該下的再狠一點,一賠二十啊,我怎麼就下了一百貫?」

  看著這個已經樂得沒有正行的阿郎,明禮頗感無奈。

  兩千貫很多嗎?

  咱明家名下的產業,加起來少說也有千萬貫,何至於如此癲狂?不過,他旋即也就想通了。千萬家產,與明秀關係不大。別看明家家大業大,可族中子弟,從十四歲開始,便要靠自己去賺錢。那千萬貫的家業,是族產,而非個人所有。

  如果這麼算起來,兩千貫,還真是一筆不小的資產呢。

  其實,我也買了十貫……雖然當時是友情下注,可算下來,騎射一輪,我能賺一百貫。

  嘿嘿,早知道就該多下一點!

  明禮的目光,旋即又落在了場中的楊守文身上。

  二十六矢二十六中……這可能是自首科武舉以來,第一次出現的成績。如果以後還是依照今次武科的規矩,不曉得要多久才能有人達到這記錄。楊青之,也算是開創了武舉以來的最強記錄!以後有人想破他這成績,便只有改變規則一途。

  當初,四郎要與之交好,果然不是沒有道理。

  怪不得族長說,四郎的能力在族中子弟裡,或許不是最強。但他的運勢卻無人可比。

  命中會有貴人相助,難道說這楊守文,就是那個貴人嗎?

  ++++++++++++++++++++++++++++++++++

  武崇訓,在挑釁了楊守文之後,並沒有離開。

  他帶著隨從,在山腳下觀戰。

  武崇訓相信楊守文一定會過關,但是卻沒有想到,會是以如此拉風的方式過關。

  當成績報出,校場中鼓聲隆隆,號角長鳴的時候,武崇訓的臉色變得鐵青。

  他看著那信馬由韁,在河灘上行走的楊守文,眼中也閃過了一絲難言的複雜之色。

  你別得意,咱們奉先寺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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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四十六章 決戰奉先寺(一)

  「報!」

  一名內侍躬身而行,小碎步步幅雖然不大,卻速度奇快。

  他衝到了奉先寺的高臺上,匍匐在地。

  聲音裡,帶著一絲絲難以抑制的興奮,他大聲道:「啟稟聖人,箭試已全部結束,共三十八人過關。」

  武則天聞聽,蛾眉一蹙。

  「只有三十八人?」

  這個數字,的確不是很多。

  按照武則天的想法,通過箭試,參加馬槍混戰,至少應該有五十人才是。

  難道說,這一次舉子的素質這麼差嗎?能夠進入馬槍決戰的舉子,連五十個都達不到?

  心裡,頓時有些不快。

  「回稟聖人,非是舉子不強,而是自三三三號舉子,征事郎楊守文之後,有不少舉子中途退出。」

  「哦?」

  武則天站起來,沉聲喝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回稟聖人,那楊守文在箭試一輪,二十六矢二十六中,以滿六合而順利過關。

  那二十六矢,箭箭貫穿靶心,令舉子們心生畏懼。以至於之後不少舉子箭試都失了水準,還有一些舉子決定退出。現箭試已經全部完成,故而只有三十八人。」

  李裹兒在一旁聽完,眼睛頓時亮了。

  「你剛才說,楊守文二十六矢二十六中,滿六合?」

  「正是。」

  李裹兒的臉上,頓時笑容燦爛。

  而武則天則蹙眉沉思,半晌後突然道:「把楊守文射中的箭靶取來。」

  「喏!」

  待內侍退下,李裹兒上前道:「祖母,有什麼問題嗎?」

  武則天輕輕揉了揉李裹兒的小腦瓜,一雙鳳目微合,眼中閃過了一抹冷意。

  她覺察到有些不對勁,但又不知道,究竟是何處不對勁。所以,她決定親自看看箭靶。說不定能看出一些端倪。

  「裹兒不用擔心,朕只是覺得,有些古怪。」

  「古怪?」

  沒等李裹兒再開口,武則天已經下旨:「傳朕旨意。宣左奉宸衛大將軍李元芳過來。」

  「宣左奉宸衛大將軍李元芳覲見!」

  高臺下,立刻響起了內侍那尖亢的聲音。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一人匆匆走上高臺。

  與此同時,二十六名千騎衛士,一人扛著一個箭靶從奉先寺外面走進來。魚貫登上高臺。

  這一場面,頓時令高臺左右蓬廬裡的文武百官大吃一驚。

  「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不清楚啊。」

  「這怎麼把箭靶擡進來了?」

  太平公主和太子李顯、相王李旦坐在一個蓬廬裡,看到這一幕,也不禁有些好奇。

  「明玉,發生了什麼狀況?」

  在太平公主身後的青年聞聽,連忙躬身回答道:「公主,剛才我已經派人打聽了,箭矢已經結束,而且還出現了二十六矢二十六中,以滿六合過關的驕人記錄。」

  「滿六合過關?」

  一旁相王李旦。頓時大吃一驚。

  相比之下,李顯的反應就有些慢了。

  他低聲向坐在身後的一個少年問道:「三郎,滿六合很難嗎?」

  那少年,正是李顯的三兒子李重俊。他並非韋氏所出,所以在家中地位自然不高。不過,李重俊性情果敢,而且頗有勇力,所以李顯對他,倒也還算是寵愛。

  今日李重潤因為有公務在身,所以就找了李重俊相伴。

  李重俊聽到‘滿六合’三字後。也是一驚。

  他連忙解釋道:「父王,滿六合就是例無虛發,箭箭中靶。

  若平日裡演練,孩兒也可以做到。但是在這種場合中。想要真正做到滿六合,卻極為困難。」

  然後,他把這箭試的難度向李顯解說了一遍,李顯也是嘖嘖稱讚。

  「穆明玉,可知道是何人滿六合?」

  「回稟太子,滿六合者。便是那征事郎,楊守文。」

  「青之居然能做到例無虛發嗎?」

  李顯聽聞,只覺得震驚,倒是沒有其他的想法。

  倒是太平公主和相王李旦心裡一動,兩人各懷心思,不約而同露出了沉思之色。

  而站在太平公主身後的穆明玉,則嘴角微微一翹,眼中閃過一抹殺機。

  我知道你很厲害,可你就算是滿六合,接下來的馬槍混戰,我也定要你命喪黃泉。

  他心裡嘀咕,臉上依舊帶著笑意。

  與此同時,在對面的蓬廬中,武三思冷汗淋漓。

  他看著身前的小校,拱手道:「請轉告薛大將軍,他這份情意,本王會記在心裡。」

  高臺上,李裹兒緊張看著正在檢查箭靶的李元芳,小心臟砰砰跳的厲害。

  「元芳,看出什麼了沒有?」

  隨著李元芳直起腰桿,武則天沉聲問道。

  李元芳躬身一揖道:「啟稟聖人,這應該不是應試弓矢。」

  「哦?」

  「應試弓矢,雖是一石半的硬弓,但絕達不到這種效果。

  臣方才仔細檢查,楊青之所用的弓矢,應當在三石以上,而且距離至少要在兩百五十步開外。能達到這種效果的弓矢,據臣所知,似乎只有當年薛公所製神臂弓方能做到。不過,這神臂弓一直放在玉郎君身邊,前兩日臣與玉郎君飲酒,還見過那神臂弓。當時玉郎君還頗有些遺憾說,此弓自薛公之後,明珠蒙塵了。」

  箭試舉子所用的弓矢,全都是考場發放。

  這也是為了考驗舉子的箭術水準……要知道,使用自己的弓矢,和臨時得來的弓矢,感覺完全不同。

  武則天就是擔心,有人從中作弊。

  「神臂弓?」她聞聽一怔,道:「朕倒是聽說過。不過,那神臂弓既然是五郎傳家之寶,何以會落在楊守文手中?牛仙童,你把楊守文箭試的過程與朕詳細說來。」

  若楊守文在這裡,一定能認出,此刻在高臺上的內侍,正是之前在銅馬陌,他曾得罪過的牛仙童。

  牛仙童連忙道:「回稟聖人,奴婢已經打聽清楚。

  據說,是那楊守文驕橫跋扈,在箭試時,連斷五張弓,並嘲笑薛大將軍說,豹韜衛內連一張好弓都沒有。也正因此,薛大將軍非常憤怒,所以把神臂弓給他使用。

  奴婢以為,楊守文箭術雖高明,但是太過狂妄了……」

  「你胡說!」

  李裹兒聞聽,勃然大怒。

  她指著牛仙童道:「征事郎為人惇厚,待人謙卑。

  似賀知章、張說、蘇頲這些名士,莫不稱讚他為謫仙人,何來你這狗奴污衊?」

  「裹兒,閉嘴。」

  武則天厲聲喝止了李裹兒,目光在牛仙童身上掃了一眼。

  那一眼,雖然短暫,卻讓牛仙童心中咯噔一下,頓時冷汗直流。

  好在,武則天並未對他有太多關注,而是把目光再次轉移到了李元芳的身上。

  「元芳,你怎麼看?」

  李元芳眉頭一蹙,沉吟片刻後道:「征事郎此人,我接觸不多。

  不過從當初在昌平時的情況來看,他倒是個驕傲之人,而且頗重情義。要說他驕傲,臣相信。但若說他狂妄,臣卻不覺得。之前他連斷五張弓,想必是有他的原因。但既然玉郎君沒有奏報,想來也不是很嚴重,應該不會影響到此次恩科。

  據臣所知,玉郎君一家和楊守文交情深厚。

  楊守文只是斷弓而未聲張,玉郎君則選擇了大事化小,恐怕就是為了不影響恩科。」

  武則天頷首,復又坐下。

  她目光在牛仙童身上一掃,突然開口道:「牛仙童,朕看你這眼光也不是太好,已不適合繼續留在司宮臺司職,著牛仙童轉為內僕局雜畜典直,即刻前往報到。」

  牛仙童聞聽,臉色頓時慘白。

  那內僕局雜畜典直,說白了就是一個看管家畜的小官,在內侍省可謂是最低等的職務。

  這倒也罷了,牛仙童還發現李裹兒正看著他,眼中閃過一抹恨意。

  他有些後悔了……早知道剛才如實稟報就是,偏自作聰明的多那兩句嘴作甚?

  現在倒好,不但被貶了官,更得罪了安樂公主!

  牛仙童有一種預感,他接下來在內僕局的日子,肯定會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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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四十七章 決戰奉先寺(二)

  楊守文信馬由韁,在河灘上漫步。

  歡聲雷動中,大金非常興奮,踏著小碎步,頗為優雅。從伊闕吹來的風,拂動楊守文的衣衫獵獵,讓他緩緩平靜下來。雖然很疲乏,但卻不似上次那樣筋疲力盡,身體也沒有那種痠軟的感覺。八角山初試大蟾氣,楊守文尚不能將之控制。

  而經過這幾日的休養,也讓他對大蟾氣有了一個更為清楚的認識,所以自然不會像上一次那樣狼狽。

  過關了!

  他長出一口氣,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說實話,如果再讓他來一次的話,他未必能做到剛才那樣完美。

  那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

  在八角山,面臨生死危機,楊守文並未真正體會到大蟾氣的神妙。

  可這一次,他卻真正領會到了其中的神奇。

  怪不得祖父過世時,曾對他說過,不要放鬆金蟾引導術的修煉。雖然後來他清醒過來,卻並未真正明白那話語中的意思。現在,他似乎懂了!祖父當初從武當山上求來的這套金蟾引導術,似乎非常神奇,並不是普通的養生功那麼簡單。

  楊茉莉快步走過來,抓住了韁繩。

  竇一郎上前,微笑道:「青之,恭喜。」

  「還要多謝大將軍的神臂弓。」

  竇一郎則搖搖頭,輕聲道:「這是你的本事,換個人,就算大將軍送他神臂弓也沒有用處。」

  說完,他拍了拍大金的脖子。

  也虧得是竇一郎,此前曾多次出沒銅馬陌。

  如果換一個人的話,弄不好他這種舉動,會激怒大金,上去就是一蹄子伺候。

  「青之,三輪應試,你已通過兩輪。

  接下來馬槍混戰,就要靠你自己了……大將軍說,他會看著你。等著你奪取武魁。」

  聲音再次放低,竇一郎湊近兩步,到了楊守文身旁。

  「還有,弓矢的事情。不要再提。

  大將軍沒有呈報聖人,因為就算呈報上去,也無關痛癢。現在你我不說,那人自然要有所收斂。這種事,忍一時風平浪靜。青之到時候可千萬不要說破了。」

  楊守文輕輕點頭,拱手道:「一郎,那我先去休息。」

  「好!」

  竇一郎再次向楊守文拱手,楊茉莉抓著大金的轡頭,昂首挺胸,一臉驕傲之色邁步向前。

  對於楊茉莉而言,沒有那麼多的小心思。

  楊守文出風頭,他亦與有榮焉。楊守文是他的阿郎,阿郎風光,他怎能不感到驕傲?

  就見他一手扛著槍囊。一手牽著馬,大步朝山上走。

  楊守文這才想起,忘了把那神臂弓返還。

  雖說剛才和薛楚玉打賭,若能取勝,便可以擁有神臂弓。但楊守文知道,這神臂弓是薛楚玉家傳寶物,又豈能占為己有。不過再想回去返還,已經來不及了。

  河灘上,另一輪箭試已經開始,他回去的話。勢必會打攪到對方。

  等科考結束,再把神臂弓還回去吧!

  想到這裡,楊守文也就不再糾結,坐穩馬上。沿著山路直奔奉先寺……

  山下的喧囂聲,越來越小。

  循著山路而行,沿途可以看到列隊兩旁的衛士。

  不過,從那些衛士的眼中,楊守文看到了一抹敬重之色。自古以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在這些衛士看來,強者就是強者,沒什麼可以弄虛作假的成分。

  相反,文試多有爭紛,就在於此。

  你文章再好,總會有人看不進去。蘿蔔青菜各有所愛,所以文狀元考的是運氣,要對症下藥,還要看你的主考官是什麼口味。主考官認為好,可別人未必贊同。於是乎,這分歧就會出現。可武舉則不同,孰強孰弱,不服咱們就打一場,高下立判。

  楊守文雖然還沒有奪取武魁,可滿六合的成績,足以讓所有不服氣的人閉上嘴巴。

  當他來到奉先寺外的時候,那些先行通過的舉子們,也都改變了態度。

  楊守文看到了武崇訓,他坐在蓬廬中,對楊守文視而不見。

  其餘舉子,則紛紛拱手祝賀,祝賀這武科以來,第一次滿六合成績的出現。

  僕固乙李帶著一個黑壯的漢子走過來,遠遠就笑道:「楊君,恭喜滿六合通過。」

  他對楊守文是否能夠通過第二輪箭試,並不擔心。

  只是,僕固乙李沒想到,楊守文竟然可以以滿六合的最佳成績通過。

  要知道這次箭試,所用的弓矢都是臨時配備。就算是可以選擇,但是對弓矢的適應,始終是一個問題。射箭的時候,要考慮到環境、風速等外部條件,同時也需要在射箭的同時,適應弓矢的特點。每一副弓,都有其獨特之處,所以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

  僕固乙李的射術精湛,可饒是如此,也未能滿六合。

  也正是因為明白這其中的難處,僕固乙李對楊守文更高看一眼,態度也變得更加親切。

  「都摩頓,這就是楊君。」

  他把身後那黑壯漢子拉過來,笑著為楊守文介紹。

  而楊守文這時候也下了馬,上下打量都摩頓。

  「都摩頓,見過楊君。」

  這都摩頓的個頭,比楊守文要高一些,大約在185公分左右。

  體格不似僕固乙李那樣魁梧,但是精壯的很,透出一股子彪悍之氣。他咧開嘴,一隻手放在胸口,欠身一揖,「剛才聽到乙李說,接下來會與楊君合作,都摩頓不勝榮幸。」

  楊守文也連忙回禮道:「聽說都摩頓你成績出色,能與你合作,我也很高興。」

  都摩頓的態度很熱情,和楊守文寒暄幾句。

  不過,就在這時,山下又響起了號角聲,乙李眉頭一蹙,輕聲道:「好像有人退出了。」

  「嗯!」

  都摩頓收起笑容。目光掃過場上眾人。

  「這樣也好,可以早一些開始。」

  楊守文在一旁,卻眯起了眼睛……

  差不多到正午時分,箭試全部結束。

  此次恩科。進入馬槍測試的,共有三十八人,也創造了自武科舉辦以來的新低。

  據說,不少人在箭試時受到楊守文的影響,甚至出現了二十六矢。僅計一合的成績。更有人因為感覺取勝無望,退出了這次武科,以期待下一次武科重新再來。

  「退出了,就退出了……想要奪魁,絕無可能。」

  僕固乙李輕聲感嘆,眼中露出幾分可惜。

  他也在暗自慶幸,他是在楊守文之前進行箭試。若是在楊守文那滿六合的成績出現之後比試,估計也會大失水準。不過,武人求得的勇猛精進,絕不能畏懼退縮。這一次退縮了。就算下次再參加,已經失去了那顆勇猛之心,結果可想而知。

  「對了,王修福是哪個?」

  因為已經到了正午,主考官下令,休整一個時辰之後,再開始馬戰。

  參加恩科的人,都準備有乾糧,於是三五成群聚在了一處。

  都摩頓卻沒有和楊守文、乙李一起用餐,而是獨自一人在蓬廬中進食。

  「他信奉tazi的先知。飲食習慣和我們有些不太一樣,所以才會獨自進食,楊君勿怪。」

  tazi?

  楊守文愣了一下,對都摩頓產生了一絲好奇。

  tazi。他明白是什麼意思,翻譯成漢語就是大寔,也就是後來的大食。

  可如今的大寔,似乎信奉的是伊斯蘭教。也就是說這個都摩頓,是一個伊斯蘭?

  這讓楊守文覺得很有趣,但並沒有因此而投放太多的關注。

  「王修福嗎?」僕固乙李掃視一眼奉先寺前的這個校場。用手一指角落的蓬廬,「喏,那個在蓬廬門口吃東西的人,就是王修福!這傢伙,似乎很不簡單啊……」

  順著僕固乙李手指的方向看去,楊守文看到了王修福。

  他也是孤零零一個人跪坐在蓬廬外的一塊毯子上,正捧著一塊肉夾餅狼吞虎嚥。

  王修福,個頭不高,大約175公分左右,生得極為精壯。

  他衣裝樸素,甚至還打著補丁,看上去並非出自豪門。不過,他應該是一個很注重儀容儀表的人。頭髮梳理的很整齊,頭上的綸巾也扎的非常妥貼。他進食的速度很快,可是卻不顯得粗魯……似乎感受到了楊守文的目光,他猛然擡起頭,正好和楊守文的目光碰觸。從那雙眸子裡,楊守文感受到了一絲莫名敵意!

  就是他!

  楊守文在心裡喊道。

  進西山校場時,他曾經感受到了一絲敵意。

  不過,當時人太多,他沒有發現。而今,他再次有了那種熟悉的感覺,正是源自王修福。

  可楊守文能夠肯定,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王修福,何以會有如此敵意?

  就在這時候,王修福突然朝著楊守文做了一個動作。

  只見他把手在脖子上一橫,然後做了一個‘割喉禮’。

  「這傢伙,真囂張!」

  僕固乙李看得大怒,呼的一下子便站起身來。

  只是,沒等他站穩,就被楊守文攔住。

  「不用管他,他這是在激怒我。」

  楊守文示意僕固乙李坐下來,而後朝王修福微微一笑,伸出手,大拇指朝下,然後又做了一個狗爬的手勢。那意思是說:你不過是一個屈居人下的走狗,別囂張。

  他和王修福是第一次見面,若非有人指使,怎可能有如此敵意?

  王修福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楊守文的意思,那張臉頓時通紅,眼中殺意更濃。

  只是,楊守文在做出這手勢之後,就沒有再理睬他。

  不過是一個走狗……楊守文覺得,一隻暴露的走狗不可怕,可怕的是那藏在暗處的殺手。雖然不知道究竟是誰要對付他,但他有一種感覺,應該不止王修福一個人,想要他的性命。目光,從場中的舉子身上掃過,楊守文的危機感越發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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