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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庚新] 盛唐崛起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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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1 19:10:48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4-11 19:26 編輯

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四十八章 決戰奉先寺(三)

  恩科接連出現狀況,也讓武則天心裡生出一種不祥的預兆。

  雖說此前的兩個小問題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可是她依舊感到,事態似乎有些不受他的控制。

  那兩個小插曲,基本上可以肯定是武三思的手筆。

  而且武則天相信,武三思肯定還有後招。

  不過,她並沒有太多在意武三思的小動作,因為她很清楚,武三思不敢鬧得太狠。

  可是武三思有小動作,其他人會不會也有小動作?

  聯繫到之前,她親自設計的南下路線暴露,就足以說明問題的嚴重性。

  還有八角山那次伏擊,武三思就差指天發誓,他沒有害楊守文性命的意思。可是,作為武三思的鷹犬爪牙,孫思觀為什麼會擅自改變主意,要謀害楊守文呢?

  還有,太平公主在事件中,充當了什麼角色?

  要不然,為何會有她身邊親隨和孫思觀進行接觸?

  如果太平公主也參與其中,太子李顯、相王李旦,以及那些李唐宗室,又充當了什麼角色?

  一連串的疑問,在武則天腦海中浮現。

  她甚至聯想到了去年默啜突然出兵河北道的事情。本來,她和默啜已經有了約定,讓武延秀迎娶默啜的女兒,默啜並未反對。何以當武延秀到達後,默啜卻突然改變了主意?

  河北道戰事結束後,武則天不是沒有懷疑,也進行過調查。

  因為,那場叛亂實在是太詭異了,河北道屯有重兵,可是在默啜出兵的時候,靜難軍軍使慕容玄崱投降,定州刺史孫彥高不戰而敗,還有唐般若也打算投降……

  天兵道援救不及時;神兵道按兵不動。

  幽州方面,各路兵馬似乎全然沒有覺察到粟末靺鞨人的動靜。坐視叛軍攻破居庸關。

  這所有的一切,都透著詭異。

  小鸞臺傾盡全力,卻沒有任何的收穫。

  上官婉兒為此還折損了數十個密探,結果都沒有找到答案。

  這就說明。對方藏得很深,實力也非常雄厚。若不然的話,何以小鸞臺也會失敗?

  能有這種實力的人……

  武則天畢竟老了,換做十年前……不,也許早個五年時間。發生這種事情,她一定會大開殺戒,掀起腥風血雨。可是現在,她需要穩定局勢,而且也沒有當年那種殺戈果決的氣魄。她想要找到證據,儘可能在小範圍內解決這種狀況……

  可是現在看來,似乎有點麻煩。

  武則天覺得,她需要加強控制,而不是任由下面這些人繼續胡鬧。

  但讓誰來平衡下面的這種動盪呢?

  她坐在龍椅上,鳳目微合。陷入沉思之中。

  「祖母,可以開始了嗎?」

  李裹兒的聲音,在武則天耳邊響起。

  武則天猛然睜開眼睛,呼的站起身來,沉聲道:「傳朕旨意,請諸公隨朕一同觀戰。」

  「啊?」

  李裹兒聞聽一怔,疑惑看著武則天。

  武則天笑道:「怎麼,不想看看你那楊大哥是如何大殺四方嗎?」

  李裹兒的臉微微一紅,雖然有些羞澀,但還是大大方方點頭。臉上露出了欣喜笑容。

  奉先寺外,架起了高臺。

  武則天率百官登臺,準備親自觀戰。

  而校場中的舉子們,也聽說了聖人將親自觀戰的消息。霎時間亂成了一團。

  各種情緒,各種心思充斥在舉子們的頭腦中,也讓校場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火熱。

  王修福正站在場邊,整理鞍鐙。

  一個小校突然湊上來,在他耳邊低聲道:「王先生。梁王有命,待會兒上場後,各憑本領,不必針對楊守文。」

  「啊?」

  王修福一怔,轉過身來。

  不過,那小校已經離去,只給他留下了一個背影。

  也就是說,之前的計劃取消了?

  王修福擡頭向楊守文看去,就見楊守文坐在蓬廬中,正閉目養神。

  他眉頭緊蹙一團,心中更思緒萬千。

  腦海中,彷彿又迴響起那天晚上慕容玉的聲音:「王先生,你武藝高強,是有真本事的人。可你雖出身豪門,卻不被族中重視。在梁王的眼中,你再厲害,也不過一個武夫,是他手下的鷹犬而已。

  想想孫思觀吧,他何等英雄?

  可又能如何!他得了武魁,卻被梁王逼得最後只能賣身求榮。如今戰死八角山下,梁王也是不聞不問,甚至不敢露頭。如此主公,你真以為能得到重用嗎?」

  「王先生,我家主人,和楊守文素有恩怨,恨不得把他挫骨揚灰。

  只要你能夠幫我家主人解決了麻煩,到時候我自會設法掩護你逃離,送你離開洛陽。之後,我家主人會給你安排一個身份,到邊塞去。以你的身手,大可以憑戰功而陞遷。那時候,你自身有赫赫戰功,我家主人在暗中幫襯,何愁不出人頭地?」

  王修福下意識,把手放在手臂上。

  從手臂上傳來的冰涼感覺,讓他感到了莫名衝動。

  他在王家,一點地位都沒有。以前,他還要考慮母親,可如今母親已經過世,他再無任何顧慮。

  搏,還是不搏?

  王修福猶豫片刻,一咬牙,下定了決心。

  咚咚咚

  日頭,已經偏西,奉先寺外校場上,響起了隆隆戰鼓聲。

  三十八名舉子在挑選了武器之後,紛紛上馬。

  為防止再發生意外,所有的舉子都不能使用自己的兵器,而要重新選擇。楊守文選了一根兒臂粗細,長約有兩米的白蠟桿做武器。那白蠟桿的兩端,包裹了棉布包,上面沾上了白石粉。

  在這個時代,白蠟桿還未成為軍中的武器。

  它是在宋朝以後,才逐漸興起,成為製槍的主要材料。

  而在唐朝,人們還是習慣以柘木或者硬棗木製槍。因為這兩種木材的質地堅硬,與通常所使用的鐵槍相仿。相比之下,白蠟桿有些柔軟,不被人視作製槍的材料。

  楊守文選的這根白蠟桿,通體潔白如玉。

  白蠟桿的性質,堅而不硬,柔而不折,槍桿可以彎曲到180度也不會出現劈裂,柔韌性極強。

  他在手中掂量幾下,頗為滿意。

  比之虎吞,這白蠟桿的份量明顯不足,但也有十斤靠上的份量。

  在手中耍了兩下,而後一合陰陽把,白蠟桿撲棱棱亂顫,好像一條靈蛇翻飛……

  「阿郎,能行嗎?」

  楊茉莉看了一眼那白蠟桿,有些擔心。

  它太柔了,感覺不是非常可靠。

  楊守文則笑了笑,輕聲道:「茉莉,你下去吧。」

  「喏!」

  楊茉莉退出校場,楊守文則翻身上馬。

  與此同時,就見僕固乙李和都摩頓已經縱馬行來。

  僕固乙李挑選了一根硬棗木做武器,那棗木上抹了紅漆,一頭包裹棉布包,沾滿了白灰。

  而都摩頓則換了一根碗口粗細,長約有三米靠上的柘木棍。

  只看這棍子,份量少說有二十斤,楊守文已經大體上猜出了他慣用的兵器應該是馬槊。

  「比武卻要換這勞什子,有什麼意思?」

  都摩頓一臉的不爽快,似乎對這臨時改變兵器的決定,非常不滿。

  僕固乙李笑道:「都摩頓,這是聖人對我等的關愛。刀槍無眼,萬一出事反而不美。」

  「哼!」

  都摩頓冷哼一聲,不予置評。

  楊守文在一旁默默觀察,感覺出,都摩頓對武則天似乎並不尊重,甚至有些輕視。

  他心頭有些奇怪,但是卻沒有表現出來。

  就在這時候,第二通戰鼓聲響起,楊守文和僕固乙李相視一眼,催馬直奔校場中央。都摩頓在兩人身後,催馬不緊不慢的跟隨。他看著楊守文的背影,嘴角一撇,露出了一絲猙獰的笑容。只是,楊守文二人背對著他,沒看見他的笑容……

小說章節內容有誤,問題,請連繫我。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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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4-12 17:21 編輯

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四十九章 決戰奉先寺(四)

  薛楚玉抵達奉先寺的時候,感到有些怪異。

  身為監考官,他卻被武則天召到了身邊,讓他負責進行講解。薛楚玉何等聰明的人,看武則天親自率百官移駕觀戰,就知道武則天一定覺察到了什麼狀況。

  否則,她大可以讓李元芳伴駕。

  畢竟論武力,李元芳比薛楚玉高出了可不止一籌。

  叫他陪伴,必然有別的用意。

  咚-咚咚咚-咚

  三通鼓聲之後,戰鼓聲便發生了變化。

  更加急促,更加短湊,更讓人有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武崇訓勒住韁繩,走馬盤旋。

  他來到了王修福身前,沉聲道:「王先生,待會兒我與楊守文交鋒,不要任何人插手。」

  「我要堂堂正正擊敗他,讓安樂公主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好漢。」

  王修福微微一笑道:「二公子只管放心,你一定可以馬到功成。」

  武崇訓滿意的笑了,又催馬離開。

  王修福看著他的背影,臉上笑容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濃濃的殺意。

  就憑你?

  他在心裡冷哼一聲,手中的木刀低垂,目光凝視著楊守文,自言自語道:「他是我的,誰也別想插手。」

  校場中,小校把規則再次重複了一遍,飛快退下。

  緊跟著,就見高臺上旌旗搖動,小校在場邊喊道:「比武開始!」

  希聿聿,戰馬長嘶。

  僕固乙李和都摩頓縱馬躍出,向場中的舉子撲去。

  楊守文則緊跟其後,不過當他才一衝進場內,就見兩個舉子手持木槍,從兩側躍馬夾擊過來。

  「乙李!」

  楊守文並未急於應戰。而是高呼一聲。

  大金則在他的指揮下驟然加速,僕固乙李則放慢了速度,兩人錯身而過,變成了乙李應戰。而楊守文殺入場中。楊守文和僕固乙李是第一次合作,但能夠感覺得出來,乙李是真心想要與他聯手。兩人的配合極為默契,楊守文才一越過乙李,就見乙李手中的長槍已經從肋下探出。那兩名舉子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變位愣住了。其中一名舉子的速度不由得放緩,可就在這時候,乙李長槍已至。

  蓬!

  一聲悶響,乙李的木槍狠狠戳中那舉子的胸口。

  這一槍力道奇大,直接把舉子從馬上戳飛出去,落地之後哇的噴出一口鮮血。

  如果乙李手裡的是真槍,這一下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舉子的胸口處,出現了一個白點,也預示著他已經從馬槍決戰中出局……

  另一個舉子則有些吃驚,手中木槍呼的就刺向乙李。也就在這時。乙李和都摩頓再次換位,都摩頓手中的木槍一式泰山壓頂,掛著風聲砸落下來。舉子連忙變招,舉槍封擋。兩桿槍交擊一處,只聽咔嚓一聲,他手中的木槍就斷為兩截。

  都摩頓的木槍來勢洶洶,繼續劈落。

  舉子在馬上慌忙側身躲閃,已經晚了……只聽啪的一聲響,木槍砸在他的肩膀上。

  那舉子慘叫一聲,被抽落馬下。在地上滾了兩圈,哀嚎不停。

  有一旁的小校衝上來,用鉤撓搭在他的腰帶上,連拖帶拽把他從戰場上解救下來。

  「這獠子。出手狠辣的緊呢。」

  李元芳站在武則天身邊,低聲道:「他剛才明明可以收勁,把那舉子打落馬下。可他仍舊全力出手,這一下,那舉子的肩膀怕是要廢了……五郎,他是什麼人?」

  「拔野古都摩頓。鐵勒人。

  他父親羯丹山都督拔野古蘇黑,鐵勒九大姓之一。都摩頓因為是長子,故而被蘇黑送來洛陽。看到他旁邊那個獠子了沒有?僕固乙李,是金微都督的弟弟。」

  薛楚玉如數家珍,把都摩頓的來歷說的清清楚楚。

  羯丹山,位於碎葉川,在安西都護府治下。

  武則天不由得來了興緻,直起身子觀戰。

  對於那舉子受傷,她並不在意。事實上,在前三屆武科中,莫說受傷,甚至還有人被殺。相比之下,這一次倒是安全許多,她更關心的,是楊守文和武崇訓兩人。

  李裹兒小臉煞白,緊張無比。

  只是這時候,她不知道能做些什麼,只能在心裡暗自祈禱,為楊守文加油打氣。

  在不知不覺中,楊守文三人已經完成了一次變陣。

  迎面,三名舉子攔在了楊守文面前,刀槍並舉。

  乙李怒道:「都摩頓,快回去。」

  按照之前的安排,他和楊守文換位之後,足以解決那兩個舉子。但是都摩頓的再次換位,使得原本的倒三角,一下子變成了正三角。楊守文以一敵三,頓時陷入危險之中。

  可是,想要再換位,已經來不及了。

  兩個舉子從兩邊衝過來,剎那間就把兩人拖住。

  一個人面對三名舉子,楊守文並不慌張。

  他在馬上猛然一矮,大金再次加速,和一名舉子錯身而過。沒等那舉子出槍,楊守文手裡的白蠟桿橫掃千軍,呼嘯著便抽了過去。不過,楊守文倒是沒有像都摩頓那樣下狠手,在白蠟桿即將臨體時,他驀地一翻腕子,生生將那舉子從馬上推下去。

  與此同時,他也和另一個舉子照面。

  那舉子手持木刀輪刀就砍,另一個舉子則擰槍就刺。

  手中的白蠟桿一滑,槍頭邊做槍尾,從楊守文肋下詭異刺出,快如流星閃電。

  「連環槍!」

  楊守文在馬上長身而起,在瞬息間,連續六次點在了持槍舉子的胸口上。

  他每一次的力量都不大,但六次連續疊加,卻把那舉子直接撞飛出去,狠狠摔在地上。

  而大金則在楊守文出槍的一剎那,猛然向橫裡一挪。

  它張口嘴。露出一口雪白的鋒利牙齒,一口就咬在了對面舉子胯下戰馬的耳朵上。

  大金外表溫順,可骨子裡卻極為兇殘。

  畢竟是在塞外長大,哪怕是在中原生活了半年多。依舊改變不了它骨子裡馬王的驕傲。

  那一口下去,直接就撕下了戰馬的半隻耳朵。

  那匹馬疼的希聿聿慘叫,前蹄一軟,便跪了下來。

  馬上的持刀舉子猝不及防,被直接甩飛出去。大金在幹掉了對方之後。根本不理睬,直接向前衝。在和那匹馬錯身過去的剎那,後蹄揚起就是一蹶子,踹在那匹馬的頭上。

  大金可是裝了馬掌!

  這一蹶子,直接把那匹馬踹的頭破血流,噗通便倒在地上。

  而持刀的舉子這時候從地上爬起來,木刀已經不知所蹤。他看到自己那匹心愛的坐騎如此悽慘,頓時心疼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可他現在是在戰場上,沒等他醒悟過來,都摩頓已經縱馬上前。把他一下子撞飛了出去……

  楊守文眼中閃過一抹冷意,朝都摩頓看了一眼。

  這獠子,未免太兇殘了吧!

  對方已經無力再戰,何苦再去攻擊?

  而最重要的是,剛才都摩頓和僕固乙李的換位,看上去好像是為了替僕固乙李解圍,但楊守文卻覺察到了一絲不正常。也正是他的這一次換位,讓他獨戰三人。

  不對,這傢伙有問題!

  楊守文心中頓時有了提防,與都摩頓在有意無意間。就拉開了距離。

  武崇訓躍馬舞刀,把身前的舉子砍落馬下。

  他倒是有真本事,此前雖說在香山寺敗給了楊守文,可說實話。更多是因為輕敵。

  這一次,他對武魁之名勢在必得,手下怎會再有半點留手?

  「楊守文,可敢與我一戰?」

  他在馬上厲聲呼喊,氣勢逼人。

  楊守文勒馬橫槍,向武崇訓看過來。

  他突然笑了!

  之前對武崇訓。楊守文好感不多。可是現在,他卻覺得這個武崇訓,比他老爹要可愛不少。

  至少,他沒有那麼多的花花腸子,也沒有那麼多的算計。

  於是,大槍遙指武崇訓,楊守文宏聲道:「武中郎只管放馬過來。」

  話音未落,大金已經衝出。

  而武崇訓更毫不猶豫,拍馬舞刀便迎上前來。

  幾個舉子縱馬想要過去阻攔,不成想那王修福卻把他們攔下。手中沉甸甸的木刀翻飛,如同疾風暴雨一般。那幾個舉子雖拚命抵擋,可是這王修福手中的木刀確是刀疾馬快,力量驚人。

  不對勁啊!

  不是說要我們圍攻楊守文嗎?怎麼跑出來這麼一位?

  那幾個舉子心中奇怪,可是在王修福的刀下,卻不敢分心。要知道,在楊守文未能奪取滿六合的成績之前,王修福絕對是排名第一。不但舉起了八百斤石鎖,更奪了五合的箭試成績。面對此人,必須要謹慎小心,否則就可能會有危險。

  王修福和那幾個舉子馬打盤旋,楊守文和武崇訓也在電光火石間,進行了交鋒。

  伍武崇訓手中的木刀勢大力沉,力劈華山便砍過來。

  楊守文則在馬上,不慌不忙,舉槍相迎。

  蓬的一聲響,木刀和木槍交擊一處。白蠟桿特有的柔韌,化解了武崇訓刀上的力量。楊守文則順勢抽槍,反手撲棱棱大槍刺出。一槍三花,槍影重重把武崇訓籠罩其中。

  可就在這時候,楊守文的耳中卻傳來一聲機括聲響。

  緊跟著,耳邊響起了乙李的呼喊聲:「都摩頓,你幹什麼?」

  一枝鋼箭,呼嘯著射向楊守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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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2 17:07:32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4-12 17:10 編輯

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五十章 決戰奉先寺(五)

  人常說,動物有一種本能,當遇到危險的時候,毛髮都會聳立起來。

  楊守文和武崇訓錯馬而過的剎那,內心中突然間升起一種悸動。一股寒意從尾椎骨升起,順著後脊樑直衝頭頂。說時遲,那時快,他一隻腳甩鐙,身體向戰馬的一側便栽下去。遠遠看去,就好像是被打落馬下一般。

  大金同樣機靈,就在楊守文甩鐙的剎那,身形暴竄出去。

  這也使得原本向他衝過來的都摩頓撲了個空,眼看著楊守文在馬上消失,頓時一怔。

  可他愣住了,胯下的馬卻沒有停,朝著武崇訓就撞了過去。

  武崇訓本來和楊守文交手一個回合,錯鐙之後正準備撥轉馬頭回身再戰,可是都摩頓卻已經衝過來。一連串的變故,發生的實在是太突然了,突然到武崇訓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狀況。胯下馬希聿聿悲嘶,被都摩頓一棍擊中了脖子。

  那都摩頓的力量,同樣是無比驚人。

  雖然在舉重比賽中,他以七百五十斤輸給了王修福,可實際上,他的氣力絲毫不必王修福差。

  武崇訓的戰馬撲通就摔倒在地上,把武崇訓摔飛出去,摔得是頭昏腦脹。

  也就在這時候,大金已經跑到了校場的另一邊。

  就見楊守文呼的從馬腹下翻身出來,重又跨坐在馬背上。

  只是在他的口中,卻咬著一支鋼弩,鮮血順著嘴角流淌出來。

  「嘶!」

  弩箭的力道不小。楊守文雖然把弩箭咬住。可是牙齒卻受了傷。

  他慢慢把弩箭從口中拿下來。看著都摩頓,眼中透出一股濃濃的殺氣。

  「都摩頓,我早就知道你不懷好意。」

  ++++++++++++++++++++++++++++++++++++++

  發生了什麼事?

  在楊守文從馬上摔下來的一剎那,觀戰的文武百官都大吃一驚。

  隨後發生的事情,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不管是都摩頓傷了武崇訓也好,還是楊守文重新坐在馬上也罷,讓人眼花繚亂,腦袋也跟著有些反應不過來了……

  武則天臉色鐵青。鳳目中閃過一抹森然之色。

  「傳旨千騎,包圍考場,所有人不得離開。」

  她預感到會發生變故,所以專門帶了文武百官來觀戰,甚至還讓舉子們換了兵器。

  可沒想到,還是出事了!

  「李元芳、薛楚玉,你二人帶人進入考場,一個一個給朕查,看有什麼人私藏暗器。」

  「臣,遵旨。」

  李元芳還好一些。薛楚玉是真火了。

  好不容易得了一次主考的機會,卻接連發生變故。

  從楊守文入考場。到後來有人在弓矢上作手腳,乃至於剛才,竟然有人用手弩偷襲。

  薛楚玉是好脾氣,可再好的脾氣,也會忍耐不住。

  他朝武三思看了一眼,然後和李元芳便匆匆離去。

  武三思心裡一咯噔,暗叫一聲不好。

  很顯然,薛楚玉認為是他在搗鬼……沒錯,他安排人在轅門外刁難楊守文,又讓人在弓矢上做了手腳。之後,他還安排了王修福配合武崇訓,可是在馬槍決戰之前,他已經吩咐王修福不要動手了啊!這件事,可真的是和他沒有什麼關係。

  武三思能爬到如今地位,可不僅僅因為他是武則天的侄子。

  要不然,武家族人也有不少,何以只他能夠得到武則天的重用?他眼珠子一轉,便衝出人群,快步來到武則天身前,撲通一聲跪下,「聖人,臣罪該萬死!」

  與其到時候被薛楚玉拆穿,倒不如主動認罪。

  武則天看了他一眼,淡然道:「既然知道自己該死,為何不去死呢?」

  這一句話,說的是冷冰冰,絲毫不帶煙火氣。

  武三思知道,武則天這是真的怒了。

  他跪在地上,以頭觸地,連連叩首。

  「臣知道自己該死,可是有些話,還是要說明白。」

  「說。」

  「臣的確是存了私心,希望能夠幫助二郎奪魁。

  所以,臣在武科開始之前,命人在轅門外刁難了楊守文;後來,臣還安排人在弓矢上做了手腳,想要讓楊守文出局。本來,臣是還存了後手,想要在馬槍決戰時,助二郎取勝。可是之前兩件事接連失敗,臣更得了薛大將軍的警告,所以已經命人傳話下去,不許再動手腳。聖人,臣是該死,但這件事,真的與臣無關。」

  說完,武三思還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說:「臣真的是冤枉,一定是有人在冤枉臣。」

  「梁王,你怎可如此大膽?」

  李裹兒氣得小臉通紅,指著武三思,但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是。

  一旁李顯等人,也都是表情各異。

  李顯憤怒,李旦震驚,而太平公主則顯得有些茫然……

  武則天沒有理睬武三思,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

  她對武三思的話,倒是沒有懷疑……武三思不是不知進退的人,既然薛楚玉警告了他,再加上自己之前的警告,相信他也不敢再不知好歹。所以那支射向楊守文的弩箭,應該不是武三思安排。可不是武三思安排,又是誰想要殺死楊守文?

  李顯?

  應該不是!

  要知道,李顯是最希望楊守文能奪魁,然後迎娶安樂的人。

  李旦?還是太平?

  武則天實在是想不出,他二人要殺死楊守文的理由。

  難道說,還有其他人想要殺死楊守文嗎?她腦海中閃過了一個名字,但又隨即否定。

  當初,那張昌宗曾企圖暗殺楊守文,但是被李裹兒撞破。

  因為這件事,張昌宗的族兄,當時的洛陽縣令張同休因此被貶西域,永世不得回轉中原。

  這,應該算是一樁恩怨吧。

  不過武則天卻不認為,張昌宗會真的因此在這種場合謀殺楊守文。

  那兄弟二人都是涼薄的人,為了同宗兄弟犯險,應該不太可能。而且,當初張昌宗要殺楊守文,是他以為武則天看上了楊守文。後來這誤會解釋開了,也就沒了繼續找麻煩的必要。再者說了,張昌宗最近生病,一直臥床不起。而張易之更是謹慎小心的人,若沒有足夠的好處,他是決不可能冒著殺頭的危險謀害楊守文。

  所以,武則天雖懷疑了一下,卻很快把他們排除在外。

  可不是他們,還會有誰呢?

  ++++++++++++++++++++++++++++++++++++

  校場中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人措手不及。

  王修福本來已經準備暗殺楊守文了,可沒想到,居然有人搶先了一步。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他非常機靈,見情況不妙,立刻偷偷把手臂上的手弩取下,趁亂丟在了校場上。

  反正這時候千騎已經闖進了考場,考場上亂成一團,沒有人在留意王修福。

  「都摩頓,你為何要害我?」

  都摩頓露出驚訝之色,大聲道:「楊君這話從何說起,我剛才看你危險,所以才想要過來救你,又怎會害你。」

  楊守文卻冷笑一聲,手指都摩頓道:「你真以為我背對著你,就不知道你的小動作?」

  僕固乙李一臉茫然,看看楊守文,又看看都摩頓。

  好半天他開口道:「楊君,你是說,都摩頓要害你?」

  他剛才看到都摩頓發瘋似地衝向楊守文,但是卻沒有看到都摩頓發射弩箭。雖然有些懷疑,可是僕固乙李卻無法相信,都摩頓是要加害楊守文。他寧願相信,那只是一個誤會。

  「不可能,都摩頓對楊君極為敬重,怎會害你?」

  這時候,武崇訓已經爬起來,仍感到頭昏腦脹。

  「楊守文,說好了咱們兩人比試,你竟然找人害我?」

  亂了,已經完全亂了!

  這時候,千騎已經把考場團團包圍,李元芳和薛楚玉二人策馬而來,看到這場面,眉頭不由得一蹙,厲聲喝道:「爾等舉子全部放下手中兵器,膽敢反抗,格殺勿論。」

  薛楚玉說完,扭頭苦笑道:「元芳,這一次我這主考官可真是狼狽。」

  李元芳道:「五郎不必擔心,聖人心中自有分寸,咱們且看楊守文他們如何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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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2 17:07:44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4-12 17:14 編輯

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五十一章 決戰奉先寺(六)

  對身外的千騎,楊守文視而不見。

  他衝著武崇訓罵道:「武家二郎,你給我閉嘴。

  滿腦子的大便,剛才若不是我反應迅速,你弄不好就要被牽連。」

  說完,他指著僕固乙李道:「乙李,你是個老實人,不曉得你這朋友的心思惡毒。

  我剛才聽到機括聲,是從左側後方傳來。

  那時候,武二郎在我右手邊,你則在我身後。

  雖然我沒有腦後長眼,但我知道,都摩頓就在我左側後方。」

  都摩頓臉色一變,旋即冷笑道:「楊君這話說的有趣,就算我在你左側後方,就可以斷定是我害你嗎?」

  「是不是你,只要檢查一下你身上就知道。

  剛才你用弩箭偷襲我,想必身上還帶著那手弩……薛大將軍,李大將軍,可命人檢查他身上,看有沒有一副弩箭。」

  「楊守文,你欺人太甚。」

  都摩頓好像是受到了侮辱,勃然大怒。

  他大聲道:「我知道楊君你得聖人看重,可如果你想要陷害我,卻是不可能……」

  說完,他撥馬想走。

  可沒等他動作,薛楚玉已經揮手喝道:「給我攔住他。」

  數名千騎衛士縱馬上前,想要把都摩頓攔下來。可沒想到,都摩頓並未就此停下,而是一提韁繩,胯下馬在原地突然一個跳躍,轉身便朝著武崇訓站立的方向撲去。

  武崇訓這時候剛清醒過來,但是對情況尚未弄明白。

  見都摩頓撲來,他本能的舉木刀想要抵擋。可是卻不想那都摩頓卻從馬上撲下來。一下子把武崇訓撲倒在地。兩人在地上翻滾兩圈之後。都摩頓壓在武崇訓的身上。

  他手裡,出現了一口匕首,就壓在武崇訓的脖子上。

  「別過來,否則休怪我……」

  未等都摩頓話說完,楊守文突然揚手。

  手裡那枝弩箭唰的飛出,好似閃電般便射向都摩頓。

  都摩頓也是嚇了一跳,忙閃身想要躲避。可就在這時,從人群中飛出一枝弩箭。正中都摩頓的胸口。都摩頓瞪大了眼睛,向那人群中看去,眼中猶自有難以置信的神色。

  「抓刺客!」

  李元芳最先反應過來,縱馬便撲向人群。

  而那人群,也迅速分開。

  就見一個舉子舉著一柄手弩,看到李元芳衝過來,他眼中露出決絕之色,緊咬牙關。

  「李將軍,小心他口中有毒藥,這是死士。」

  楊守文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的有些發懵。但很快就反應過來。

  他見過這種眼神,此前寶珠自殺。之後在白水塘遇伏,那些人在臨死前都是這種模樣。

  李元芳心裡一動,從馬上騰身而起,如同一隻老鷹撲向那舉子。

  可是當他到了舉子身前,就見他嘴角流出一絲黑血,身體軟綿綿的就倒在了地上。

  +++++++++++++++++++++++++++++++

  「武中郎,你沒事吧。」

  楊守文這時候已經從馬上跳下來,快步走到武崇訓的身邊,伸手一把將他拽起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好像有人欲除我而後快。」

  武崇訓只覺耳邊嗡嗡直響,腦袋裏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他突然反應過來,如果剛才楊守文只是躲閃的話,肯定可以躲開弩箭。但那樣一來,他可就危險了!當時他一點防備都沒有,而且又有楊守文當著視線,必死無疑。

  武崇訓不是那種不知好歹的人,看楊守文的目光,也變得複雜了。

  他不喜歡楊守文,從來都不喜歡,以後也不會喜歡。

  可就是這麼一個他不喜歡的傢伙,兩次救下他的性命……武崇訓有些茫然,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楊守文。

  「薛將軍,這件事和乙李無關。」

  而這時候,僕固乙李已經被千騎衛士拽落馬下,按在了地上。

  他仍不太相信,都摩頓居然要殺死楊守文?

  可之前自己和都摩頓商量的時候,他可是非常贊成和楊守文合作,言語中更顯得極為敬佩。

  若非都摩頓同意,僕固乙李也不會冒然去找楊守文合作。

  但現在看來,從他和都摩頓商量的時候,都摩頓就已經存了要殺死楊守文的心思?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僕固乙李覺得,自己的腦袋真有些不太夠用了。

  「青之,你怎麼會覺得是他?你真看到他偷襲你了?」

  薛楚玉跳下馬,示意千騎衛士放開僕固乙李,疑惑看著楊守文道。

  楊守文苦笑道:「我那可能看到是他動手?

  剛才廝殺正酣,我卻聽到了機括聲響。這說明,那個人和我的距離並不是很遠……但這次恩科從一開始,我就感受到了一種敵意。所以在決戰的時候,我雖然和武中郎廝殺,可是卻下意識的和所有人保持一定距離,除了我的兩個合作者。

  乙李當時在後面為我攔截其他舉子,左側後方只有都摩頓。

  再後來,他衝過來誤傷了武中郎,那路線恰好是弩箭射來的路線,除了他還有誰?

  只是我沒想到,這校場中居然還有死士……」

  楊守文說著話,長出了一口氣。

  他把手中白蠟桿丟給身前的千騎衛士,轉身朝那死士的屍體走去。

  「薛將軍,搜一下都摩頓的身上,一定有弩箭。」

  他頭也不回,大聲說道。

  武崇訓這時候也反應過來,突然衝著楊守文的背影大聲喊道:「楊守文,我欠你兩條命。」

  楊守文沒有回頭,只背對著他擺了擺手。

  武崇訓則一陣失神,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看了一眼距離自己不遠處的都摩頓屍體,心中一陣後怕。

  如果剛才不是楊守文把那枝弩箭咬住,自己現在,已經死了吧!

  他混不吝,他莽撞衝動,他不喜歡楊守文……

  可這種情況下,他武崇訓又有什麼資格再去和楊守文爭奪李裹兒呢?

  內心裡,一下子變得格外空虛!

  ++++++++++++++++++++++++++++++++++++++++

  「這個笨蛋,幹嘛要救他?」

  李裹兒在武則天身後,撅著嘴,在心裡嘀咕。

  而武則天的臉上,卻露出了一抹笑容。

  她看了武三思一眼,突然道:「梁王,本次恩科,朕本意是要為國家選取良才。可現在鬧成了這模樣,你認為該如何收場才是?不管怎樣,武魁總要挑選出來。」

  武三思那還能不知道,這樣武則天在設法化解他和楊守文之間的恩怨。

  剛才,高延福稟報的非常詳細,包括楊守文是怎麼覺察不妙,又怎麼出手解救武崇訓。

  這小王八蛋雖然混帳,可畢竟救了二郎。

  武三思心裡依舊有些不甘,但也知道,如果再繼續刁難,武則天就要和他翻臉了。

  「征事郎武藝高強,此前更以滿六合成績創下本次武科記錄,臣以為點他為武魁,絕不會有人反對。」

  算你聰明!

  武則天哼了一聲,扭頭看向李顯等人。

  「你們呢?可有意見?」

  「兒臣以為,梁王奏議非常正確。」

  李顯心裡最為開心,楊守文奪取了武魁,代表著武則天已經同意了李裹兒和楊守文的婚事,也算是了卻了他內心中最大的一樁憾事。當年楊大方祖孫救下他們,卻因為韋氏的出賣,使得楊家祖孫三代捨棄了榮華富貴,逃亡昌平那苦寒之地。

  這讓李顯總覺得欠了楊家什麼。

  所以,不管之前武則天再不高興,他依舊是堅持意見,希望李裹兒能嫁給楊守文。

  現在,這願望終於實現。

  想到這裡,李顯忍不住朝李裹兒看了一眼。就見女兒躲在武則天身後,雖然什麼話都沒有說,可是那眼中流露出來的幸福之色,任何人都能夠看得清清楚楚。

  這種情況下,他又怎可能反對?

  太平公主和李旦,也表示了贊成。

  至於那文武百官,雖然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情況,卻也能隱約猜出其中的奧妙。

  連武三思都低頭了,這時候自然不會有人再跳出來找不自在。

  武則天微微一笑,目光在太平公主身上掃了一眼,突然開口道:「太平,你過來。」

  太平公主一愣,忙快步上前。

  「母親,有什麼吩咐?」

  「朕問你,你那公主府裡,是否有一個名叫穆明玉的人?他,究竟是什麼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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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五十二章 端倪

  太平公主心裡一沉,在電光火石間,心思百轉。

  穆明玉的身份和來歷,她非常清楚。

  也正是因為這樣,太平公主對穆明玉的使用非常謹慎,從來不給他出風頭的機會。這是對穆明玉的保護,也是她自保的手段。自家老娘的可怕之處她非常清楚,一旦被她知道了穆明玉的身份,勢必會引來武則天最為兇殘和毒辣的清洗。

  身在帝王家,何曾有親情?

  或許母親對她很愛護,可如果觸犯了她的底線,相信也不會心慈手軟。

  可是,武則天突然提到了穆明玉。

  這說明武則天已經覺察到了什麼,亦或者說,穆明玉做了什麼事情,引起了武則天的關注。

  剎那間,太平公主心砰砰直跳。

  雖然沒有擡頭觀察,但她卻知道,此刻武則天一定在看著她。

  只要她有一絲半點的露怯,武則天就能覺察。

  這可不是一個糊塗的母親,她的精明,她的手段,在過去幾十年中,已經展露無遺。

  太平公主甚至不敢深呼吸,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容。

  她立刻回答道:「明玉是女兒今年招攬的一個人才,如今在女兒身邊做一個典直。

  這個人還算機靈,而且能說會道,還會使一手好劍器……母親竟然知道他?」

  武則天鳳目微合,隱去了眸光。

  看上去,她似乎是隨口一問,但實際上,卻一直在觀察太平公主。

  如同太平公主瞭解她一樣,她也瞭解自家的這個女兒。

  有能力,有心計,有手段……武則天知道,女兒是堅定的李唐擁護者,畢竟她身體內,流淌著李唐的血脈。別看她平日裡放蕩不覊。甚至驕橫跋扈,可實際上,卻心思細膩。這些年來,太平公主在明裡暗裡。維護了不少李唐宗室的利益。

  包括太子李顯,相王李旦……她或多或少都有幫助。

  聽到了太平公主的回答,武則天的心思一動。

  她平靜道:「朕也是聽婉兒無意中說起他,言他在神都交際廣闊,頗為活躍。故而有些好奇。」

  「啊?」

  太平公主心裡再次一沉,有種不好的預感。

  上官婉兒是做什麼的?

  她是武則天的鷹犬,更執掌著武則天手中最大的密探組織,小鸞臺。

  那可是一個精明的女子,她既然注意到了穆明玉,難道說那穆明玉做了什麼事情?

  太平公主強忍著扭頭的衝動,一副茫然之色。

  「這個,女兒就不清楚了。

  穆明玉雖在女兒身邊做事,但畢竟是個新人。女兒平日裡也就是給他安排一些小事,至於他在外面的活動。女兒不曾留意。母親,是不是他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

  「呵呵,他是什麼來歷?

  「呃,穆明玉是幽州人氏,是長安太清觀觀主史真人的親戚。

  他到了長安之後,便投到了史真人門下。後來史真人有把他舉薦給女兒……母親知道,史真人是當年領女兒入道之人,他既然開口,女兒自然無法拒絕,便把他留在身邊。」

  武則天知道。太平公主口中的史真人,名叫史崇玄,是長安太清觀的觀主。

  此人屬茅山宗傳人,據說和司馬承禎是同門師兄弟。不過。司馬承禎師承潘師正,屬於正宗的上清派傳人;而史崇玄則是茅山宗另一派的傳人,兩者並無交集。

  但是,太清觀在長安地位崇高。

  史崇玄因而也有大德之名,和宗室皇族,乃至於關中大閥都有非常密切的關係。

  「原來是史真人的親戚啊。」

  武則天微笑著點了點頭。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太平公主躬身退下,當站穩之後,只覺有些頭暈目眩。

  和武則天這片刻的對話,她貼身的小衣已經濕透,貼在身上,濕涔涔。涼颼颼好不難受。

  「太平,母親喚你作甚?」

  李顯見太平公主臉色不太好看,忍不住關切問道。

  對自己的妹妹,他還是非常關心的。李治膝下的子嗣,這些年死的死,亡的亡,剩下的已經不多。也正是因為這樣,李顯對太平公主才會格外的關心和愛護。

  太平公主看了李顯一眼,輕聲道:「沒事,母親只是問我些事情,太子不必擔心。」

  說著,她有意無意的瞄了李旦一眼。

  只見李旦臉色平靜,絲毫看不出他內心的想法。

  這兩個兄長的高下也隨之顯現出來。李顯是一個好哥哥,但是論心計,卻遠不似李旦深沉。

  太平公主的眼中,旋即閃過了一抹怒色。

  ++++++++++++++++++++++++++++++++++++++++

  考場中,騷亂已經平息。

  有小校從都摩頓的身上搜出了一副弩箭,也證明了之前楊守文的判斷沒有錯誤。

  一場武科,竟然有兩個人身懷利器。

  薛楚玉也感受到了巨大壓力!武則天命他監考,卻發生了這種事情,讓他感到頗為難堪。

  三十八名參加決戰的舉子,經過剛才的混戰之後,能完好無損站立在考場中的,除楊守文武崇訓之外,只剩下十五人。王修福早已丟棄的兵器,混在人群中。

  他心臟猶自砰砰直跳,如果不是他反應及時,把弩箭丟掉,估計也要危險了!

  「將軍,在考場中還發現了一副手弩,但是並未發射。」

  一個小校拿著一副弩箭走過來,呈遞給了薛楚玉。

  第三副弩箭!

  也就是說,這考場中,除了都摩頓和那個自殺的死士之外,還有同謀者。

  薛楚玉拿著手弩,檢查了一遍之後,遞給身旁的李元芳。

  他想了想,突然厲聲道:「所有舉子,脫下外裳,赤裸上臂……若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事情鬧到這一步。想要善了已無可能。

  這不僅僅是對武則天的挑釁,更是對他的挑釁。

  舉子們聞聽,頓時激動起來,大聲叫喊。

  李元芳掃了眾人一眼。沉聲道:「千騎列陣,拔刀。」

  伴隨著他一聲令下,千騎衛士唰的就逼上前來。伴隨著倉啷寶刀出鞘的聲音,那些喧嘩聲立刻止息。

  「慢著!」

  楊守文突然開口道:「我有話說。」

  「青之,你要說什麼?」

  楊守文轉身。面對那些舉子沉聲道:「今次武舉,本是聖人特意開設的恩科,本意是想要為國選材。可是現在發生了這種事,非但是對我等武人的侮辱,更有悖於聖人初衷。我知道大家都很委屈,但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的確有必要進行搜身。

  此事,因我而起,我願第一個接受檢查。」

  說完,他用手一指一個校尉。「你過來。」

  那校尉,正是在舉重時曾私下裡通知楊守文,弓矢有問題的人。楊守文依稀記得,他叫做王歡喜。待校尉靠近過來,楊守文已經解開腰帶,脫下了外裳,遞給了王歡喜。

  「王校尉,幫我一個忙。」

  王歡喜一怔,旋即心中狂喜。

  他沒有想到,楊守文居然還記得他名字。

  楊守文壓低聲音道:「王修福。你知道是哪個嗎?」

  王歡喜輕聲道:「我知道。」

  「待會兒給他檢查的時候,你仔細一點。

  如果發現什麼狀況,不要聲張,私下裡偷偷告訴我就是。這件事。你最好別摻和。」

  王歡喜知道,楊守文是好意。

  這場恩科,的確已經超出了他一個豹韜衛校尉可以摻和的程度,最好是置身事外。

  楊守文的提醒對他而言,頗有善意。

  他輕聲道:「征事郎放心,待會兒我要是看出問題。會給你一個暗示。」

  「很好,拜託你了。」

  楊守文一邊說,一邊把袖子捲起來。

  王歡喜檢查了一遍之後,轉身朝薛楚玉和李元芳搖搖頭,表示沒有問題。

  「既然征事郎能受得這搜身之辱,我也願意接受檢查,以證明我的清白。」

  武崇訓見狀,也站了出來。

  這兩個人,一個是梁王之子,授官左衛中郎將;一個名動兩京,在文壇上聲名響亮。他們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都願意脫衣接受檢查,令一眾舉子也無話可說。

  「楊青之,倒是曉得分寸。」

  薛楚玉忍不住稱讚道。

  李元芳也露出欣賞之色,點點頭,「這傢伙一直都有些機靈,倒是省了我們許多麻煩。」

  難不成真要大開殺戒嗎?

  李元芳還真沒有這勇氣下令。

  一眾舉子見狀,也都脫下了身上的袍子。

  楊守文站在一旁,看似很隨意,卻一直留意著王歡喜。

  就見王歡喜在檢查了王修福之後,轉身剎那,一隻手放在手臂上,扭了兩下。

  楊守文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王修福有問題。

  只不過,他並不想聲張。

  他更想知道,王修福背後究竟是什麼人!若是現在把王修福抓住了,恐怕也就斷了這條線。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又扭頭朝都摩頓的屍體看了一眼,邁步走到僕固乙李身邊。

  乙李,仍有些發懵!

  他到現在都無法接受,都摩頓意圖殺死楊守文的事實。

  為什麼?

  他想不明白!

  都摩頓一直都很敬重楊守文,特別是楊守文闖觀國公府,在觀國公府內作《俠客行》之後,更讓都摩頓無比仰慕。那首《俠客行》,被都摩頓反覆背誦,甚至還找人寫下來。要知道,都摩頓目不識丁,卻整日盯著俠客行,可見他的喜愛。

  「乙李,別想了。」

  楊守文摟住乙李的肩膀,輕聲寬慰道。

  「我還是不相信,他竟然要殺你……沒有理由啊!都摩頓為什麼要殺你呢?」

  「殺人,有時候不需要理由。

  如你所言,他或許喜歡我作的詩,但未必喜歡我這個人。亦或者,他身不由己,所以才要殺我。可不管怎樣,他殺我的事實不會有假,你我就別再繼續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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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4-15 02:40 編輯

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五十三章 奪魁

  不深究?

  楊守文嘴巴上這麼說,心裡可不這麼想。

  莫名其妙的參加這場恩科;莫名其妙的在八角山被圍攻;莫名其妙的遭遇刁難,算計;莫名其妙的被人暗算……這場恩科裡發生的事情,有太多詭異之處,詭異到讓楊守文有些害怕。他從來不是打掉門牙往肚裡咽的主兒,這筆帳必須算清楚才行。當然了,當務之急,還是要奪取武魁,想辦法先救下李過的性命。

  只是,現在這種情況,還可以繼續嗎?

  楊守文不知道,接下來朝廷會用怎樣的方式收場?

  可他明白,這件事還沒有結束。一場恩科背後的較量,似乎才剛剛拉開了序幕!

  ++++++++++++++++++++++++++++++++++++++++

  舉子們重新穿戴完畢,但卻沒有一個人感到輕鬆。

  除卻現場發現了三副手弩和兩具屍體之外,薛楚玉等人還從先前那些被淘汰的舉子身上,搜出了一副手弩。只不過,這舉子有些倒霉,還沒等他射出弩箭,就被淘汰出局。他的傷勢非常嚴重,整個人已經陷入昏迷中,無法回答任何問題。

  楊守文有些後怕,他究竟得罪了什麼人,竟然如此處心積慮的想要取走他性命?

  武三思?

  在之前,楊守文會認為武三思的疑點最多。

  可是現在,他真不再認為,這件事和武三思有干連。

  原因嘛,很簡單……直覺!

  武三思或許恨他入骨,耍些小手段不足為奇。可要說他敢如此明目張膽的算計,恐怕武則天第一個不會放過他。哪怕他是武則天的侄子,也不可能如此膽大。

  「薛大將軍,現在該怎麼辦?」

  武崇訓在一旁,開口詢問薛楚玉。

  身為主考官,薛楚玉現在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沉吟片刻道:「武中郎不必著急。相信聖人很快會有決斷,到時候自有分曉。」

  武崇訓點點頭,也就沒有再詢問。

  十七名舉子,只能各回蓬廬。等待武則天的最後裁決。

  之前略顯擁擠的蓬廬,如今一下子變得寬敞了許多。楊守文和武崇訓再沒有任何交流,兩人相視一眼之後,便各自返回蓬廬之中。僕固乙李跟在楊守文身後,有些失魂落魄。他在蓬廬中坐下。目光有些呆滯,看著外面的考場,呆呆發愣。

  楊守文倒是能夠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僕固乙李說過,他今次是希望能夠奪取武魁。

  可是現在……

  「乙李?」

  「嗯?」

  「你和都摩頓的關係很好嗎?」

  僕固乙李愣了一下,旋即苦笑道:「要說關係很好倒不至於,我們同為鐵勒九大姓,同是一個祖先。而我們現在,處境也非常相似,難免有很多共同的話題。

  我不太喜歡熱鬧,喜歡讀書習武。

  都摩頓性子活潑一些。喜歡結交朋友,不管三教九流,他都來者不拒……我知道,他希望多認識一些人,多結交一些朋友,期盼有朝一日,可以重返羯丹山。

  只是他有時候……所以,他手頭很拮据,甚至經常找我借錢。

  這次恩科,其實我最初並不想參加。是都摩頓有一天突然找我。說眼前有一個好機會。對了,他說他認識了一個很厲害的人,並說只要我們能奪取武魁,就可以想辦法讓我們回去。我也因此而動了心。才會答應都摩頓,和他一起參加恩科。」

  楊守文眼睛一亮,輕聲道:「那你知道,他認識的那個人是誰嗎?」

  僕固乙李搖搖頭道:「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想法沒有都摩頓那麼多,只希望可以靠此次恩科,得到聖人的關注。至於其他。我不是很瞭解,都摩頓也沒說過。」

  說到這裡,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

  「對了,都摩頓和我住在一起,有一次我已經睡了,聽到他從外面回來,還帶了一個人。那個人的聲音……聽上去應該不大,說的是鐵勒話,不過口音很怪。」

  「很怪?」

  僕固乙李道:「是很怪,有些不太純正。

  嗯,他說話的時候,好像還夾雜了一些突厥人的口音……嗯,不是突厥種,就是鮮卑種。只是我當時很睏,所以並未留意。不過,如果再讓我聽到那聲音,我一定能分辨出來。」

  鮮卑自隋唐以來,大部分都已經漢化。

  草原上的鮮卑種隨著時間的流逝,也慢慢和突厥人,亦或者契丹、靺鞨人融為一體。

  曾經雄霸漠北塞上的大鮮卑種,到了武則天時期,已經很少有人再提及。

  楊守文聽罷後也覺得有些棘手,這就如同大海撈針,讓他從什麼方向去追查呢?

  「乙李,此事你不要再和任何人說起。

  這件事恐怕有些複雜,並非似你我想的那麼簡單……就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否則你可能會惹來殺身之禍。」

  僕固乙李此刻已經徹底失了冷靜,聽楊守文說完,他連連點頭,表示明白。

  而楊守文則站起身,邁步走出了蓬廬。

  千騎衛士仍舊一絲不苟的守候在考場周圍,而奉先寺原本在觀戰的人們,也都紛紛退入奉先寺內。幸虧這是在奉先寺,普通人根本無法前來觀戰。若不然,情況可能會更加複雜,到時候的局面,不曉得會亂成什麼樣子。楊守文想到這裡,也不禁暗自慶幸。對方沒有在西山校場與河灘動手,否則他可能真就危險了。

  「阿郎,咱們什麼時候可以走啊。」

  楊茉莉看到楊守文出來,忍不住上前詢問。

  看他的模樣,楊守文就知道,這傢伙肯定是餓了。

  忍不住笑將起來,他輕聲道:「茉莉別著急,再等等,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嗯!」

  楊茉莉點了點頭,很乖的在蓬廬外坐下。

  三十八個舉子,有的帶了隨從,有的是孤身前來。

  如今,只剩下十七個人,而考場上的僕從們,也大都被趕走,使得考場格外冷清。

  李元芳和薛楚玉已經前往奉先寺,向武則天彙報結果。

  結果會怎樣?

  楊守文是真不知道。

  小過,你可別怪我……我已經儘力了!

  想到這裡,楊守文搔搔頭,目光從一個又一個蓬廬掃過,最終落在了角落裡一個蓬廬門前。

  王修福站在那裡,似乎也有些魂不守舍。

  好像覺察到了什麼,他擡起頭看過來,正好撞上了楊守文的目光。

  楊守文眸光一閃,眼睛不自覺眯成了一條線。他看著王修福,突然間呲牙笑了。

  此時,已近酉時,夕陽斜照。

  王修福被楊守文這突如其來的笑容嚇了一跳,心臟砰砰直跳。

  而楊守文接下來的動作,更讓他感到心驚肉跳。只見楊守文指了指他,然後擡起左臂,手指做了一個扣動機括的動作,而後口型一變,那雙眼睛驀地張開。

  他知道了!

  他已經知道了……

  王修福的臉色頓時慘白,心臟都好像到了嗓子眼裡,隨時都可能跳出來一樣。

  他忙轉過身,做出準備走進蓬廬的樣子。

  可就在這時候,他又心裡一動:他知道我有參與,可是為什麼沒有呈報上去?就算是沒有證據,相信他楊守文只要開口,在這種情況下,朝廷都不會放過他。

  但是,他卻沒有說出來,他什麼意思?

  想到這裡,王修福激靈靈打了個寒蟬,呼的一下子轉過身,朝楊守文看過去。

  可是,楊守文已經不在蓬廬前。

  王修福只看到坐在蓬廬外面,呆呆發愣的楊茉莉,而楊守文已經不見了蹤影?這,沒有讓他感到安心,反而更加恐懼。因為他不知道,楊守文要怎麼對付他。

  「聖人有旨,各舉子出來接旨。」

  就在王修福心神不定,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薛楚玉率領一隊衛士,從奉先寺內走來。

  在蓬廬內的舉子們紛紛走出來,緊張看著薛楚玉。

  而薛楚玉則沒有贅言,把聖旨展開,沉聲道:「朕特設此次恩科,所為者是要選拔棟樑。然今次武科發生諸多變故,故而實不宜繼續進行。朕三思之後,與諸公商議決定:征事郎楊守文騎射滿六合,創下自武舉開科以來,最佳記錄,故欽點楊守文為本科魁首;太原人王修福,力舉八百斤,騎射計五合,故為本科第二。

  左衛中郎將武崇訓,力試過關,騎射優秀,故欽點為本科第三。

  金微都督之弟僕固乙李,力試與騎射皆有出眾表現,故欽點為本科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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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五十四章 賜婚

  楊守文有些發懵!

  這是幾個意思?竟然欽點我為武魁?

  事實上,武則天欽點武魁,如果換做平常,肯定會有很大的阻力。

  但是今天……楊守文最大的阻撓者武三思已經認慫了,李顯對欽點楊守文為武魁則是樂見其成。太平公主和李旦都沒有表示反對的意見,而三省六部的大佬們,也沒有理由反對。

  事實上,在姚崇等人的眼中,把楊守文點為武魁是最好的選擇。

  楊守文在文壇上聲名響亮,若能成為武魁,倒也可以是一段佳話。

  若是武崇訓為武魁,說不定就會有人站出來反對。畢竟,李唐集團的大臣們和武黨代表武三思可以說是涇渭分明。你支持的我一定反對,更何況這武魁人選。

  楊守文能夠奪取武魁,正如武則天聖旨中所言,他創造了一個自武科開始以來,從未有過的記錄。

  只憑這記錄,就會讓很多人閉嘴。

  畢竟,如今的情況下已經不可能再繼續通過馬槍決戰來決出武魁……

  「阿郎,你是武狀元了!」

  楊茉莉興奮的跑過來,大聲喊叫。

  而考場中的眾位舉子,也一個個興奮無比。

  原本以為此次恩科已經沒了希望,沒想到聖人如此聖命,竟然欽點了十七個人。

  而其中,僕固乙李更好像在做夢一樣。

  原以為已經沒了希望,卻不想自己還被欽點為第四名。

  至於武崇訓,無悲無喜。

  楊守文剛才兩次救他性命。他如果再鬧事。未免給人一種忘恩負義的感覺。

  武崇訓是個好面子的人。雖然不是很開心,但也不至於因此而抗旨不遵,和楊守文反目。

  唯一一個感覺不到開心的人,是王修福。

  說真的,他也沒想到自己會被點為榜眼,僅位列楊守文之下。

  憑這個身份,王修福知道自己至少也能在折衝府校尉的軍銜,統領一團問題不大。而他之前。還跟隨過武三思。到時候運作一下,一個果毅都尉怕是逃不脫。

  可現在……

  王修福這心裡真是五味雜陳。

  他不知道該怎麼來形容此刻的心情,但總體而言,是苦澀大過於喜悅的感受吧。

  他接受了‘慕容玉’的手弩,等同於是背叛了武三思。

  哪怕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這一點,可只要傳到了武三思的耳中,就少不得被武三思猜忌。他跟隨武三思也有些日子,很清楚那武三思是怎樣一個心狠手辣的人。

  換句話說,他等於有了一個把柄,落在慕容玉手中。

  不止如此。楊守文似乎也知道了一些狀況。這豈不是說,他被兩個人捏住了把柄?如果楊守文到時候找他麻煩。憑他楊守文的身份和地位,他王修福哪有什麼反抗的餘力?三姓家奴,弄個不好,他就要變成三姓家奴,到時候定不得好死。

  王修福此刻是真的後悔了!

  只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他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

  楊守文有些魂不守舍,領旨謝恩。

  他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自己好像中了什麼圈套。這武魁的身份,本來應該是一件很讓人開心的事情,但是他卻開心不起來。扭頭,朝武崇訓看了一眼。武崇訓這次被欽點武探花,也算是一樁喜事。但是從武崇訓的表情中,楊守文只看到了一種發自於內心的失落感。他在失落什麼?難道這武狀元,對他很重要嗎?

  也許對普通人而言,武狀元是一個了不得的頭銜。

  特別是那些出身貧寒,又沒有什麼文采,沒有什麼靠山和門路的武人,一定會很開心。

  比如,張仁亶?

  他應該會高興,因為他原本只是一個苦力。

  可是,對於那些勛貴子弟,亦或者好像武崇訓這樣的人而言,所謂的武狀元就如同是一個雞肋,對他們不會有太多的幫助。特別是武崇訓,他為什麼要參加武科?完全沒有必要嘛!他已經有了左衛中郎將的官位,雖然是個散官,可是這起點要比許多人高。相信他願意,大可以得到一個實缺,甚至統帥一府兵馬。

  但他卻跑來參加這勞什子武科,了不起就是個果毅,對他有什麼好處?

  這有些事情不能往深裡想,想的越多,就越覺得是個坑。

  楊守文此刻就是這種狀況,他覺得,他好像被人給算計了……

  「薛大將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楊守文忍不住走上前,低聲詢問薛楚玉。

  薛楚玉則微微一笑,拍了拍楊守文的肩膀,「青之,還要恭喜你這次奪取武魁。」

  「不是,我怎麼覺得不對勁呢?」

  「不對勁?」

  薛楚玉一愣,「怎麼不對勁?」

  「我說不上來,總覺得有點不正常。」

  「哈哈哈,青之,你想多了!」薛楚玉有些怪異的看了楊守文一眼,輕聲道:「待會兒見到聖人,你可不要胡言亂語。這次是聖人欽點,你莫讓聖人失了臉面。」

  可是,我真感覺不太對勁啊!

  「待會兒你和王修福、武崇訓以及僕固乙李前去奉先寺謝恩,聖人要召見你。」

  這倒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身為武則天欽點的武魁,自然要前去謝恩。

  唐代的科舉制度,還遠沒有到宋明時期的規範。事實上,雖然唐太宗曾得意洋洋說‘天下人才盡入我轂中’,但實際上,唐代對科舉的重視程度,並不想人們想像的那麼厲害。

  事實上,從高宗皇帝總章三年以來至今,共舉行過五次科舉。

  而武科若不是迫不得已,也不可能頻繁開科,至這一屆一共開了四次科舉……

  唐代,科舉並非入仕的主要途徑和手段。

  受魏晉以來九品中正制度的影響,這入仕的途徑主要還是以門蔭和舉薦為主。

  本次恩科,武則天共欽點十七名武舉人。

  但是有資格覲見武則天的,也只有那寥寥幾人而已。

  「薛大將軍,我剛才受了一點傷,感覺很不舒服,此次覲見就免了吧。

  我會讓人告訴我父親,請我父親向聖人說明。待會兒去覲見聖人,我就不去了。」

  武崇訓顯得情緒很低落,低聲向薛楚玉告罪。

  薛楚玉倒是沒有勉強,反正到時候武則天發怒,自有他武崇訓和他老子頂著就是。

  他溫言安撫了武崇訓幾句,然後又命人讓那些舉子們下山,前往西山校場中等候接下來的章程。楊守文也不是太想去見武則天,可他沒有一個名叫‘武三思’的老子,自然不可能像武崇訓那樣任性。所以,他吩咐楊茉莉帶著大金先到山下和楊從義他們匯合,至於接下來,就走一步看一步,不曉得還會有什麼狀況。

  嗯,反正楊守文就是覺得,這個武狀元,恐怕沒那麼容易得到。

  這一點,從武崇訓的反應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

  楊守文是心不在焉,王修福是魂不守舍,而僕固乙李到這會兒,仍感覺到有些發懵。

  三個人隨薛楚玉魚貫而行,在經過了重重檢查後,走進了奉先寺。

  奉先寺內,已經不似早先那麼熱鬧。

  文武百官大都離去,從某種程度上,也反應了這個時期,大家對武狀元的態度。

  不過,寺內仍舊是守衛森嚴。

  一路走來,那奉宸衛隨處可見,顯示出一種不同尋常的凝重氣氛。

  在奉先寺大殿外,薛楚玉讓三人在外面等候。

  他走進大殿,過了一會兒就見從裡面走出來一個內侍。

  「征事郎,聖人喚你覲見。」

  那內侍,楊守文倒也不算陌生,就是之前曾見過兩次的高延福。

  「只我一個人嗎?」

  楊守文疑惑問道。

  高延福點了點頭,笑著道:「征事郎,請隨我來。」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看王修福和僕固乙李一眼,也讓兩人漸漸冷靜下來,恢復了神智。

  如果武崇訓也來了,那他二人就是楊、武二人的陪襯。

  現在武崇訓沒來,只楊守文一個人……

  王修福和僕固乙李相視一眼,不約而同的苦澀一笑。既然如此,那就耐心等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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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4-15 02:52 編輯

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五十五章 我不想做駙馬

  奉先寺,又名大盧舍那佛窟。

  其別名就源自於那尊盧舍那佛的佛像,以及一組摩崖型群雕。

  寺院占地面積大約一千多平方米,可由於是位於半山腰,使得其縱深實際面積要大很多。整個寺院,共有三道臺階,盧舍那佛雕像就矗立在摩崖之上,用慈悲的目光鳥瞰伊洛大地。據說,佛像是依照武則天的樣貌雕刻,自有別樣意味。

  大殿位於三層臺階上,是一座空蕩蕩的建築,裡面也沒有供奉任何佛像。

  武則天就端坐在大殿中央,身後依稀可見盧舍那大佛,彷彿人與佛像已合二為一。

  楊守文才一走進大殿,就感受到在大殿中瀰漫的無形壓力。

  也是神權與君權混合在一起,所形成的獨特威壓。

  普通人走進來,會產生莫名的恐慌,更因而敬畏

  「楊青之,你果然得了武魁,此刻想必有些得意吧。」

  武則天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大殿中迴蕩,與那若隱若現,似有還無的梵音相合。

  大殿中的香爐裡,點燃著名貴的龍涎香。

  青煙裊裊,異香撲鼻。

  楊守文忙頓首道:「微臣得聖人天恩,才有今日之榮耀,非臣有大才幹,實聖人厚愛。」

  這是楊守文第二次面對武則天,心中仍舊忐忑。

  他不敢擡頭,但是卻能夠感受到。有一雙目光正凝視著他。

  大殿兩邊,還有其他人。

  不過楊守文沒能來得及觀瞧。所以也不知道都有誰在。只一個武則天,就讓他感受到了莫名的壓迫感。這種感覺,更是他從未有過的感受,直讓他緊張不已。

  「你倒有自知之明。

  朕知你勇武,卻未想到你有如此手段。騎射滿六合,也是自武科創建以來。從未有之記錄。朕很高興。能夠為朝廷選中棟樑之才。此前,朕以為你文采過人,能吟詩作賦;但沒想到,長洲你卻一鳴驚人,展露出了非凡的才幹。皇泰寶藏被順利找到,有你運籌帷幄的功勞。如今,你又創下記錄,所以朕欽點你為本科武魁,朝中諸公倒也無人反對。可以說是眾望所歸吧你也不用妄自菲薄。」

  朝中諸公眾望所歸?

  楊守文心裡一沉,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在心頭縈繞。

  他說不清楚原因,但是……

  很不安?

  嗯,就是不安的感覺。

  武則天說完之後。大殿裡陷入了沉寂。

  片刻後,就聽武則天道:「楊守文,擡起頭來。」

  「臣遵旨。」

  楊守文深吸一口氣,把頭擡起來。

  這時候,他才看清楚這大殿裡的情況。

  武則天端坐大殿中央,兩邊則站立了十幾個人。

  有的,楊守文認識;但有的。他卻陌生。比如太平公主,他是第二次見到,所以不算陌生。而太平公主上首站立的中年人,高高胖胖,看似很魁梧,但卻給人一種很虛弱的感覺。那張胖乎乎的圓臉上,帶著一抹和煦笑容,讓人感覺親切。

  而在太平公主下首的中年人,卻是瘦瘦高高。

  眉宇間,依稀能看出和那高胖男子有幾分相似,不過給人的感覺,卻是更深沉,更堅毅。

  他的臉上,同樣也帶著笑容

  還有其他眾人,不過大多數楊守文都不認識。

  武則天道:「看樣子江南的風水很好,朕聽說你經歷了很多磨難,還親自冒險混入賊窟不過沒見你有半點清減,倒是這精神看上去,比之離開洛陽前又好了不少。」

  「此多虧了聖人運籌帷幄。」

  「你這小子,休要在朕面前油嘴滑舌。

  想當初你不是衝著朕大聲喊叫,你不怕朕嗎怎地,現在連說話的聲音都小了很多,要不要再吃些酒水,免得朕要費老大的力氣,才能聽清楚你在說些什麼?」

  武則天心情似乎不錯。

  發生了這麼多的變故,好像並沒有影響到她的心情。

  當然了,到她這種地位,喜怒不形於色,又怎可能輕易表現出來她內心的想法

  兩邊眾人,都忍不住笑起來。

  而楊守文則是一臉赧然道:「聖人休再取笑微臣了,臣那時候,也是酒壯慫人膽而已。」

  「哈,酒壯慫人膽嗎?」

  武則天哈哈大笑,令大殿裡的氣氛,似乎變得活躍了許多。

  「楊青之,你這次奪了武魁,朕要嘉獎你。」

  「哦啟稟聖人,臣不要嘉獎,只有一件事想要懇請聖人答應。」

  「什麼事?」

  武則天鳳目微合,臉上帶著笑容。

  楊守文揉了揉鼻子,組織了一下語言,而後大聲道:「臣此次之所以趕回神都參加武舉,乃是為了一個人。臣不敢奢望聖人嘉獎臣,只懇請聖人,能饒那人性命。」

  「誰?」

  「臣南下之前,與東宮皇子李過結識。

  他曾多次幫過微臣,和臣交情頗深臣聽說,李過之前得罪了聖人,被關入了天牢之中。故而臣才急急忙忙趕回神都,想要懇請聖人饒他一次,免他天牢之苦。」

  「東宮皇子,李過?」

  武則天的表情,似有些詭異。

  而李顯嘴角抽搐了一下,扭頭朝太平公主看去,就見太平公主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

  這傻小子,倒現在還沒弄清楚是什麼狀況嗎?

  楊守文昂著頭,看著武則天。

  武則天卻沉吟許久,突然對李顯道:「太子,此事還是你來說吧。」

  李顯笑了笑,邁步走上前,在武則天身前停下腳步道:「青之,你還記得孤王嗎?」

  「你是?」

  「十六年前,孤因為犯了錯,被聖人責罰,前往廬陵。

  途徑武當山下的時候,孤遭遇山賊伏擊。當時有一位老神仙,帶著一個童子路過,出手趕走了山賊。那位老神仙,名叫楊大方,是弘農楊氏族人。而那童子……」

  「你,是李,太子?」

  楊守文一開始沒能反應過來,但是聽對方這麼一番話,頓時明白了他的身份。

  太子李顯,那個歷史上的唐中宗。

  「兕子,別來無恙。」

  李顯還記得楊守文的小名,笑著和楊守文打了個招呼。

  他突然轉身,在武則天身前頓首道:「母親,兒臣當年曾與楊大方有過一個約定,待女兒長大之後,會嫁給楊守文為妻。為此,臣尋找他祖孫多年,未曾想在神都重逢。本來,安樂曾說過,她的夫婿要有狀元之才。臣還猶豫著,該怎麼勸說她,未曾想青之今日卻奪取了武魁,豈不正應了安樂狀元之才的要求。

  這樁婚事,已經拖延的太久了。

  兒臣斗膽請母親賜婚,讓安樂和楊青之早日完婚,也算是了卻了兒臣一樁心事。」

  武則天對此,顯然是早有準備,所以並沒有流露出吃驚之色。

  她笑道:「未曾想裹兒和青之居然還有這麼一段姻緣,倒真是讓朕吃了一驚。」

  慢著慢著,剛才我好像和你再說李過的事情,怎麼突然間就扯到了安樂公主身上。

  楊守文有些發懵,一時間也沒聽清楚武則天說了些什麼。

  他扭頭向太平公主看去,見太平公主面帶笑容,正用一種很溫和的目光看著他。

  「聖人且慢!」

  楊守文見武則天要開口,忙大聲喊道。

  他上前一步,頓首道:「啟稟聖人,太子所言之事,恕臣不能從命。」

  「啊!」

  大殿中,響起了一連串的驚呼聲。

  楊守文這時候腦袋昏沉沉的,但嘴巴上卻沒有停下來,依舊大聲道:「太子說的那件事,微臣當時年幼,而且又渾渾噩噩,所以沒有任何的印象。再者,臣並不想娶公主,更不想做那駙馬。臣懇請太子能收回成命,臣絕不會迎娶安樂公主。」

  「你說什麼?!」

  李顯本來興高采烈,一樁困擾他多年的心事即將實現。

  可沒想到,楊守文竟然當眾拒絕,讓他一下子有些反應不過來。

  武則天的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了。

  她凝視著楊守文,半晌後沉聲道:「楊守文,你剛才說什麼可敢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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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4-15 02:58 編輯

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五十六章 才獲武魁,便入囹圄

  自古以來,皇家賜婚而拒婚者,並不是沒有。

  事實上,駙馬這個身份,對有些人來說有吸引力,但對有些人而言,確是一個累贅,甚至是一樁屈辱。有唐以來,李唐的公主們口碑大都不是很好,紅杏出牆者比比皆是。最重要的時候,做了駙馬後便不能出任實缺,也就等於斷了前途。

  當然了,李唐的公主們,並非全都那麼不堪,其中也不泛賢良。

  可問題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老百姓們更喜歡聽那些稀奇古怪的八卦,就算是真有賢良的公主,也不被人所知。

  於是乎……

  但拒婚者不是沒有,卻沒有似楊守文這樣,當面拒婚。

  以往拒婚,中間大都會有一個媒人作為緩衝,這樣就算是拒婚,也不至於丟了臉面。

  楊守文這樣做,幾乎是在打李顯的臉

  武則天沉下了臉,李顯一臉茫然,而太平公主等人,則面面相覷。

  這原本是一樁好事,怎地會變成這副模樣

  唯一感到高興的,恐怕只有武三思一個人了……他站在一旁,本來心情不是很好,可聽到楊守文這番話,頓時笑逐顏開。這傻小子,莫不是想要找死不成

  楊守文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他拒絕的太直接了。

  就算他不去考慮李顯的想法,也要顧慮到武則天的面子。

  可問題是。李顯提婚提的太突然,一旦武則天下了旨意。想要再拒絕,可就難了。

  他面頰抽搐兩下,沉聲道:「臣剛才說,臣不願做駙馬。」

  「楊守文,你好大膽。」

  「不等李顯發作,武三思就迫不及待的跳出來。指著楊守文厲聲呵斥道:「安樂公主金枝玉葉。嫁給你一個小小的征事郎,是擡舉你。不要以為你能作幾首詩便了不得……楊守文,你可知道你這是做什麼嗎?你這是抗旨不遵,罪該萬死。」

  說完,武三思又躬身道:「聖人,楊守文張狂跋扈,子乃中山狼,不可輕恕。

  臣懇請聖人,罷去他武魁的名號。把他打入大牢,嚴加懲處,方可維護天家顏面。」

  「梁王,就算楊守文被罷免了武魁。也輪不到你家二郎。」

  太平公主開口,沉聲說道。

  武三思一看是太平公主,便閉上了嘴巴。

  只是,他心中暗自得意,偷偷看了楊守文一眼,心道:看這一回,誰還能救你!

  武則天擺手。示意李顯不要說話。

  她緩緩站起身,沉聲道:「楊守文,安樂公主是朕最喜歡的孫女,朕絕不能讓她受半點委屈。你剛才說,你不願意做駙馬為什麼難不成,你還有別的野心?」

  這野心二字出口,楊守文就有些作難了。

  說實話,他還真沒什麼野心。

  做駙馬其實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卻不願意娶一個讓他無法放心的女人做妻子。

  如果真的娶了安樂公主,這腦袋上保不齊就變得綠油油,成為別人笑柄。

  想到這裡,楊守文也有些急了,大聲道:「臣聞聽安樂公主驕橫霸道,貪奢任性,此等女兒,臣怎敢娶進家門臣的妻子,不求出身高貴,不求才華橫溢,但至少要孝敬公婆,恪守婦道。臣出身卑賤,實高攀不起,請太子還是收回成命。」

  「大膽!」

  武則天勃然大怒,「裹兒為人或許有些任性,但何來驕橫霸道之說?

  她或許有些喜歡華美衣物,但與那貪奢又有何干係?裹兒自回到洛陽一來,朕從未聽說過她有什麼不妥的舉止。朕不知你這些流言蜚語從何聽來,但你敢當著朕的面詆毀裹兒,朕又豈能饒你來人,把楊守文抓起來,立刻收付詔獄關押。」

  武則天是真的生氣了

  楊守文這些話說出口,讓安樂公主日後怎好嫁人

  你不答應也就算了,還開口污衊就衝你剛才說的那些話,就不能讓你好過。

  大殿外,奉宸衛衛士呼啦啦闖進來,把楊守文繩捆索綁,便拉了出去。

  王修福和僕固乙李二人還在外面守著,就看見楊守文被抓走,一時間也是目瞪口呆。

  「母親,請為安樂做主啊。」

  李顯這時候也反應過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放聲大哭,「孩兒自知德行不足,可是卻沒想到,會累及裹兒。那楊守文太過囂張,竟如此詆毀,讓裹兒日後如何做人?」

  「聖人,楊守文太過可惡,當處以極刑。」

  武三思一旁添油加醋,恨不得武則天立刻下旨,殺了楊守文。

  不過這時候,太平公主一旁冷冷說道:「太子先莫難過,還是想辦法安撫住裹兒再說。她那脾氣,若知道楊守文如此辱她,又焉能受得了...你還是先設法看住她。」

  「是,是是....太平說的不錯。」

  李顯這時候也反應過來,忙躬身道:「母親,請恕兒臣先走一步,去安撫裹兒再說。」

  武則天蹙眉,點了點頭,「太子回去後,與裹兒說:那楊守文狼心狗肺,不知她的真心。此等惡徒,便嫁了也沒什麼意思。朕會為她挑選良才,定超過那楊守文。」

  她這番話,李顯聽進去多少,誰也不知道。

  他匆匆離去,武則天卻怒氣未消。

  就在她準備發怒的時候,太平公主再次道:「母親,女兒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說。」

  「講!」

  武則天耐著性子,沉聲說道。

  太平公主看了一眼武三思,又瞄了一眼李旦。

  她上前一步,大聲道:「楊守文罪該萬死不假,可女兒卻認為,這件事必有內情。」

  「哦!」

  「裹兒自去年返還洛陽,雖然喜好打鬧,但卻很少展現身份。

  哪怕是許多王公大臣,也只知裹兒的名字,並未見過裹兒。而楊守文,是今年清明後才到的洛陽,結交也不是很廣。從他和裹兒交往的過程來看,他或許對太子有些誤會,但是卻並沒有因此而波及裹兒。女兒大體上能夠猜出,他因何對太子不滿...當初的事情發生後,楊家上下隱姓埋名逃離均州,是何緣故?

  此蓋因有人暴露了他一家的身份,不得已才離開均州。

  為此,楊守文誤以為是太子出賣了他們,故而對他心生不滿,到也在情理之中。」

  武則天聞聽,慢慢坐下來。

  「太平,你接著說。」

  「從楊守文和裹兒交往來看,他其實對東宮或有不滿,但絕無詆毀的想法。

  可是,詆毀裹兒的那些謠言又是從何而來?何以楊守文知道裹兒驕橫霸道,貪奢任性?何以楊守文會說,裹兒會不守婦道?女兒以為,這裡面若無玄機,恐怕是說不過去吧。」

  武則天沉默了

  「太平,那依著你的意思?」

  「楊守文文采過人,名動兩京,乃後起之秀。

  太子執掌東宮,難免有人心生不滿。若楊守文娶了裹兒,那太子就等於得了一大臂助。更重要的是,憑楊守文的名望,也能穩固太子之位...故而,有人不願太子執掌東宮,亦或者說,他不願李、楊兩家聯姻,私下裡說不定還存了私心。

  若非是這樣,何以會有這等謡言傳出?而且還恰巧傳到了楊守文的耳中,令他對裹兒心生拒絕呢?」

  這一番話說出口,武則天徹底冷靜下來。

  她蹙眉沉思,久久不語。

  武三思見她有些猶豫,不禁心急道:「公主此言差矣,那你說,會是誰在製造謠言?」

  他話音剛落,就感覺到一雙雙眼睛,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武三思一怔,旋即脫口而出道:「你們不會是認為,那些謠言是我說的?」

  武則天恨不得上去給他一巴掌:你特麼這是自己給自己抹黑嗎?

  本來太平公主這麼說,大家不免懷疑他武三思。但懷疑終歸是懷疑,大家也都不會說出來。偏你急火火跳出來,這分明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掩耳盜鈴之舉嗎?

  武則天不認為武三思會做這種事,因為她知道,武崇訓有多喜歡李裹兒。

  可不是武三思,又會是誰?

  就在她思忖之時,卻聽得大殿外一陣腳步聲傳來。

  李裹兒滿面淚水,已經哭成了小花貓一樣,卻仍跑進了大殿,撲通跪在武則天面前。

  「祖母,你別責罰青之,千錯萬錯,都是裹兒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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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5 20:14:07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4-15 20:34 編輯

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五十七章 李過是李裹兒!

  提起詔獄,人們很容易就聯想起那陰森可怖,瀰漫著血腥氣味的明代錦衣衛詔獄。`

  其實,詔獄一詞,自兩漢有之。

  唐代同樣存在詔獄,不過又有多種解釋。

  比如在武則天執政時期,洛陽共存在三座牢獄,分別是洛陽獄、司刑獄以及東城獄。

  其中,洛陽獄歸屬洛陽縣以及河南尹所有,屬於比較普通的牢獄。

  而司刑獄,顧名思義,隷屬於司刑寺所轄。這在漢朝時期,又叫做廷尉獄。其關押的犯人,基本上是那種重刑犯以及朝中的官員。比如當年來俊臣執掌司刑寺的時候,就把狄仁傑關押在這座牢獄之中。從某種程度上而言,司刑獄也可以稱之為詔獄。

  不過,除了司刑獄之外,洛陽還有一座監獄能夠被喚做詔獄。

  事實上,也只有這座監獄才有資格被稱之為詔獄,同時也就是老百姓常說的天牢。

  天牢是什麼樣子?

  那先就要說明一下,洛陽獄和司刑獄的情況。

  洛陽獄和司刑獄有一個共同之處,就是全都建在地下,所以洛陽獄和司刑獄又叫地牢。

  誠如後世影視劇中所展現的那樣,洛陽獄也好,司刑獄也罷,陰森潮濕,光線昏暗,環境極為惡劣。可是天牢卻不一樣,其最大的分別就是,天牢建在地上。

  東城獄,坐落在皇城以東的東城內,位於宣仁門旁邊。

  為什麼要在宣仁門一側?

  原因很簡單,就是要以此向世人昭示帝王家的仁德。故而,東城獄建在地上,是一座東西寬四十米,南北長五十米的建築。裡面大約八十間房舍,並配有庭院。

  楊守文本來以為天牢是多麼的陰森可怖,但是被關進來才知道,完全不是那影視劇中的樣子。環境很清幽,房間也挺寬敞。甚至還有一個可以自由行走的院落。

  除了不能走出庭院,自由受到限制之外,這天牢堪可比擬一些豪華的酒店。

  被關入東城獄的人大都是勛貴子弟,亦或者是王公大臣。皇帝要懲罰你。但是又不想做的太過分,因為還要用你……把你丟進司刑獄,少不得要脫一層皮。所以,對於那些皇帝不忍心下手,但是又犯了不可原諒罪行的人。會被關在這裡。

  只不過,這天底下又有幾人能讓皇帝心慈手軟?

  似狄仁傑那樣的人物,被誣陷之時,還不是丟進了司刑獄之中?

  從這一點而言,武則天並不想害楊守文的性命,但是又不願意輕易的把他放走。

  「征事郎,只有先委屈你在這裡了。」

  押解楊守文的奉宸衛倒是很客氣,把他送進了庭院。

  院門,隨即關閉。

  楊守文站在漆黑的庭院裡,突然間自嘲似地苦笑一聲道:「當天奪了武魁。當天被送入詔獄……古往今來,我可能就是那個最倒霉的武狀元,還真是吉凶一念間。」

  夜空中,烏雲密佈。

  庭院裡更是漆黑如墨。

  楊守文在院子裡站立許久,忽然感到臉上一涼,緊跟著淅淅瀝瀝的小雨便落下來。

  他摸著黑,跑到了房門外,伸手推開了房門。

  那門是虛掩的,屋子裡帶著一股子霉味。

  楊守文邁步走進去,憑藉著感覺。找到了房間裡的桌子,然後從桌子上摸到了一根火摺子。

  他把火摺子擦亮,點燃了桌上的油燈。`

  環視四周,屋子裡空蕩蕩的。也沒有什麼傢俱。

  一張低矮的榻床在房間的一隅,除此之外,也就是這一張桌子,還有一個墩子。

  油燈的光線昏暗,但總好過黑乎乎,什麼都看不到。

  楊守文把火摺子熄滅。然後走到床邊推開窗戶,只聽得外面噼噼啪啪,雨水敲打房頂,窗欄,以及窗外的一小塊花圃。夾帶著潮濕之氣的風吹進了房間,把霉氣捲走。

  楊守文這才又回到桌旁,在墩子上坐下來。

  這一路上,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為什麼武崇訓要參加這如同雞肋一樣的武舉恩科?答案很簡單,安樂公主!其實,早在那次香山寺伏擊時,楊守文就知道,武崇訓喜歡安樂,甚至喜歡到了骨子裡。

  安樂公主說:她的夫君要有狀元之才!

  於是,武崇訓參加了這次恩科。

  再聯想武則天的態度,她原本是想要武崇訓和安樂成親,加強東宮和武黨的聯繫。可由於自己的出現,破壞了她的計劃。雖然不清楚這裡面到底有什麼樣的爭鬥,最終武則天選擇了把楊守文派往江南,尋找皇泰寶藏,以避開這次恩科。

  說穿了,此次恩科,其實是為武崇訓準備……

  楊守文不禁苦笑,輕輕搖頭。

  原本,他已經置身事外,和此事沒有半點關係。

  可沒想到,李過的一封求援信,讓他趕回洛陽,最終又參與到了這場莫名其妙的博弈之中。

  李過為什麼要讓回來?

  楊守文站起身,走到了房門口。

  李過,李裹?

  如果他到現在還沒有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的話,那他就不叫楊守文,叫傻子得了。

  李過,就是李裹,也就是安樂公主。

  如果這麼一想,此前李過在他面前所表現出來的一切不正常的舉止,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她是女兒身,言談舉止間自然會有脂粉氣……

  想到這裡,楊守文突然擡手,啪的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我真特麼的是個蠢豬。」

  他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在門廊上坐下。

  秋雨冰寒,淅淅瀝瀝。

  那雨水敲打著地面,把乾涸的地面打濕。

  從屋簷上流淌下來的雨水,滴落在臺階上,水花四濺。

  「我叫李過!」

  洛陽北市裡,她一身男裝,笑眯眯的自報家門。

  「對啊,車裡面的人就是我姐姐,不過你不用想了,她已經許配了人家。」

  李過笑得好像一隻小狐狸,而他就像是一個傻子,還絮絮叨叨的,要為她報仇。

  「誰告訴你安樂驕橫霸道的?」

  那張小臉沉下來,露出不快之色。

  ……

  過往種種,在楊守文的腦海中閃現,讓他一時間也陷入了迷茫之中。

  從和李過的接觸裡可以看出,她有點刁蠻,有點任性,但都只是小女兒家的小脾氣而已。

  史書裡所記載的她‘驕橫跋扈,任性霸道,貪奢無度,野心勃勃’似乎並沒有表露出來。亦或者說,她如今還只是個被父母嬌慣的小女兒,雖然有點調皮,但絕非是歷史上那個殺君弒父,野心勃勃的皇太女……該死的,這又是怎麼回事?

  想到這裡,楊守文覺得自己思緒很亂。

  他突然仰天,出一聲長嘯,而後衝入雨幕中,練起了拳腳。

  金剛八大式打完了,就是太極拳;太極拳打完了,又是金剛八大式……到了最後,他已經完全亂了,一會兒是太極拳的招數,一會兒又變成了金剛八大式的招數。

  雨,越來越大。

  楊守文也不知道自己在雨中打了多久的拳腳,全身的衣服都濕透了。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任憑冰涼的雨水落在身上而全無感覺。他大口的喘著氣,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流淌下來,也不知道是汗水還是雨水,亦或者是後悔的淚水?

  史書,不可信!

  仔細想想,李裹兒此前一直是住在廬陵,隨太子李顯幽居。

  在那種環境裡,她又如何驕橫跋扈?她老子,乃至一家都處於朝不保夕的狀態之中,隨時都可能被武則天下旨斬殺。她或許調皮,但要說霸道,卻沒有資格。

  回到洛陽之後,太子李顯的情況並不樂觀。

  哪怕是被立為太子,也是戰戰兢兢。

  或許,李顯很寵愛李裹兒,但是就現在的情況而言,她應該還沒有那種驕橫的脾氣。

  我,冤枉她了?

  她費盡心思,把我從長洲騙回洛陽,所為者竟只是為了那一紙婚約?

  第三卷即將進入尾聲,楊守文和李裹兒這段感情,究竟會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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