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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睡覺會變白】文藝時代(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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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3 15:36: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章 奔跑

4月20日,第53屆戛納電影節放出了提名名單......

一共23部作品入選,包括科恩兄弟的《兄弟,你在哪》,大島渚的《禦法度》,拉斯馮提爾的《黑暗的舞者》等等。許是因為去年的影展,對小成本和藝術電影的青睞太過明顯,引起了一些爭議,今年組委會遴選出來的全是名導大片,響噹噹的字號。

其的華語電影,大陸、台灣和香港各有一部入選,王佳衛的《花樣年華》,楊得昌的《一一》,以及姜聞的《鬼來了》。

組委會相當逗比,在名單上,王佳衛的參選電影居然叫「unledflm」,即沒有名字。還沒搞清楚叫什麼,就讓它入圍了。

當然了,人們都認為它應該是《花樣年華》,只是王導還沒抽出空,給起個好聽點的英名。

另外,李桉的《藏龍臥虎》則退出競賽,變成了特別放映。該片版權已經在法國高價賣出,大概不希望萬一沒得獎,而影響了勢頭。

這些片,都是在開拍前,或在拍攝時,就被炒得無人不曉,天生帶著股國際範兒,堪稱各大洲電影藝術的最高水準。

而在國內,即便被《蘇州河》分去了很多眼球,《鬼來了》仍然是本年度最被關注的電影。

前段時間,此片的各種負面八卦,刷得電影圈和觀眾都焦躁無比,這會總算聽著個積極消息,頓時跟打了雞血一樣。

片還沒放映呢,慣於炒作的媒體已經把它渲染成金棕櫚的奪標大熱。他們覺得自己在神助攻,這叫,造勢。

姜聞卻煩得要死!

就算電影局沒有明擺著的,等他送上門,然後一碓幹掉。他也壓根沒抱審查通過的希望。直接走地下路線,打算悄默聲的送到戛納參展。真要得個大獎,回國宣傳宣傳,再拍拍馬屁,興許就成活了。

老薑主意特正,報名的事兒,誰也沒告訴,連製片方都不知曉,自己就乾了。結果,被這幫孫吵吵的天下皆知。

簡直豬隊友!

好在電影局那邊。保持了一貫的遲鈍性,沒啥反應。又或許,他們也在觀望,到底會是個什麼結果。

因為,《鬼來了》究竟是怎樣的故事,除了姜聞,誰也不知道。

……

以前,嗯,大概是十幾年前哪會。我們把沒有穩定工作,掙錢少,飢一頓飽一頓的生活狀態,概括成一個非常形象的字:混。

但後來。這個字的意思就開始矯情了。

滿大街推銷產品磨嘴皮的業務員在混,成天坐寫字樓劈裡啪啦打字的上班狗也在混,開著二三十萬的車偶爾去歐洲度度假的小白領更在混。

混,似乎變得非常普遍。連朋友之間打招呼,也都在說:混的如何?哦,混的不錯。

好像特自豪的樣。

與這些欠揍的賤人相比。崔明亮就真的在混,而且是瞎混。

他離開家,跟著走穴團四處漂泊,足足有十年。而隨著電視機的逐漸普及,老百姓對庸俗的歌舞團也慢慢失去了興趣。

十年後,他終於回到了家鄉,不再遊走。

賈璋柯在電影,並沒有給出明顯的時間線,非常的跳躍,上一個鏡頭還在講崔明亮走穴,下一個鏡頭就變成了尹瑞娟騎著小摩上班。

時間與空間的進度,就隱藏在看似隨意的畫面裡。

這十年裡,發生的許多事情,老賈都沒有交待。比如,崔明亮還是跟尹瑞娟在一起了。

拍這場戲的時候,為了調出對比強烈的光線,全劇組的人想了很多辦法,最後拆了半截牆,才算得到滿意的效果。

尹瑞娟抱著孩站在陽台上,外面陽光明媚。而屋裡,灰沉黯淡,崔明亮縮在一張沙發上,手裡夾著煙,疲憊的睡著了。

他再也不會去唱歌,去流浪,去想像自己是個藝工作者,去追著火車奔跑……畢竟,已過少年。

這場戲,老賈想放在結尾一幕。

他大概是先苦後甜型的男人,早早搞定了鬱悶的部分,卻把全片最熱烈激蕩的一場戲,留在了殺青那天。

呂梁山區,日落之後。

天空的顏色很奇怪,就像深深的藍染料,慢慢浸到清水里,然後一層層的褪掉厚度,又輕又暗的,在水面塗了薄薄的細紋。

此處是距汾陽幾十公里外的荒野,這裡有段鐵路橋,每隔二十分鐘就會經過一列拉煤的專線火車。

數座低矮的山丘,遠遠近近的聳立在哪,還不到繁茂的季節,顯得光禿禿的。早晨剛下場了雨,碎草流淌著彎彎的細流,在空曠的原野上漫開,放眼過去,只有一顆歪脖老樹,孤零零的堅挺著。

腳下的平地,由於小石和粗沙礫在一起混雜風化,泛出白白的表層,似散亂的雪。

「Action!」

一輛藍皮解放車緩緩駛入鏡頭,開著開著,忽然停住,拋錨了。司機試著發動,沒有效果,只得跟老宋下去查看。

車門敞著,攝影機架在旁側,又是長鏡頭,對著窄窄的駕駛室,方向盤看著愈加碩大。

褚青爬到車上,拿著盒新買的磁帶,拆開包裝,塞了進去。一陣極有律動感的電吉他聲響起,正是《站台》的前奏。

他閉著眼睛,靠在座椅上,腿跟著節奏輕輕抖動。梁敬東和楊莉娜從車廂裡跳下來,站在另一扇車門前,安靜而又興奮。

這段戲的時間設定是在前面,他們第一次聽到這首歌。

「長長的站台,寂寞的等待,長長的列車,載著我短暫的愛……我的心在等待,永遠在等待,我的心在等待,永遠在等待……」

藍色的天空下,幾個人圍著那輛藍色的卡車。在聽著歌裡面的列車與站台,聽著外面精彩的世界。

「嗚……」

此時,一聲若有若無的鳴笛傳來,梁敬東似乎感到了微微的震動,不禁往鐵路橋的方向望瞭望,忽揚起脖叫道:「火車!」

楊莉娜也看了看,馬上喊道:「哎!有火車!」

褚青緊擰過身,只瞅了一眼,瞬間跳下來,撒開腿就跑。那倆人跟在後面。邊跑邊招呼道:「有火車!有火車!」

車廂裡的十幾個人,全跳了下來,有的正在穿外套,急忙忙的甩在地上,只穿著花花的毛衣,緊隨同伴而去。

鏡頭一下拉遠,灰黃色的山丘,慘白的沙礫地,一群從未見過火車的年輕人。瘋了似的在曠野奔跑,跑向那高高的鐵路橋。

「嗚……」

鳴笛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火車終於衝出隧道,拖著長長的車身。黝黑而破舊的鐵皮廂,晃晃散散的,在橋上駛過。

「哎!」

「哎!」

他們歡呼著,加快腳步。順著狹窄的鋪滿雜草的小徑爬上去。

「轟隆轟隆!」

列車已經呼嘯而過,留下遠去的車尾。

褚青在最前面,梁敬東跟在旁邊。楊莉娜則站在鐵軌上,後面是十來個同伴,一起揮手,一起雀躍的大喊:「啊!」

「停!」

老賈喊道:「青,你情緒不足,再放開一點!重來!」

「Action!」

接著又拍了一條,他倒沒喊停,皺著眉頭看完,仍然表示不滿意。

結果第三條的時候,褚青不用他說,就曉得毛病在哪了,自己應該不夠,嗯,不夠興奮。演員拍戲,時常會出現這種情況,像是籃球運動員,沒傷沒病,心態也正常,可就是手感不好。

只能慢慢調節。

但眼下,劇組沒那工夫讓他找狀態。幾個人就蹲在一起商量,餘力威經驗最足,很快想出個方法,道:「喝點酒試試?」

顧正一拍手,道:「我看成,正好我車裡有瓶白的!」

褚青奇道:「你還帶瓶酒幹嘛?」

「嘿嘿,今兒不殺青麼,我白天買的,想跟你們喝點。」顧正笑道。

賈璋柯揉揉額頭,問:「青,你覺著呢?」

他也不太確定,這招以前沒試過啊,道:「反正,先喝點看看吧。」

「那行,我下去拿。」顧正說完,顫顫巍巍的滑下橋。

褚青回身又跟工作人員道歉,特別是楊莉娜那幾個人,每拍一次,他們就得跟著跑一次,這會都累得氣喘吁籲的。

一會,顧正拎著瓶二鍋頭上來。

剛擰開蓋,酒氣就犯暈,褚青喝了一大口,火辣辣的直衝進胃裡,燒的生疼,只想嘔酸水。

硬壓下去,又喝了幾口,腦袋很快變沉,熱乎乎的勁頭在身體裡橫衝直撞,趁著清醒,趕緊揮揮手,道:「行了,來吧!」

「action!」

褚青率先跑進鏡頭,然後是那些同伴們。他到了位置後,稍停了下,楊莉娜過來,剛想把胳膊搭他肩膀上,誰知這貨又動了。

開始是小碎步,隨即越來越快,兩條長腿邁開步,順著鐵軌,直直的向前方跑去。

夜晚來臨前那冰冷的空氣,大口大口的嗆進喉嚨裡,跟胃裡的烈酒混成一塊,陣陣翻湧著。

他脖微微後仰,張開嘴,想把這股翻湧痛痛快快的吐出來。

「嗚……」

褚青發出一陣長長的火車鳴笛聲,伴著岔亂的喘息,顯得斷斷續續,又撕破了音。

很多年前的一天夜裡,他坐在汽車上,嘴裡也是學著這個聲音。

很多年後的今天,他奔跑在鐵軌上,追逐著那輛遠去的列車,還有自己短暫的。

原來真的火車,是這個樣。原來真的笛聲,是這個聲音……

餘力威拼了老命,死死跟著他,手裡的機器保持不住平穩,晃得厲害。

賈璋柯的那雙小眼睛,從褚青的腳步啟動時,就睜到最大,盯著監視器,嘴裡不自覺的在念叨:

「跑!」

「跑!」

「跑!」

……

至此,《站台》春季的拍攝全部殺青。片也近乎完成,僅剩下幾段草原的鏡頭要補拍,因為晉這地方,草原實在是難找。

但那就沒褚青的事了,演員不用露臉,挑幾個替身就ok。也就是說,這部折騰了小半年的電影,終於終於特麼的拍完了!

他從沒感覺拍戲會這麼累,對老賈這個坑貨,算了解透透的了,就算是哥們義氣,一次兩次還行,每次都這麼整,那得被糟蹋死。

而賈璋柯,則感覺自己的人品在一部電影裡全消耗光了,無論戲裡還是戲外。他把所有能藉到的錢都藉了,加上自己的積蓄,也湊了幾十萬,餘下一點,正好做後期。

褚青墊的那幾萬塊錢,已經還了,他又給女朋友打了回去。不算飯店的收益,手裡的現金還剩兩萬塊,還得買家具呢,比較擔心。

不過,這馬上都五月了,《重案六組》應該快拍了,倒是能掙上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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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11-14 21:56:35
第一百四十一章 身價

五月。

最新一期的三聯周刊出版,主編朱巍猶豫了好久,才拍板用褚青的照片做了封面。

三聯還沒有日後的明顯商業化,誰紅寫誰,像神鵰時的劉亦非,士兵時的汪寶強,超女時的春哥,有話題有爆點,完全為了銷量。

這會,是很堅持辦刊原則的。

褚青這種略有名氣的小演員,即便拿了巴黎影帝,在圈內可能會引起一些關注,但在老百姓眼裡,等級仍然低得可憐。

因為沒有人幫他做宣傳,做包裝,找准市場定位,再推廣出去。

所以,僅憑知名度而言,做褚青的新聞,遠不如做週遜來的有閱讀量。但三聯,不光是在講他的演藝經歷,而是從他切入,展現了某個群體,對生活的某種態度。

就像封面的那張照片,黑白底子,從肩膀往上截的頭像,褚青一手撓著頭髮,微微側臉,目光安靜。最下面,是特樸實的一行字體:平凡的時代。

他的鼻樑非常挺直,眼神內斂而不尖銳,在這種封面的大特寫裡,絕對能撐得住畫風,不崩不壞。

照片是孟敬無意中拍的,定版時選來選去,感覺這張最合適,挺有一種懷舊又堅定的精神立場。

褚青這期周刊,沒掀起什麼大波瀾,銷量依舊半死不活。但在三聯圈定的那些讀者群裡,還是有很多人,認認真真讀了關於他的文章。

這部分人,要麼物質上無憂無慮,要麼精神上充滿理想,比如各行業的精英,以及青春的大學生們……只有他們,才會蛋疼的去思考生活態度的問題。

若換成為了填飽肚子奔波在街頭的勞苦兄弟,你問他有啥生活態度,呃。純屬找削。

總之,在一些相對小眾的圈子裡,褚青的名字,已經被人牢牢記住。

其實他回到京城後,也特意買了一本,結果發現看不太懂。雖然自己說的話大部分原封不動的刊載上,可卞志宏寫的贅述和評語,就比較矯情了。

就像上學時,念那些四六不懂的散文一樣。

當然,他回來的消息還是在朋友圈裡轟動了一下。別人不在意,小伙伴們肯定是要恭賀的。

主要兩個事,第一個自然是拿下最佳男主角獎,第二個則是因為《鐵齒銅牙紀曉嵐》的熱播。

此劇開播後,輕鬆佔據了同期的收視檔,甚至成為戲說劇的標杆性作品。

褚青的戲份不多,但人物突出啊,還有頓悟的盲眼表演,觀眾看著特鮮明。一個瀟灑磊落癡情忠義的豐紳公子,妥妥的豎起旗來。

可終究是配角,跟柳青相似,一時熱度。過了勁也就過了,成不了代表作。

所謂好事成雙,即便後邊那個,有點湊數的嫌疑。回來幾天。他就收到了十幾份飯局邀請,關係都挺近的,劉曄。元泉,趙微……連在台灣的蘇友鵬都摻和一腳。

褚青不好推拒,又實在懶得去,索性在店裡擺了三天酒,直接回請。

話說兩味爺的小飯桌,在京城的名氣愈發見漲,不少影迷沒事的時候就跑過來蹲點,指不定能碰著哪個明星。

不過這些貨對自家的飯店極為怨念,一直在吐槽,說是鬧鬧哄哄的,跟貧下中農吃大鍋飯似的,忒沒檔次!

褚青更鄙視,你丫愛來不來!

娛樂圈裡的人聚會,多半是談事,剩下一小半是聯絡交際,誰像這兩口子,搞聚會,就真特麼的是吃飯啊!

大米飯,大盤子肉,整隻雞,小盅酒什麼的,簡直不能忍!

更過分的是,作為主家,褚青和范小爺比誰都能吃。

兩味爺開張到現在,生意已經平穩,每天都紅紅火火的。但任權上次來了之後,以他專業的素質,提了很多可以持久發展的意見。

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菜式太老,沒有新菜。

老闆和老闆娘非常贊同,便仿照他的經營策略,引進新菜品,而且,如果三個以上的朋友說難吃,那就撤掉。

好吧,這才是他們請客的真實目的。

……

4日,兩味爺的小沙龍。

褚青和丫頭正在接待客人,很難得,這位是來談正事的。

「您先看看這份合同。」

《重案六組》的製片主任坐在沙發上,遞過一紙文件。

褚青接過,別的沒瞅,直接掃了眼金額:一萬五。心里略微蕩漾了下,保持暗爽的笑了笑。

他之前拍電視劇的身價,大概是每集六七千,最高八千塊封頂,反正過不了萬。這會算挺高的了,不像十年後,隨便一個中戲畢業的學生,單集都能有八千塊。

既然拿了影帝,片酬當然得漲點。他還估摸不准確切的數字,按了解的行情來看,應該能達到二檔的標準。

也就是,跟那些陳年老戲骨的片酬差不多,或許還會高點。片方就更懂規矩了,知道肯定得加錢。

這貨雖然沒有經紀人,也不擅長談判,心裡卻忒有譜,沒達到他的底線價位,絲毫不鬆口。

所以,跟褚青接觸過的製片方,壓根就不玩虛的,直接扔出個數,行就行,不行就拉倒,磨磨唧唧的掰扯,太費勁。

《重案六組》現在就比較心塞,因為只和他草簽了一份合同,並沒有詳細的條款。

二月份哪會,劇組才剛剛籌備,一切都不確定,不想那麼早就敲定演員,只是跟幾個備選人,初步達成了合作意向。

結果,人家升級了。

悔死了都!

不過細想想,也是好事,藉著國際影帝的名頭,還能宣傳宣傳,便主動找上了門,還帶著誠意滿滿的價錢。

每集一萬五,僅次於主演李程儒了。

「你看看。」

褚青把合同又遞給了范小爺。

丫頭跟他的反應一樣,先瞅了瞅片酬,然後挑挑眉毛。

「您覺得怎麼樣?」

對方是個挺有資歷的製片人。混的太久了,看倆人眉來眼去的,就曉得成了。

「沒問題。」果然,褚青點頭同意。

當下,雙方利索的簽署了協議。

那哥們見事情辦成,不再多留,笑道:「那就這樣,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他收拾好公文包,又道:「哦對了。月末我們會辦一場開機發布會,您還得來參加,到時候可能有些小活動要您配合一下。」

「好,我肯定到。」褚青痛快應允。

倆人送他下了樓,折返回屋。

丫頭帶著股酸溜溜的醋味,同時也特欣慰,笑道:「行啊你,現在掙的比我都多了。」

「必須的,不然家具都買不起了。」褚青把臉湊過去。笑道:「來給點獎勵。」

范小爺摟住他,狠狠親了一口,順便打擊道:「現在你也買不起啊,還得好幾個月才能結款呢。」

「也是啊。」他撇撇嘴。道:「那咋辦?」

「要不我買得了。」丫頭拿了件外套,披在身上,抬了抬下巴,「走吧。」

「哎。用不著你花錢。」

褚青也套了件衛衣,拽過她胳膊,強行給她把衣服穿好。一邊下樓,一邊又合計:「那我就,我就先買床和馬桶,這肯定夠了,剩下的過倆月再買。」

「你倒真能湊合!」丫頭無語。

倆人到了街邊,褚青一手摟著她,一手攔了輛車,道:「你別說我,你這幾天整得神神秘秘的,到底幹啥呢?」

「哎呀別磨嘰,到了就知道了。」

……

最近這段時間,范小爺似乎在搞大動作,一直不讓他去新房,到今天才鬆了口。褚青滿心好奇,還以為有會變身的小怪獸出現,結果到了房子一看,也沒啥變化嘛。

呃,臥室裡,好像多了個東西……

「這是啥玩意?」他拍了拍

丫頭賊麼兮兮的咧開嘴,跟開業揭匾似的,手呼地一掀,露出了真身。

居然是個大櫃子,通體墨色,看著很有質感,樣式也古樸。外面有玻璃拉門,磨砂的,瞅不清裡面。

褚青滿腦袋霧水,拉開櫃門,見裡邊是四層格子,空空蕩盪,只有第一格的最左邊,擺著座獎杯,金色膠片纏著埃菲爾鐵塔。

「嘖!」

他眨眨眼,小心的拿出來,細細端詳著,嘆道:「原來長這模樣啊。」

直到此時,對於獲獎這事,他總算有了點真實感,可又奇怪,問:「你買個大櫃子乾嘛?」

「放獎杯啊。」

「這麼小的玩意,配這麼大個櫃子?」他晃了晃獎杯,蛋疼道。

「你把它裝滿不就得了!」丫頭一臉的理所當然。

「……」

褚青抽了抽嘴角,就算寬鬆點擺,一格能放三個,四格,一共12個。也就是說,我還得拿11座獎杯,才能裝滿。

你當是大白菜啊!瞬間覺得壓力滿格,人生無望。

他捏著丫頭的臉蛋,不滿道:「你鼓搗好幾天就鼓搗這東西呢?」

「小看我,過來!」

范小爺攥著他的手,又跑到南邊的陽台,得意的努了努嘴,「喏!」

就見寬敞的陽台裡,莫名其妙的支起兩根架子,然後用樹藤似的東西編成索繩,底下墜著一個白色的鞦韆。

還是倆人座,帶著靠椅。

「……」

褚青揉了揉腦袋,感覺好累。

「怎麼樣?我自己做的。」丫頭忽視他的表情,顯唄道。

「啊?」

這下被驚著了,他抬頭問:「這架子你搭的?」

「不是啊,工人搭的。」

「那這鞦韆你打的?」

「當然不是了,木匠打的。」

「那哪個是你做的?」

范小爺一屁股坐在鞦韆上,腳尖輕點,身子便微微的晃動著,笑道:「這個漆是我刷的。」

好吧……

褚青用力扳了扳架子,覺著還行,蠻結實的,又轉到她背後,使勁推了一下。

「呀!」

范小爺頓時飛了出去,直接到了陽台另一頭,她把兩條腿長長的伸開,手緊握住繩子,嘴裡「呼呼」的叫著,特開心。

鞦韆的位置顯然經過精準測定的,晃悠到最大,也不會踢到對面的牆壁或天花板。

「不錯吧?」

餘力漸漸變小,她用腿撐住地,停了下來,拍了拍身側。

「嗯,真不錯。」

褚青笑道,繞過來,挨著坐下,往她嘴唇上一啄。

「嘻嘻!」丫頭皺了皺鼻子,靠在他肩膀上,斜斜的看著窗外,你腳點一下,我腳點一下,倆人慢慢悠悠的晃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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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11-14 21:56:54
第一百四十二章  5月10日

家具城。。。

滑動的電梯上,范小爺正打著電話,素顏輕裝,連包都沒拎。

「好,我知道了。」

「呵,各有各的想法嘛……是啊,我也很遺憾啊,你們劇本這麼好,只能以後有機會再合作了……好,那就這樣,拜拜。」

她掛了電話,揣進褲兜里,撇撇嘴道:「黃了。」

「導演不同意啊?」褚青問。

「嗯,死活都不同意。」

「嘖!」褚青舔了下嘴唇,伸手摟過她肩膀,也不知道說什麼。

范小爺在家閒了兩個月之後,終於有劇組來邀請,是部都市劇,還是國內首部講行業的電視劇,叫《關村風雲》。

有戲拍,她當然高興,但翻了翻劇本,發現裡面有幾處接吻鏡頭,便跟片方商量能不能刪掉,或是藉位。

然後,就是這麼個結果。

褚青其實挺內疚的,為了那小孩一樣的天真承諾,就白白損失了工作機會,而且這僅僅是第一次,以後還會有更多。

尤其,是因為自己,而讓對方有所犧牲,這種內疚感就愈加強烈。

「哎呀,沒事啊!」

丫頭蹭了蹭他的臉,笑道:「反正也是個配角,就七集的戲,劇本還老套,不演就不演了。」

「那你剛才還說人家好。」他失笑道。

「客套話嘛!哎?」

她眨眨眼睛,忽地一側身,道:「那個男的好像聽你說過,叫什麼來著?」

「哪個男的?」

「就是要跟我親嘴兒的那個,叫……呃,就你在戲認識那老師。」

「郝容?」他偏頭道。

「哎對,就是這個名!」

「……」

褚青一陣陣的蛋疼,國人這麼多。怎麼演藝圈就這麼小,隨便逛逛都能碰著隔壁的!

郝容,呃,以這貨的貧下農氣質,居然演一高端的精英,還要跟人玩n角戀,想想就哆嗦。

好吧,他猛地就變輕鬆了,自欺欺人的念叨著:眼光如此不靠譜的劇組,推了就推了。

倆人到了樓上。空間豁然開闊。

成套成套的桌椅擺在哪,紅的,黃的,不紅不黃的,反正說它是紅木,它肯定就不能是黃花梨。

剛走了幾步,就湊過來一位美女導購,問:「二位需要看些什麼?」

「看看床。」褚青道。

「哦,這邊請。」

那美女顯然認出了他們。神色卻始終淡定,因為被轟炸的太頻繁了。

話說最近倍儿勁爆的八卦就是,嗯,這兩口要結婚了。言辭鑿鑿。還有碩大的偷拍照片,印在各類娛樂雜誌的封面上,你儂我儂的秀恩愛,特可信。

都一起置辦家當了。不結婚幹個毛?

這消息還是挺有市場的,畢竟很多觀眾都在萌他們的cp,能修成正果。似乎自己也可以分點功德。朋友們就更意外,紛紛打電話來問,倆人只得解釋,說搬家而已。

他們這幾天逛了好些個家具城,不太滿意,讓老闆們很失望,多好的廣告啊,不用掏錢,還能掙點。

現在的老百姓不像後來那麼注重家居品質,買個小套都得找專人設計,這會連宜家還沒火呢,前年才在京城建了國的第一家店。

倆人昨天也去看了看,真心適應不了那種風格。

褚青的新家裡,衛生間的裝修已經搞定,抽水馬桶,熱水器和洗手盆,還有些零碎的小東西,加起來正好一萬塊。

冰箱有,當初一起湊錢買的那台,八成新呢。範爸範媽大手筆的搞裝修,家電都打算換新的,淘汰的,他自然就接收了。

電視也有,住出租房時自己買的,沒看多長時間。所以,大件的家電,除了空調和洗衣機,全活了。

剩下桌椅板凳,鍋碗瓢盆什麼的,老屋都有,直接拿來用。

相比男朋友的慢慢,范小爺就略微焦躁,她想一次性的買完,拖拖拉拉的太費勁,可褚青又不願意讓她花錢。

「您看這邊,都是最新款的。」

導購指著一大一小的兩張床,道:「這張是1.5*2.0的,標準規格,如果臥室空間較小,買這個是比較合適的。另一張是1.8*2.0的,稍大些,就看您自己需要了。」

范小爺裝模作樣的點點頭,隨意掃了幾眼,然後輕咦了一聲。

「呀,還有圓形的呢!」

她跑到對面,拍了拍那張乳白色的圓形大床,已經鋪好了墊,水色的穹頂,還垂著蕾絲簾,很有夢幻公主屋的樣。

「這個多大?」

她看起來非常喜歡,又坐在上面,屁股掂了掂,感受了下舒適度,問道。

「這張直徑兩米,是我們這裡最大的了。」導購答道。

丫頭撐著床墊,眨眨眼睛,衝男朋友賣萌,笑嘻嘻道:「買這個吧?」

褚青一手把她拎起來,懶得搭理,根本就是添亂,自顧自的問:「那張1.8*2.0的,都什麼木頭?」

范小爺小碎步跟在後面,偷偷摸摸掐他的腰肉。

「我們有兩種,一種是榆木的,一種是櫸木的。」導購無視他們的動作,繞過隔欄,那裡孤零零擺著張紅褐色的木床,道:「如果您喜歡櫸木的,我特別為您推薦這張,血櫸木的材質,而且有天然的大花紋,特別漂亮。」

褚青本來想買榆木的,更為耐用,但看著這張床,造型平實,色澤厚重,花紋也不俗艷,特通透。一眼就喜歡上了,轉圈摸了摸,問:「能踩麼?」

「呃,脫鞋就可以。」

「上去蹦兩下。」他扭頭對女朋友道。

「幹嘛?」

「試試結實不結實。」

丫頭嫌棄的看了看他,扯掉鞋,小心踩在上面,輕輕蹦了蹦,似乎感覺很不錯,又用力跳了幾下。床架穩穩噹噹的撐著,連點動靜都沒有。

「哎這床真好,使多大勁都沒聲,晃都不晃!」她眼睛亮閃閃的讚道。

導購:「……」

褚青:「……」

大姐,您不覺著,這話特容易讓人想到一些羞羞的事情麼?

丫頭試驗完畢,相當滿意,坐在床邊看著男朋友給自己穿鞋,問:「這張多少錢?」

導購道:「我們正在搞促銷活動,您要是連床頭櫃一起買。是八五折優惠,另外贈送個優質床墊。」她估算了下,笑道:「一共是五千塊。」

褚青蹲在哪想了想,在承受範圍之內,抬頭瞅了瞅范小爺,對方也點點頭,便痛快道:「買!」

…………

戛納。

第53屆電影節亦在今日開幕,作為新世紀的首次影展,主題理所當然的變成了懷舊與追溯。組委會希望將觀眾帶回400年前的法國。還特意把開幕式的大殿變成了一座17世紀的古城堡。

跟去年的小家氣相比,今年法國佬可謂砸下了血本,不僅請了大批量的好萊塢明星參與,連自家的總理若斯潘都找來壓場。

戛納一直就比較奇葩。與其說是電影節,還不如說是秀場。威尼斯和柏林雖然也商業化,但比這個貨可嚴肅多了。

尤其再往後十年,更是慘不忍睹。好端端的法國濱海小鎮,硬生生被一大波國內明星攻占。把人家歐洲三大影展,low成了什麼雞什麼花的檔次。

國內的觀眾也喜聞樂見。看女明星,看女明星穿著衣服,看女明星穿著衣服撕比,看女明星穿著衣服撕比後,又開始裝綠茶……

總之,特爽!

而實際上,在各大電影節,所謂電影,真的只佔了一小部分,它背後牽扯了太多的利益關係。

就如戛納,從開幕到閉幕,大大小小幾十個商業活動。那些品牌贊助商,為了吸引更多的眼球,往往把自己的年度派對放在影展期間舉辦。

而他們選定的代言人,要麼是世界名模,要麼是各國的一線明星,自然都得為金主做宣傳。所以我們看到那些,沒有作品也得過去湊一圈的,不光為了蹭紅毯,人家也是有任務的。

得厚道點,表開地圖炮。

夜,開幕表演結束後。

在影展大殿盧米耶戲院,很多人的忙碌行程已經開始。某大咖品牌的年度盛典正在這裡舉辦,格調裝逼,氣氛和諧,沒有土鱉的輕音樂配套,僅憑這些人往哪一戳,就足足的夠層次。

活動的主辦人也特熟,叫鞏麗。

許是她給西方人的印象太過深刻,每年戛納都會邀請她出席,或參展,或評審,或觀摩,就跟自家孩一樣。

今年就更吊,組委會直接把派對主辦人的工作交給了她。鞏姐也是見過世面的,表示毫無壓力,在各路名流間穿梭往來,談笑自若。

此時,她正跟一個外國佬客套,穿著黑色禮服,窈窕有致,不時往周圍瞥上一眼。

偶然轉向門口,目光忽地頓住,抱歉的笑道:「哦,不好意思,我有個朋友過來,我得去招呼一下。」

「哦,沒關係,您請便。」老外擺擺手,自行閃開。

姜聞一手拉著孩,一手挽著媳婦,見她過來,便逗弄小女兒,道:「一郎,叫姐姐。」

「姐姐!」

三歲的混血小蘿莉,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雖然奇怪老爸的審美眼光,仍然乖巧的叫了聲。

「喲!真乖!」

鞏麗彎下身,親了親她的臉,又跟她媽媽桑德琳抱了抱,笑道:「你這寶貝疙瘩捂了好幾年,怎麼捨得帶出來了?」

姜聞在家人和老朋友面前,遠沒有平日里的毛刺,特靦腆,道:「我們倆都出來了,總不能把她一人扔家裡。」

桑德琳站在邊上,知道他們有話說,把女兒抱開一點。她是法國人,藝工作者,氣質恬靜,此行除了陪老公,還順便做翻譯。

「你這次動靜太大了,可能會有些麻煩。」鞏麗對他沒啥可虛的,之前也聽到了點風聲,擔心道。

「我帶老婆孩出來旅遊,他們還管?」姜聞睜著眼說瞎話。

他這次演員就帶了兩個,姜宏波和香川照之,一切從簡。

「現在是管不著,就等著你往裡跳。」鞏麗沒好氣道,又回頭瞅了瞅賓客,見氣氛正常,接著問:「哎,知道哪天上映了麼?」

「還沒得信兒呢。」

鞏麗多少了解點他拍的是什麼玩意,提醒道:「這次來了很多日本媒體和觀眾,你到時候得注意些。」

「我注意什麼?保不齊就成烈士了?」姜聞搓了下短短硬硬的頭髮,笑道:「我當不了烈士,慫,沒那個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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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5月15日

王金華,國內第一代的演藝經紀人。

1991年自歌壇入行,打造了大陸第一個歌唱組合,後來轉入影視圈,在好友明叔的幫襯下,廣交親朋,慢慢做大。等到十幾年後,在行業內,已然是開宗立派的人物。

就像韓三評被尊稱為三爺,王金華也被那些徒徒孫們叫一聲,華姐。

國內的演藝經紀起步太晚,至今都沒有一個科學化的管理制度,所謂的業內標準,多是王金華當初自己趟出來的,然後慢慢就成了規矩。

她其實也不懂如何做經紀人,但她實誠,護犢,對旗下藝人的照顧,細緻到賓館的環境,洗澡水的溫度,甚至連劇組每天的拍攝時間都要干涉,不得超過十個小時。

這種保姆式的管理方法,對片方和商家來說,無疑是很大的麻煩,但對明星來說,正是願意跟著她混的原因。

何況,她的眼光還極為精準,能為演員挑到合適的戲份,帶誰誰紅。

前些年的時候,王金華還沒有固定的辦公場所,成天騎著自行車到處跑組,就是一皮包公司。98年之後,隨著任權、李兵兵、胡軍等人的逐漸走紅,她才妥妥的扯起大旗來。

今年初,她成立了自己真正的公司,雖然掛靠在華億兄弟名下,但自身業務不與其發生關係。

也就是說,華億兄弟跟王金華之間有合同,而那些明星跟她,是另一份合同,不歸屬於華億兄弟。

那天任權和李兵兵答應牽線後,等了半個月,終於抽空約了個時間,把范小爺叫了出來,一起聊聊。

丫頭自然帶著男朋友。在她看來,褚青現在有出息多了,肯定能被相。她心里特明白,能出演《少年包青天》這種大熱劇,而且一塞就是倆人,背後的人脈得有多強大。

幾個人約在一家餐廳裡,要了個安靜的包間,王金華還沒到。

「華姐趕上有事,晚點能到,咱先等等。」任權怕他們誤會。幫忙解釋。

「啊,沒事,反正不著急。」褚青是無所謂,他都沒聽說過這人。

沒點菜,只叫了茶水,李兵兵倒滿了一杯,舉起來笑道:「前段正拍戲呢,實在沒時間。來,我以茶代酒。恭喜你拿獎,還不算晚吧? 」

「呃,不晚,謝謝。」褚青很彆扭的跟她碰了下。

這姑娘給人的感覺。嗯,特周到,幹啥事都怕出錯。當然不能說她世故,但相處起來就略微客氣。或許也是不太熟的原因。

正說著,門被推開,一個留著短髮長相樸實的女人進了來。抬眼就笑:「哎喲,對不起對不起,有點事耽擱了。」

「沒事沒事。」

「我們也剛到。」

四人站起身,紛紛招呼。

她放下包,打量了一圈,伸出手笑道:「你就是褚青吧,嘖嘖,拿老外的影帝,給咱們掙面,光榮!」

「您過獎了。」褚青彎了彎腰。

「兵兵!哎喲我老早就想見你了,你本人比電視上漂亮多了!」她又轉向范小爺,握住手就不放。

丫頭被她的熱情弄得挺失措,又很開心,也笑道:「華姐,我也早想認識您了。」

「千萬別您您的,都把我叫老了。」王金華坐下,問:「點菜了沒?」

「還沒呢。」李兵兵道。

她把菜譜扔給范小爺,道:「兵兵你點吧,愛吃什麼點什麼,不用管我們。」

「呃……」丫頭瞅了瞅男朋友,見他眨眨眼,便放輕鬆,葷素搭配的叫了幾個菜。

這種場合,間人總要牽起話頭,李兵兵笑道:「華姐,小範的事,我上回跟你說了。但人家兩口感情特好,把男朋友也拽來了,你可別見怪。」

「哪能呢!」王金華提著茶壺,一一給倒水,對褚青笑道:「我聽別人說過,好像朋友都叫你青,我也就叫你青了。」

「啊,叫啥都行。」他想搭把手,被她扒拉開。

「咱實話實說啊,你這樣的演員,多一個,我就該燒高香了。三聯那篇專訪我也看了,年紀輕輕的不驕不躁,踏踏實實拍戲,我都特佩服!」她由衷道。

褚青被誇的很羞澀,不自在的笑了幾聲。

「你最近有戲麼?」

「呃,有部劇馬上就開拍了,叫《重案六組》。」他想了想,也不算啥機密,便老實相告。

「行啊!那劇組我知道,今年的重頭戲就有它一個。」王金華微微詫異,一跑單幫的能混到這種程度,真心不容易。

「兵兵呢?」她轉頭又問。

「我剛拍完一部,正歇著呢。」范小爺抿著茶水道。

「嗯,累了就歇著,挺好的,我可不喜歡那幫人把演員當大牲口使喚。」她點點頭。

一會,菜上來,幾人邊吃邊聊。主要王金華在問,褚青和范小爺在答,另外倆人在幫腔補話頭。

她雖然愛交朋友,也不是什麼貨色都收的,首先看品性,其次看潛力。眼前這二位,簡直沒得說,條件倍儿符合。

又聊了會,感覺愈加滿意,便省去了客套,開口道:「好了,我也就直說了,你們看得上我,是給我面。我呢,手裡頭有那麼點資源,只要能幫得上你們,我盡我的能力。萬一沒幫上,你們也別埋怨,我也絕對用心了!」

「……」

褚青比較放空,丫被女朋友硬拉出來,就當吃頓飯而已,什麼經紀人不經紀人的,壓根沒考慮。

結果瞅這架勢,還真要簽啊!

他有心拒絕,不是拿喬,就是怕麻煩,自己一人挺方便的,簽了約還得被管著。可瞥了眼范小爺,念頭只得作罷,這丫頭眼睛都在冒光。

簽就簽吧,反正也在一個公司。

「呃。那我們現在就簽?」他頭回碰到這檔事,問的略傻。

王金華笑道:「哪能呢,這麼大個事!我回去還得準備合同,然後再跟你們商量,你們同意了,才能簽。嗯,不過我這幾天比較忙,得稍等一段。」

…………

昨天,也就是14日,《鬼來了》終於在戛納首映。

別國的記者還好說。可對同去的國內媒體人來講,頗有點千呼萬喚始出來的意思。

姜聞的才華早已得到驗證,但這次的印象,又硬生生被拔高了一截。誰也沒想到,丫把一部抗戰題材的片,拍成了這副德行。

如圖畫般的精細鏡頭,黑白光影閃動出的灼灼溢彩,最原始粗獷的語言魅力……僅僅從硬件上評判,這已經是部極其優秀的電影。

在前三個小時的放映。多數觀眾都在哈哈大笑,結果到片尾,被一腳悶在了心口上。

馬大三那滴溜溜旋轉的腦袋,慢慢塗染成紅色的血液。如刀一樣刺在他們的喉嚨裡,難受得喘不過氣。

尤其是經歷過這場戰爭的,有著相似背景的日記者,感受就更為微妙。至於法國的觀眾。他們更為關注電影本身,那低到谷底,又真實到恐懼的人性。

歐羅巴的老百姓。熱愛此類片,他們探討人性的主題幾乎到了瘋狂的程度,而這部作品,太合胃口了!

總之,在戛納,姜聞以及他的電影,非常非常的成功。

與之相比,國內的媒體團就非常非常的蛋疼。記者盡職盡責的把大稿件傳回本埠後,領導們卻都在糾結,一部國產電影在國外如此受歡迎,當然得報導,可尺度怎麼把握?

《鬼來了》這片所表達的內涵和意味……你敢解讀麼?

那是作死!

連稍長點的稿件都不敢用,膽戰心驚的改了又改,生怕有一個字犯錯誤。

最後就是:

在15日的早上,眾多主流報紙,默契的騰出一版豆腐塊章,簡單介紹了下劇情,然後不咸不淡的說一句:「獲得了第五十三屆戛納電影節眾多評委的青睞,有可能成為金棕櫚大獎的有力競爭者。」

甚至還有人故意唱反調,稱之為:「觀眾被迫忍耐黑白畫面裡不斷發出的歇斯底里般的嚎叫,誇張的手法損害了影片的細節。」

似乎在期待可以走走狗屎運,撞到「連升三級」的典故,成功上位。

下午,戲院門口的休息區。

姜聞和兩位演員正在接受室外採訪,幾頂涼棚,細細的長椅,氣氛簡單舒適,記者只有一個,無比淡定。

人家有這個範兒,路透社的。

老薑對著老外侃侃而談,道:「我其實根本不想演男主角,但實在找不到可以說戲方言的男演員。對馬大三而言,他要用方言才能表現出他的思想和內心。所以最後,劇組堅持要我來演。」

老外點點頭,又問香川照之:「你第一次參與國電影的拍攝,你覺得兩國演員有什麼不同之處麼?」

香川聽完翻譯,笑道:「我發現日本人和國人在一些小事上有著非常明顯的區別,就拿抽煙來說,國人在抽煙時無一例外的,都與別人共享,而我們卻是各抽各的。」

姜聞插了一嘴,道:「最後的結果就是,一包煙都沒了!」

「哈哈!對對!」香川大笑著應和。

記者剛要再問,就聽戲院門口傳來一陣喧鬧聲,幾個人都一怔,偏頭看去。

見兩個保安正奮力按著一個亞洲男人,他手裡還攥著張海報,已經撕得很零碎了。身不停的掙扎,面目扭曲,青筋都爆了出來,用日語大聲喊著一句話。

「他在喊什麼?」姜聞很納悶。

「他說……」

香川照之沉下眼睛,緩緩道:「他們都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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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5月22日

京城,海閏影視。

貴賓招待室內,棕色的長條沙發上,兩個人正在下棋。

褚青端著杯水,站在邊上圍觀,張超的大屁股搭了個邊,靠著李程儒的後背,不時給支支招。對面的孫純,則一臉淡定,勝券在握。

王倩作為唯一的女性,對這個毫無興趣,坐在單人座上看雜誌,許是起得早了,正捧著杯咖啡小口抿著。

「將!」

孫純抬手落,小卒往前一拱,笑道:「死棋!」

「哎呀!沒想到這步啊!」

李程儒一拍大腿,又抱怨道:「都怪你個胖,壓得我腦袋都漿糊了。」說著扛了扛肩膀,把肥碩的張超推開點。

「行了行了,你都下兩盤了,換人換人!」

張超不理那個,連忙把他扒拉開,招手道:「來來,小褚,咱倆來一盤,老孫你讓開!」

孫純話少,起身摟過李程儒,換成站位。

「我就用黑的了啊!」張超麻溜的撿起一枚黑,開始擺盤。

「行。」褚青笑道,他側身坐著,腿都沒翹,腰板挺直挺直的。

今天是《重案六組》開機發布會的日,點才開始,但這幫人都倍儿敬業,全提前到了,公司便把他們安排在小屋裡等會。

閒著沒事,李程儒就要了副象棋,打發打發時間。

這裡褚青是最小的,相當的小,李程儒、孫純、張超這三位,比他大了近二十歲,連王倩都是八年的。

雖說現在,呃,都沒他紅,資歷畢竟在哪擺著呢。他便規規矩矩的,自當小輩。

老男人們年紀相仿,沒啥虛的,見面就自來熟,王倩也是個爽利的,幾位主演相處的氣氛還不錯。

張超的棋藝,跟程老頭同樣的臭,還特來勁,作的一臉好顏藝。擺個當頭炮,都瞪大眼球。跟搶食似的,總想從氣勢上壓倒對方。

褚青那個汗,不緊不慢挪著棋,沒讓,正常發揮。

「小褚這水平高啊,胖你認了吧。」李程儒瞅了一會,琢磨出點門道,開口打岔。

他的嗓音較低,但很清細。在圈裡,經曆算非常豐富的。早些年做生意,幾番起落,富貴貧窮都體驗過。97年才正式拍戲,屬於大器晚成。作為純正的京城爺們,無論處事還是玩耍,隨處透著股特有的矜持和自傲。

「嘿!我可不能認。我得扳回來!」張超嘟囔著,想了好半天,才飛起個像。

褚青隨手拈過一張炮。直接堵死象眼。

這步所有人都看明白了,只要旁邊的車,再一順,妥妥幹掉,沒活路。

「吱呀!」此時,門被推開。

導演徐慶東跟工作人員商議完流程,便過來通知,道:「時間差不多了,都準備準備,過去會場。」

張超馬上起身,還順便劃亂了棋盤,湊上前笑道:「哎就等著您呢,走走走!」

褚青咧咧嘴,十分無語,只得跟著出門。

海閏,是國內最早的一批民營影視公司。初期靠海岩劇起家,像《永不瞑目》《拿什麼拯救你我的愛人》之類的,拍一部火一部,始終佔據龍頭地位。

後來海岩出走,即時調整策略,改拍軍旅戲和抗戰雷劇,如《亮劍》《向著勝利前進》等等,勢頭不減。

會場是專門的一個廳,佈置得相當土豪,記者從大門進來,已經坐滿席位。幾個演員自小門進,直接到前面的台。

工作人員事先準備了紙條,每人塞一張,褚青瞥了眼,都是記者可能問到的一些問題,下面有套路答案。

徐慶東坐在間,李程儒和王倩分坐兩側,其他人就隨意了。褚青在最邊上,把紙條放在名簽牌後面,剛好擋住。

主持人簡單開場後,發布會就正式開始。

氣氛很和諧,不熱烈,也不冷清,記者們知道新聞點在哪,問題都極有針對性。

其實,以電視劇本身來講,除了題材新鮮,無論台前幕後,壓根沒有拿得出手的賣點。尤其是演員,名氣太低了,唯一稱得上噱頭的就是褚青。

記者發問,很多是衝著他來,好在早有準備,大部分的問題都有答案,照著念就行。李程儒那幾個人,心態也擺的特正,非常配合的搭話。

「那你現在已經是巴黎影帝了,怎麼還想著到一部電視劇裡演個配角呢?」有個哥們問道。

褚青隱蔽的看了眼紙條,還真有,咳了兩聲,裝模作樣的答道:「我之前拍的都是古裝劇,所以挺想嘗試一下現代戲的風格。而且我的角色是個人民警察,這對我的吸引力還是非常大的。」

他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在座幾位都是老師級的,我跑這就是學習來了,可別說我是什麼影帝,臊得慌。」

聽這話,李程儒不禁扭頭瞅瞅他,眨了眨眼睛。

劇組的拍攝計劃非常緊湊,發布會結束後,一起吃了頓飯,下午就趕往片場,準備開拍。

第一場戲在重案組的辦公室裡,外面給的鏡頭是棟洋氣的小白樓,其實都蒙人的。片方可沒那麼土豪,就隨便找了間大屋,擺上桌椅,噹噹山寨內景。

褚青換好了警服,抹平些微的褶皺,走出更衣間。

「嘖!」

在場所有人的眼睛都在冒光。

灰色短衫,褲線溜直,錚亮的黑皮鞋,制服特有的端正和氣質,穿在他身上,更顯得筆挺筆挺的,整個人好像又拔高了幾分。

徐慶東坐在監視器後面,對他的造型非常滿意,拿著導筒大聲喊著:

「各人員準備!」

「Action!」

…………

五月是個很倒霉催的月份。

一切都因為《鬼來了》這部電影,只要跟它沾上邊的,所有的人或事情,都low到了人生最谷底。

首先是國內的媒體。

苦逼啊!

巴巴的跑到戛納來,本想採到第一手新聞,刷刷業界等級,結果呢。屁也發不出來。但消息還得往回傳,不能漏了半點,上頭可是要看的。

就像燜了一大鍋肉,你不僅吃不著,還得負責添柴加火,然後肉熟了,連鍋踹掉。

除了他們,還有某局,同樣的心塞。

《鬼來了》上映後,這些人總算知道姜聞拍的是個什麼東西。頓時嚇尿了。你作死,我們可不想,雖然是你拍的,真要追究起來,我們也有責任。

所以,忙不迭的找到那三家投資方,要求馬上,立刻,現在。把電影給我撤回來!

於是,老闆們又都醉了。

特麼的,姜聞自己報的名,自己跑到戛納去參的展。我們什麼都不知道。這會,讓我們去當黑臉?

可沒辦法,只好聯繫上老薑,說清楚意思。但他能管這個?理都不理。

爛事還沒完。緊跟著,也就是前幾天爆出來的,日本極端分當場撕毀海報的事件。

這下都瘋了!

在某局眼裡。可是妥妥的國際爭端,一邊壓著消息,一邊拍板決定,親自派人去戛納撤片。

從15日得到消息,到驚悚,到找片方約談,到姜聞不甩,到撕海報,再到派人出去,僅僅一個禮拜。

效率奇高。

而日本方面就更強烈,片的幾個演員,如長野克弘,香川照之,都在被極端分威脅。他們面臨的不光是這部電影帶來的負面影響,甚至可能一輩都不能拍戲了。

《鬼來了》,解剖的是雙方,得罪的也是雙方。

一方忍受不了,腦袋里扎根的固有觀念被摧毀;另一方忍受不了,把自己的軍人刻畫得如此兇殘獸性。

老薑也算本事了,拍一部電影,本大國的人不待見,飛行上萬公里去撤片。另一國的人也不待見,顛顛的跑去撕海報抗議。

可謂,前無古人。

那個特派員剛好在晚上到了戛納,可來不及了,頒獎禮已經開始。老薑當然知道,卻沒放在心上,他發現,自己好像真的像個烈士……

22日晚,戛納影展閉幕。

期間的十二天裡,主辦方,影評人,明星,片商,贊助商,把所有的前戲都已做足,在等著今天最後的,也是最大的高潮來臨。

在盧米埃戲院門口,長長的紅毯鋪開,兩側隔著護欄,記者的閃光燈晃得這個夜晚極為不真實。

各路明星流水般的走過,風度款款,華衣錦綴。

姜聞拉著老婆孩踏上紅毯時,引起了不小的關注。他戴著眼鏡,黑西裝,標準的領結,一派斯,桑德琳則身穿白色禮服,背後還有羽毛,好像翅膀。

本屆電影節,堪稱華語電影的勝利。

楊得昌的《一一》,拿下了最佳導演獎。《花樣年華》獲得最佳技術大獎,梁朝韋也繼葛大爺之後,摘得華人的第二座戛納影帝。

《鬼來了》在前面毫無所獲,姜聞神色淡定,只在公佈最佳女演員時,臉上才出現一絲波動。

獲獎者正是《黑暗的舞者》的女主角比約克,這也是爭奪金棕櫚的最強勁對手。

因為理論上,主辦方不會輕易把兩個重要獎項都頒給一部電影,所以這個結果,讓他覺得勝利在望。

但隨後的一項,就是評審團大獎。

姜聞非常不情願的,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他惋惜的搖搖頭,起身上台,桑德琳作為翻譯也跟在後面。

「其實我在台下,一直做著拿下金棕櫚的美夢。每當有人上台領獎,我都大力拍手,心裡想著,你去你去,大獎不會是你的了。我也在偷看旁邊朋友的表情,好像跟我一樣的幸災樂禍。」

全場哄然大笑,帶著零碎的掌聲,老外很喜歡他的幽默與坦誠。

「但現在……」

姜聞拿著那座獎杯,笑道:「我知道,這夢該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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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5月30日

五月末,天氣已不再寒涼。。。

上午時分,在東四某條胡同的宅里,庭院幽深,雕漆欄廊,些許嶙石壘成小小的假山,下面還有個乾涸的鯉魚池,池底透著青白色的斑駁。幾簇嫩桃圍繞間,花期已過,依然繁盛。

明顯是後栽的,因為古時不會把這種特三俗的桃花栽在自家院裡,尤其還是在鯉魚池旁邊。

從假山往左隔開數米,有個月亮門,進去只有一間大屋,兩扇木門微敞,顯得極為安靜。

裡面正擺著張會議桌,佔了一半的空間,七八張椅環形聚攏,已經坐滿了人,只有上首的那張還空著。

這幾個人,面目和善,神色穩妥,或在看報紙,或在抿茶,或在閉目,年紀最小的那個還拿出手機來玩耍。

看樣是在等人。

牆上的老鐘滴滴答答的走著,座位靠前的一個人,抬頭瞅了眼,又掃了下自己的手錶,隨後拿起桌上的紙扇,輕輕敲了敲。

「咳咳!」看報紙的咳嗽了兩聲,隨手折起來,收進抽屜。其他人也停下手裡邊的活計,整了整衣服,端正坐好。

門外小院裡的安靜忽然被打亂,由遠到近的傳來一陣腳步聲,皮鞋鞋底與方磚路面磨蹭,發出一種特有的「嗒嗒」響。

幾秒鐘後,微敞的門被推開,一個穿著白襯衫黑西褲的男人走了進來。

「賈局!」

「賈局!」

屋裡的人紛紛起身問好。

「坐坐!」男人擺擺手,笑道:「沒來晚吧?」

白紙扇陪笑著:「沒有,我們也剛到一會兒。」

男人坐在上首,衝斜前方的一個人道:「哎老趙,聽說你家孩最近結婚了,嘖,這就不厚道了啊,連個信都沒給我。」

「回老家辦的。那邊親戚多,來這邊太麻煩,倆孩就想著省點事,免得折騰了。」老趙笑道。

「行,孩大了挺懂事的。」男人點點頭,環顧一圈,道:「我等下還有個會,不能呆太久,咱們就開始吧,你們先說說你們的意見。」

在座的都瞅向了白紙扇。他微微側身,正面對著男人,開口道:「我們昨天內部開了個小會,研究了下,意見都很統一,我就簡單說說。」

他頓了頓,接著道:「該片在海外的影響非常惡劣,而且違規參展,嚴懲是必須的。我們的想法是。禁導七年,禁演五年。」

男人靠在椅背上,眼睛微闔,搖搖頭。道:「太過了。既然拿了獎,說明還是有可取之處的。你們這樣處理,就把壓力轉移到自己身上了,別再落個《霸王別姬》的下場。」

「那您給提點提點。」白紙扇笑道。

「他演戲嘛。還是不錯的,這個得承認,不然就顯得我們太小家氣。但做導演麼。經驗就欠缺了點,對正確的價值觀認識得不夠清晰。」男人慢慢說完,看向對方,對方連忙點頭。

他端起茶杯,剛喝了一口,又放下,補充道:「對了,別聲張,一點點來,悶在裡頭。」

「明白明白。」白紙扇邊應和,邊在小本上記了幾筆。

「行了,還有別的事麼?」男人喝完茶,又問。

「呃,還有件小事。」老趙拿起身前的一張件,遞了過去,道:「您看看這個。」

他接過來,掃了幾眼,皺著眉頭問:「你怎麼想的?」

「因為以前沒有過這樣的情況,我這幾天也愁著呢,這不,請示請示您。」老趙道。

男人又仔細看了一遍件,嘆道:「最近這些人是越來越鬧騰了,我們也難啊!管鬆了吧,那是我們工作不負責,管嚴了吧,又得被人罵迂腐守舊。」

他手指頭在桌上敲了敲,道:「年紀輕輕就在國外拿個獎,不容易,誰還沒犯過點錯誤,我們得給人家改正的機會……」

沉吟片刻,便下了定論:「這樣吧,讓他公開表個態,你們再好好教育教育。」

…………

說客,裡的意思是遊說之士,擅於用言語說動對方的人,多含有貶義色彩。

但其實,人們往往突出了口才的作用,而忽略了一個最根本的前提,就是:這倆人得認識啊!

你特麼要碰上一沒見過的傻逼,冷不丁蹦進來指著自己鼻大喝:「將軍死到臨頭尚且不知!」

臥槽,立馬砍了丫的,哪跑出來的神經病!

領導們對此事極為精通,在非常短的時間內就運作完畢,挑好了人選,人情,道理,雙雙具備,再合適不過。

而且,這個說客的身份,誰也沒有想到。

晚風微涼,小四合院內。

程老頭坐在石凳上,對屋裡嚷嚷:「閨女,沏壺茶,今兒我要秉燭手談。」

「人家都秉燭夜遊,你這檔次忒差了點!」里屋傳來程穎的嘲諷聲。

「談個毛線啊!我剛拍了一天戲,都累散架了,下兩盤就得回家睡覺去。」褚青在對面補刀。

老頭沒搭理他,慢的擺,忽似想起來什麼事,連忙又喊了一嗓:「哎,別用櫃裡的茶啊,那個好。」

褚青翻了個白眼,抬手就拱個卒。

「嘿!又是這招。」老頭跟他對弈,也有幾百場了,對他各種古怪的起手式,經驗都夠夠的。

倆人坐的地方,在那個葫蘆架下面,青翠青翠的藤蔓垂下來,在腦袋頂上晃蕩著,偶爾吊著個剛剛成形的小葫蘆。

旁邊不遠處,就是春節時開出來的那塊地。十來株蒜香藤也已爬上了架,還有不斷伸展的趨勢,未到花期,只有綠綠醜醜的枝。

程穎端著一大壺茶,放在桌邊,瞅了幾眼,實在看不懂,轉身要走。就聽褚青打趣道:「哎妹,你不說來我這當服務員麼,我都等好幾個月了。」

「你以為我像小穎那麼傻啊,死心塌地的給你當會計!」

「呃……」

一句話就堵得他胃疼,老老實實的下棋。

結果剛走了幾步,就覺著不對勁,老頭的棋藝雖然臭,也不至於這麼胡亂出招,像是心神不寧的意思。

褚青看了看他,笑問:「我說您今天抽哪門風啊。大晚上非找我過來下棋?」

程老頭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咂吧了下嘴,沒說話。

見他這樣,褚青就愈發肯定,追問道:「您有啥事就說吧,跟我還不能張口?」

「下午我一個學生過來,說有件事想請我幫忙。」老頭手裡不停,還在挪著棋。

「啊。然後呢?」

「他在總局工作……」

「等會等會!」褚青打斷,詫異道:「你不教法學的麼?」

「誰告訴你學法律的,就不能在總局上班了?」老頭白了他一眼。

好吧……

「他也是受人之託,說局裡開了個會。關於那部電影的解決方案。」

褚青手一頓,抬起頭,問:「怎麼說?」

「那他不清楚,不光是他。現在誰也不清楚。」

程老頭拿起煙斗,擦了根火柴點上,道:「但你的處理結果下來了。那幫人也不知道怎麼摸清我認識你的,就讓我轉告一下。我想了想,也行,我跟你說,總比別人跟你說強。」

褚青真愣住了,問:「咋還有我的事呢?我就一小配角。」

「配角就不能有了?」

「不是,老賈說那麼多演員都拍過這種片,人家都沒事啊!怎麼到我就出事了?還處理結果……我,我犯什麼錯誤了?」他急道。

「甭提那個,人家頂多拍一部,你瞅瞅你!去年哪會就被警告了吧?然後怎麼樣,又連著四部!好傢伙,這就跟往他們臉上甩四個大嘴巴似的,你沒犯錯誤誰犯錯誤?」

老頭極有條理的幫他分析,接著道:「而且,這電影聽說在國外影響非常不好,肯定得嚴厲處罰,你就是趕上了,殃及池魚。」

褚青坐在石凳上,屁股底下拔涼拔涼的,棚頂耷拉下來的大燈泡,黃黃暈暈,閃得眼前特模糊。

不是憤怒,或者害怕,而是奇怪!荒謬!他啞著嗓問:「我,我這麼丁點的人,也值得他們關注?」

「你聽過一句話吧,叫時勢造英雄。其實,壓根就沒什麼英雄,都是被逼的。被誰逼的?被那些沒膽的人逼的,他們都想幹這事,但非得撿出幾個挑頭的來,才算放心。」

程老頭叼著煙斗,緩緩道:「你現在的情況也差不多,你是小人物,可誰讓你陷在風口浪尖了呢,人家想讓你跳出來,你就得跳出來。」

他不在圈內,但看得特透徹,給出結論:「聽說最近拍電影的那幫人特歡實,我估計就是上頭看不順眼了,想壓一壓。你呢,又正好拍了那幾部片……所以,沒辦法。」

「他們想讓我幹什麼?」

「就是讓你公開表個態,說一說,什麼拍那種電影不靠譜啊,以後改邪歸正啊……反正得劃清界限。當然不能這麼直接,得委婉點。如果你同意呢,那邊會幫你安排採訪,所有流程都事先準備好,你照著念就行。」

「那我要是不同意呢?被封殺?」褚青問。

「封殺?」

程老頭嗤笑一聲,把煙斗磕在桌上,道:「你拍什麼戲,那是你的自由,誰給他們的權力去裁定?」

隨即又嘆了口氣,無奈道:「他們管不了你,但可以禁了你掙錢的來路,就是字遊戲,性質都一樣。」

這番話說的,可謂清楚,把前因後果列舉得明明白白。

褚青聽完,默然不語,胳膊拄在大腿上,雙手交叉,腦沒有想像的混亂,居然格外清醒。

那如果同意了呢,會怎樣?

用膝蓋想也知道,自己以後跟老賈,跟樓燁,跟姜聞,以及那些一起奮鬥過的哥們,徹底決裂。

程老頭也不說話了,擺弄著煙斗,裡面的菸絲星星點點的燃著,在夜晚的葫蘆架下一閃一閃。

好半天,就這麼相顧無言。

褚青用手摀住臉,使勁的搓,一下一下的,然後從指縫間,透出聲乾澀:

「拍個電影咋就這麼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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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覺醒來

早晨,薄薄的陽光從窗簾外透進來,照在鼓起的被子上。。。

以前那條淡藍色的簾子,范小爺嫌太舊,給扔了,又買了條,呃,粉嫩的蕾絲簾。搬新家嘛!當然得有新氣象。

褚青懶洋洋的抻了個腰,揉揉眼睛,睫毛上沾了些幹幹的東西。然後睜開眼,看著頂上雪白的天花板,感覺特陌生。

這是他住在新家的第一個晚上,睡得意外踏實,沉沉的直到天亮。

拿起枕邊的手機看了看,才七點多,不由打了個呵欠,身子一點點的往上蹭,最後靠在床頭。寬大而平實,並不硌人,心中滿意,這床買的果然很值。

兩側各擺著一個小櫃子,絳紅色的底紋,跟床配套。角落裡,立著范小爺精心置辦的「獎杯展覽室」,衣櫃倒還沒買,先拿衣架湊合著。然後,也沒別的了,臥室仍然顯得很空曠。

捱到八點,才起床,刷牙洗臉,衛生間的鏡子錚明瓦亮,照的汗毛孔都清清楚楚。他瞅瞅自己的臉色,及格,不是那種一看就low到底的悲摧感。

沒愛做早飯,跑到樓下附近的小吃店混了一口。女朋友的新家是精裝,忒費勁,到現在工程才收尾,至少還得晾一個月,放放味,等入住,起碼得仲夏了。

京城的六月,畢竟舒爽,不乾不燥,不涼不熱。

他看著街上的行人,衣衫輕減,都光彩熠熠,饒有興致的走了一段,才打了輛車。司機認出了他,全程話癆,褚青安靜的聽著,偶爾回上一句,臨下車時。順便給司機的小女兒簽了個名。

他現在覺著特輕鬆,就像一刀斬斷了煩惱絲,無牽無掛的,空明如鏡。

好吧,換句適合他風格的形容:光腳不怕穿鞋的!

前幾天晚上,程老頭聽到褚青的答案時,沒驚訝,沒勸慰,如實的轉給那個學生,學生又如實的上報。

然後。連同姜聞拿獎的消息一起,被冷處理。目前知曉的,只有各電視台和各大影視公司,以及他本人。

媒體界,有消息靈通的,但還不敢確定,壓著沒發。因為實在太驚愕,甚至可以說,二十年裡。攤上這事的,他算頭一個。

褚青感覺非常有意思,就像程老頭 說的:演員拍什麼戲,犯什麼法。沒有一條法律明確規定過。

所以他們也沒用「禁止」,或「不得」,這種確定性的言辭,只是說「謹慎」。

謹慎什麼呢?

「對該演員的影視作品。廣告,以及新聞報導,各電視台在播出時。要謹慎考慮。」

相當模糊的界定,無因無果,但相關人一看,就知道該怎麼做。以前有個很著名的案例,大概可以形容一下:

莫須有吧……

這貨被封,不僅是由於演了一個小配角,而是整個人的劣跡太嚴重。五部電影,五連殺,加上拒不配合招安,及出賣隊友,就是六連殺,啪,啪,啪,啪,啪,啪,的打人家臉。

褚青沒按照那些人給規劃的光明偉岸的道路去走,他幹不出來那種操蛋事。

收到處罰通知的時候,當然鬱悶,可睡了一覺後,發現好像也沒啥。電視劇本來拍的就少,電影呢,壓根就沒在國內上映過。

廣告?洗衣粉算麼?

許是自欺欺人的安慰,反正這貨痛快多了。

如果說真有什麼麻煩,那隻有一個,就是《重案六組》。

劇組顯然也得到了消息,瞬間苦逼了,好容易找著個合適的演員,說沒就沒,還沒地兒講理去。

差點躺槍的,還有《鐵齒銅牙紀曉嵐》,片方在萬幸啊!放映權多虧已經賣出去了,不然趕上這檔口,那得刪戲,或者乾脆就扑街了。

上午十點多,褚青到了劇組所在地。

片場仍然忙忙碌碌,他事先跟徐慶東約好了,直接進到一間小屋裡。

雙方都很尷尬,尤其是徐慶東,在心裡妥妥的罵娘。合同上是寫了違約責任,但要麼是甲方違約,要麼是乙方違約,都是主動行為。

這種情況,算怎麼回事,不可抗力因素?

特麼的沒寫啊!

而褚青覺得十分內疚,有種坑人的敢腳,便主動提出,心平氣和,友好分手,就甭提什麼違約金了。

徐慶東和製片人考慮了下,點頭答應,這算最好的結果了。

他出來時,又碰上了李程儒。主要演員撂挑子不幹了,男主角自然得知道原因,意外的過來拍拍他肩膀,還聊了幾句,最後囑咐:「有事記著說,我能幫就幫。」

褚青還挺奇怪,跟這哥們沒啥交情啊,怎麼一臉的同甘共苦相?

他不理解,演員麼,碰著同行出這檔子事,難免感同身受,特悲戚。

處理完遺留問題,現在最擔心的就是范小爺那邊,還沒告訴她。褚青對別人都可以若無其事,但一想到她,總會生出股莫大的悔意:

你特麼就裝把孫子好不好,逞什麼能!這下跟媳婦咋交待?

…………

范小爺很開心。

等了半個多月,王金華總算打來電話,叫她過去談簽約的事情。只是很奇怪,人家特意強調,讓她自己去。

不過沒多想,男朋友正忙著演,反正也沒時間。

倆人約在一家咖啡館裡,丫頭進門的時候,王金華已經坐在了哪兒。

「華姐!」她招呼一聲,跑過去蹭到對面的椅子上。

「來了,哎呀看你都出汗了,叫點喝的吧。」

丫頭也不客氣,要了杯涼的檸檬汁,直接奔主題,問:「華姐,是不是要簽約啦?」

王金華特喜歡她的性子,笑了笑,從包裡取出合同,道:「你先看看吧。」

厚厚的一摞,用文件夾夾著,范小爺捧在手裡,一頁一頁的翻,看的很仔細。其它都是小事,主要就是看酬勞那塊。

經紀人的收入一般有兩種,一種直接參與明星收入的分成,賺的較多。另一種,是從公司拿穩定工資的員工,非常窮。

范小爺被瓊遙那公司坑怕了,四六分,還不給多接戲,太不厚道。這份合同卻極有誠意,不僅承諾每年接戲的數量,佣金抽得也少,才二八。

她心中滿意,笑嘻嘻道:「嗯,我看完了,沒問題。」

王金華也笑道:「不瞞你說,兵兵,從你出道,我就想簽你來著,一直沒找著機會。這次能合作,也算了個心願。哎對了,我已經給你聯繫了兩部戲,一部是《少年包青天2》,基本定了,女主角。另一部是《秦始皇》,戲份雖說少點,但那是的大戲,演員也都是老戲骨,你在裡面參演,絕對有幫助。」

她如此的熱情與關照,丫頭簡直受寵若驚,同時也暗暗咋舌,人脈果然很碉堡。

「你看要是沒問題,就簽了吧,哎你今年多大?」王金華又問。

「啊,我十九。」

「哦,那就沒事了,也能自己做主了。」

丫頭笑笑,拿起筆,翻到最後一頁,剛要寫名字,忽然覺著不對,問:「咦,怎麼沒有他的呢?」

「呃,褚青現在的情況,說實在的,我也撐不住,不光是我,誰都撐不住。上頭直接下的文件,根本不可能改。」

王金華顯得很惋惜和無能為力,道:「所以,只能抱歉了,我真幫不上什麼忙。」

「……」

范小爺直接聽傻了,連忙問:「什麼撐不住,他怎麼了?」

「啊?他沒跟你說?」她也特詫異。

「說什麼啊?華姐,他到底怎麼了?」丫頭真急了,握著她的手晃了幾下。

「呃……」

此刻,王金華非常非常的尷尬,這麼切身關係的事,怎麼也輪不到自己跟她說啊!可看那姑娘一臉要急瘋的樣子,只得嘆了口氣,簡單明了的解釋一番。

范小爺聽完,臉上呆呆的,像是無措,又似無奈,大眼睛眨啊眨啊,一直盯著嵌在杯口的檸檬片。

王金華也不好安慰,接著說正事:「過幾天公司準備搞個簽約儀式,請些媒體過來,兩個大老闆都會捧場。除了你,還有三個新籤的演員,不過你放心,現場應該以你為主。到時候,肯定會有記者問你關於他的事……」

「那我怎麼說?」范小爺看了眼她,抿著嘴問。

「嗯,你得,你得表現出點距離感。」

王金華覺著自己就像個惡婆婆,在棒打鴛鴦,可這個圈子就是這樣,牽牽扯扯的,沒誰能獨善其身。

她繼續道:「因為褚青這件事在內部已經鬧得沸沸揚揚,很多公司都,呃,對他印象非常的不好。而你們倆的關係,有那麼多人知道,你要是再像往常那樣,我怕會連累到你,以後接戲可能都會受影響。」

丫頭揉弄著手指,垂下眼眸,不曉得聽沒聽進去,就是不吭聲。

「也不是真讓你跟他分開,就在人前做做樣子,也許等風頭過了,他也沒事了,你倆感情那麼好,還經不起這點困難?」

王金華繼續勸誘,她純粹為了藝人的前途著想,不夾雜任何私貨,雖然事實冷漠,可還得說出來。

范小爺根本不敢抬頭,也根本不敢看那份合同,只靠在椅背上,長長的劉海遮住眼睛,喃喃道:

「我想想……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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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們

媒體圈在把握好上頭的尺度後,開始喪心病狂的攤舖消息。。。雖然不能直接報導,也就是不能正面的採訪、敘述、評論,但可以間接的提幾句。

用那種駭人聽聞的標題,輔以通篇廢話,東扯西扯的,結果核心就五個字的事:這貨被禁了。

老百姓都沒啥想法,演員那麼多,他又不是大咖,掛了就掛了。可在影視圈內,尤其在演員這個群體,心思就精彩了,有的感同身受,有的暗地嘲諷,有的不可理喻……總之,褚青紅了,以一種匪夷所思的姿態紅透了。

朋友們紛紛詢問加安慰,手機就沒消停過,半天二十多個電話,後來索性不接了。給那些有點交情的,統一群發短信,就仨字,我很好。

當然有的必須得接,比如王瞳,比如老賈,比如周公。

老賈那貨正在一間陰暗的地下室裡做後期,跟在山里隱居似的,似乎不太會安慰人,來了一句:這下你終於跟我們是一掛的了。

好吧,純屬欠抽……

「我說你不好好看劇本,老上我這轉啥?」

新家的衛生間裡,褚青坐在小板凳上,一邊洗著衣服,一邊問范小爺。身前是兩個大大的塑料盆,一個泡滿了衣裳,一個扔著條剛洗好的褲。

「我想陪陪你麼,劇本都是小意思。」丫頭蹲在門口,笑嘻嘻道,就像拍還珠哪會,蹲在旁邊看他擺弄道具一樣。

「那你去公司轉轉也行啊,同事啥的,多聯繫聯繫感情,怎麼比以前還閒了呢?」

「哎呀有啥可看的,那幾個演員早就認識了。」丫頭很不在意。

他停下手裡的活計,一本正經的叮囑道:「我告訴你啊,金華姐這人真不錯。對你也照顧,剛簽約就兩部戲,多好的機會啊,你得認真點,別稀里糊塗的。」

「得了吧,我入行比你早,還用得著你說。」

那天,她見完王金華,回來就告訴男朋友已經簽約。

沒問他的事情,因為彼此都曉得。你知道我已經知道,我也知道你已經知道,所以,不必多說。

褚青感到安慰和內疚的同時,也由衷為她高興。范小爺跟自己不一樣,她的理想就是拍戲,當大明星,這下有了更好的平台,只要努力。再過個幾年,妥妥的上位。

至於他呢,前路如何,還沒想過……

「你家里東西太少了。瞅著忒素。」范小爺蹲在哪,左顧右看的。

「嘿,你現在這個'忒',發音真標準。我覺著還行。以後慢慢再添吧。」他使勁擰著一件上衣,問:「哎,你那包青天啥時候開拍?」

「得先把空調裝上了啊。要不夏天多熱。」丫頭繼續道。

褚青偏了偏頭,又重複一遍:「我問你啥時候開拍?」

「啊?哦,下個,下個月就拍了。」她晃過神來,答道。

「你想啥呢,古古怪怪的……哎,是不你手機?」他正說著,忽聽客廳響起一陣音樂聲,便提醒道。

范小爺起身,拿著看了看,撇撇嘴:「我爸!」

「餵,爸!嗯,我在他家呢。」

「啊?有事沒啊……你現在擱醫院呢麼……行,我馬上過去!」

她掛了電話,急匆匆道:「我媽摔了一跤,送醫院了,我過去看看。」

「你等會,我也去!」褚青立馬站起來,忙道。

丫頭擺擺手,道:「哎呀不用,我爸說沒啥大事,就是電視劇裡老演的那個,那叫啥來著?」

「動了胎氣?」他接道。

「啊對!你在家呆著吧,我先走了。」丫頭撂下一句話,拎著包就跑了出去。

算算日,這都七個月了,範媽肚已經相當明顯,行動不便,平時真得注意點。

褚青被扔在家裡,只好接著洗衣服。有春天穿過的,和夏天準備穿的,都得洗好燙平,才能收起來。

快午的時候,那幾件又厚又沉的總算搞定,還剩下兩件襯衫和一雙襪。他端著滿滿一大盆的衣服,到了南陽台,掛在晾衣架上。

瞅瞅外面,陽光特稀薄,雲彩低低的發陰,說晚上有雨。

他挺了挺微酸的腰,正想去廚房倒杯水喝,就聽自己的手機也響了。還以為又是哪個朋友來送關懷的,擦乾手,進了臥室。

拿起來一看,居然是任權,不禁納悶,這哥們不是慰問過了麼?

……

離小區約莫三四站地,一家飯館的包間裡,褚青見到了任權。他有點奇怪,倆人的交情不深不淺,只算一般朋友,冷不丁吃哪門飯。

「怎麼想起找我出來了,難不成給我介紹工作?」他笑道。

「你還用得著我介紹,最近怎麼樣?」任權也笑問。

「也沒啥變化,以前什麼樣,現在還什麼樣。」褚青蹾了蹾筷,毫不客氣,開始全桌掃蕩。

任權幫舀了一碗湯,見他的吃相,詫異道:「你都乾嘛去了,至於這麼餓嗎?」

「就洗了一上午衣服,還剩幾件,吃完回去接著洗。」這貨一點都不臉紅。

「你心態倒好!」任權搖搖頭,笑道:「哎,你現在名聲可大了去了,我在組裡拍戲,那幫人成天議論。」

「議論什麼?」

「說你骨頭硬,是這個!」他豎了豎大拇指。

褚青嚥下塊肉,無所謂道:「那肯定還有說我腦袋殘的,是這個!」說完,自己豎了豎小拇指。

「呵,反正以後有事的話,儘管來找我們。」

「你們?」

褚青忽然八卦起來,問:「哎,你跟李兵兵到底怎麼個關係?」

「呃……」

一向沉穩的任權,難得有臉紅的時候,支吾道:「就,就好朋友唄。」

「嘖!」對面那貨揮揮筷,懶得理了,忒不真誠。

倆人邊吃邊聊。他划拉了一陣,肚填得八分飽,覺著差不多了,喝口茶消消勁兒,笑道:「找我到底什麼事,說吧,我還得回去洗衣服呢。」

「我是想讓你勸勸小範。」

任權擦了擦桌面的幾滴湯汁,把胳膊墊在上邊,道:「我也不知道她跟華姐怎麼談的,但華姐那人我了解。她真是為我們著想,不會提出太過份的條件。所以,小範一定是有別的原因,我給她打電話,她還不說。嗯,我跟李兵兵都挺可惜的,畢竟機會這麼好,就來找你試試,也就你能勸動她了。」

「……」

褚青安靜了片刻。從他這番含含糊糊的話裡,直接挑出了最重要的結論。

「你說她沒簽?」

「沒簽!」任權點點頭。

……

下午,街邊。

褚青坐在一家門市前的台階上。他從飯館出來後,沒回家。最近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得好好的捋一捋。

被禁演,失去了跟劇組合作的機會,以後可能告別演員的職業……這些事的衝擊和影響。都比不上今天任權說的那兩個字。

他一向覺得自己的心態特好,什麼問題都能輕鬆面對,說實在的。真沒拿那封殺當回事,大不了回去開飯館,掙得也不少。

但此刻,他就感覺腦袋越來越沉,亂糟糟的。什麼心態,什麼輕鬆,什麼拿得起放得下,早跑得沒影了。

從開始到現在,只要碰到跟她有關的事兒,就像斷了線的木偶一樣,沒了牽引,死癱癱的。

拍戲,做演員,當大明星,丫頭一直在為這個目標奮鬥著,任何時候,都沒放棄過,而現在……

褚青把頭埋在臂彎裡,她的想法,自己多少能猜到,並且肯定正確。可越是這樣,他越覺得壓力特大,甚至有點喘不過氣。

不時有行人從他的身前經過,對這個坐在大街上,看不到臉的男人毫無興趣,每天這樣的人太多了,都在悲傷,都在無奈。

也不知坐了多久,天色愈加陰沉。

他嘆了口氣,抬眼往四周望瞭望,馬路上的車流漸稀,霓虹燈已在閃爍。

慢慢的走回家,坐電梯,上樓,又到門口。

掏出鑰匙開門,裡面卻傳出挺大的電視聲音,嘩啦嘩啦的,聽不太清楚對白。褚青微怔,輕手輕腳的進去。

屋裡亮著燈,范小爺坐在衛生間門口,嘎著那張小板凳,隔著一間屋,正在看客廳裡的電視,是最新播出的劇集。

她兩條腿張得大大的,間放著臉盆,衣袖擼到胳膊肘,褲腿也捲起來一截,露出白白的小腿肚。一邊搓著襪,一邊盯著電視機,跟著傻乎乎的笑,根本沒注意他進來。

褚青站在離她幾米遠的地方,忽然不敢往前走了,靠在門框上,歪著頭看她。

這好像,她第一次為他做點什麼事情,還是洗襪……

范小爺看得特專注,直到廣告的出現,才隨意轉頭,頓時嚇了一跳,吼道:「幹嘛呢你,裝神弄鬼的!」

「你啥時候回來的?」褚青笑笑,往裡走了幾步。

「剛回來,哎你上哪去了?」

「出去轉轉。」

「衣服還沒洗完就出去啊,泡爛了都,幸虧我過來了,上哪找我這麼好的女朋友去?」丫頭得瑟道,擰乾襪,抖了抖,到了陽台。

夠了幾下,摸不著邊,褚青接過來,伸手掛上,問:「你媽沒事吧?」

「沒啥事,就得住院觀察一晚上,我爸在哪陪著呢。哎呀咱們吃飯去吧,我午都沒吃,餓死了。」

「想吃什麼?」

她洗淨手上的肥皂沫,道:「旁邊不有家快餐店麼,吃點就行。」

待出門時,褚青已經邁步,丫頭忽然回身,拿過門口的一把傘,笑道:「說晚上有雨,怎麼樣,我現在也看天氣預報了。」

倆人到了樓下,這小區可比以前那個強多了,順甬路戳著兩溜路燈,亮堂堂的照著低矮灌木,草坪上還打著彩光,映得一片深紫。

快餐店過了馬路就是,生意不太好,只有兩桌客人。

「我要排骨面,酸蘿蔔。」

她站在櫃檯前,瞅了半天餐牌,問:「你吃什麼?」

「來兩份。」

褚青給了錢,努嘴道:「你先坐著去吧。」

她回頭看了看,跑到靠窗的那個座位坐下,長柄雨傘掛在桌角,晃晃的。

很快,他端著大盤過來,穩噹噹的放在桌上。

丫頭先挑了一筷,嚼了幾口,就咧嘴道:「真難吃!難怪人這麼少。」說著又嚐了塊酸蘿蔔,直接吐了,像是辣著了,忙喝了口水,道:「噫,更難吃,下回不來了。」

褚青沒動筷,看了她一會,忽問:「你沒簽約怎麼不告訴我?」

范小爺拿著杯的手,頓在空,又輕輕落下,想扯開話題,反問道:「任權跟你說噠?」

等了幾秒鐘,見他不語,便眨眨眼睛,從下往上的瞄他,小聲道:「我不是害怕麼。」

「你怕什麼?」他怔住。

「我,我怕你生氣啊……我還怕我媽打我,怕以後都沒戲拍了,怕……反正我不敢說。」她抿著嘴道。

「呼!」

好似有一股刺烈的空氣,從褚青的鼻裡灌進去,在體內循環了一圈,又自嘴裡呼出來。眼睛,鼻腔,喉嚨,乃至五臟腑,都被攪得翻天覆地。

范小爺見他仍然不說話,垂下頭,有一搭沒一搭的挑著麵條,笑道:「哎呀,我,我覺著沒什麼事,她那公司也不見得有多好。我不一直都……」

「我們分手吧。」

「一直都跑單幫呢麼,也挺……」

「你剛說什麼?」她猛地抬頭。

褚青看著那張小臉,道:「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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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母獅子

天氣預報說,夜間有雨。

許是八點鐘,又或是九點,陰沉了一天的雲朵終於連成塊黑抹布,低低的壓下來。細小的雷聲「轟隆隆」地悶在雲朵後面,雨滴直墜,劈裡啪啦的敲打著玻璃窗。

褚青說出那句話後,就低下頭,目光從她的臉上,游移到桌面,那碗排骨面還在冒著熱氣。

店裡的隔音不太好,外面嘩嘩的雨聲,伴著車流,以及行人的混亂吵雜,一起攪合進來。而這倆人之間,卻安靜得,甚至沉悶。

過了一會,他好像更為無力,把頭垂得更低,看著兩腿間的方格子地磚,道:「那我,我就先走了。」

說完,隔了幾秒鐘,才站起來,緩緩的擦過她身邊,掛在桌角的長雨傘,被刮了一下,輕輕的晃蕩著。

范小爺一直盯著對面的那個男人,棚頂雪亮的白光閃在她眸子裡,眼底愈加黑漆。直到座位變得空落落的,才猛地眨眨眼,回過了神。

她扭頭望向窗外,隔著珠串流漣的玻璃大窗,一個高瘦的人影正在過馬路,沒有拿傘,快餐店的燈,和馬路對面的霓虹,層疊映著他的影子,在雨中看得模糊不清。

「哐啷!」

她霍地起身,磕得桌上的碗碟作響,一手操起雨傘,到了門口,就像只暴躁的小動物,衝出了籠子。

雨水澆落在頭上,濕濕冷冷的,滿眼都是迷濛與散亂,四周沉沉的暗色,分不明所在,似乎一下子闖入了另個世界。

丫頭順著步道,跑了幾步。拐到路邊,看著街對面的那個人,已經轉了方向。要繼續往前走。

「褚青!你個王八蛋!」

從背後,忽然傳來這一聲。穿過了漣漣雨幕。

褚青頓住腳步,鞋子裡又黏又涼的,瞬間透遍了全身,把他僵直在哪,只得回頭。

一輛吉普車疾馳而來,沖開滂沱的水氣,車身嗖地閃過,尾部移開。露出後面的范小爺。

拎著雨傘,挺著身子,像是在巡視,宣告,捍衛自己的領地一般,慢,且有力的,披著雨霧,一步步朝他走過來。

那張小臉被淋得有些慘白,頭髮絲都黏在臉頰上。她微微揚頭,下巴翹起一個很好看的角度,張著唇:「你他媽是不覺著自己特帥!特瀟灑!」

「沒。我沒……」褚青就站在離她半米遠的地方,卻不敢看那雙眼睛。

「我簽不簽,關你什麼事!我愛簽就簽,不愛簽就不簽,我自己樂意!」丫頭揮動著手臂,雨傘劃出一道弧線,啪地砸在地上。

「我他媽就吃飽了撐的,就樂意陪著你!怎麼我都陪著你!天塌下來,我都陪你頂著!」她大聲喊著。似集中了全身的力氣,在雨中砰砰地爆炸開。

「你倒好。拍拍屁股走了,把我自己扔哪兒。還算老爺們麼你!」

「我用不著你跟我裝偉大!」

「你這輩子都別想把我扔下!我告訴你……」

她的嗓子已經嘶啞,掙扎著吼出最後一句:「門兒都沒有!」

雨越來越大,罩在倆人身上,從頭髮到胳膊,再到鞋子,被沖刷的徹徹底底,連睫毛都沁著雨珠,顫巍巍的抖動著。

時間彷彿變得很緩慢,偶爾有車輛在路上駛過,濺起道道水痕,隨即消失在雨夜中。

許是吼得太用力氣,又或是被淋得通身虛弱,丫頭張大嘴巴,粗粗的喘著氣,小身子顯得愈加瘦弱,一手拄著雨傘,彎著腰,眼睛卻死倔死倔的瞪著他。

好久好久,褚青忽地噗哧一笑,喉嚨裡發出沙沙的聲音,捂著額頭。然後,越笑越厲害,笑得也彎了腰,笑得眼前模糊一片。

「笑個屁啊你!」

范小爺更為暴躁,越瞅越來氣,操起傘就抽在他腿上,罵道:「你個混蛋!」

「你個王八蛋!」

「你還笑!」

「你個沒良心的傢伙!」

……

她每罵一聲,就狠狠抽一下,非常非常的使勁,傘骨都變了形,扭曲得不成樣子。

褚青也不躲,只是不停的笑,然後就站在哪,看著她。

范小爺抽的累了,停住手,喘得更劇烈,呼哧呼哧的,不爽道:「你看什麼看!」

說著,抬手又要打。

「哎,還打啊!」他往後一閃。

「我打你怎麼了!我打你怎麼了!你就是欠揍!」丫頭拎著傘跟上去。

褚青又退了兩步,道:「哎你再打我還手了啊!」

「你還敢還手!你還敢還手!」

她這傘使的特順,掄圓了,又開始啪啪啪的家暴。

「哎哎!我真還手了啊!」

「還沒完了你!」

「那傘可新買的!」

褚青邊躲,邊嘟囔著,決定不吃眼前虧,轉身就往小區裡跑。

「你個混蛋!你給我站住!」

…………

小區內的排水設施還算不錯,甬道上乾乾淨淨的,路燈亮著朦朧的光,灌木和花草,被淋得歪歪倒倒。

那把可憐的破傘,被塞進了門口的垃圾箱,倆人拉著手,直接跑回家裡。

進了屋,褚青翻出兩雙涼拖鞋,蹲下身,道:「抬腳。」

丫頭扶著他的肩膀,看他把自己的鞋子脫掉,又扯去濕透了的襪子。在外面還沒感覺如何,此刻就覺著衣服緊繃繃的難受,冰涼的貼著皮膚,不由一哆嗦,打了個噴嚏。

「你趕緊衝個澡,有熱水。」褚青忙道,又進了臥室,拿著一件睡袍出來,「先穿這個。」

「你不洗啊?」她接在手裡,問道。

「我煮點薑湯,等會兒的。」他挺著能擰出水的衣服,忙忙叨叨的轉戰廚房,準備佐料。

先剁了幾段蔥白,又舀了勺紅糖在碗裡。然後開始切薑絲。

剛切了一小撮,猛地想起來。

「臥槽!」

他三兩步跑到南陽台,雨還在喪心病狂的往屋裡飄。連忙關上窗戶。看著滿地水漬,和被重新涮過的一溜衣褲。無比蛋疼,只得挨件又擰了一遍。

范小爺很快就衝好了澡,腦袋裹著毛巾,身上罩著大睡袍,站在客廳左瞅右瞅,喊:「人呢?」

「這呢!」陽台里傳來一聲回應。

「哎呀!」

她過去一看,也叫了聲,道:「行了。你洗澡去吧,我拖。」

褚青把墩布遞給她,回廚房繼續切薑絲,把鍋放上,點著火,囑咐道:「開鍋就關啊!」

「知道啦!」

折騰了好一會,才全部搞定,倆人終於能安安穩穩的坐在桌旁,小口小口地喝著薑湯。不濃不淡,不辣不甜。剛剛好,暖暖的流進胃裡,再通透到周身百脈。那股寒意一下就去了許多。

「你怎麼還瞪我啊?」褚青見她直勾勾的瞅著自己,不禁鬱悶。

「我告你,這事沒完!」范小爺哼哼道。

「還沒完啊,我腿都腫了!」

褚青就穿著件背心和大褲衩,伸出腿給她看,上面青一條紫一條的,跟人體彩繪似的。

丫頭略微驚嚇,沒想到自己使那麼大的勁,伸手摸了摸。抿嘴問:「疼不疼?」

「呃,還行。不太疼。」

「那也得抹點紅花油啥的。」她把剩下的薑湯都倒在男朋友碗裡,擔心道。

「沒事。明天再說吧。」褚青端起碗,一口乾了,又瞄了瞄她身上,愁道:「哎你這也沒衣服啊,等會咋回去呢。」

范小爺斜了他一眼,道:「我媽今天沒在家。」

「哈?」他偏了偏頭。

「傻啊你!」

她抬起白嫩的腳丫子,狠狠踹了他一下。

……

時間很晚了,可能十點鐘,也可能十一點,反正夜挺深,人挺靜。

臥室裡,沒開大燈,櫃子上的小檯燈,亮著橘色的光暈,在白牆映出隱隱綽綽的影子。范小爺盤腿坐在床上,看著本舊雜誌,褚青則搭在床邊,嗯,也看著本舊雜誌。

倆人誰也不理誰,從頭翻到尾,再從尾翻到頭,一個字都沒看進去,只有嘩啦嘩啦的書頁聲。

呃,這更像,做正事之前的,某種古怪的醞釀儀式。

房門虛掩著,能聽到客廳裡掛鐘的滴答滴答。窗簾也已拉上,淡粉的蕾絲簾,跟此時的氣氛,居然倍儿合適。

「幾點了?」丫頭忽問。

「快十二點了吧。」他手機正在充電,懶得去看。

「哦。」丫頭把雜誌扔到床頭櫃上,呆坐了兩秒鐘,又掀開被子,悉悉索索的鑽進被窩,道:「我睡覺了。」

褚青回頭看她,背身躺著,小腦袋偏向另一邊,長長的頭髮散在外面,露出一抹白耳墜。

「呃,那個,我也睡了。」

他站起身,將書放好,在屋裡極其詭異的轉悠了幾步,才咳了一聲,揭起被角,小心躺上了床。

仰面,眼睛對著天花板,其實屋子挺大的,但從這個角度看去,似乎又很小。

右邊,是沐浴乳的淡淡香味,以及混合著的一種非常非常奇妙的味道。她的頭髮絲就在臉側,若有若無的觸碰著皮膚,略癢。

許是下雨的緣故,被窩裡有些涼,而她那邊,卻好像很溫暖的樣子。

他躺了半響,感覺肢體僵硬,便想翻個身,結果剛轉過去,范小爺就叫喚:「哎呀你壓著我頭髮了!」

她挺起脖子,用手扒拉著頭髮,一點點整理到枕頭上方。

褚青抽了抽嘴角,胳膊一搭,心一狠,直接湊了上去,臉龐在她眸子裡慢慢放大,隨即貼在了唇上。

范小爺立刻緊緊摟住他,用那個最喜歡的姿勢,兩條胳膊圈住他的脖子,舌頭也伸了進去,攪啊攪的。

比以往任何一次的親吻,都要熟悉和熱烈。

褚青的手慢慢滑向她腰間,輕輕解開繫帶,手指頭撩著衣襟,左右分開,又抬起身,細細看著。

很白,而且柔嫩,那盞橘光抹上去,似在皮膚塗了一層會流淌的溫潤,自腳趾尖,往上,到肉肉的大腿,突出的胯骨,再到軟滑的胸部……

接著往上,是丫頭閃亮亮的大眼睛,一點都沒害臊,特淡定,道:「這回不用解胸罩了,真省事。」

「你配合下氣氛行麼?」他無奈道。

丫頭抿抿嘴,表示盡量。

褚青幫她扯下衣袖,把睡袍甩在了一邊。然後半坐在床上,扒掉背心,又褪掉了自己的內褲,露出那根晃悠悠的東西。

「噫!真難看!」

范小爺瞄了一眼,嫌棄的偏過頭。

「大姐,這東西哪有好看的啊?」

「好不好看我也不知道啊,我就看過你的。」她撇撇嘴。

褚青快瘋了,深呼吸了幾口,待平靜點,趁熱壓了上去。剛親了親,底下那人又左扭右扭的,而且伸手推他。

「又乾嘛啊?」

「我要在上面。」

丫頭嘟囔著,費勁的翻過來,手腳並用的爬到他身上,腿一跨,就騎在了他腰間,表情特囂張,似乎很享受這種居高臨下的注視感。

「你知道咋做麼?」褚青兩手一攤,乾脆放棄了,任她折騰。

「不就是動麼!」

丫頭鄙視道,稍稍抬起屁股,扶住那根東西,對準位置,用力坐進去了一點。緊跟著就「哎喲」一聲,腳瞬間軟了,身子都抖了抖。

「疼!」她哭喪著臉。

「……」

褚青不理。

「疼!」

她繼續哭喪著臉。

「……」

他只好坐起來,摟過她,身子一轉,跟烙餅似的,又翻了過去,狠狠壓住,道:「別逞能了啊,老實躺著。」

這下范小爺不敢動了,那感覺,忒特麼疼了,乖乖的趴在哪兒。

褚青握住她的小手,親著她的嘴唇,臉頰,又滑到耳墜處,細細的咬啜著。

丫頭則抱住他的後背,就覺得那根舌頭,暖暖滑滑的,轉到脖子,轉到鎖骨……每舔弄一下,全身就激靈一下,汗毛孔都唰唰的舒張開了。

「嗯……」

她輕輕喘息著,腰肢微微拱起,像座漂亮的白橋。

一邊淪陷在那種奇異的酥癢中,一邊又保持著邏輯上的清醒,問:「哎你是不跟別人做過啊,動作這麼熟練呢?」

「啊?」

埋在她胸前的褚青猛地抬頭,嚇得差點軟了,死不承認道:「沒有,絕對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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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11-14 21:58:49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事後

下了一夜的大雨,次日早晨,已經停歇。陽光炙熱,水氣蒸發在空中,有種潮乎乎的溫暖。

屋子裡,薄薄的粉窗簾被太陽烤得有些透明,身上熱烘烘的,尤其,倆人還一起捂著被子。

而且,還光著身子。

范小爺枕著男朋友的右胳膊,腦袋埋在他脖頸間,手緊緊箍著後背,腿也不老實的,死死掛在他腰上。

她的骨架略大,瘦了還好,稍微胖一點,就會顯得膀大腰圓。所以特有自知之明,極力控制著警戒線,不過天賦難改,常年都是肉肉的。

褚青睜開眼,感覺很奇妙,就像抱著個軟軟的棉花糖,睡了一覺。她溫潤的鼻息呼得脖子發癢,輕輕擰了擰,又小心翼翼的動了下,想把酸痛的胳膊抽出來。

「嗯……」

丫頭迷糊了一聲,悠悠轉醒,在他懷裡蹭了蹭,才抬起頭。

小說裡都是騙人的,哪有什麼美人慵起,就乾巴巴的一張小臉,有點腫,眉目倦怠。好在,沒有眼屎什麼的……

她意識還比較恍惚,正在開機中,眨了眨眼睛,確定男朋友在旁邊,又安心的閉上。隔了會兒,才踢了他一下,哼唧道:「我餓了。」

「家裡沒菜了,出去吃吧。」他笑道。

「哦……那再躺會吧。」

褚青是只要睡醒,就再也躺不住那種,倍儿精神。下了床,繞到另一邊,拔掉充電器,看了看時間,略微詫異:「才八點啊!」

「把我電話給我,擱包裡呢。」丫頭閉著眼睛道。

他又光著身子跑到客廳。翻出手機,隨意一按,「咦。有個未接電話。」

「誰?」

「你媽。」

范小爺立馬就精神了,騰地坐起來。忙道:「拿來!」一抬眼,瞅見這個光溜溜的男人,仍然十分嫌棄,道:「噫,真難看!」

褚青靠著床頭,用手指摩挲著她的後背,問:「啥時候打的?」

「七點,怎麼沒動靜呢……哎呀。癢!」她扭了一下,給撥了過去。

「餵,媽!啊?你這麼早就回來啦?」

「呃,我在他這呢……過來,過來吃飯。」

「沒有!我昨天在家住的,我也剛過來……我可能中午回去吧……」

說完,扔了電話,把腦袋蒙在被子裡,撅著屁股拱了拱,鬱悶道:「哎呀我還想睡會呢!」

「好好躺著!」褚青拍了她一下。問:「你沒簽約的事,你媽知道了麼?」

「沒呢!不過也沒啥事,我就說合同給的條件太差了。就不想簽了唄。」

她靠過來,慢慢爬到他身上,跟兩張烙餅似的,緊緊貼合。

「你這麼著舒服啊?」褚青無語。

「嗯,舒服。」

丫頭雙手墊在他胸脯上,下巴支著手背,笑道:「這回我也沒戲拍了,你養我吧。」

倆人現在的情況是,褚青的現金加存款。一共就剩了幾千塊,范小爺倒還有十來萬塊錢。而兩味爺的收益。他們都不想動,這家店更像是最後的陣地。有它,心裡就不會慌。

其實飯店掙的錢,都勉強夠開一家分店了,只是目前沒這心思,穩當點。

「怎麼沒戲拍,李昱那邊不算啊?」他道。

「那又掙不著錢,還把咱倆都搭進去了,白乾。」

「你不能這麼想,你得想……」

「這是機會,這是突破,這是鍛煉,哎呀我明白我明白!」丫頭打斷他的話,撇撇嘴。

他捧起她的小臉,親了親,笑道:「行了,起來吧,還得吃飯去呢。」

「嗯。」丫頭撐起手臂,剛要爬起來,忽又偏過頭,瞪著他道:「哎不對啊,昨天那事還沒完呢,你想混過去是吧?」

「……怎麼還沒完啊?你又想幹嘛?」褚青快崩潰了。

范小爺把腰一挺,就坐了起來,騎在他身上,手往後一探,又握住那根東西,笑道:「你現在命根子都在我手裡了,我說話你聽不聽?」

「別鬧了。」他真的在蛋疼,覺著自己特抖m。

「誰跟你鬧了!」

丫頭使勁一揪,看他哧牙咧嘴的,俯下身子,貼著他鼻尖,道:「我問你,你錯沒錯?」

「錯了錯了。」

「以後還說不說那種混帳話了?」

「不說了不說了。」

「這還差不多。」范小爺滿意的鬆開手,恩准道:「起來吧!」

她的里衣和外衣,昨晚都濕得透透的,褚青簡單給洗了洗,正在陽台掛著。內衣和褲子都可以穿,上衣可能材質的問題,還有些潮。

他只好翻出兩件白襯衫,一人一件。

丫頭往身上一披,套進袖子,抖了抖前襟,問:「怎麼樣?」

「你把頭髮紮起來看看。」褚青瞬間被驚艷了。

男款的襯衫,雖然偏大,可配上她那張挺挺的小臉,還真有點男女通吃的渣攻範兒,

「嘖嘖,我還挺帥的嘛!」

她利索的綁了個馬尾,把釦子扣上,湊到鏡子前,自己也特滿意。

倆人下了樓,走在甬路上,兩側是蔫蔫巴巴的植物,葉子還沁著麻麻的水珠。外面陽光明媚,世界美好,心理和生理都近乎滿值,跟昨天的鬱悶完全不一樣。

范小爺的大襯衫,沒塞褲子裡,就那麼耷拉著,引得鄰居們時時側目。等往近了一看,哦,是這對兒啊。於是又很驚喜,紛紛打著招呼。

這個時間,估計沒早餐賣了,索性去兩味爺,好好吃一頓,畢竟都消耗了不少體力。

「哎等會,我買點東西。」

剛出了小區,瞥見前面有一家藥店,褚青便拐了兩步,說道。

「你買什麼,我也去。」

他回頭。斜著眼睛,笑道:「你真來啊?」

丫頭一看他那爛表情,就曉得沒好事。立馬打消念頭。

等了會兒,褚青拿著兩盒東西出來。遞給她一個,道:「先把這吃了。」

「這啥?」

范小爺擺弄著藥盒,長長的一串名,不懂,反正就瞅見避孕倆字。白了他一眼,撕掉包裝,直接扔嘴裡,就著口水嚥下去。問:「那我每次都得吃藥啊?」

「這就應急用的,女生不能老吃這個,對身體不好……」褚青給她普及了下相關知識,笑道:「你不吃也行啊,我還挺想要個孩子的。 」

「滾!」丫頭踹了一腳,搶過他手裡那個盒子,對這些物件都特好奇,道:「這玩意能套進去麼,這麼小……」

「哎行了行了,趕緊裝裡吧。」褚青看她有當場拆開試試的意思。連忙制止。

范小爺拉開包,扔了進去,忽皺了皺眉。冷哼一聲,道:「你肯定跟別人做過,不然你怎麼知道的?」

…………

褚青被封殺的具體緣由,他沒有說,跟任何人無關,只是不想昧著良心辦事。

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很快,影視圈和媒體圈都流傳出內幕消息,說這貨被禁。不是因為拍了幾部片子,而是他不肯受招安。

文藝工作者嘛。心裡總有那麼一股子憤世嫉俗,煢煢孑立的勁兒。越跟權勢對抗。越偏離大眾趣味,好像越顯得自己特有逼格。

所謂,這個世界,不懂哥的寂寞……

其實連姜聞也這追求,身為一個被壓迫的藝術家,覺著倍儿自豪,直到很長時間後,才算成熟起來。

畢竟,像老謀子那樣想明白的人極少,人家就是通透:藝術家只有掌握了話語權後,才能幹你想幹的事。

當然了,往後推十年,他也沒達到這個目標。

於是,褚青這檔子事一出,很多人挑大拇指:仗義,有操守,有追求……反正這貨的flag一下就立起來了。

尤其他還沒到處顯唄,說我怎麼怎麼著,對你們怎麼怎麼夠意思,你們得記著,以後有好事別忘了哥們。

他特安靜,跟以前毫無變化,該什麼樣還什麼樣,這就讓那些人又高看了一眼。

而范小爺的事,同行們多少也聽到點風聲,結果一看,呵!倆人不僅沒受影響,反倒更加秀恩愛的德行。

圈裡的好男好女,又妥妥多了一對。

至於範媽,自然也知道準女婿的操蛋事,倒沒說出什麼勢利的話,但不爽是肯定的。這個沒辦法,只得慢慢哄,褚青和范小爺,加上範爸,三對一,優勢奇大,範媽早晚得破罐破摔,把肉爛在鍋裡頭。

姜聞回國後,忙叨完後續事情,特意找他吃了頓飯,在家小店,一瓶接一瓶的吹,感情輕易不外露的爺們,說著說著,居然有點哽咽。

老薑更慘,褚青的處理結果,好歹還通知了本人。而對他,連點信兒都沒有。

這段時間,他已經跟某局聯繫了七次,始終沒人回應,他希望起碼有發言權,能對領導們說清楚自己的理念。

可實際上,領導們壓根拒絕跟他見面。他們的目的,只是要他在擔憂中等待。

然後,慢慢的悶死。

老薑對褚青,擱以前,最多是個印像不錯的後輩,現在就有點同為天涯淪落人的趕腳,特親近。

他也幫忙分析了下情況,有理有據。

因為禁導和禁演不一樣,前者有法律依據,時間長短,白紙黑字寫著。後者就隨意了,本來就沒有硬性規定,全憑時局變化。

這貨好像很有譜的樣子,成竹在胸,說,等吧,等到大變動的時候。

褚青比較蒙,就追著問。

姜聞比劃了比劃,笑道:「上邊,更上邊,最上邊,大變動,政策自然也會變,你也就出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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