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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睡覺會變白】文藝時代(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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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11-14 23:20:36
第一百六十章  背後的男人

古龍的作品改編,一向很難搞,人物沒有出處,武功沒有來路,情節跳脫隨意,多高的高高手,也可能被個店小二一悶棍撂倒。

總之,就甭談什麼邏輯性。

而影視劇里,最重要的恰恰是邏輯性和順暢的觀影體驗。若完全按著小說走,妥妥的撲街,只能從中提取精華片段,再由編劇補足,才能形成一個完整和諧的故事。

都說楚原拍古龍拍得最棒,但按照武俠內涵及畫風來講,徐老怪應該是最合適的人選,可惜這貨從來就不感興趣。

像《東方不敗》里,令狐沖和教主在孤崖之上,冷月之下,一個吹簫,一個飲酒,然後巴拉巴拉的念詩。

此種意境,要更符合古龍作品的總綱精神: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哦對了,由於這句話太過深入人心,以至於很多人認為是什麼古代俗語,其實,它是古龍的原創。

至於《武林外史》這部劇,跟原著小說壓根不挨著,全片下來,只有人名是真的。

丫最牛逼的地方,就是開啟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紛爭時代。書迷們,大部分是七七黨,劇迷們,大部分是飛飛黨。兩黨跨越了書和電視的媒體界限,不死不休的互噴。

與此類似的,還有什麼釵黛黨,靈月黨……

蛋疼無比!

褚青和范小爺到了之後,就跟劇組的一干主創見面。沒刻意擺什麼接風宴,大家伙簡單吃了頓食堂,各自認識認識,便回到賓館休息。

這次的拍攝周期比較長,丫頭帶的行李特多,自己又不愛收拾,洗完了澡,借著暈機暈車引發四肢無力的糟爛理由。心安理得的躺床上看男朋友做家務。

褚青幫她擺好牙具,掛好毛巾,把當季的換洗衣服歸攏起來,裝進一個袋子里……忙叨的腳不沾地,結果,轉身瞅見她正悠哉悠哉的趴哪磕瓜子。

立時就火了,忽地撲過去,幾下把她扒光,啪啪啪地開始教訓。

范小爺本來想好好睡一覺的,但看男朋友這麼有興致。也沒拒絕,還是很賣力的配合。

因為愛愛這種事呢,有時候真得互相遷就。

比如你已經很累了,對方卻特想要,那便不能甩臉子,該幹就幹。指不定下次,就輪到你欲火焚身,對方卻愛搭不理的吶。

而且,倆人經過了數次的沒羞沒臊。對彼此的身體和喜好逐漸熟悉,默契增長,狀態也是越來越交融。

話說丫頭的敏感帶很古怪,肚臍眼以下。往左右分,連著大腿的那兩條淺淺的肉溝線。這堪稱她的禁區,根本碰不得,隨便舔弄一下。就跟觸了電似的,全身都抖。

褚青發現女朋友的把柄後,便經常按住她的手腳。強行在那個區域來回蹂躪。

然後她那肉肉的小肚子,會不停的往上拱,嘴里哼哼唧唧的不曉得說什麼,直到脫力,猛地沉下去,斷了氣一樣。

大體來說,在這方面,倆人還都蠻享受的。

唯一讓他略郁悶的是,丫頭對上位姿勢的喜歡,簡直無以復加。每次都得騎上來,可體力又不行,往往沒動幾分鐘就腰酸腳軟,還死賴著不下去,樹袋熊似的掛著他。

總之,他們修整or折騰了一夜,反正挺精神抖擻的,第二天早早趕到了片場。

場景在天平山的高義園,跟成熟期的蘇州園林風格不大相同,共有五進,頗為宏敞。劇組挑了好些地方,才選中這里,朱七七好歹是江湖首富的女兒,貨真價實的富二代,住的地方太寒磣也說不過去。

「哎,你家小姐呢?」

褚青很好的盡到了一個助理的責任,拎包倒水,扇風跑腿,剛拿著倆蛋卷冰激凌回到片場,卻沒看著女朋友,便問她的貼身丫鬟,小泥巴。

「啊,她,她化妝去了,剛進去。」李茜正傻坐著,等待開拍,慌忙站起身,還指了指化妝間。

「那這個給你。」他遞過一只冰激凌。

「不,不用……」這姑娘連連擺手。

她此刻的造型非常坑爹,粉底碎花的衣裳,扎著兩只慘不忍睹的羊角辮,要多土有多土。五官呢,不算漂亮,卻蠻有靈氣的,尤其唇邊的一顆小痣,瞅著居然還挺嫵媚。

「你不愛吃?」他問。

「我,我挺愛吃的。」

「那就快拿著,要不化了。」褚青笑道,把冰激凌塞到她手里。

「謝謝。」李茜輕聲應道,她比較緊張,小菜鳥一只,還是第一部戲,隨便哪個演員,對自己都算大明星。

「你還上學呢?」他坐在旁邊,一口吞下去半個蛋筒,沒事閑聊。

「嗯,在京城學舞蹈。」

「那你今年多大?」

「我十六了。」

「哦。」他點點頭,並不意外。

她這副**的樣子,再過個十幾年好像也沒啥變化,妥妥的千年蘿莉精。

倆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又等了會,范小爺才化完了妝。褚青瞅見女朋友,眼睛頓時亮了。

她演過那麼多角色,還真沒試過這種千金大小姐的,那身明麗鮮亮的古裝一扮上,又好看又可愛,元氣滿滿,就叫個舒坦。

「行了,過來試試!」此時,道具組已經架好了梯子,大聲喊道。

范小爺顧不得跟男朋友打招呼,匆匆過去,先踩了踩,感覺還穩當,便順著爬到樹上,踅摸個結實點的枝椏,叉腿坐下。就是一傻大膽,根本不害怕,笑嘻嘻的還挺興奮。

「各人員就位!」

李茜拽著裙子跑進鏡頭,焦急的喊:「小姐,你在哪兒?」

「小姐,你快出來啊,別再玩了!」她四處尋找。

范小爺倚著枝幹,手里攥著個彈弓,箍上金珠子,對準她。嘣地射了出去,斜斜的落入草叢。

李茜瞥到副導演的提示,立馬捂著脖子摔倒,哎呦哎呦的叫喚,一副很疼的樣子。

「嘻,我技術越來越高了!」丫頭笑道,伸出根手指,在鼻子下面一劃,輕輕吸了口氣。

李茜費勁的爬起來,抬頭喊:「小姐你快下來吧。老爺不讓你爬樹的。」

「你管我?」她揚了揚下巴。

「哎呀家里出大事了!」

「出什麼大事了?」

「你下來,我告訴你。」李茜哄孩子似的招招手。

「好,那我下來了!」范小爺眨眨眼睛,作勢往下一跳。樹那麼高,當然不可能真跳,拼接鏡頭而已。

「過!」

夢季喊了聲,神情愉悅,演員出色,導演自然也開心。

范小爺踩著梯子。沒等到底就蹦了下來,第一時間跑到男朋友哪里,顯唄道:「怎麼樣怎麼樣?」

「不錯不錯,一點都不誇張。特自然。」褚青贊道。

原版的朱七七,有兩個地方最讓人詬病:土得掉渣的顏,以及更掉渣的演技。

而范小爺,無論臉蛋還是表演。都強了不止一點半點,就算壓不過王燕的氣場,也不至於落了太多下風。

「那是。我現在可跟以前不一樣了。」她愈加得瑟,接著又故意找茬,道:「哎我冰激凌呢?」

「我再給你買去。」褚青無奈,捏了捏她的臉蛋。

「劇組都很好,沒什麼事,范冰冰也進組了,表現還不錯。」

「進度麼,應該能保證,夢導心里有譜,他都老江湖了。」

「嗯,那好,有事我馬上跟您匯報。」

園子里的休息區,大大的遮陽棚下,擺著方桌,還有兩條長凳,江雪柔一邊吃著冰粥,一邊跟公司老板通電話。

旁邊是個小鋪子,景區內部的生意,賣些飲料雪糕什麼的。片場實在太熱,沒個陰涼地方,她便不時到這坐坐,算忙里偷閑。

褚青第二次過來,就看到了她,略微意外,招呼道:「雪柔姐!」

「喲,青子,來買東西?」江雪柔笑道。

「嗯,買冰激凌。」

「這水果冰粥也挺不錯的,你可以嘗嘗。」

他正準備掏錢,聽了覺著換換樣也好,便道:「行啊,那就來兩份,要草莓和西瓜的。」

「西瓜沒了,得現買。」店主頭也不抬的回道。

「多長時間?」

「不遠,十來分鐘吧。」

「行,我等會兒。」

褚青一屁股坐到她對面,瞄了眼遮陽棚之外,那火辣辣的方磚地,不由道:「這天兒太熱了。」

「是啊,這才七月份,過段時間更熱,得準備冰塊了。」江雪柔道。

「什麼冰塊?」他一愣。

「就是專門消暑的大冰塊,組里這麼多人,每天得五六袋吧。」

褚青似懂非懂,不過有一件事倒是挺明白的:都特麼是制片人,人家就能用冰塊,像自己這等窮酸劇組,只能啃冰棍了。

「叮鈴鈴!」

正說著,就聽一陣門鈴聲響,倆人同時摸出手機看了看。

「我的。」江雪柔笑道,起身稍走開了一點。

褚青真沒打算偷聽,可耳朵好使,她講話聲又大了些,內容斷斷續續的還是飄過來。

「喂,蘇總……嗯,怎麼樣了?」

「唐老師答應了?那太好了……呵,我怕的就是這個,畢竟有些重復麼,人家又忙。」

「別的我不擔心,毓越老師的本子,誰不想演……」

「啊?不是不是……我就覺著不太靠譜。」

她說了有六七分鐘,掛了電話回到座位,微蹙著眉,慢慢吃完了一塊木瓜,忽道:「青子,你平時上網麼?」

「呃,上啊。」褚青不知道如何準確的回答,只得概括道。

「我倒很少用電腦,現在上網的人多麼?」她又問。

「還行吧,應該有挺多的。」

江雪柔微微點頭,不再提這個事,繼續吃冰粥。

褚青心思卻活泛了,但不好意思直接說,糾結半天,舔了下嘴唇,道:「雪柔姐,晚上你有空麼?」

「有啊,怎麼了?」

「我跟兵兵想,想請你吃個飯。」

「沒事請我吃什麼飯?」她詫異。

「也沒別的,就是感謝你一下,而且我明天也走了,還得請你多關照關照她。」

「嗨,不用那麼客氣,吃飯就免……」江雪柔說著說著,一下子反應過來,眨眨眼睛,笑道:「你不光是為了謝我吧?」

「呃,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剛才打電話,我,我聽著了點。」

這貨又尷尬又羞澀,支支吾吾的問:「那個,你們,你們是不是準備開新戲?」


(上章有個錯誤,岳躍利這貨居然是大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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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11-14 23:20:52
第一百六十一章  靠譜的經紀人

天平山腳下有個小鎮子,人口不多,店面卻齊全,尤其是飯館,南北風味的應有盡有。組里的演員有時不愛吃大鍋飯了,就跑到這來打牙祭。

晚上八點多鐘,正是熱鬧的時候,路燈敞亮,照著街上的行人和貓狗。

一輛出租車穿過江南的繁囂夜市,順著小巷子七拐八拐,最後停在家飯館門前。朱漆長匾,寫著黑字:小四川水煮魚。

褚青給了車錢,拉著范小爺的手,跟著江雪柔進了店。

他本想要個包間的,可實地看看,瞬間放棄了。只有一層,鋪開十來張桌子,里頭隔成小屋,門一關,就是包間,門一拉,還是吵吵嚷嚷的,壓根不消停。

地方是江雪柔挑的,找了個靠窗的座位,沒看菜譜,隨口便道:「草魚,兩三斤的都行,不要豆芽,多加點娃娃菜。」

「好嘞!」服務員應道,回頭沖後廚喊了聲。

「哎,要微辣的!」江雪柔很正經的又叮囑一句,隨即對倆人笑道:「這家還有黑魚,不過我喜歡吃草魚的,肉嫩。」

「嗯,黑魚的肉緊實,發硬。」

褚青贊同道:「我平常都用花鰱做,肉更嫩,就是軟刺太多。」

「喲,你還會做菜呢?」她略微驚訝。

「是啊,不然我幹嘛找他?」范小爺在旁邊插嘴道。她很是不爽,白天拍了一天的戲,累死累活的還想好好睡一覺,就被男朋友直接拉過來。

不就是開部新戲麼,至於著急火燎的嘛,我這部劇才剛拍上好不好?

褚青沒搭理她,笑問:「雪柔姐,這家你經常來啊?」

「還行吧,來過兩次。組里那幫人饞著呢。一想吃好吃的,就攛掇我下山找食,鎮里的館子都掃遍了。」

「那倒是,當制片人是挺辛苦的,啥事都得顧著。」他深有同感。

「怎麼著,好像你也有經歷似的。」她笑道。

「經歷談不上,就是剛好在做一部電影的制片,成天忙忙叨叨的。以前沒做過,感覺太不容易了。」

江雪柔頗感意外,不由瞅了瞅他。對這位的光輝歷史,她當然清楚,說實在的,真沒當回事。

演藝圈的飯,能吃的多了去了,演員、導演、編劇、歌手、化妝、劇務、美工……大大小小的貨色,都靠這碗飯活著,一條路走不通,還有千條萬條的岔道讓你遛。

她平時跟朋友閑談。也聊起過褚青,覺著他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暫退幕後,休養生息,慢慢等待時機。

但這。這忒迅速點了吧。

制片人是那麼好當的?自己九十年代入行,歷練數年,才在今年有了獨當一面的機會和資本。

可眼前這貨,怎麼說轉就轉了?

「那是什麼電影?」她問。

「地下電影。過不了審,導演是我一朋友,就當幫幫忙。」褚青沒隱瞞。實話實說。

她恍然,客氣道:「哎,地下地上的,無所謂,片子好就行。」

正說著,水煮魚端了上來,滿滿的一大盆,浮著紅紅的辣子和油花,肥厚白嫩的魚肉都冒出了尖。

范小爺又累又餓,整個人狀態奇差,根本不管他們倆說啥,陪吃陪喝就好。此刻見了肉,精神抖擻,利索的拿起筷子,總算沒太失禮,還記著先給江雪柔夾了一塊。

江雪柔卻沒開吃,而是伸手拎過茶壺,倒了杯白水,再夾著那塊魚肉,放水里涮了涮,然後才塞進嘴。

「嘖!」

一入口,她就微張著唇,低呼道:「好辣!」

褚青:「……」

范小爺:「……」

倆人直接石化了,喂喂!乃這樣吃水煮魚,還有神馬意義麼?直接上盤刺身好不好?

「我一點都不能吃辣的,但我又特別喜歡吃辣的。」她解釋道,有點羞澀。

好吧……

褚青恍惚了片刻,決定把這個詭異的場景翻過去,咳了咳嗓子,開始說正事:「那個,雪柔姐,我就直說了啊,你們那部新戲不還沒找到女主角麼,你看兵兵怎麼樣?」

范小爺眨眨眼睛,不太好接口,她連啥情況都沒搞懂,只得充當背景板,悄默聲的低頭猛吃。

「你不先問問是什麼戲麼?」江雪柔笑道。

「不用問,你們的戲肯定是好戲。」這貨溜溜的拍著馬屁。

她伸出筷子,夾了夾別的菜,掩著嘴慢慢嚼動,半響沒言語,似要把口腔里的辣味沖淡些。

《武林外史》剛剛開拍,就惦記著下一部戲,此種做法,稍顯得不厚道。但她並未反感,因為擱這個圈子里混,再普遍不過了。

自己對他們倆,雖說了解的不夠多,可也沒啥壞印象,相反還覺著挺合拍的。如果條件真優秀的話,她還是願意提供一個機會的。

這也是她為什麼會答應出來吃飯的原因。

「戲是清朝戲。」她緩緩開口,介紹道:「計劃在十月份開機,目前大部分演員已經敲定,差的就是男女主角。京城那邊呢,本來是想公開招募的,而且打算接受網上報名,洽談好了一家網站,好像叫什麼新浪。」

「其實只是個噱頭,先把風聲放出來,搏一搏關注度,演員還得私下里找。」

她看了看范小爺,笑道:「這次,周易只是次級制作方,我可以幫忙推薦一下,成不成就靠你們自己的了。兵兵呢,形象和經驗都挺符合的,我感覺問題應該不大。」

有這句話就ok了!

褚青連忙站起身,道:「雪柔姐,那就太謝謝你了!」

江雪柔擺擺手,示意他坐下,接著道:「這劇的班底超強,幾乎是《雍正王朝》的原班人馬,毓越老師的本子我也看過了,絕對是好故事。」

「毓越?名字咋這麼奇怪呢?」范小爺吃著吃著,忽聽到一個槽點。抬頭問道。

「哦,他是恭親王的嫡系子孫,名字跟我們不太一樣。」

「恭親王是誰啊?」她又傻乎乎的問。

褚青都看不過去了,就算自己是學渣,起碼在歷史課本上也見過這位啊,拍了下她的腦袋,道:「別說話了你!」

丫頭擱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腳,沒理那茬,笑嘻嘻的道:「雪柔姐,那這戲叫什麼啊?」

江雪柔看他們兩個打打鬧鬧的。不由抿了抿嘴,道:「《李衛當官》。」

再次客串了一把經紀人之後,褚青還得回去,繼續當他那苦逼的制片人。這兩份職業,他覺著自己都挺有天賦的,但可沒打算長期做下去。

一個為了幫丫頭,那是欠她的;一個為了幫李昱,糊里糊涂被逼上的賊船。反正都是關系別人,而他自己呢。最喜歡的終究還是演戲。

臨別的頭天晚上,范小爺忽然變得很瘋,像只暴躁的小獅子捕獲到了獵物,跟他死死的擁抱。撕咬,糾纏著胳膊,雙腿,腰肢。脖頸,以至每一寸皮膚。

許是薄薄的汗珠,許是細細的喘息。許是黏黏的親吻,拉扯出的口水……空氣中似分泌著一股古怪的荷爾蒙味道,彼此的身體和氣味,從未這樣的清晰透徹。

倆人折騰了好久好久,誰也不想停歇,直到筋疲力盡。丫頭窩在他懷里,難得的表露出嬌弱可憐的一面,非常非常的舍不得。

九七年結識,九八年交往,到現在,他們一起經歷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從普通的情侶關系,變成了有牢固的感情基礎,有默契的精神溝通,有共同的事業目標,這三者合一的人生伴侶。

說起來,他們才認識三年多,談什麼人生伴侶的,有點可笑。

可事實就是這樣,男女之間,若沒有那三種層次的牽連紐帶,那維持他們長期在一起的原因是什麼呢?

有錢?

好看?

湊合?

還是超強的啪啪啪能力?

這些東西,太不靠譜,隨時可以消失,然後分開,並且毫不留戀。

李昱對褚青的歸來,表現出極大的熱情。

他不在的幾天里,劇組的後勤簡直一團糟,日程,食水,車輛,調度,乃至對拍攝現場的掌控力,沒有人可以頂上。

這會,大家才念叨起他的辛苦,以及後知後覺的發現:平時不聲不響,卻盡最大努力的給所有人鋪陳好了一切。

可能受范小爺的調教習慣了,褚青每去一個新鮮的地方,總會帶些禮物回來。此次也不例外,蘇繡,蘇扇,絲巾,綠茶,還有方便拿的小吃,像蜜餞,拉糕,松子糖……他還認真考慮了下,空運幾箱大閘蟹的可能性,後來放棄了。

這些禮物,不光是王瞳張婧初她們,劇組每個人都有,錢不多,就是個心意。

總之,他一回來,大家都特安心,有底了。

至於劉曄那孫子,已經拍完了戲份,回去京城,對沒能跟他知會一聲,表示很無所謂,半點不遺憾。

好吧……

《今年夏天》的進度還算順利,大事沒有,小事不斷,始終堅挺的往前走。

當然了,李昱不會讓褚青的心情那麼舒坦,當晚就敲開了他的房間,通知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快沒錢了!

褚青衣服都沒換,跟她一人抱著個計算器,核算了半夜,最後得出結論:如果不ng的話,全部一條過,那剩下的錢,勉強能支撐到殺青。

但用膝蓋想想就知道,肯定不可能啊!起碼還有幾十場戲,半個月左右的時間,才能結束。

李昱一直嘮嘮叨叨的,打擊甚大,處於某種妄想或分裂的狀態,而且又打算賣房子。

褚青制止了她,覺著特悲摧,只得把范小爺扔的那五萬塊錢掏了出來,往里填坑。

都拍到這份上了,再大的困難也得撐著,真要是停拍了,那前面的工作就白費了。這麼多天,這麼多人,這麼多的努力和付出,玩鬧呢!

雖然不太準確,他也算體驗到了一把騎虎難下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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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11-14 23:21:09
第一百六十二章  高興

「注意了,先試拍一遍啊!大家都盯著點,有問題趕緊說。」狹小的房間內,李昱連聲囑咐道。

她現在也學乖了,正式拍攝前先走兩遍,找找感覺,對了再開攝影機。很耽誤功夫,但沒辦法,純粹被逼的,膠片那麼貴,得盡量省著點。

「好了,小初準備了!」李昱一拍巴掌,道:「開始!」

張婧初坐在椅上,手裡夾煙,穿著件水藍色的背心,頭髮乾枯,像凍了霜打起卷的稻草。

她慢慢抽了口煙,又往煙灰缸裡磕了磕。

「停!」

李昱打斷她的動作,上前幾步,皺眉道:「你拿煙這姿勢,怎麼這麼彆扭呢?」

「她那一看就是新手,老煙鬼可不那麼拿煙。」王玉擦拭著機器,擱旁邊插話道。

「對!」李昱恍然,隨即笑道:「哎王哥,那你受累,教教她。」

「女的抽煙,跟男的不一樣,我可教不了這個。」王玉連忙擺手,表示抱歉。

她抿起嘴,比較犯愁,組裡壓根就沒有會抽煙的女人,但這個鏡頭自己還特想要,而且得精緻。

合計了片刻,沒啥頭緒,只得走老路:有困難,找製片!她抬眼看了看,發現某隻生物沒在屋裡,發飆道:「褚青呢?」

「樓下跟賣盒飯的結賬呢。」劇務弱弱的答道。

「瞅瞅完事沒,叫上來。」

劇務蹭到窗口,探出腦袋,大喊了一聲:「青哥,導演找你!」

「知道了!」樓底下隱隱約約的回應。

不一會,褚青噔噔噔跑上來,沒進屋就問:「又咋了?」

「喏,你教教小初怎麼拿煙。」李昱努努嘴。

「……」

他簡直無語。暗自吐槽:這事也找我?你是真信得過我,還是純當大牲口使喚呢?

搖搖頭,湊到張婧初跟前,又衝王瞳招招手,道:「姐,你也過來。」

三人圍成一個小圈,褚青以兩世煙民的豐富經驗,開始授課。

「咱們一般拿煙,都這麼拿。」他用食指和指夾著煙,位置往過濾嘴偏下一點。道:「但女生抽煙,得這麼拿,松點,別太使勁。」

他把掌心敞開,白白的煙桿搭著指,食指輕輕按住,起到固定作用,然後大拇指稍稍抵著過濾嘴。

王瞳跟著做了一遍,完美達成。斜著眼睛,笑問:「哪個女的抽煙能讓你看這麼細?」

「啊?就,就一朋友,朋友。」他瞬間心虛。

「嘖!」她猛地抬起手。似想拍這貨的頭,又放下,懶得搭理,轉向張婧初。道:「小初,怎麼樣?」

「嗯,可以了。」

褚青不敢再待。麻溜的竄了出來,站到邊邊角角的地方,衝李昱比劃了一下。

「各人員就位!就位!現在正式開拍!」

「Action」

張婧初看著那台22寸的小電視,裡面是歪著嘴的小崔,正跟嘉賓貧,把人家忽得一來一來的。

她右胳膊拄著桌,按照剛才學會的手勢,鬆鬆散散的夾著煙。五根手指分開,形態自然,配上修長纖細的指頭,像綻著的蘭花一樣,那叫個漂亮。

兩秒鐘後,王瞳入鏡,嘴裡也叼根煙,搭著椅邊,陪女朋友一起看電視。

「哎你知不知道?」張婧初忽問。

「什麼?」

「算了算了。」她笑笑。

「有什麼事瞞著我啊?」王瞳眨眨眼睛,攬過她肩膀,嘴唇肆意的貼了上去。

張婧初無奈,將煙扔進煙灰缸,配合的轉頭,順便摟住對方的脖。

王瞳的個要高一點,親她的時候,身得稍稍傾斜。她的腰肢很軟,擰過去的角度特對,特協調,充滿了挑逗性的美感。

「好!過!」

李昱喊了停,滿臉興奮,看著這倆姑娘,心情忽然很感慨,雙手不由重重的擊了一下,然後兩下,三下,四下……

褚青笑了笑,腋窩夾著記錄本,也用力的拍著手。

現場的工作人員見了,紛紛放下活計,緊跟他們後面,都鼓起了掌。

今天全齊了,二十幾個人擠滿了小屋,嘩嘩的掌聲將空間壓縮得更憋悶,似有股熱流在裡面湧動,不斷升騰,下一秒就會砰砰的爆炸開。

這些日,兩位女演員的辛苦和付出,大家都看在眼裡。此刻終於完結了,極其真摯的為她們鼓勵和致敬。

組里大部分是年輕人,個個好樣的,沒有勾心鬥角,沒有懈怠懶惰。劇組雖然小,那種熱情而蓬勃的氣氛,卻踏踏實實的飽滿。

因為電影的,每個人都有。

你可以鄙視化妝師的低微,你可以嘲笑劇務的卑賤,但你絕對不能否認,擁有電影的,不光是導演,演員,編劇……只要有機會,他們都願意去拼儘自己的全力,就為觸摸到它,哪怕僅僅一次。

這些年輕人是幸運的,碰到了一位純粹的導演,碰到了很多純粹的演員,更碰到了褚青這樣的製片人。

正是由於這種純粹,讓他們心甘情願的,去共同奮戰,共同努力。

倆姑娘被大家搞得有些呆,王瞳還好點,馬上回過神,對著四周微微鞠躬,不停道:「謝謝!謝謝!」

張婧初就徹底僵住了,死死捂著臉,不肯起身。

她喜歡表演,這甚至是她一輩最大的追求,可真的沒想到,當第一部作品完成時,當面對眼前的伙伴們,那切實流淌的感動,讓她承受不住……

自己居然在哭。

李昱繞過監視器,卻沒站到間,把位置讓了出來,示意褚青。

他有點緊張,深吸了口氣,慢慢挪著步立在場,伸手往下壓了壓,莫大的成就感自心裡噴薄而出:

「《今年夏天》。殺青!」

……

原本的故事呢,是李昱砸鍋賣鐵拍完這部戲,給劇組人員買了車票,兜里一分錢都沒剩下。最後,丫扒著火車皮,偷偷溜了上去,才算滾回京城。

而現在,她踩到了一大坨狗屎,生生逮住了褚青這麼個山寨土豪。

到拍攝後期,倆人可以說心驚膽戰。小心翼翼的掌控著每個鏡頭,就怕浪費膠片。不過幸好,那十多萬敗沒了之後,褚青又投進去的五萬塊,還詭異的剩了點。

核算了下,結了賓館的賬,吃過殺青宴,再雇車回返,嗯。剛好花光。至於演員的酬勞,以及後期製作的費用,那就半個沒有了。

他現在的心態特好,五萬也是投。十萬也是投,反正得把這片鼓搗出來,不然自己都不甘心。

錢麼,只能動用兩味爺的資金了。

夏天聚會吃什麼?當然是串了!除了應季之外。主要很便宜。

七點多鐘的時候,天剛濛濛黑,二十幾個人殺到泉城的夜市街。霸道的包了家大排檔,四人一桌,全部鋪滿……呃,那店也就七張桌。

板筋,雞心,韭菜,羊槍,羊蛋,大腰,一溜水的往上端,敞開了吃,啤酒管夠。

女生們對壯陽的食物不太感興趣,要了好多扁豆和茄,以及饅頭片。麻辣燙這會還很廉價,塊錢能買兩碗。

褚青別看特悶騷,一到大規模聚餐的當口,就慫了,話變得少,安安靜靜的暴飲暴食。但起碼的交際程序還是懂的,自己算最大的頭兒了,必然要說兩句。

他倒滿一杯酒,站起身,用筷敲了敲玻璃杯,見場面靜下,笑道:「地方有點寒磣啊,大家這麼辛苦,連頓飯都不能好好吃,我挺過意不去的。咱們錢不多了,沒辦法,回去我肯定給補上。」

「補幾頓啊?」有人起哄。

「想吃幾頓就吃幾頓!」他端著杯,笑道:「話我不多說了,我謝謝大家,乾了!」

「乾了!」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手裡滿滿的酒,一仰脖,全下去了。

喝完首杯酒,講完場面話,褚青便想著沒事了,他們該幹嘛幹嘛。可這貨忘了,按照流程,接著就該輪番敬他。

還珠的殺青宴,他見識過一次,沒想到這回,到自己倒霉了。

「青哥,我敬你一杯,謝謝你照顧。」

這是美術。

「青哥,跟你一塊太舒坦了,希望下次有機會再合作。」

這是燈光。

「青哥,啥也不說,都在酒裡,來幹!」

這是劇務。

……

好像故意的,一個一個往上湊,誰也不含糊,表情特誠懇,逼得褚青都不好意思喝半杯。

連乾了四杯,腦袋開始蒙圈,瞅著第五個,笑麼嘻嘻的正要過來,連忙擺手,制止道:「不行,不行了!我真不能喝了!」

「青哥,你不給面啊!」那姑娘非常傷心。

李昱唯恐天下不亂,拍著桌,攛掇道:「他不想喝了,你們說,怎麼辦?」

「灌他!」

那幫孫齊聲大喊,倆哥們瞬間堵住門口,剩下的拎著酒瓶往跟前衝。

褚青見躲不過,索性豁出去了,來者不拒,壓根不經過口腔,直接倒嗓眼裡。

不大功夫,一輪喝完了,按兩杯半合一瓶算,丫已經乾了半箱。肚脹脹的,就是個難受,擰擰身,都能聽著酒水在胃裡的咣當聲。

但仍然沒結束,還有仨人沒敬。

張婧初先來,特靦腆,她非常非常的感激這個男人,可以說,是他把自己領上了演員的道路,而且教會了很多東西。

往高端了說,簡直算人生導師那類的。

然後是李昱,她對褚青其實挺內疚的,人家好好一良民,硬被拽上了賊船。平時不便表達,藉著酒勁,嘮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跟他磕頭拜把的意思都有。

倆人過後,王瞳也跟著湊趣,端著杯,笑道:「來!」

「姐,你就別鬧了!我這都快死了。」褚青無奈道。

「那你喝不喝?」她道。

「喝,喝。」他手直哆嗦,乾了今晚的最後一杯,便攤在椅上,動也不動。

其他人繼續吃吃喝喝,鬧鬧哄哄的到深夜,店家快打烊了才散去。

褚青腳軟,根本不能直立行走,別人喝得也差不多了,就王瞳清醒,一斤白酒的量真不是蓋的。費了老大的勁,方把他弄回房間,一下栽倒在床。

王瞳給他脫了鞋,看他仰躺著,微張著嘴,胸口不停起伏,問:「感覺怎麼樣?」

「死不了!」

褚青應了聲,道:「腦袋裡明白,身上,身上動不了。」

她浸了條熱毛巾,幫他擦了擦臉,折騰好一會,又站在床邊,看了半響,忽道:「用我陪你麼?」

褚青勉強搖搖頭,含糊著:「姐,你也回去睡吧。」

「嗯,那你好好躺著。」

她關了燈,輕輕帶上門,襯著走廊裡的光亮,漸漸隱去身影。

屋里黑漆漆一片,只有自己略沉重的呼吸聲。褚青就感覺五臟腑快翻了出來,難受得緊,始終沒有睏意。

躺了好久,覺著酒勁散了點,才撐起身,摸到手機,撥了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號碼。

他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說,但放到席間,又不好意思開口,只能對女朋友傾述傾述。

「嘟嘟……」

過了片刻,電話接通,范小爺同樣很疲憊的聲音傳來:「餵,這麼晚還沒睡?」

「我們今兒殺青,剛吃完飯。」

「我也剛下戲,累死了。哎,你喝酒啦?」

「是啊,差點被那幫孫灌死。」

「誰灌你啊,你不削他!」她笑道。

「二十多人呢,打不過。」

褚青也笑,頓了頓,又道:「丫頭,我,我現在特高興。」

「嗯?你高興什麼?」范小爺一怔。

他瞇著眼,恍恍惚惚的道:「我也不知道,就覺著,覺著好像幹成了件大事兒。跟拍戲還不一樣,反正就是,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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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非主流圈的搶手貨

褚青自睡夢醒來,眼皮沉得厲害,沒睜開,先往左邊摸了摸,空的;又往右邊摸了摸,還是空的;最後摸了摸自己身上,衣服都沒脫。

瞬間鬆了口氣,還好,沒發生什麼狗血的酒後亂性,一夜之情,感受到了一具or幾具柔軟溫熱的身體之類的……

他使勁搓了搓臉,手感特差,似有乾燥的細屑刷刷往下掉,拿過手機看了看,八點。

不早了,趕緊撐起身,晃晃的到衛生間洗漱,宿醉的滋味真是欲仙欲死,現在還暈乎乎的。放了冷水,嘩嘩的刺激著皮膚,汗毛猛地一抖,精神才振作了些。

「起來了沒?」

這時,房門忽然被推開,還有個聲音詢問。

褚青抬起頭,十分納悶,道:「你哪來的門卡?」

王瞳拎著個塑料袋,徑直走進屋裡,放在桌上,道:「我昨晚沒鎖。」

「怕我死裡邊沒人管啊?」他靠著門框,用毛巾胡亂擦著,後頸的髮根還沾著水氣。

她沒理這茬,取出兩個飯盒,道:「買了點早餐,湊合吃吧。」

「賓館不管飯了?」他奇道。

「今兒做的是雞蛋羹。」她揭開蓋,露出黃澄澄的小米粥,道:「你得喝點這個,不然胃受不了。」

「嘖,這會知道我受不了了?昨天那麼狠。」

「吃你的吧!」王瞳拍了下他的後腦勺。

褚青撇撇嘴,拽過椅坐下。見另一個飯盒裡,裝著三隻包和一撮小鹹菜,筷也不用。直接拿起來咬掉半只,隨口問:「飯盒跟小李借的吧?」

「現買的。」王瞳坐在稍矮點的圓墩上,支著下巴,笑問:「好吃麼?」

「嗯嗯。」他嘴裡嚼滿了東西,連連點頭,道:「就包少了點,再來倆正好。」

「那我再給你買去?」她皺了皺鼻。

「哎不用。不用!」褚青忙道,又稀里呼嚕的幹掉了半飯盒粥,問:「你東西收拾好了麼。咱們午出發。」

「好了,大家都等著呢。」

「他們倒精神!」

這貨吃的很快,不到五分鐘就搞定了,還打算涮飯盒。被王瞳按住。「行了,你收拾行李去吧,我來。」

褚青的衣服不多,雜物也少,重要的是那些片場記錄本和帶。全組人的命根,好容易電影拍完了,結果不小心把膠片丟了損了,哭都沒地方哭去。

「姐。你回去幹嘛啊,還拍戲麼?」他一邊整理著零散的紙張。一邊問道。

「有部電影,剛談,還沒簽呢。」

「什麼片?」

「賈紅生知道吧?」王瞳拎著飯盒出來,輕輕甩了甩。

「嗯,知道。」

「他頭幾年不吸毒了麼,這片就是拍他的真人真事,我演他妹妹。」

「哦。」

褚青停頓了片刻,覺著特奇妙。陌生的人,通過熟悉的人建立起了觀感,就像一張碩大的網,每個人紛亂複雜的相互交織,總有根線會牽扯到彼此。

「行了,我回屋了。」

她重新拎著塑料袋,走了兩步,又似想起什麼事,停下道:「哎對了,我那份錢,你手頭緊就不用給了。」

「不行不行!」

褚青立時急了,直追到走廊,見她忽地一轉身,笑道:「怎麼不行?我又沒說不要,你什麼時候寬裕了,什麼時候再給,別逞能啊,把片做好最要緊。」

……

七月,老賈的《站台》終於剪輯完畢。

時長原本為三個半小時,在投資方的強壓下,又縮減了二十分鐘。電影一出來,他便收到了威尼斯電影節的邀請,下月就得去參加。

也虧的男主角忙完了,不然他還得跑到泉城去抓人。

話說褚青回到京城後,活計就比較輕鬆了,後期製作方面,自己也不懂,就只把握個大方向。

什麼大方向呢?

倆字:好看。

他要求特簡單,畫面乾淨,聲音清晰,還有就是,親熱戲千萬別吝嗇。

具體執行由李昱來做,憑藉在央視的工作經歷,非常輕鬆的找到了剪輯、配樂、音效,以及字幕的專業人員。業務熟練,態度和善,而且相比市場價,還能給個友情折扣。

褚青的意思是先做一版英字幕的,然後再觀察觀察。因為這部電影,擱國內唯一的出路就是賣盜版盤,所以只能送到國外去參展。

這他可見多了,什麼類b類的,什麼歐洲三大咖……都清楚,不像以前那般沒化。

按今年的時間算,是不成了,他計劃明年看看,能去柏林去柏林,能去戛納去戛納,實在沒轍,不還有鹿特丹麼?

大概的流程,他明白,但涉及到詳細的操作手段,還得請教高人。

高人麼,他最不缺,身邊那幫孫都是。

京城,兩味爺。

「現在物價比去年漲了不少,我問了好幾家,他們已經重新定單了,咱們的價格確實有點低。」

辦公室裡,黃穎正跟褚青匯報情況。這姑娘的成長非常迅速,不光財務,連經營和管理也都門清,平時大大小小的事情處理得極為妥當,其實就相當於兩味爺的經理了。

「他們賣多少?」褚青問。

「像一盤鍋包肉,咱們賣十五,他們賣十八,還有的賣二十。」

「咱們賠錢麼?」

「目前還有的賺,就是利潤少了兩成左右。」她張口就答。

褚青揉揉腦袋,覺著很麻煩,真的不擅長這種東西,便問:「那你咋想的?」

「當然得漲了。但別那麼高,比人家稍微低一點。」

「成,反正交給你了。」他站起身。笑道:「我一會有個飯局,晚上不過去吃了,程老頭最近還挺好的?」

「嗯,都挺好的。」黃穎點點頭,又問:「哎哥,你從店裡抽錢的事兒,告訴兵兵了麼?」

「當然告訴了啊!」他苦著臉。鬱悶道:「給我罵了一頓。」

她笑道:「兵兵也是著急,擔心你麼。」

「我知道,她不是怕虧錢。是怕這片拍得不好,白演了。」褚青指了指自己的鼻,無奈道:「她著急上火的,還能找誰撒氣。找我唄。」

說著倆人下了樓。黃穎送他出門,看他坐上出租車,又站了會,才回身進屋。

此時的天氣熱得很,褚青一路吹著空調,到了聚會的那家飯館。附近的環境很陌生,京城如此之大,從沒來過這個地段。

抬眼看了看牌。不禁咧嘴,這天居然特麼的吃火鍋!

二樓的包間很多。門牌上掛著梅蘭竹菊的爛名字,跟麻辣火鍋的鄉土味半點不搭。他拐來拐去,尋到了一處地方,樓燁那性感的嗓聽得真真的。

見了他,屋裡的七個人,嘩啦全站了起來,特同步。

褚青嚇得愣住,怎麼這麼多人?

局是老賈和樓燁一起張羅的,他沒多合計,就當吃個飯,正好也想問問影片參展的事。可這會一看,好傢伙,怕還有別的講究。

那幾個人,有認識但沒來往的,也有完全臉盲的,瞅著年齡都比自己大,此種略帶抽風感的迎接陣仗,忒不習慣。

「等你半天了。」

賈璋柯湊到跟前,拉著他胳膊,道:「來,我給你介紹介紹。」

先指著一個包臉的捲毛,道:「這位是張園。」

接著,又沖一肥頭肥腦的哥們,道:「這位是王曉帥。」

第三位的畫風要正常點,長發,戴一眼鏡,很深沉的調調。

「這是路學常。」

到第四個,又扭曲了,短寸,長得特像《鄉村愛情》的男主角。

「這是朱紋。」

最後那個,又黑又瘦,也戴著眼鏡,自己開口,笑道:「你好你好,我叫汪超。」

「你好你好。」褚青跟他們一一握完手,滿腦袋霧水。

什麼情況這是,老男人寂寞芳心聯誼會?

「你們不總吵吵見這個小老弟麼,我們可把人叫來了。」樓燁插嘴道,又拽出一把椅,招呼著:「青,來坐。」

「呃,好。」

這貨老實坐下,異常的尷尬,一堆熟人裡,突然冒出來一不熟的,多生硬。

「青,聽說你現在當製片呢?」

張園似乎挺自來熟的,把碗筷順到他那邊,問道。

「啊是,剛拍完,正做後期呢。」

「聽說是同性電影?」王曉帥用粗短的手指頭夾著根煙,繼續問。

「嗯,說三個女同性戀的。」

「聽說導演以前拍紀錄片的?」路學常蠻老實的樣,接著問。

「……」

他蛋疼!大哥,你們都聽誰說的啊?

不過跟這些人閒聊了幾句,氣氛也親近了點。

火鍋是大鍋,老鴨湯的底,濃稠白亮,慢慢沸騰,一盤盤的肉和青菜端了上來。張園顯然是領袖,拿著瓶白酒,給每人倒了少半杯,道:「人齊,菜齊,我開個場。今天呢,就為了三件事。」

「一個,老賈馬上要出征威尼斯了,算給他踐行。」

「再有,就是見見咱們這位小老弟,熱絡熱絡。」

「最後,咱們幾個也好久沒見了,藉著機會聚聚……」

「哎,還有第四個呢!」

朱紋不客氣的打斷他,笑道:「我正想找青拍戲呢,得算上。」

他這話一出,別人沒啥反應,汪超卻坐不住了,忙道:「你故意的是吧,非得跟我搶?我劇本都帶來了!」

「呵……」

未等朱紋反駁,旁邊的王曉帥先忍不住笑了聲,搖搖頭,道:「我還以為我是第一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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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演不演

樓燁,路學常,王曉帥,這三個是北影85屆的同學。張園也是這屆的,但他是攝影系。而賈璋柯和汪超,算北影的後輩,其汪超還有個作家的身份,寫了不少小說。

朱紋就比較另類了,丫最早是研究鍋爐的工程師,後來投身化界,成為江南墨客群裡很有名氣的一咖。十年代期,又開始寫劇本,彰明的《巫山云雨》,張園的《過年回家》都出自他的手筆。

國內的演藝圈,北影和戲,堪稱兩大山脈,從古至今,從上到下,牽牽扯扯的關係太多。許是藝校的特殊性質,相比其他大學,這倆地方出來的學生,對同期同年什麼的,看的非常重。

頗有點古時讀書人的那種提攜香火情。

導演一般有導演的圈,人家都是創作者,得為自己作品的靈魂負責。演員呢,說白了,就是打工的,拿錢拍戲,拍完走人,流水的大頭兵。

所以兩伙人本質不同,極少讓對方摻和進來。當然也有例外的,比如馮老師和葛大爺,他們屬於利益共同體,這輩估計就綁一塊了。

張園這幫矯情人,肯壓下藝術家的矜持,主動的來捧褚青,是因為他值得捧。其實要光說他戲好,品行好,交情好,那頂多算往來的基礎,想上升到圈的地步,根本不夠。

但褚青有投名狀啊!

丫彪呼呼的拒絕招安,換來的那紙封殺令,就是最具力度的一桿大旗。

哥哥們一看,呵!好傢伙,原來你跟我們是一掛的!

「啪!」

汪超從包裡拎出劇本,拍在桌上,看著朱紋。

朱紋也不示弱,同樣翻出個本甩哪。然後瞅著王曉帥。

「別看我,我沒帶,你們先聊,我等會跟青說。」王曉帥不緊不慢的叼著煙,笑道。

至於張園那幾個貨,正樂顛顛的看熱鬧。

「那個,超哥,朱哥,曉帥哥……」

褚青咂巴了下嘴,覺著這一串稱呼還挺押韻。道:「我的情況你們都了解,拍電影可上映不了。」

朱紋嗤笑了聲:「這你不用管,我們心裡有數。」說著把劇本一推,道:「你先看看。」

「呃,好。」

他挺直身,用餐巾紙抿了抿微微出汗的手指頭,揭開扉頁。忽然心裡很慌,感覺特不真實,就像自己猛地變成了當紅炸雞。什麼禦姐蘿莉怪大叔,紛紛哭啊喊啊求你鞭打滴蠟燭。

本很薄,最上面寫著倆大字,《海鮮》。

開頭很奇葩。居然是一首詩:

「像海注視波浪,像天空俯瞰雲彩,我凝神於自己的呼吸,我凝神於自己的呼吸。我看到了你,越來越冷。」

褚青抽了抽嘴角,對此種蛋疼的呻吟絲毫無感。直接跳過,順著往下看。

許是人的破毛病,朱紋的筆調極其賣弄,不大像標準的劇本,倒夾著點小說的意思。寫的故事很抽象,卻非常有感染力,翻過兩頁的時候,褚青已經喜歡上了,剛要開口應承,眼皮一掃,隨後就蹦出一行字:

「陰暗的房間裡,警察肆意乾著那個小保姆。」

他心裡抖了抖,預感不妙,又捻了幾頁,還有:

「警察看著她那身潔白的婚紗,忽地撲過去,把她用力按倒在床上,幾下便褪掉了褲。」

褚青抬頭,盡量保持淡定的笑容,問道:「朱哥,這片有親熱戲麼?」

「啊,有兩三場。」

「到什麼尺度?」

「香港三級片看過吧?比他們那個差點。」朱紋滿不在乎。

「……」

「朱哥,我就實話實說了啊。」他合起劇本,道:「我答應過我女朋友,不拍親熱戲,所以,呃,不好意思。」

「喲?」

朱紋挑挑眉毛,有點意外和嘲諷。

這位可是無法無天的主兒,他曾經對路遙寫《平凡的世界》時,翻閱大量資料而導致手指摩破皮的事情,感到不可思議,並且不屑一顧。

幸好還算給褚青面,沒說出啥難聽的話來,點點頭,笑道:「嗯,沒事,女人更重要麼。」

張園見氣氛略微尷尬,插嘴道:「人家夫妻恩愛,全國人民都知道,別找茬啊!」

「青,我這裡可沒有親熱戲,絕對放心。」汪超蔫蔫的及時補刀。

褚青笑笑,又拿起他的私貨,翻了翻,筆力不如朱紋,劇本卻蠻規範的。

他看得很認真,一頁頁的慢慢揭過,那幾個人吃吃喝喝的聊著天,壓根不理。

約莫二十多分鐘,他放下本,委婉道:「超哥,你這戲,我得考慮考慮。」

「行,不過你最好給我個時間。」汪超痛快道,沒什麼不滿。導演挑角兒,演員挑戲,各取所需,很自然的事,不能因為人情就妥協了。

「呃,兩天成麼?」褚青道。

「成,我等你回信。」

三部戲,看似挺多的,結果推掉一部,待定一部,轉眼快沒了。這年頭,錢毛,戲也毛,忒不禁使。

就剩最後了,大家都看向王曉帥,他還很抱歉的樣,笑道:「我這太不好意思了,他們倆給的都是主角,我就一配角,拿不出手。」

「哎,你這麼快找齊演員了?」樓燁詫異的問。

「是啊,我也沒想到,之前愁得要死,前陣不知道走什麼運,一天之內全敲定了。」王曉帥道。

他跟那倆人不同,原本就沒打算找褚青來演。

因為他馬上要拍的,是部殘酷青春片,戲裡兩位男主角的設定,都是十幾歲的少年,自然也想找同齡的演員。

不是說褚青長得老,或演技不夠,而是有些特定的角色,根本不能生搬硬套。

像《大宅門》裡,陳保國演的白景琦剛出場時。一臉褶的大叔愣裝懵懂正太,不提年齡對比還罷,容易忽略過去,可只要一提起來,違和感瞬間滿滿的。

褚青拍《詩意的年代》,演四十來歲的年人,是有那份穩定和成熟,再化化妝,形象就妥了。

真要讓他演十幾歲的小哥,拉倒吧。得擰巴死了。

不信你叫孫洪雷演一大學生試試,有那青春飛揚的勁兒麼!

所以說,年輕的扮老相,靠演技,靠經驗,靠化妝;但年老的若想扮年輕,就完全是祖師爺賞飯吃,生了一張出神入化的臉面。

比如周公……

王曉帥呢,屬於臨時起意。在席間看到褚青,便剛好想起來,還缺個配角沒著落。結果好嘛,朱紋和汪超啪啪的直接扔出一雙王炸。讓他手裡的小對三,顯得忒寒磣。

褚青聽了他的話,當然懂,說好聽了是配角。實際就是客串,幫幫忙。不過他也沒在意,笑道:「沒問題。哥你什麼時候拍,打個電話,我一定到。」

「嘖!」

王曉帥眨眨小眼睛,拍了拍他肩膀,道:「行,青,那就謝謝了。」

到此刻,情況已經急轉直下。

褚青倒挺開心的,他比誰都明白:找你演,是挺你。尤其自己被封殺之後,仍然不管不顧的……情義擺在這呢,比單純的拍幾部戲更可貴。

何況,今天發生的事情,本就出乎意料,不光認識了一幫新哥們,還混了個大龍套。

為毛不開心?

總算說完了正事,回到飯局的主題,閒扯細聊,吐沫橫飛,談論最多的還是電影。這些非主流的大咖們,開始互相爭辯,討論,謾罵,臉紅,然後喝杯酒,抽根煙,安靜的享受痛苦。

屋裡充滿了焦灼不安的理想,以及火鍋升騰的呼呼熱浪,混成大團大團的白氣,悶悶的凝聚不散。

褚青受不了這種憂國憂民的調調,把老賈拽到旁邊,詢問參展的相關事宜,順便商定去威尼斯的具體行程。

直到晚上,才吃完了這頓光怪陸離的飯局。

他返回家,先給李昱去了電話,問了問進度,又跟范小爺聊了一個多小時。

丫頭最近心情不太爽,她拍的那部電視劇《青春出動》剛剛播映,跟預想的效果差了好多。

打著國產青春偶像劇的噱頭,卻被噴得一不值,無論收視率還是口碑,妥妥的扑街。

她本來挺期待的,一下就蔫了。《武林外史》那邊的拍攝又十分趕,起早貪黑,身體疲累,整個人的狀態,顯得特缺乏滋潤。

這些還屬小事,丫頭現在最擔心的,是老媽。那肚八個多月了,理論上都可以生了,範爸一人照顧,太不放心,只能讓男朋友幫忙看著點。他們已經住進了新房,反正離得近。

褚青忙忙叨叨了一整天,臨近半夜才躺上了床。短褲,露著光溜溜的長腿,夏天他基本不蓋被,如果怕著涼,就穿件背心。

窗戶開著,風透過紗窗吹入,溫度恰好,不吵不鬧,非常適合想事情。

汪超的電影,叫《安陽嬰兒》,隨著第代一貫的尿性,灰暗得徹徹底底。

褚青說考慮考慮,是真的在考慮,他不曉得自己要不要接。

從劇本看,裡面可能又包含著大量的長鏡頭,遠景,聒噪的聲音和方言。他拍完《小武》和《站台》,對此類風格的片,確實有些夠了。

但若說,乾脆利落的拒絕,他還沒那個篤定態度,因為故事是好故事……可拍可不拍,才是特煩人的,糾結得厲害。

他想著想著,側了個身,睏意漸濃,慢慢合眼,迷迷糊糊的睡去。

「叮鈴鈴!」

「叮鈴鈴!」

不知道幾點鐘,忽然一陣暴躁的聲音響起,在黑暗格外刺耳。褚青打了個激靈,頓時清醒,拿過手機看了看,居然是范爸。

「青,快過來!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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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壓力

午夜之後,黎明之前。

天空一層層的褪去黑暗,卻又沒有完全亮起,反而呈現出薄薄的混雜色彩,就像白水里染了滴藍墨汁,逐漸瀰漫開,籠罩著遠處的街道,近處的樓群,還有路燈下清掃的環衛工……

褚青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靠著硬實的椅背,讓兩條腿盡量的伸展,好使身體從緊張的節奏中慢慢松緩。

昨晚他接到電話後,便心知不妙,立馬跑過去。

範媽本來就睡得不踏實,然後突然發作了,肚子疼的厲害。距預產期提前了大概半個月,幸好還有些準備,跟範爸合力把她抬上簡易擔架,又背著待產包,下樓叫車。

他頭一次感謝京城的車多人多,及時送到醫院,忙活了半宿,總算沒事,一切平安。

「呵……」

褚青打了個哈欠,這會才覺著又困又累,起身拐進水房,擰開熱水使勁搓了把臉。也不擦,溫熱的皮膚跟空氣碰撞,舒舒的透著股涼意。習慣性的摸出煙盒,方要點火,搖搖頭,又揣回兜。

「青子!」範爸恰好從病房裡出來,喚道。

「嗯,怎麼樣?」

「還行,睡了。」他招呼褚青一塊坐,也摸出盒煙,手頓了頓,尷尬的扔在旁邊。

褚青笑笑,問:「告訴兵兵了麼?」

「發了條短信,她這個點正睡著呢。」範爸顯得異常疲憊,道:「青子,多虧你了,不然我一個人真不知道咋辦。」

「都應該的。對了,醫生說讓住院麼?」

「是啊,大人小孩都有點虛,得保養一段。」

說完這幾句,接著。倆人詭異的沉默了片刻,誰也不曉得如何繼續。太彆扭了,丈母娘生孩子,準女婿幫著忙前忙後的……

嘖嘖,比較羞恥的敢腳。

「那個,名字取好了麼?」他只得找著話題。

「還沒想,不過肯定用疊字,兵兵就是疊字。」範爸提起這茬,狀態輕鬆了許多,笑道:「哎。你知道兵兵的名字怎麼來的麼?」

「不知道啊,怎麼來的?」

「當初生她的時候,我跟她媽就想著,這是咱們的愛情結晶啊,名字一定得照這個起。」範爸略微不好意思。

「那應該叫範晶晶啊?」

褚青聽著有趣,這事可能連丫頭自己都不清楚。

「對啊,一開始真想叫晶晶來著,但覺得不太順口。後來想想,反正結晶就是冰麼。乾脆就叫冰了。」(忽略我用的假名……)

「我名字倒沒啥講究,說是我爺爺拿本字典隨便一翻,第一眼瞅著個青字,結果就叫了。」他聳聳肩。表示無奈。

「青字不錯,好聽。」範爸拍拍他肩膀,問道:「哎,我看你剛才抱小孩的動作。還挺熟練的,怎麼,以前抱過?」

褚青的眼睛忽然變得很空洞。垂了垂眸子,又抬起頭,笑道:「嗯,抱過,是個小女孩,特可愛。」

隨即望向窗外,見天光漸盛,便道:「我去買點早餐,餓死了都,您想吃什麼?」

「呃,有豆漿就買點。我就隨便了,吃什麼都行。」

「好。」

夏天的益處就是,熬夜的痛苦會減輕到最低,很多人晚晚的睡去,早早的起床,生命力活躍,你任何時候出來,好像都不孤單。

醫院的規模很大,他離開住院區,七拐八拐的往大門走,幾個老頭老太太在空地處遛彎,穿著病號服,滿臉輕鬆。

附近有早點鋪子,低矮的板房,外面架口油鍋,老闆正嗞拉嗞啦的炸著油條。

「有餛飩沒?」他問了句。

「有,還有包子米粥,豆漿油炸糕,您來點啥?」

「一碗餛飩,十個包子,三個這吃,七個帶走,再來一碗粥,一碗豆漿,也打包。」

「好嘞!」

褚青叮囑完,跑到對面的雜貨店,砰砰敲開捲簾門,店主罵罵咧咧的,他直接甩出錢,拿了倆保溫瓶。

極為快速的吃完飯,把粥和豆漿倒裡面,又撿了幾個茶蛋,拎著返回醫院。

範媽還睡著,範爸在床邊呆坐,見了他,忙把東西接過去,道:「青子,你也回去睡吧,累一宿了,我自己沒事。」

褚青瞅了瞅,確實妥當了,便道:「家裡有啥需要拿的東西麼,我下午帶來。」

「呃,一時想不起來,你先回去,我想到了給你打電話。」範爸道。

「那行,我這走了。」

他擺擺手,又一次下樓。

此時天光大亮,城市甦醒,汽車的喇叭胡亂噪雜,十字路口停著騎自行車的上班族,虎視眈眈的盯著紅綠燈。

他順著道邊,過了兩條路口,才算找到個容易打車的地方。

「叮鈴鈴!」

剛攔了輛車,手機就響了,是女朋友。

「餵?」褚青接通,那邊卻靜悄悄的,半響沒言語,便小心道:「丫頭?」

仍然沒動靜。

「丫頭?」

「嗚……嗚嗚……」好一會,聽筒裡才傳來陣抽泣聲。

「怎麼還哭了?」褚青怔了怔,倆人認識以來,還是第一次碰到她這樣子。

「我媽,我媽……嗚嗚……那麼大事,我都,我都回不去。」丫頭抽噎道,講話斷斷續續的,吐字略微不清,就像個小孩子。

「哎,這不沒啥事麼,都挺好的。」他安慰著。

「萬一出事了呢!」丫頭提高些音量,自責又懊惱,道:「我後悔都來不及,我覺著自己可混蛋了。」

褚青特理解女朋友的心情,笑道:「這不有我呢麼,還是說,你信不過我?」

「哼!」

范小爺肯定撇了撇嘴,道:「謝謝你啊!」

「找打是吧,跟我還謝謝。」

「不是,我真的謝謝你。」她特認真的道。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乖,別哭了啊,一會還化妝呢,眼睛要腫了咋辦。」

范小爺抽了抽鼻子,慢慢止住,道:「我現在感覺壓力特大。」

「你有什麼壓力啊?」他納悶。

「我發現,我得養活一大家子。我媽我爸都沒工作,我弟又得花錢。」她喘了口氣,接著道:「所以我得努力工作,我一定讓我弟念最好的學校,過最好的生活。他,他應該跟別的小孩子一樣,不能像我似的……」

她絮絮叨叨的說著,褚青緊緊抿著嘴,看前面車輛的紅尾燈忽閃忽現。

丫頭是沒有少女時代的,她十六歲就出來闖蕩,孤身在京城,無依無靠,不得不偽裝成一副生硬堅強的姿態。

那些老師,同學,懷念的校園生活……

那些跟父母撒嬌,跟閨蜜玩耍,還有偷偷暗戀的小男生……

那些聊不完的未來夢想,數不盡的青春煩惱……

她統統都沒有。

快到家時,丫頭掛了電話,急匆匆的跑去化妝,今天還有白連夜的超量戲份等著她。

褚青嘆了口氣,拿著手機,查找到一個號碼,又撥通。

「餵,超哥。我啊,青子。」

「哎,我這忒不好意思張嘴了,我問一下,那個,片酬……」

「八萬是麼?」

他舔了下嘴唇,道:「超哥,你那戲,我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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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原來你也在這

方力,是蜀中人。

八十年代跑去美國留學,後來摘到綠卡,創辦了一家工業公司,專做地球物理儀器的開與銷售,也算個成功人士。回國之後呢,便莫名其妙的跨界了,今年在京城建了家影視公司,叫勞雷。

他是搞金融出身,根本不懂電影行業,但並不妨礙那份對影像的單純熱愛。這種感覺特棒,因為它屬於情懷的范疇。

現在的人很難理解情懷這個詞了,只有變幻而傳奇的時代,才會催生出一批浪漫堅執的理想主義者。相反,處於物質穩定,精神浮躁的社會中,再說情懷什麼的,那是裝著逼的扯淡。

方力快五十歲了,恰好從時代里經過,就如他自己說的,「肯尼迪被刺殺的時候,我在打乒乓球,那會他是人民公敵。古巴導彈危機時,我在街上燒美國國旗,演活報劇。而二十多年後,我在肯尼迪的紀念館悼念他……」

所以,他對電影的選擇與執著,是真的有感受想和別人分享,並享受其中的樂趣。至於錢呢,能賺到最好,賺不到也無所謂,反正自家公司的盈利還夠賠的。

憑著這點,汪成功的把他忽悠上岸,做了《安陽嬰兒》的投資兼制片人。

其實方力就是覺著作家小伙子挺有沖勁的,也挺不容易,為了拍部電影東奔西跑,低頭求人。投個幾十萬能幫他把電影完成,那便順手幫一把,壓根沒想著收回成本。

而汪呢,一身文人的臭毛病,蔫壞。他報的價純粹蒙人,幾十萬塊錢,頂多夠拍完的,後期完全沒算。更操蛋的是。丫連許可證都沒有,方力愣是不知道。

一路上,這貨不斷的叮囑褚青,千萬別說漏了,千萬別說漏了……褚青壓力特重,如此明目張膽的空手套白狼,這活沒幹過啊。

勞雷的主場不大,比范曉天那個公司還小點。方力就跟個小老頭似的,非常和善,氣質溫文。沒說話便先笑三分。

「方哥,介紹一下,這是褚青,我的男主角。」汪道。

「你好你好,久聞大名,《蘇州河》我看過,不錯!」他笑道。

褚青趕緊上前兩步,微微躬身,道:「您過獎。您叫我青子就行。」

「客氣了,來來,坐坐。」

方力跟他握了握手,請到上座。又熟練的泡了兩杯茶,道:「汪最開始跟我說,找你來演,我一聽就放心了。多個影帝加盟,求都求不來。今天叫你們呢,是有個事我不太懂。想問問。」

汪馬上道:「方哥,您說什麼事?」

他沒理那貨,轉向褚青,道:「青子,我前段時間看新聞,說你什麼,好像被封殺了,有這事麼?」

汪頓時心里一抖,緊抿著嘴,暗暗叫苦。

褚青眨了眨眼,比他略微淡定點。這年頭誰傻啊,人家就算海外同胞也是懂國情的,只得實話實說,道:「呃,對,我現在拍電影和電視劇,上映的機會都,都不太大。」

方力點點頭,又道:「昨天我打麻將,一牌友正好是圈里的,聽說我投你的片子,就問我有拍攝許可證麼,這東西怎麼回事,我還真不清楚。」

褚青正端著杯子喝茶,差點沒噴出來,好麼,這哥哥那點小算計,還沒等放呢,妥妥的被秒殺。

如果片子黃了,他當然也可惜,但可惜的是那八萬塊錢酬勞。不像那位,人家的夢想可都砸了上面。

「拍攝許可證就是,就是電影局給的批文,有這個才能上映。」汪特尷尬,畢竟這事做的忒不厚道,支支吾吾的道。

「電影局?」方力怔了怔,顯然沒聽過這部門,合計了片刻,恍然道:「哦,沒這個許可證,拍電影就是違法的,對不對?」

「呃……對。」

他十分不情願的承認,一種強烈的挫敗感不斷自心里噴涌出來。倆人雖然已經簽了合同,但他屬於故意隱瞞關鍵事實,對方可以起訴合同無效的。

方力倒不置可否,問完了話,反而慢悠悠的喝了口茶,瞅了瞅他,忽問:「哎,你那女主角找到沒有?」

「目前正談著一個,中戲的,也是老演員了。」汪垂著頭道。

「行,你的眼光我相信。」

他敲了敲沙的扶手,道:「兩個月時間籌備,十月初開機,你看怎麼樣?」

汪猛地抬頭,舔了下嘴唇,接道:「十月份絕對可以。」

「嗯,那就沒問題了。」

方力站起身,揮了下手,笑道:「走吧,我請客,都中午了。」

褚青現在的身份很微妙,一般人不敢請,敢請的都是特奇葩的。

以三類人最為典型:

一種是方力,外面來的闖入者,不懂規則,憑著喜好辦事;

一種是老賈,完全的黑戶;

一種是王曉帥,混跡在體制與個人之間的灰色地帶。

話說以前國內的電影,那叫計劃經濟。

電影廠每年拍多少部,是有指標的,國家投錢,你完成任務,多一部不行,少一部麻煩。誰特麼管市場好不好,哪怕壓根沒有市場,也無所謂。

像第五代,為毛能混得風生水起?就因為他們掛靠在各家電影廠的名頭下,根正苗紅,完全壟斷了行業資源。

可到了第六代,山頭早已被瓜分乾凈,苦哈哈的白手起家,而且個體意識逐漸覺醒,便想著:我們不用國家拿錢,自己籌錢自己拍,就不需要審查。

後來才現,這想法忒傻逼了,即便國家沒拿錢,你也得納入計劃內。

所謂的產業化市場經濟,大概從2oo3年開始,至於這會,才2ooo年,正處於蛋疼的變革期。雖然國內已經有民營資本注入,並且允許某些機關下的公司拍片。但電影的所屬權是有硬性規定的,不能歸個人。

你拍片子,若不想當黑戶,光拉來錢不夠,還得去找指標。比如北影廠,每年有二十幾個指標,得想方設法混進去一掛。

比如《十七歲的單車》,就是標準的城鄉結合部產物。

它的資金明明來自臺灣,以及法國的少部分,可版權又必須得給電影廠。你交錢。然後人家賣廠標給你。

更惡心的是,正由於片子的所屬權太模糊,送審的時候往往會異常嚴格。就好像,你樂顛顛的拿著錢,去求人坑你一樣。

找虐!

所以,別看《單車》的監制欄掛著三爺的名字,那就是一牌位,供著用的。真正花錢辦事的是臺灣的片方,焦雄萍大姐頭。

底子薄。內容又不和諧,王曉帥本來就沒抱啥希望過審,他才敢找褚青來客串。

八月初,京城夏日。

褚青騎著輛自行車趕往片場。之前的破車處理掉了,換了輛新的。平時忙忙叨叨的,也不怎麼騎,閑著沒事才出去溜溜。

小區離什剎海不算近。騎了三十多分鐘,總算找到地方。據說劇組跑了半年的景,翻遍了京城每一條巷子。才相中這片古老的胡同群。遮蔭蔽日的大樹,門口閑坐的老人,追追鬧鬧的小朋友,連機動車都很少見……跟外面的城市完全不同,特有懷舊氣息。

他屬於客串,兩天的戲,今兒是第一天。完整的本子沒看過,比較迷茫,不知道要拍什麼內容,也不知道這電影究竟講的是啥。

「哎青子,這呢!」王曉帥老遠就看著他,連忙揮手。

「曉帥哥!」褚青也擺擺手,到跟前下了車,問:「沒遲到吧?」

「沒有,來早了都。」他笑道,又左右瞅了瞅,大聲喊:「小崔呢?跑哪去了?」

「可能買飲料去了。」那邊有人回話。

「小孩子太不省心。」他搖搖頭,道:「你先等會啊,我給你拿劇本去。」

「沒事沒事。」褚青隨口應著,抬眼打量了下四周環境。

這是橫豎兩條巷子的交匯處,岔道口的路邊有間板房,磚頭碎瓦,木板鐵皮,一看就是違建的混搭風格。

他進屋瞧了瞧,兩小間,里面堆著雜物,外邊則擺滿了煙酒零食,應該是個小賣部。

穿過屋子,居然還有個後門,眼前立著一棟高墻,滑稽的缺了塊磚,漏出巴掌大的洞。眼睛貼過去瞄了瞄,墻內全是精致的大房子,錚明瓦亮,白嫩嫩的樓體,閃著富人區的高冷范。

那個小洞,正對著一棟豪宅的落地窗,陽臺的擺設看得清清楚楚。他不禁咧咧嘴,好羞恥的場景,妥妥滿足偷窺狂的變態私欲。

「青子,給你!」

褚青剛出來,便見王曉帥攥著兩張薄薄的紙沖他招呼。

「這就今天的戲唄?」

「對,上午三場,下午兩場。」

「行,我看看。」褚青捻著那兩頁劇本,覺著挺有意思的,好像又回到了菜鳥階段,看啥都新鮮。

「臺詞挺多的,你盡量背熟,咱們大概四十分鐘之後拍……哎,小崔!」王曉帥正說著,猛地往馬路對面喊了一嗓子。

「導演!」

一個皮膚黝黑,面目青澀的小伙子立馬跑了過來,手里拿著罐可樂,還冒著霜氣。

「我給你介紹下啊,這位是褚青,在戲里演你哥。」

「青哥!」小伙子很有禮貌的樣子。

「他叫崔臨,才十八歲,學體育的,青子你多擔待點。」

「沒事,您放心,保準帶好。」褚青笑道,瞅著眼前這只小鮮肉,瞬間有種自己是老白菜梆子的敢腳。

忒傷感!

王曉帥交待完,便急忙去準備。崔臨好像有點緊張,坐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喝著可樂,腿上攤著厚厚的本子。

「小崔,你最好少喝點,等會拍戲你還得吃面條呢,肚子肯定不好受。」褚青不免提醒道。

「啊,我,我沒注意,對不起。」他放下易拉罐,結結巴巴道。

褚青笑笑。低頭繼續背詞。

戲里的人物設定很簡單,連名字都不齊全,像崔臨的角色,只有一個字,貴。全稱,小貴……

他演小貴的哥哥,其實原本是叔叔來著,可能王曉帥了善心,大筆一勾,給減了好些年齡。

地道的農村人。獨自在京城開了家小賣部,餓不死,反湊合活著。唯一的享受,就是透過那圍墻的破洞,偷看落地窗里某個喜歡換衣服的漂亮女人。

那女人也沒寫名字,僅僅用個「琴」字代替。

四十分鐘很快過去,他默背了幾遍,感覺差不多了。王曉帥也準備完畢,坐上導演椅。向副手示意。

「各人員就位!」

小賣部的後門,褚青和崔臨每人端著碗面,呼嚕呼嚕的吃得正香。

「喏,你吃塊肉。營養營養。」

他操著一口還算及格的方言,給崔臨夾了塊肉。

然後,隨意晃悠了幾步,湊到墻角。轉頭往洞里一掃,臉色立即興奮起來,比劃了下筷子。道:「哎,來來來,你看,看見沒有?」

崔臨不明所以,跟他一起擠在缺口前,朝里面瞅。

劇本上寫的是:落地窗里,有個寂寞的女人,衣服鮮亮,妝容艷麗。但女人麼,現在絕對沒有,只能靠演技補足,揮想象力。

「這就是城里人,住這麼大的房子還不知足,一天到晚也沒個笑臉。」他邊攪著面條,邊碎碎念道:「這要是我啊,我天天喝糖水。」

說著狠狠呼嚕了一口,強調著:「紅糖水!」

褚青嘴里塞得滿滿的,油光燦爛,又偷瞄一眼,忽敲了下碗邊,比之前更加興奮,道:「哎哎,快看,她又換一套!」

崔臨瞇著眼睛,也非常專注,評價道:「這女的,長得還挺漂亮的。」

「漂亮咋了?看看不犯法吧?」

「你認識她麼?」

「她就是老來我這換醬油。」褚青擰了擰脖子,視線壓根就不挪開,道:「小貴你看,城里女的啊,一換就一大堆衣服,浪費!」

說完,沒聽著反應,見那貨直勾勾的盯著,都傻了,不禁輕輕踹了一腳,道:「行了你別看了,看多了對你身心不好。」

崔臨沒動。

他又踹了一腳,喝道:「你幹活去吧!」

「過!」

王曉帥喊了聲,心中暗贊,不愧為朋友圈強勢推薦的,果然很靠譜!

這場戲,簡直乾凈利落,表情,姿勢,語氣,還有自行揮的小動作,皆是渾然天成,毫不突兀。更難得的是,崔臨那有些木訥的表演,在他的帶動下,居然也添了點靈氣。

「青子,不錯,非常好!」他拍了拍手,又轉頭道:「小崔,你也不錯。」

褚青把剩下的那點面條吃完,擦了擦嘴,郁悶道:「我說哥,那女的誰啊,你起碼得找個人來吧,我不能光對著空氣演啊。」

「她是下午的戲,別急。」王曉帥笑道。

褚青這三場戲,計劃是照著一上午拍的。結果,唰唰唰才一個多小時,全部搞定。搭戲的女人又沒來,乾脆閑著了,跑到人家門口,跟個老頭下棋玩。

王曉帥很興奮,很意外,同時也挺不好意思,不停催著助理:「她說幾點到沒?你再聯系聯系。」

「哥,我都打三遍電話了,人家已經出了,十幾分鐘就到。」助理特無奈,擱圈里也混幾年了,頭回見著因為演員不ng,把導演逼瘋了的……

那邊褚青把老頭殺得片甲不留後,心滿意足的回來。

他覺著自己極其爆表,其實距《站臺》殺青也沒多長時間,但生了太多不愉快的事情,以至於當他重新面對鏡頭時,感覺已闊別了好久,全身的細胞都在亢奮,像是要把一切活活吞掉的饑餓感。

而此種不著調的任性揮,最直接的體現,就是秒殺了一只菜鳥。崔臨這會看他的眼神,跟閃著小星星一樣。

小伙子沒學過表演,不太曉得真正進入表演的狀態是怎麼樣的,可剛才,不自禁的就被他帶動著,走過了最美妙的一遭體驗。

「哎青哥,你剛才踢我那一下,劇本上沒有啊,你是咋想出來的?」崔臨拽著他,刨根問底的。

「呃,這算自然反應吧。」

褚青琢磨了琢磨,只得給解釋:「你看啊,我演的這個人呢,他不是純粹的老實人,對吧?」

「嗯,對。」

「他總有那麼一股子騷動,成天想這想那想女人的,不會很規矩。那把他,放到剛才的情境中,我覺得啊,他很可能就會踢小貴一下……我不知道我說明白沒。」

崔臨低著頭,默默的想了會,忽道:「啊!就像小貴這人,挺悶,挺倔,認死理,不愛說話。所以他跟人爭執的時候,只會不斷重復一句話。這就是你說的自然反應吧?」

「喲,有點意思了。」

褚青微微驚訝,小子行啊,幹演員的行當不算白瞎了,有天賦,當即也來了興趣,接著道:「你再想啊,你……」

他方說到這,忽聽背後傳來噠噠噠的鞋跟點地聲,碎碎的小石子路面,磨蹭著鞋底,不清脆,反倒有些粗礪和刺耳。

褚青轉過頭,那聲音瞬間停止。

隔著數米遠的地方,踩著一雙紅色的高跟鞋,往上,是細細的腿肚子,再往上,那小小的骨架,披著一身火紅的連衣裙,硬生生的波動出幾分妖嬈。

周公子歪著頭,直直的黑垂下來,笑道:「嗨,原來你也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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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別又等兩年

他和周公子,有多久沒見了呢?

從拍完《蘇州河》開始算,大概……兩年多了。雖然一直沒斷了聯系,電視上也不時會出現,但這會,真的站在自己面前,還是有些恍惚。

確實沒想到,一起搭戲的居然是她。

「你怎麼穿紅裙子了?」褚青問。

「導演叫我穿的,這是,這是戲服。」她踩著小碎步,轉了一圈,笑道:「怎麼樣?」

他眨眨眼,吐槽道:「人家轉圈,裙子都能飛起來,你這差遠了。」

「滾!」

周公子懶得理他,沖那邊擺擺手,喊:「導演!」

「喲,來了。辛苦了啊,時間提前了點,不好意思。」王曉帥很是熱情,略作解釋。

「呵,沒事沒事。」

「正好你倆認識,我就不介紹了。」他無視褚青,直接指著小伙子道:「這是崔臨,體育大學的學生,頭回拍戲。」

「你好。」她伸出手。

「你好你好!」崔臨特緊張。

眼前這位可是紅到爆,不提《大明宮詞》《人間四月天》兩部熱播劇,光是前段時間炒得沸沸揚揚的巴黎電影節榮封影后的新聞,就夠他驚嚇了。

貨真價實的女神,比某只low咖的存在感強多了。

周公子笑笑,接過副導演遞來的劇本,只有可憐的一頁紙,也沒在意,本就是幫忙客串的。

王曉帥瞅了眼手表,時間充裕得很,便道:「原定計劃下午拍的,既然來了,乾脆上午就拍吧,早完事早收工。」

「行,沒問題。」她應道,又轉向褚青。

「啊。我也沒問題。」他忙道。

「那就好。」王曉帥點點頭,轉身招呼劇組人員去準備。

褚青比較好奇,順手搶過劇本,嘟囔道:「你這都什麼戲,怎麼比我還少。」說著掃了掃,直咧嘴:「好麼,一句臺詞沒有。」

周公子立馬搶回來,趕蒼蠅一樣,道:「去去,別。別礙事,我還沒看呢。」

褚青撇撇嘴,往旁邊閃了幾步,躲到陰涼處,又摸出煙,慢悠悠的抽了一口。

今兒的天氣非常鮮亮,湛藍透凈的顏色讓人心生感動,纏綿著數朵云彩。太陽白剌剌的晃著光,雖然熱。卻並不討厭,沒有那種悶悶的煩躁感。

「哎!」

她正琢磨著劇本,忽聞到一絲淡淡的煙草味道,偏過頭。勾了勾手指。

「你都影后了,怎麼還蹭我的煙啊?」他無奈,扔過去一根,接著丟過打火機。

周公子輕巧的接住。拍拍身上,笑道:「你看我哪個地方能揣東西?」隨即用細細的手指頭拈著煙桿,看了看標志。極其鄙視:「你怎麼還抽這破牌子?」

「沒辦法,窮麼。」他聳聳肩。

「得了!」她嗤笑一聲,利索的叼在嘴里,啪啪地按著打火機,連續好幾下,就是不出火,郁悶的撇了回去,道:「沒氣了吧?」

「不能啊,剛才還用呢。」

他表示驚訝,自己鼓搗了鼓搗,撓撓頭,道:「還真沒氣了。」

「這個麻煩。」

周公子嘀咕著,湊過來,微微仰起脖子。

「嗯,別動。」

褚青稍稍低頭,對準她嘴上的白煙桿,褐黃色的卷絲,一層層把火星渡染過去,點點的忽明忽暗。

「著了!」

她猛吸了幾口,見一縷薄霧自倆人中間升騰,便撤開了身。

「你現在癮夠大的啊?」褚青瞧她夾煙的手勢,不禁笑道。

「還不是你教的。」

「呃……」他無言以對,問:「哎你助理呢?沒看著人。」

「讓她們玩去了,拍完再來接我。」周公子眼睛盯著劇本,閑道:「你那電影做完了麼?」

「沒,正弄後期呢。」

「最近有啥計劃麼?」

「嗯,先去趟威尼斯,回來再拍部戲。」他打了個呵欠,感覺肚子有點餓了。

「威尼斯……」

她斜了這貨一眼,意義不明的哼了聲。

不遠處,崔臨持續的處於石化中,年紀太小,搞不懂倆人究竟是啥狀況。

好像很熟,好像又不熟。

特糾結。

周公子的戲份很少,全片只出場了三次。

褚青演的小賣部總裁,以為她是個高冷的城里富婆,實際上,她只是富婆家的保姆,而且還是個品行略渣的保姆。

經常偷穿女主人的衣裳也就罷了,更不時把家里的東西順出去賣錢,最後被女主人發現,從此消失。

沒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許換了份工作,也許進了監獄,也許回了鄉下老家。

王曉帥寫這個人物,大概是想表達一種無奈又諷刺的生活現狀,農村人對城市的那份天生的恐懼和渴望。

周公子很快就搞定了劇本,表示隨時可以開拍。

臨近中午時,今天的第四場戲準備妥當。

「各人員就位!」

崔臨坐在商店門口的小凳子上,攤開筆記本,一筆一筆的標記著「正」字。

他是快遞公司的送件員,公司給每人配了輛銀色的自行車,只要賺夠六百塊錢,車子就歸個人。

褚青扒著那輛傳說中的自行車,腳踩著蹬子,問:「小貴,還有幾天這車就是你的了?」

「最多再幹三天。」崔臨抬頭道。

「噫,真牛啊你,這才一個來月。」他賴唧唧的笑,忽而神情一頓,歪著腦袋,道:「哎,你聽。」

此時,深深的巷子里,傳來一陣嗒嗒的走路聲,非常清晰,從遠及近。

「來了!」

褚青興奮道,對這個腳步聲顯然特熟悉,瞬間撇下車子,麻溜的鉆進商店。

鏡頭給到低位,先晃出一雙紅色的高跟鞋,極有節奏的邁著步子,同樣紅紅的裙角,隨著動作蕩起一圈圈的小漣漪。

經過崔臨時,鏡頭慢慢上移,截到她那細細的腰肢,和輕輕扭動著的臀部,滿是小女人的嬌媚和誘惑感。

周公子把空醬油瓶放在窗口,扔下兩塊錢,然後,低頭摳弄著手指,不經意的回眸,跟看傻了的崔臨對視一眼。

他趕緊轉身,繼續盯著本子,卻忍不住頻頻偷瞄。

窗口里,褚青攥著瓶醬油,哈了兩口氣,用抹布使勁擦掉灰塵,像奉給公主華麗的水晶冠一樣,小心翼翼的遞過去。

周公子雙手抱著瓶子,余光又掃到崔臨那張呆呆的癡漢臉,不被察覺的翹起了唇角。

離開商店,拐過巷子口,到了兩個男人看不見的地方,她的步子驟然大起來,把醬油瓶背在腰後,身子一晃一晃的,很雀躍的樣子。

「好!」

王曉帥高聲喊道,瞇縫的小眼睛里唰唰冒著光。

當初樓燁拍完《蘇州河》,回來就跟一幫老友嘮叨,表達了番碰上這兩只妖孽的感想:基本不用講戲,基本沒有技術性ng,不必擔心任何表演的問題,而且隨便拔高標準。

片子就如流水般嘩嘩的往前沖,妥妥撒歡玩去吧,最後把自己逼得都有點無所適從。

王曉帥只當他在吹牛逼,誰成想今天,真親身體會到了一把絲滑順暢的敢腳。

褚青是兩天的戲份,周公子除了今天的兩場,還有一場,反正他們加起來,共是十場戲。照原本的計劃,王曉帥安排了三到四天的拍攝時間,結果僅僅一上午,已經搞定半數了。

但今天肯定不能繼續了,劇組都沒做準備,只得明天再拍。

王曉帥郁悶的修改著日程表,把所有的事項提前,又趕緊通知高媛媛和李斌,叫他們過來救場。大好的下午時光,當然不能浪費了。

折騰了好一會,才恢復到正常狀態,他也算明白了,到底啥叫無所適從。

褚青還得去李昱哪一趟,看看《今年夏天》的初剪版;周公子則要去攝影棚,為某本時尚雜志拍組封面。

都忙……

褚青陪她等了等,倆人閑聊著,約莫二十分鐘後,見輛黑色的保姆車遠遠駛過來,笑道:「行了,我走了。」

「你去哪兒,我送你。」她問。

「不用了,我也有車。」

他推過那輛八成新的大永久,利索的跨上去,揮了揮手。

「呵,那,拜拜。」她笑了笑,鉆進保姆車。

「拜拜。」

褚青的長腿用力一蹬,就竄出去老遠,正要加速,忽聽她在後面喊:

「哎!」

「怎麼了?」他用腳撐著地,扭頭問。

周公子拉開車門,又跳下來,啞啞的帶著點小結巴,道:「咱們,咱們下次,別又等兩年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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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小別勝新婚

劇組沒給客串人員準備服裝,全是自備。

褚青自己有一套民工裝,老早老早的了,沒想著扔,正好派上用場,從箱子底翻出來,熨吧熨吧真挺像回事。

周公子呢,第二天換了身白色體恤加橘色長裙的搭配,嫩死個人。這會,她還不像後來那麼乾瘦乾瘦的,肉量適中,臉蛋有點潤潤的,水靈靈的像棵小白菜。

就是口紅擦得奇葩了點,厚厚的塗滿了嘴,使那兩張薄唇顯得異常渾圓,典型的保姆界流行風格。

戲很簡單,是說小貴騎著車子,一不留神把她撞倒,當場昏了過去。

褚青看她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甩飛了一隻鞋,露著細巧的腳丫子……怎麼瞅怎麼羞恥,簡直慘不忍睹。

拍完這場戲,她的任務已經ok了,倆人就此別過。

沒有什麼說不完的話,沒有什麼道不盡的矯情,該繼續的照樣繼續,不該發生的永遠不會發生。

送走了她,褚青還得堅持一個下午,將戲份收尾。

今兒的片場挺熱鬧的,人多,兩位男主,外加略微不靠譜的女主,都齊活了。

演小堅的叫李斌,同樣十八歲,念的職高,耍單車的技術非常好,所以才被副導演選中。他是單眼皮,氣質叛逆,跟日本的男星範很貼近。可能正處在變聲期,那副嗓子聽著不太舒服,特尖銳。

至於高媛媛,二十一歲的年紀,青春無敵。但褚青總覺得,她再過個十幾年,好像也沒啥變化,顏值長期穩定。保持輕熟路線。此時,不過是因為髮型和服裝的關係,才瞅著稚嫩些。

三個人並非科班出身。高媛媛還算略有經驗,拍了張楊的一部《愛情麻辣燙》。以及若干小廣告。

可純粹按表演天賦論,李斌應該排首位,其次是崔臨,大美人只能吊車尾……她一直沒啥長進。

像褚青這種身份的,戲裡戲外都屬於路人甲,拍完了就閃,沒那份心思跟人家湊近乎。簡單打過招呼,便拎著手機。躲到旁邊去幫女朋友洽談業務。

八月了,《李衛當官》的選角工作逐漸圈實,男主角已找到,果然是徐錚那傢伙。女主角卻稍稍麻煩點,片方又划拉出一個叫陳郝的女演員,有同范小爺打擂台的意思。

理論上,不管相貌,演技,名氣,資歷。范小爺分分鐘秒掉她。但人家優勢也大,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陳郝本人就在京城晃悠呢。隨時可以去試戲。

而丫頭忒苦逼了點,擱蘇州累死累活的趕工,沒個休息,小肚腩都消了二斤肉。

褚青先和江雪柔溝通了下,看能不能開開恩,放她兩天假。畢竟周易也是製片方之一,演員選得好壞,有切身的利益關係。

江雪柔不能擅自做主,又跟夢季商量。夢導還是頗懂人情的,大手一揮。同意。

劇組方面搞定後,褚青接著聯繫《李衛當官》的總製片蘇賓。利索的約好了試戲時間。於是,范小爺樂顛顛的訂了下午的機票,準備回京。

「注意注意,馬上開拍了啊!」

他剛撂電話,副導演就拎著大喇叭喊了一圈。各人員急忙就位,場記啪地一打板,」Action!」

高媛媛穿著件淡粉色的上衣,下身是老式的布裙和涼鞋,背靠牆壁,眉目安靜。

李斌則拿著小賣部的公用電話,道:「我今天實在有事,咱明天再出去玩成麼……好嘞,那今兒晚上你給我打電話……」

這段戲是說小貴的自行車丟了之後,小堅從車販子手裡買了下來,然後得得瑟瑟的騎著去泡妞。沒成想,正落到小貴他哥的地頭。

李斌掛了機,對高媛媛道:「走吧。」

「給錢呀!」她笑著提醒。

「哦對。」他掏出五毛錢,遞給褚青,道:「師傅,給你錢。」

褚青瞄了半天那輛破車,確認是自家弟弟的,默默接過錢,眼睛斜成一個很微妙的角度,含著股隱晦的打量和探究。

李斌被他的眼神看得往後退了一步,心裡發慌,但素質確實不錯,真接上了,自己還加了句詞:「錢不夠?」

「夠,夠。」他低著頭,微微點了點。

「停!」

王曉帥在監視器後面抿了抿嘴,暗暗嘆氣。

方才仨人的表現,褚青自不必說,一貫的出色水準,李斌也很自然,實力算可以的了。唯獨高媛媛,半點反應都沒有。

哪怕你跟著一起動動,挪挪步子,整個畫面立時就活了,偏偏就那麼傻呆呆的站著……

王曉帥雖然不太滿意,也沒要求重拍。

一是了解高媛媛的基準線,強求不得;二是,像她這樣自帶美圖秀秀的達人,根本用不著演,只要出現在鏡頭里,觀眾必會賞心悅目。

「青子,辛苦了啊!」

待褚青收工,王曉帥親手把他的車推過來,拍了拍後座,笑道:「你得買輛像樣點的,騎這個可不行。」

「沒功夫合計它,等這陣緩過來再說。」褚青跨上車,道:「哥,以後有事儘管說話。」

「那肯定的,你這太保質保量了。」王曉帥也笑,揮了揮手,看著他遠去。

倆人都明白,雖為客串,也並非免費的,得給錢。甭管給多少,起碼表達個意思,錢捋清了,才好談交情。

……

「囉囉囉,笑一個,給姐姐笑一個。」

范家的臥室裡,丫頭剛進門,就奔著軟乎乎的小孩子撲去,跟見了珍寶一樣,愛不釋手,笑嘻嘻的逗弄著。

範媽已經出院,身子漸愈,正捧著碗喝雞湯,聽她餵豬似的聲音,不滿道:「什麼囉囉囉,哎呀你不能那麼抱,得托著脖子。脖子!脖子!不是腦袋!行了,你趕緊放下吧!」

「我不沒抱過麼。」她把嬰兒輕輕放在床上,委屈道。

「青子也沒抱過,人家餵奶換尿布樣樣行,你咋就這麼笨?」範媽繼續數落閨女。

「呃,青子說他抱過來著……」範爸弱弱的插了句。

範媽瞪了瞪他,又道:「你大老遠回來一趟,啥也沒帶?」

「帶了帶了!」

她說著跑到客廳,拎過一個泡沫箱,狗腿的笑道:「媽,這是太湖特產的白蝦和銀魚,給你補補身子,還凍著呢。」

「嗯,算你有點孝心。」範媽瞥了眼,湊合道。

「……」

丫頭特鬱悶,好像那孩子一出生,家裡的注意力全集中到他身上了,自己妥妥的被邊緣化。

她撇撇嘴,轉向老爸,問:「爸,我餓了,有飯沒?」

「晚飯都吃光了,沒剩。」

「那不還有雞湯麼?」她努力掙扎。

「給你媽吃的,你又不坐月子。」範爸滿臉的理所當然。

「……」

好吧,她終於放棄了增強存在感,可憐兮兮的提著背包,道:「那我去他哪兒了啊。」

「去吧去吧。」範媽趕蒼蠅般,隨便擺擺手。

「那我晚上可不回來了!」她站在門口,猛地吼了聲,然後以最快的速度竄了出去。

「你愛回不……你敢!」

範媽蠻不在乎,但立即反應過來,下了床就要追。

「哎哎,她都那麼大了,就別管了,青子又不是外人。」範爸攔住她,勸著好話。

那邊丫頭跑下樓,穿過花花草草,到了另一片樓區,抬眼就看著男朋友的屋子裡亮著燈,心情一下子歡快起來。

其實有時候吧,她閒著沒事貓被窩裡想想,真覺得自己挺幸福的。無論何種糟糕的時間,發生何種糟糕的事情,她都特有安全感,因為知道自己肯定不會孤單。

坐著電梯上去,沒掏鑰匙,「咚咚」敲了敲。裡面的人壓根沒問,直接打開門,那暖暖又熟悉的橘色映著他的臉。

范小爺一蹦,掛在褚青身上,使勁蹭了蹭,笑道:「給我做什麼好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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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11-14 23:23:06
第一百六十九章  cosplay

「你慢點吃,別噎著。」

褚青看女朋友唰唰唰連夾了三樣菜塞嘴裡,瞬間變成包子臉,不禁笑道。

「還是,還是你這好。」

范小爺腮幫子鼓鼓的,勉強嚥下去一些,才道:「他們現在太過分了,就圍著我弟轉,連飯都不給我吃了。」

她說得特委屈,像極了某位受盡欺壓的大家族庶女,要麼心靈扭曲,黑化成功,妥妥升級宅鬥女神;要麼保持狗血的瑪麗蘇範,以便碰著個冷酷霸道的男主解救。

幸好,這兩種style跟她壓根不搭邊。

「你弟不小麼,讓著他點。」

「哼,我小時候咋沒人讓著我?」丫頭撇撇嘴,道:「哎,我今天不回去了啊。」

「你媽同意了?」褚青一怔。

「可同意了呢,都要追著我打。」

「……」

褚青無語,範媽對自家閨女的佔有欲,的確太強了點,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問:「你在那邊怎麼樣?」

「湊合吧,就是累。我跟燕姐還能歇會,黃海兵有次連續拍了40個小時,人都差點死了,嘖嘖!」她搖晃著腦袋,十分感慨。

「嗯,你好好演,注意別太誇張就行。」褚青稍稍叮囑,又道:「李昱快把片子剪完了,我那天瞅了眼,確實不錯。」

「對,我還想問你呢,你打算怎麼辦啊?也上映不了。」

「送國外參展唄,還能怎麼辦。我過幾天不去趟威尼斯麼,正好打聽打聽門路。」

范小爺一聽,頓時來了精神,放下筷子,道:「那你要成的話。我是不是就可以去走紅毯啦?」

「竟想美事呢!」

褚青毫不留情的潑冷水,道:「人家大明星走紅毯,衣服首飾都是讚助的。咱上哪淘攏去。」

「自己買唄……」她剛張口,便馬上認錯。舉著手道:「啊,我不買我不買,咱們得省錢,省錢。」

「呵……」

他捏著女朋友的胖臉,親了親,笑道:「哎我一直就納悶,為啥沒人找你拍廣告呢?」

「是啊,我也奇怪呢。以前是公司給攪黃了,但現在居然也沒有。」她使勁扒拉著那雙大手,力氣又不夠,臉蛋的肉被抻長揉扁,泛著絲絲的胭脂紅。

「來,我看看。」

褚青鬆開手,裝模作樣的打量一番,恍然道:「我知道為啥了,因為你太土了!」

「要死啊你!」她操起筷子就要捅。

這貨早跑得遠遠的,鑽進衛生間。笑道:「行了你快吃吧,完了洗個澡,我給你燒水。」

即便倆人已經沒羞沒臊了很多次。但擱一起洗澡還真沒試過。並非害羞,而是頻率總湊不到一塊去,要麼他忙,要麼她忙。而且又不能刻意,那就忒沒氣氛了。

像范小爺這會沖澡澡的時候,褚青正在廚房刷碗,浸著油乎乎的髒水,畫風完全不符。自他們啪啪啪之後,家裡的很多東西就變成了男女款雙份。比如拖鞋,睡衣。毛巾,牙刷等等。提前為同居生活做好了準備。雖然範媽仍然沒答應,可也是早晚的事兒。

「碗刷完沒?」

沒多久,丫頭裹著大浴巾出來,站客廳裡喊。

「完了完了,你還挺快。」褚青擦乾手,舒舒服服的窩在沙發上,按開遙控器,電視機巴拉巴拉的播著廣告。

「你也洗去,別看電視了。」她搶過遙控器,強行給關掉。

他瞅了瞅鐘,才九點多,覺著好笑,道:「你至於這麼急麼?」

「啊!我欲火焚身呢!」丫頭白了他一眼,提過背包,把這貨攆進衛生間,道:「快去快去!」

「呃……」

以褚青對她的了解程度,敢肯定,絕對有貓膩,指不定藏著啥麼蛾子等著自己。

他這麼一想,不免提起幾分興趣,迅速的衝了衝,又刷了牙。光著上身只穿了條四角褲,趿拉到臥室,門還出奇的關著。

剛要推,就聽裡面急忙喊:「等會等會,先別進!」

「你到底幹嘛呢?」褚青無奈的問。

沒人回話,隔了大概一分多鐘,才道:「行了,進來吧。」

「我說你……」

他推門邁步,還沒等吐槽,嗓子瞬間卡殼,死戳著一動不動。

臥室的房燈熄著,只開了案幾的檯燈,淡淡的橘色光暈,包裹著不大的空間,半邊明亮,半邊黯淡。

一抹聘婷的小影,印在血櫸木床對面的牆壁上,朦朦綽綽的輕晃。

丫頭立在床邊,穿著一件古裝白裙,細碎的鏤空,裙擺離地半寸,踩著圓潤的腳指頭。領子開到胸前,露出不算修長的脖頸,和有點肉肉的下巴,鎖骨卻很輕巧,小塊小塊的支棱著爆發力。

外面,則是條長長的白褙子,綴著鮮嫩的綠葉,尺寸似乎緊了些,勒得腰也收了很多。

她頭髮還沒有乾,濕答答的垂下來,黏著那張小臉。兩隻大眼睛眨啊眨的,合著橘光,似春水綻起了波紋,緩緩流淌。

褚青直接呆住了,心臟砰砰砰的跳動,半響沒言語。以前怎麼沒發現呢,丫頭還能這麼漂亮……

范小爺瞅他的樣子,反倒先不好意思,抿嘴道:「看傻了你?」

「啊,不是。」他回過神,問:「你這唱哪齣戲呢?」

「什麼叫唱戲啊!」她不滿,甩了甩寬大的袖子,抖起兩團白浪,道:「好看麼?」

「呃,好看是好看。」

褚青撓撓頭,感覺迷迷糊糊的,又問:「你衣服哪來的?」

「跟劇組借的,燕姐的戲服,這兩天用不上。」她光著腳,往前挪了幾步,摟住男朋友的脖子,笑道:「喏,這是送你的禮物。」

「為啥要送我禮物?」褚青也抱著她的腰,問道。

「嘖,看你最近表現不錯麼!」

范小爺咂巴了下嘴,比較心塞,費了好大一番心思為他準備的,結果丫連半點驚喜都沒有,特勉強特勉強。

「我表現什……」他繼續作死中。

「問問,問個屁啊!」

丫頭猛地推開他,怒道:「你要不要,不要我脫啦?」

「當然要了!」

褚青噗哧一樂,彎腰探手,把她抱起來,倆人團滾滾的撲到床上。

「那你還不情不願的。」

「不是,我就覺著啊,其實……你穿男裝能更好看點。」他笑道。

「你個大變態……放開我……唔……」

丫頭還沒罵完,就被堵住了嘴唇,兩條舌頭開始熟練的糾纏吸允。

緊接著,便覺得胸口一涼,褙子被解掉了釦子。然後,褚青的手又順著她的肩膀,往下扒弄著衣裳。

她扭動身子,費勁的偏過頭,喘著粗氣,好容易吐出一句話:「哎呀,你別給扯壞了,還得還人家呢。」

…………

可能玩耍得太過瘋狂,第二天,倆人直睡到中午才起來。

褚青感覺特詭異,每次自己都跟虛脫了似的,腰酸背痛腿抽筋。而范小爺,不管當晚被折騰得多慘,只要睡上一覺,保准血槽滿格,蹦蹦跳跳的倍儿活泛。

他思量許久,覺得可能是加錯了屬性點的緣故。

至於那身情趣裝,雖然沒撕爛,可也蹂躪得皺皺巴巴的,范小爺把它仔細燙好,規規整整的收進背包。

她行程非常趕,下午兩點鐘試戲,晚上就得回蘇州,時間將就著充裕,勉強夠他們吃頓飯的。

一點五十的時候,倆人急急忙忙的到了地方。總製片蘇賓,編劇劉合平,導演鄭俊,三位大咖都在,很重視的樣子。

上次,江雪柔說幫忙推薦看看,並非糊弄,真的跟蘇賓溝通了好久,還整理了范小爺的資料履歷傳過去。

《李衛當官》的女主角,跟男主角可不一樣。

男主的需求條件太高,得有收放自如的演技,充沛端正的京腔口白,以及不誇張又不保守的肢體動作,再加上年齡和形象的限制……好麼,可著全國捋一遍,合適的人選都不超過十個。

徐錚被選中,多虧他深厚的話劇功底,有那個實力將角色拿捏得恰到好處。

但女主角呢,說白了就是一花瓶。表演在及格線以上,能拍打戲,有古典美的氣質,這就妥了。

可正因為條件低,才更不好選,因為備選基數太大。

蘇賓他們對范小爺算挺滿意的,即便有陳郝的干擾因素,褚青也不怎麼擔心。女朋友的資質擱哪擺著呢,又有江雪柔的舉薦,若是還乾不過別人,趁早刨坑埋了算了。

他跟《武林外史》那次試戲一樣,把丫頭送進去,自己在外面等。

很快,她就顛顛的跑出來,比了個ok的手勢,果然順利拿下。接著的事情,就是褚青再進去商談片酬。

《李衛當官》的演員結構很微妙,兩個新生的小咖,挑著一幫子老戲骨。像焦晃老爺子,以及唐老師,這都算大腕,偏偏又屬於配角,所以酬勞再高,也消耗不了多少成本。

這樣,薪金的預算空間會很大,何況劇組本就財大氣粗的,不矯情,痛快的給了個數:一萬三。

其實褚青估摸著,講到一萬五的可能性也很大,但想想放棄了。他終究不是正經的生意人,考慮情面,比考慮價錢要更多。

總之,丫頭經歷上半年那可憐的一部戲後,下半年頗有爆發趨勢,兩部大劇已妥妥攥在了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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