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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睡覺會變白】文藝時代(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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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11-15 09:44:09
第二百一十章 手擀麵和泡麵

  「哢!」

  「過!」

  拍了五條之後,杜齊峰總算滿意,揮揮手放過了褚青。

  這樣,餐館裡的戲就ok了,劇組人員開始收拾器材,劉德樺坐著不動,任由化妝師在臉上擦來擦去。

  他沒人管,自己把頭套扯下,又洗了洗手。那柄叉子雖然沒真的捅進去,可力道是實打實的,疼痛感清晰,還印著四個紅點。

  「哎,你沒事吧?」華仔見他不斷的揉弄手背,開口問道。

  「沒事,過會就好了。」

  他甩了甩胳膊,忽想起件正事,便湊過去道:「華哥,你能不能給我一張簽名照,我女朋友很喜歡你。」

  劉德樺眨眨眼,這種從演技達人直降到*絲的落差感,讓他略覺逗比,轉頭衝助理示意,助理利索的從包裡取出照片和筆。

  「你叫什麼?」他問。

  「我叫褚青,呃,你開頭就寫兵兵好了。」

  華仔筆尖微頓,褚青,這名字貌似擱哪聽過呢,但也沒細想,刷刷寫了幾句祝福語。那貨則小心收好,道了聲謝,心滿意足。

  好吧,若是範小爺知道了,妥妥打死他,太丟人了!你好歹算混圈內的,巴巴找人家要照片,什麼腦回路這叫!

  不提他們倆氣氛和諧,那邊老杜也正跟羅勇昌私聊。

  「阿關介紹來的,沒講太多,隻清楚是個大陸仔,好像姓褚,名字我沒有問。」

  「姓褚?」

  老杜琢磨片刻,隨即恍然,點頭道:「好了,你去催催他們,快些收工,晚間還有戲要拍!」

  「ok!」羅勇昌應了聲。

  ……

  話說老杜向來不喜歡用內地演員。歧視談不上,就是有點固執。

  究其原因麼,第一是風格迥異:商業片當然無所謂,但他的那些個性電影,都植根於本土的黑*幫片和警匪片,背景,故事,場面,對白,動作。皆是原汁原味的香港製造。讓大陸人來演,很難融入那種氛圍,容易跳戲。

  第二就是節奏,老杜的拖遝其實不遜於墨鏡王,不過他往往同時有多部電影開機,讓人忽略了他的製作周期。

  而劉清雲、任達樺等一票男人幫能成為禦用演員,也是因為只有他們才能接受老杜的拍片節奏。

  若換成內地人,根本不現實。經常性拍一天、等一個月、再拍兩天的做法,光簽證問題就搞不定。香港人則不同了。他有時候想要拍場鏡頭,隨意打個電話,一小時就到了。

  至於第三麼,老實講。杜齊峰覺著大陸明星的演技,還真就不咋地。

  直至後來,本土導演紛紛北上,他堅守了近十年之久。終於忍不住闖蕩大陸市場,才啟用了不少內地演員。

  當他知曉褚青的身份時,表現出些許驚訝。但也僅僅如此。

  此時香港的電影人,如果說對青仔有印象,那要嘛看過《蘇州河》,要嘛看過《電影雙周刊》,要嘛聽過一些國內的小道消息,至於本尊的實際情況,多數人尚未了解。

  還珠就更甭提,這都兩年多了,指望幾位觀眾還記得你個大龍套?何況在電視劇領域,孩子和師奶才是受眾,跟電影圈壓根沒關係。

  老杜自然也有耳聞,什麼拿了國際影帝,《蘇州河》很棒,目前被封殺,實力雄厚……眼下見到了,雖名不虛傳,可又能怎樣?

  他拍的可是商業片,褚青在香港有半毛錢的票房號召力麼,丫連劉德樺的零頭都比不上。

  《全職殺手》的劇本和進度已定,不可能更改,這人演技再好,再是朋友推薦,頂多試試以後有沒有合作的機會。

  反而林鱈對這位老鄉挺熱情的,主動留了聯繫方式,「得閒飲茶啦!」

  …………

  夜,關金鵬工作室。

  倆人正擠在小會議室裡看《藍宇》的初剪版,大體的故事主線已經完成,餘下的一些細節,尤其是親熱戲的部分,還需要考量考量。

  「怎麼樣?」放完了一遍,燈光亮起,他問道。

  「比想像中的好太多。」褚青有些驚喜,笑道:「我還以為演的會很過火。」

  「怎麼可能,你都不清楚自己有多棒!」阿關給予對方莫大的信心,又道:「片子的後期,預計下月初就能徹底搞定,你也應該準備準備去戛納了。」

  「準備什麼?」他愣道。

  關金鵬失笑道:「如何包裝宣傳,如何聯繫片方,還有紅毯的衣服,見面會的發言……」

  「哦對!」

  褚青拍了拍腦袋,別的沒注意,光聽著紅毯倆字了,咋把這茬忘了呢!屆時女朋友可是要豔壓的,沒件像樣的戰袍哪行?

  但兩口子社交級別又太low,沒有公司打點,連個讚助商都找不著,只能自己訂做了。手工費給得起,關鍵款式不好弄啊。

  「哎,張淑平是不是會設計服裝?」他苦惱半天,猛地想起來,眼前就有位大神級的人物。

  「他剛給舒其設計了一件旗袍,你找他倒是妥當。」阿關熱情的助攻,道:「我還認識一位老裁縫,香港很多明星都在那家店做禮服,你也可以試試。」

  「行,我回去就跟她要尺寸。」

  關金鵬笑了笑,起身到外面衝了兩杯咖啡,倆人剛吃過晚飯,屬於談心時間。何況他首場戲份結束,做為老板兼朋友總得了解了解。

  「在香港拍戲,感覺和大陸有什麼不一樣?」

  「就是快了點,更專業一點,別的都差不多。」褚青還不至於背後說人壞話,壓根沒提全劇組那種莫名其妙的優越感,尤其是羅勇昌糟糕的態度。

  阿關亦心知肚明,繼續問:「那對自己的表演呢?」

  「表演麼……」

  他忽然古怪的彎了彎嘴角,道:「像吃了碗泡麵。」

  「嗯?」

  對方一怔,問:「怎樣講?」

  「呃,我也說不好。哎,手擀麵你吃過嗎?」

  褚青反問了句,見阿關點頭,聳聳肩道:「以前就像手擀麵,現在就像泡麵,味道都不錯。」

  「……」

  關金鵬喝了口咖啡,慢悠悠的歎了口氣,目光飄忽,卻沒應答。

  演龍套,某種程度上比演主角更困難。因為主角有一套完整的人物設定,基礎雄厚,由得你去發揮。而龍套,只是截取了特散碎特散碎的片段,什麼來歷,什麼過往,什麼個性,什麼心理活動,通通清零。

  當然,若是混日子,就不必犯愁。若想利用這極短的出鏡時間,吸人眼球,那方法一般有兩種:自行設定,模仿記憶。

  前者,就是虛擬角色性格,盡量的符合思維邏輯和整體劇情,然後使自己沉浸進去,醞釀相應的情緒,過程較為緩慢。

  後者,快速了許多,可需要奇高的天賦和長期錘煉。

  舉例講,吳振宇拍《雙食記》時,閒暇之餘就當場炫過:手持一個藥瓶,僅僅利用眼神的細微控制,就能演繹出喜、愁、哀、悲的四種層次變化。

  但是,你說他內心有情感嗎?屁都沒有!完全靠在無數爛片中摸爬滾打的積累和經驗,讓身體模仿記憶,再瞬間釋放出來。

  這可以稱作:簡化版的表現派。

  褚青現在仍然以體驗派為主,加上一些的方法派技巧,而並不代表他不會模仿其他人的特徵,這是演員最基本的技能。

  他拍《全職殺手》,便是兩種方法合一,既憑著以往的經驗,又借用現成的模版,才能迅速的爆發。

  這貨可不是當年對電影世界蒙圈的菜鳥了,自己看的,被女朋友逼著看的,在中戲集體觀摩的,見識過的影片海了去了,一直努力著。

  主角有主角的演法,和麵,加水,揉搓,擀弄,切刀,撕*扯,之後才下鍋煮沸。從頭到尾,有粗有細,有詳有略,四個字:精致,走心。

  龍套有龍套的演法,撕蓋,放料,接水,悶著,開吃。五分鍾搞定,也是四個字:方便,實用。

  無論手擀麵還是泡麵,味道都正,莫分好壞,只是情懷不同。

  褚青也一樣,沒啥偏見,不負我心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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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老友

褚青第一天來香港,第二天就馬上拍戲,短短時間,已經感受到了當地的生活節奏。

香港的空間是立體的,往上,至下,橫伸,嵌中,都可以延展許多地方,像奇妙的積木,構造無限。城市太快,太擁擠,比帝都更甚,僅僅兩日,就有了絲奔波於江湖的風霜。

大埔墟的那棟老樓,可能是他唯一感到安靜的所在。回到房子,脫了鞋洗了澡,躺床上舒舒服服的緩口氣,才恍然覺著,哦,今天又過去了。

仍然是四月初,據戛納影展開幕還有一個月左右。他給《今年夏天》的三位女主分別打了電話,商談行程安排。

先是王瞳,姐姐直接告知,此行去不了。她老公苦熬多年,難得被韓三爺慧眼相中,欽點執導一部電視劇的機會。正是前期籌備的重要階段,若去戛納,來回至少半月,她做為妻子和幫手,自然不忍離開。

再是張婧初,這姑娘在拍部古裝劇集,叫《英雄》。她近年接了不少小廣告和小配角,略略的有了點名氣,價格又便宜,時不時被找去救場。《英雄》的戲份算是一般,很快就能殺青,不會耽誤日程。

更有意思的是,她跟范小爺一樣,也接了《愛情寶典》的角色,各自出演單元女主。而想想當年,王瞳和范小爺亦是共同演過《達摩傳奇》。

總之,都是緣分。

最後,才輪到女朋友。倆人習慣性的吵吵鬧鬧,膩膩歪歪,廢話說了大籮筐。方講到正事。

丫頭一聽是給自己做衣服,走紅毯用,抽風了似的亢奮,亂七八糟的瞎出主意,我要這個。我要那個,我要艷壓巴拉巴拉……

褚青無情的全噎回去了,你就一隻20歲的大蘿莉,剛剛發育完全,艷壓個毛線啊?何況,咱們家可窮。別搞得為了件衣服傾家蕩產的。

好吧,倆人簡單商量了下,決定還是根據年齡來,主打青春動人,稍稍加點小性感。即便不出彩。也不容易出錯。

至於量體裁衣,雖然沒有本人親自過去精準,但禮服麼,差個分毫,勒一勒,墊一墊,擠一擠,也便ok了。

對褚青的工作。丫頭只曉得他大概做什麼,具體情況不清楚。因為用膝蓋想都知道,孤身闖蕩的局面往往是糟心鬱悶的。他不主動提及。她也根本捨不得問,相信男朋友能調整過來。

都不是小孩子了,得盡量避免讓自己的負面情緒影響到對方,盡量維持一個單純乾淨的二人世界。

跟三位姑娘溝通之後,李昱那邊,他就不管了。那瘋婆娘得知作品被提名。打了雞血般折騰,早早的準備好了。

私事雖妥當。眼下的工作還沒完。

褚青演的打手a,在《全職殺手》里共出場兩次。尚有戲份待拍,但日子不定。羅勇昌記了他的電話,只說等通知,並表示要隨叫隨到。

沒辦法,龍套麼,就這待遇。

於是,到香港的第三天,他才總算有了些私人時間,會會老友。

…………

跟餘力威見面,是在他的家裡。

這貨貌似胖了不少,日子蠻舒坦的。人家可不是以前的底層憤青了,拍完《小武》幸運值就蹭蹭的漲。先是擔任許鞍華《千言萬語》的攝影師,然後鼓搗出了自己的第一部長篇《天上人間》,而且入圍了當年的戛納影展。後來又跑到《花樣年華》裡,混了個二組攝影師。

可以說,丫也算小有名氣的本土電影人了。

褚青之前就聯繫了他,今天才得空聚聚。他家住東九龍,房子很小,陳設簡單。嫂夫人不在,不知是有事,還是特意轟走了,反正倆老爺們弄了幾道小菜,就像擱汾陽一樣,吃吃喝喝,閒情扯淡。

「你要是再晚些來,就看不到我了。」

餘力威啪啪啟開兩罐生力啤酒,笑道:「賈璋柯那邊開新戲,找我過去幫忙,後天就走。」

「嗯,我知道,《任逍遙》麼。老賈還特意給我打電話解釋解釋,我說你丫趁早歇歇吧,我不至於那麼小心眼。」

褚青搖搖頭,補充道:「他那人就是心思重。」

「呵,不過我們也算混出頭了,青仔!」餘力威舉了舉易拉罐。

他和對方輕輕碰了下,乾了一半,捂著嘴消化片刻,道:「得了,我可沒混出頭,還跑龍套呢。哎,這跟嘉士伯哪個好喝?」

「當然是生力了!」

餘力威極其篤定,隨即勸道:「你也別喪氣,剛來香港大家都不熟悉,肯定會好起來的,何況還有阿關照顧。他是個真正愛電影的,我那部片子就是他主動任監製,還幫忙籌集的資金。」

「阿關是不錯,但這個地方,呵,你應該比我清楚,不是那麼太待見我。」褚青聳聳肩,無奈道:「像我現在,拍完一場戲就沒事了,居然不知道幹什麼。」

「……」

餘力威沉默無語,現實如此。他不好再問,否則就是戳人傷疤了,只得繼續喝酒。

「我覺得來香港啊,有兩件事還行。」

褚青小小的發了發牢騷,便轉換了話題,笑道:「一個是看見劉德樺了,一個就是吃東西特爽。」

說著夾了塊肉塞嘴裡,接著道:「以前沒吃過這種甜口的燒臘,嚐嚐還真不錯。哎,你擱哪兒買的?」

「大磡村的朱記老舖,怎麼,你要買點?」對方問。

「嗯,回家當宵夜,也不能總下面給自己吃啊。」

……

大磡村,香港市中心的最後一個寮屋區。

所謂寮屋,就是用鐵皮、木板搭建成的簡易住房。在五十年代,約十萬數的難民從大陸逃到港島,當時的政府無力安置,便容許他們自建寮屋居住,結果形成密密麻麻的特色寮屋區。

跟內地的棚戶區,屬於相同性質。

大磡村輝煌的時候,居民超過七千人,食店,奶茶檔,米舖,日雜,甚至還有消防隊,完全是自給自足的獨立社區。可如今,只得為城市發展讓路,今年就將被徹底拆除。

下午時分,天晴氣悶,無風無雲,頗類似夏季的熱度。

褚青從餘力威家出來,閒著沒事,索性到這邊逛逛。他吃的那口燒臘確實贊到爆,可惜沒過足癮,便想著買隻大的回去。

這貨老早就惦記著烤乳豬了!

走了約二十分鐘,忽略華麗麗的荷里活廣場,直接穿過龍翔道,抬眼便是一片灰色的破爛屋頂。陽光都不能順暢的照到地上,總會被各式的詭異東西攔腰截斷。

他深入街巷,很有種童年逛東北大集的敢腳,臟兮兮的,到處是低低矮矮的屋簷,下面藏著買賣鋪子。居民慢而悠閒,晃悠悠的招呼、砍價,與外面完全兩樣。

褚青不想問路,先隨意看看,買了杯奶茶邊走邊喝。利索的避過大石頭和小鴨子,無聊的在烏漆麻黑的人造隧道裡來回穿插,然後拐到了一條窄街。

兩側的綢布和鐵架子,幾乎把路面擠得消失,左邊全是廢棄的鋪面,右邊則是家燒臘攤位,牌子明晃晃的標著:朱記!

丫眼睛頓時一亮,都放著光,老遠聞到了香味。見那油膩膩的案板上面,用鐵鉤吊著燒鵝、燒鴿和讓人流口水的烤乳豬,簡直就是犯罪。

老闆貌似不在,只有個戴眼鏡的小胖子,瞅著頂多十二歲,肉滾滾的頗具喜感。

舖前還站著位客人,穿著印滿星星的吊帶衫,下邊是條紅裙子,左胳膊挎個塑料袋,裡面滿滿的大荔枝。正歪著腦袋,跟胖仔搭話,好像要買肉。

他摸出錢包,連忙湊過去,剛走近些,便聽胖仔問:「東東姐姐,你想不想吃燒肉?」

「燒肉啊,好呀,兩斤。」那人操著口半生不熟的粵語,發音古怪。

胖仔熟練的摘下一塊肉,拎把刀咣咣的開始剁。

褚青不禁搖搖頭,小小年紀就得養家糊口,顛顛的上前問道:「哎,細路仔,乳豬怎麼賣?」

「……」

小盆友頓時愣住,刀舉到半空,眨了眨眯縫眼,特無措,哪蹦出來的怪蜀黍?

「乳豬怎麼賣?」

褚青還以為他沒聽清楚,重問了一遍。

「hey!」

此時,從幽暗的里間,急急的衝出位哥們,又氣惱又禮貌的道:「不好意思,這位先生,我們正在拍戲,請不要打擾!」

「啊?哦,那個,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就走!」褚青暴汗,立馬傻眼,忙不迭的道歉,丟人啊!

不愧是東方好萊塢,隨隨便便就能撞到劇組拍戲。這貨剛想轉身閃開,卻聽屋裡有人喊:「青仔!」

「陳導?」

他頓住腳步,細細看了眼那人,壓根無力吐槽,陳果為毛會出現在這個破地方!

「這麼巧啊,你……」他話講到一半,忽然卡了殼。

哎等等!旁邊那位又是誰?

褚青心裡忽地裂開,碎碎癢癢的,如頂著傘蓋的蘑菇鑽破泥土,生出種特詭異的預感。

果然,待他擰過頭:

周公子叼著荔枝核,殘餘的白色果肉嵌在紅紅的唇瓣間,正瞪著他,含糊不清道:「我怎麼到哪兒都能碰著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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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咬

「你們拍什麼戲呢?」

褚青這會才注意到明晃晃的攝影機,順手從她的塑料袋裡摸出顆荔枝,剝開殼。

「《香港有個荷里活》。」周公子還含著果核,瘦瘦的腮幫子凸起了一小塊肉。

「哦,粵語說的不錯。」

他嚼著荔枝,左右瞅瞅沒找著垃圾筒,把碎殼又塞回了塑料袋,擺手道:「那你們先拍,我等會。」

「青仔,到裡面坐。」這時,陳果那邊招呼道。

「不打擾吧?」

「沒事,進來。」

「那好。」

屋簷太矮,他都得彎著腰,里間光線特暗,本就堆著亂七八糟的破爛,再加上器材,顯得愈發逼仄。

陳果接著喊了幾聲,劇組繼續拍戲。

褚青溜邊瞧了眼監視器,屏幕映著周公子那張清靈靈的小臉,像是學生,又像是社會人,極其誘惑的面孔,從青澀中生長著絲絲曖昧。

他不禁暗暗吐槽,姑娘你都多大了,老裝蘿莉有意思麼?

這貨只是隨意看了看,不便在導演旁邊多晃悠,乾脆繼續往裡走,直鑽到了後邊的小院子。

「唔!」

方進院子,他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臭味,連忙摀住了鼻子。據自己多年掌勺的經驗來看,這百分百是臭肉的味道,還是那種超大超大塊的生豬肉。

「嘔!」

他感覺腸胃瞬間翻湧了一下,實在受不了,蒙頭竄了出去。

好吧,誰讓香港的豬肉太貴了呢,拍不完的肉只能放在冰櫃裡,而冰櫃恰好又不太冰……

褚青肯蛋疼的等人家拍完,敘舊只佔了一小丟丟,主要是想買烤乳豬。可被這奇葩的味道一熏。屁的食慾都沒了。

他剛溜達回前鋪,便聽到陳果喊了聲哢,這場戲大概搞定了,遂趁著間歇的功夫道:「陳導,沒什麼事我先走了,改天再聊啊。」

「哎,青仔!」陳果立馬站起身,問道:「幫個忙,有沒有興趣客串一下?」

褚青頓住腳,偷偷摸摸的嘆了口氣。我就知道跑不了。像這種情況,碰著相識的演員或導演拍戲,經常都會無傷大雅的客串個鏡頭,算是小彩蛋。

比如,《喜劇之王》和《玻璃樽》神馬的。

「好啊,什麼角色?」他亦不能折人家臉面。

「嗯,路人甲,過來買燒肉,給你兩秒鐘特寫。」陳果也是愛玩的。勁勁兒的在他臉上比劃了個框子。

兩秒鐘,還特寫,旁邊還戳著定時炸彈……

褚青眨眨眼,想想就醉了好嘛!家裡那醋婆娘知道了。又得撒潑打滾,忙道:「呃,有沒有不露臉的?」

「不露臉的麼。」對方瞇了瞇賊兮兮的小眼睛,咧開嘴。笑道:「有啊!」

……

陳果是個壞心眼的。

自從他看了《蘇州河》,被男女主角驚艷到之後,就一直惦記著把倆人勾搭到手。前不久。丫憑藉三寸不爛之舌和高品質的劇本,成功說服周公子心甘情願的去跟那個超過二百斤的大胖子做愛。

只可惜,褚青被關金鵬先一步搶走了,沒趕上熱乎的,未免遺憾。可誰成想,這貨竟然主動送上門了。

《香港有個荷里活》其實是部政治隱喻片,充滿了反諷和戲謔。

所謂借豬生子,虎頭蛇尾,兩隻左手之類的影射,若說彰顯了導演的某種政治立場,那略微過火,可起碼代表了相當一部分港人對大陸制度的看法。

至於週遜演的角色,是個妓女,更是騙子,真名字沒表示,反而用過三個假名字:東東,芳芳,紅紅。

好麼,您瞅瞅,東!芳!紅!

她先借賣淫跟人啪啪啪,然後以對方強迫未成年少女發生性行為的理由,再敲詐一筆錢財。

想玩仙人跳,光憑嘴炮自然不行,必須得有強硬的背景做保障。彼得,便是她的保障,身家富貴,手段惡劣,對那些不願給錢的**吊絲們,往往施行暴力逼迫。

肯定了,倆人存在著不乾淨的體液交換,充其量脫離了嫖客與妓女的關係,變成了姘頭。

晌午過後,傍晚之前。

離大磡村很近的地方,有個半山坡,鋪著水泥路面,平台寬敞,圍著欄杆。坡下,則是一棟棟高樓,還修建了小廣場。

靠山的那側綠鬱蔥蔥,挨著路燈桿和消防栓,此地甚為僻靜,少有人來。但這會,平台上卻古怪的停著輛奔馳車,右門還開著。

山腰地勢較高,微風習習,清涼了不少。褚青就坐在車裡,抱著那袋沒吃完的荔枝,了無生趣。

因為陳果讓他演的,就是彼得,這便罷了,更過分是情節:居然叫周公子給他,口+交。

人家導演做到要求了啊,不露臉,不露身,吭聲就行,甚至片尾的特別鳴謝都保證刪掉,偷偷摸摸的客串一把,神鬼不覺的,你丫該知足了!

好吧,當然不是真的口+交了,連把頭埋在胯下的大場面都沒有,否則活剮了他也不敢接。

「你那小裁縫什麼時候拍?」褚青邊剝果殼邊問,他盡量的往左邊靠,以避免肢體接觸。

「你怎麼知道我要拍小裁縫?」

周公子已經換了行頭,改成粉色的連衣裙和紅色平底涼鞋,胳膊拄著座椅,上身在車內,下身卻搭在車外,特彆扭的體位。

「呃,我聽劉曄提過一句。」他含糊道,沒講換角的事兒。

「我們大概四月底開拍,這部戲殺青馬上就過去,湖南的山里面。」

「哦,帶好蚊蟲劑和厚衣服,山里溫差大。」他剝好了一顆荔枝,兩根手指拈著,笑道:「喏!」

周公子唇瓣微張,頭往前湊了湊,輕輕叼住,再一合,就含進了嘴裡。比荔枝肉還嫩的小臉蛋就近在咫尺,簡直能掐得出水來。

「……」

褚青有點尷尬,誰知道她都懶得用手接?

倆人這邊閒聊著,陳果那邊也準備妥當,喊道:「就位就位!ready?ready?」

「ok!」他扯著嗓子應道。

周公子仍然半伏著,只把手伸出去,也比了個ok的意思。

陳果略微黑線,這倆貨一碰面就像起了化學反應,妥妥的耍麼蛾子。沒辦法,衝場記點點頭,那哥們啪地一打板。

「action!」

「啊!忍不住了,啊!啊!」

褚青動作不停,繼續剝著荔枝殼,卻開始胡亂呻吟,還伴著齁噁心齁噁心的喘息聲。

「噗!」

周公子瞅他那樣子,頓時就噴了,連忙摀住嘴,強忍笑意。

同時胳膊使勁,晃悠著身子,露在外面的小屁股和光溜溜的腿肚子,頗具節奏的上下起伏,做努力吸吮狀。

「啊……啊……啊……噝!」

褚青淡定的叫著床,又迅速剝好了一顆,這回直接送到她唇邊。

「嗚嗚嗚……」

周公子死死咬著白果,整個人快笑抽了,憋得太辛苦,以至喉嚨裡擠出很古怪的咽音。她抓著對方的衣服,特小聲特小聲的央求道:「你,你別叫,別叫了……我不行了……」

而此時的監視器中,正對著奔馳的尾巴,就見從車門處,耷拉下的那一雙小細腿,微微打著顫,紅鞋子還不時翹起來,暈暈嫣嫣的晃瞎了所有人的眼。

陳果不禁扶了扶鏡框,扭頭問副導:「你說他們倆幹嘛呢?」

副導也愣,支吾道:「可能,可能真在做那個……」他攥著兩隻拳頭,啪啪地互捶了幾下。

「我不管他們做什麼,記得戲就ok。」那貨聳聳肩,毫不負責任。

「啊啊!啊……………………」

在一聲超長超長的音階過後,褚青總算停止了浮誇的演技,扯了張紙巾給她。

周公子趕緊深呼吸了幾口,平定情緒,用紙巾掩著嘴,順勢嚥下荔枝。然後仰起身,繞過車頭跑到消防栓那裡,擰開閥門,噗噗的開始漱口。

待她直腰,褚青又扯了張紙巾,自左窗遞過去,操著粵語道:「芳芳,還是你最棒的了!」

「哎呀!」

周公子一臉的「都這麼熟了,還跟我客氣乾嘛」的表情,嘻嘻笑了笑。

「待會再來一次啊!」他說著沒羞沒臊的台詞。

她則繞回車頭,啪地關上車門,拒絕又帶著點討好。

「怎樣,怕我第二次太久啊?」他笑道。

「不是啊,兩次好傷身的!」

「不怕啦!」褚青攥著一把港幣,胳膊伸出窗外,道:「給你的。」

周公子微微躬身,反推了回去,笑道:「多謝你啊,不用給我錢的,大家朋友嘛,給我錢,你當我是什麼?」

「朋友也要用錢的嘛!」

「……」

倆人說著說著,不約而同的眨眨眼,神情詭異,遲鈍的腦細胞此刻才發現,這台詞太特麼帶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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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11-15 09:45:20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三個人(上)

自3月26日《笑傲江湖》播出,范小爺忽然發現自己的採訪多了起來。有的是電話聊幾句,有的是見面約談,或者乾脆被請到人家報社去做客,跟讀者實時連線。

媒體關注度增加,本屬於好事,但古怪的是,那幫娛記們敷衍的應付過開頭,便顛顛追問她對《笑傲江湖》的看法,尤其是與《武林外史》的比較。

這就悲催了,你讓她怎麼答?

只能打太極,三言兩語的糊弄過去。沒辦法啊,誰讓笑傲從首集就開始放大招,隨後一路群嘲,上到官媒,下到觀眾,皆噴得體無完膚。

丫沒播之前,鋪天蓋地的宣傳炒作,每天都有新爆料,還專門為此寫了本書,成功挑起了人民群眾的g點。可萬萬沒想到,播出之後,居然是這麼個德行,觀眾們方恍然大悟,艸!被當成傻逼了!

當然了,該劇並非一無是處,可關鍵是前期吹過了頭,忒不長臉。

嗯……大概就是男朋友講過的:消耗人品。

至於《武林外史》呢,純屬冤得慌。開年影響力比較大的電視劇,就這麼兩部,而且同為武俠劇,一是金庸,一是古龍,勉強算死敵。

更何況,武林在幾乎沒有宣傳的情況下,轟出了那麼碉堡的收視? 率,口碑還賊好,妥妥讓超大卡司的笑傲汗顏。

媒體麼,最樂於製造話題,可現在張紀忠被噴的換了手機號,李亞朋去了美國探親,許晴跑去東北拍戲,李傑也忙著,連倍儿熱情的苗乙乙都找不著了… …整個劇組統一口徑,完全死機。

記者們都瘋了,沒料寫啊!想來想去。只得硬生生的把《武林外史》拽進來,挑撥矛盾,估計還能熱鬧一段時間。等這個也炒完了,嘿嘿,《大宅門》就上映了,正好接檔。

所以咧,范小爺真是太無辜了,憑白當了回墊背的。嗯,男朋友好像也教過:這叫躺槍。

話說褚青不在身邊的日子,她還蠻忙叨的。拍完兩個小廣告後。又靠著自身的天生麗質貌美如花,一舉幹掉了張婷,拿下了《穿越時空的愛戀》的女主角。

第二次跟徐錚搭戲,人家顯得面嫩,她則更水靈,定妝照一出來,雖然畫風不同,倒也有點往熒幕逗比情侶的方向發展。

演藝圈是個非常奇妙的地方,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誰都把握不准。以前好的要死。可能因為某句話就徹底翻臉,以前沒啥交往的,最後卻如此投契。

褚青兩口子的交際圈大抵相同,聯繫較密切的便是劉曄、元泉、趙微、李兵兵、任權那幾個人。但這兩年元泉差了點。好久沒見,不曉得在忙什麼,而徐錚和小桃紅卻新晉上位,互動頗為頻繁。

偶爾夜深人靜的時候。范小爺偷偷摸摸的掐指一算:呃,五月去戛納,六月拍穿越劇。八月殺青,九月又接著拍《愛情寶典》,十月……十月就沒工作了。

就這樣的事業線,咋瞅咋糟心,隨時都會捲鋪蓋回家的那種,太沒安全感了。

她經過四五年的歷練,非常明白自己的長處和短處,知道演哪一類型的角色會討好,哪一類型的會失敗。

首先必須是古裝戲,智商高低不重要,會不會武功也不重要,關鍵要萌,要刷臉,要針對年輕觀眾。把這些做足了,保准妥當,金鎖,朱七七,便是最成功的兩個例子。

至於突破啦,演技啦,深層次啦,都市劇啦,她是挺想嘗試的,可起碼得先保證有飯吃啊。

范小爺比男朋友爽利多了,絲毫不矯情,賺錢就是賺錢,想紅就是想紅。為了他不去站台走穴,白白浪費了撈金機會,已經是很大付出了。

所謂的事業危機感,她從來都槓槓的,若論拼命,還真沒有幾個女明星強得過她。

而這只二十歲的小姑娘,之所以會亂七八糟的想這麼多,完全是因為李傑給她打的一個電話。

他得知張紀忠正在籌拍一部新戲,同樣的武俠劇,同樣的大製作,演員尚未確定。《笑傲江湖》雖然被罵死,可現在圈裡誰都清楚,大鬍子的戲,誰上誰紅。

范小爺自然也不例外,她超想演主角的,雖然自己沒有經紀人,沒有大公司,但她怵過誰?

…………

夜,太平山下,中環花園道的纜車總站。

褚青花了近五十港幣,買了兩張車票,然後衝對面招招手。

周公子背著雙肩小包,顛顛的跑過來,簡單的t卹仔褲,壓著頂灰色的寬邊帽,笑道:「讓你破費了。」

「你放著倆助理不用,非找我?」褚青嘟囔道。

周公子翻了個白眼,壓根懶得回話,推著他檢了票,進入月台。

纜車十五分鐘一班,午夜十二點關閉,月台的人不少,有本地市民,也有老外,閒閒散散的聊著天。

「你都來一個月了,怎麼連太平山還沒玩過?」

「拍戲麼,沒時間。」

倆人排在隊伍的正中,褚青站她身後,看著跟前個子小小的姑娘,偷偷摸摸的伸手輕搭著她頭頂,又往自己胸前比了比,忍不住問:「哎,你到底多高?」

「155,幹嘛?」她擰過脖子道。

「才155,那你公司跟外面說你161?」丫開始習慣性作死。

「……」

周公子淡定的轉回頭,右腳卻猛地向後一墩,正好踩在那貨的腳麵上,還狠狠碾了幾下,她穿的可是坡跟鞋啊。

「噝!」

他的涼鞋瞬間被爆掉,三根趾頭就像被車壓過,通紅通紅的腫起一小塊。

「瘋了你!」

他又不好大聲喊,免得被群眾圍觀,只得低低吼道。

周公子方要搭話,卻聽旁邊的工作人員扯著嗓子提示:纜車即將進站,請退後!請退後!不多時,便見一輛漆紅廂身白色頂棚的雙節纜車緩緩駛來,穩穩的停靠住。

隨即門開,褚青也顧不得腳痛,護著她搶到兩個靠月台的座位,據說視野比較敞亮,能看到好風景。

從山下到山頂,大概七八分鐘的車程,中途亦有站點,不過基本沒人。

纜車漸漸啟動,她挨著窗子,瞥了眼那被踩的腳指和哧牙咧嘴的男人,低頭彎了彎嘴角。

褚青也是第一次來,伸著腦袋往外面細瞧。左側依山,右側臨崖,軌道上的白燈把山木晃得幽暗不明。隨著一點點攀爬,如漫星墜落的維港,層層疊疊的中環……這座城市最美麗的的輪廓亦一點點顯露。

他昨天幫完陳果的忙,便自行回家了,沒跟周公子太多敘舊,畢竟她還要在香港待一段時間。結果今天中午,就接到她電話,說晚上聚聚,本以為是吃飯,誰成想跑這來了。

到山頂能做甚了,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

拜託,還不如去路邊大排檔痛痛快快吃一頓呢!

……

「這邊好看,快過來!」

凌霄閣五樓的觀景台上,周公子急急的揮著手,招呼褚青。

他慢悠悠的晃過去,瞅了瞅,配合道:「啊,是挺好看的。」

「哎,給我照張相。」她轉過身,道:「相機在包裡。」

「哦。」褚青拉開鎖鏈,伸手翻弄著,裡面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不時就摸到一件古古怪怪的東西。

「哪兒呢?」

「最底下,紅色的。」

他繼續划拉著,忽地眨了眨眼,鬼鬼祟祟的拈出張卡片來。雙面銀灰,還印著照片,竟然是身份證,只略微掃了掃,誇張道:「你都二十七了啊!」

「你看什麼呢?」

周公子連忙扭頭,隨即瞪了瞪他,一把搶過身份證,道:「我幾歲你不知道?」

「我知道啊,我的意思是,你都這麼大了,就別總演小姑娘了。」

他話音方落,便利索的往後面跳了一步,對方的腳啪地踩空,完美miss。

「行了行了,我錯了,照相照相!」

褚青瞧她哧著兩排白牙,像是要生撕了自己,不敢再開玩笑,麻溜認錯。

話說凌霄閣的五樓修了很多觀景台,有的方位不好,自然也沒人去。等過兩年重新改建,就挪到了頂層,蓋了個大大的摩天台,360度無死角俯瞰香港,而且還收了票。

他們倆佔據的這個,算是位置特棒的。

周公子倚著整片夜色,胳膊撐著圍欄,山下萬千燈火,港島和九龍華麗麗的嵌在維多利亞港,明珠般交相輝映。

而這輝映的光,又絲絲縷縷翻湧上來,最後集中到她的臉蛋上。

褚青看著鏡頭里的那隻妖精,不禁恍惚了片刻,深吸了兩口氣,才道:「準備了,1,2,3!」

「哢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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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三個人(中)

話說《笑傲江湖》的首播終於結束,鬧騰了好久的爭論算是塵囂落定。可就在前幾天,有人生猛爆料:張紀忠於蘇杭私會金庸,商談《射雕英雄傳》的拍攝事宜。

消息一出,妥了,媒體們又燃了,大鬍子一人抗起了多少新聞啊!金庸十四部小說,若是全拍個遍,好傢伙,十幾年的娛樂版塊都不用愁了。

此次,張紀忠可能吸取了笑傲的教訓,不再提前消耗人品,低調了許多。卻架不住娛記們神通廣大,沒八卦也能編出八卦來,就逮準了選角這點,窮追猛打,什麼趙微、陸毅、任權、陳龍,一個接一個的躺槍。

觀眾們不明白啊,圍觀得倍儿起勁。而且現在上網的人越來越多,紛紛評論留言,支持自己心目中的理想組合,又順便緬懷了下翁美玲同學。

京城,某特圈大咖的影視中心。

休息室內,范小爺正攥著兩頁劇本,仔細醞釀著情緒。台詞雖然不多,足以記牢,但心理的細微轉折卻頗有難度。

屋子裡還有另外三個姑娘,也都拿著數頁劇本,認真揣摩角色。當然了,這只是表面現象,她們時不時的抬抬眼,偷偷瞄著范小爺。

這三位,一個叫黃曉蕾,眼睛亮亮;一個叫阿斯如,爽利大氣;一個叫任媛媛,清麗秀質。

她們之前已經試過鏡了,從萬千菜鳥中被甄選出來。片方有自身的考量,覺得三人的氣質與某些角色相符,今天便是叫她們具體試試戲。

這裡面,范小爺無疑是最大牌的,並且正當紅。姑娘們冷不丁的見她也同場競技,難免惴惴的,生怕被爆掉,甚至打過招呼後。多句話都不敢講。

但轉念一想,人家的咖位肯定高逼格,不可能為了傻姑、華箏之類的角色巴巴跑一趟,遂又安了心。

丫頭可沒空理她們的小心思,精神全放在劇本上,輕咬著嘴唇,貌似有點緊張。她自己爭取來的這次機會,算是蠻複雜的。

因為她跟張紀忠完全沒交情,只能通過李傑牽線搭橋。

倆人先在電話裡簡單聊了聊,她很清楚的表現出想演主角的態度。而大鬍子呢,即便沒敷衍這個小明星,卻也婉轉的拒絕,認為她跟黃蓉不太搭調。

丫頭自然不死心的,又打聽到他今天找演員試戲,於是一咬牙,不顧臉面的直接跑了過來。大鬍子被嚇了一跳,頭回見著這麼拼命的,不好再推脫。便同意先看看。

這般種種,她半點沒對褚青講。

如果成了,那算驚喜,如果不成。她更不願讓男朋友為自己煩惱。

四人又等了會兒,上午九點鐘的時候,休息室的門總算被推開,一個小姑娘探頭喚道:「兵兵姐。到你了。」

「好!」

范小爺把劇本裝進包裡,放在沙發上,跟她出了門。剩下那三人互相瞅了瞅。默不作聲的繼續努力。

……

「劉主任好!」

「張老師好!」

「於導好!」

范小爺對著面前的三個男人逐一躬身。

長桌後面,居中端坐的是個禿頂,據說為中心的實權領導。左側便是張紀忠,右側則是這部劇的導演於民。而他們的斜後方,還戳著台攝影機,有位小哥正鼓搗著。

「兵兵,如果準備好了就開始吧。」大鬍子也不廢話,直接開題。三位都是忙人,今天來看試戲,已是難得抽空。

范小爺聽了,先正了正身子,隨後閉上眼睛。約莫五秒鐘後,重新睜開,那雙黑亮的眸子裡,已然湧起了絲殷紅。

「爹爹不要我啦!」

她用一種稍稍斜視的角度,看著前方,喃喃道:「爹爹關了一個人,老是不放,我見那人可憐,自個兒又悶得慌,就拿了些好酒好菜給他吃,又陪他說話。爹爹惱了罵我,我就夜裡偷偷跑了出來。」

她說完,眨了眨眼睛,原本的那絲殷紅,愈放愈大,如兩汪沉泉在眸中汩動。緊接著,眼睛又是一眨,泉水方落,這才流下淚來。

「我媽媽早死啦,爹爹也不要我啦!」

范小爺垂著頭,輕輕的抽泣幾聲,忽又抬起,破涕為笑道:「或許他是來找我的,不過沒找著。那我玩夠之後就回去,但得先捉那兩隻白雕兒。」

到這,就算ok了。她抹乾淨眼淚,巴巴的瞧著足夠決定她命運的三個男人,緊張又期待。

瓊瑤劇出身的女演員,演哭戲簡直是種族天賦,小意思,何況她還加了好些細膩的變化,自我感覺是挺滿意的。

果然,張紀忠點頭讚道:「不錯,非常精彩。兵兵,你演黃蓉呢,年齡是合適的,演技也過關,但是……」

他語氣又一轉,道:「我之前已經對你講過了,你個子太高,跟黃蓉嬌小玲瓏的感覺有差異。而且,你的身形,呃……」

大鬍子不好意思說她胖,委婉告知:「我們現在仍然是這個看法,覺得你不太符合我們的要求,所以只能抱歉了。」

他話音方落,范小爺來不及緩解心中黯淡,便急急道:「那,那我也可以試試穆念慈的戲,我絕對能演好!」

「兵兵。」

這回於民開口了,解釋道:「穆念慈是那種比較淒苦的感覺,我們想找一位經驗和扮相都很穩實的演員。你的古裝戲我看過,還是屬於青春活潑的那個類型。」

「……」

范小爺抿著嘴,大眼睛一眨不眨的。人家說到這份上,算給面子的了,她再糾纏就真是不知好歹了。

「那我知道了。謝謝兩位老師,謝謝劉主任。」

她站起身,又一一招呼,然後拉開門出了去。

人影剛消失,方才沒吱過聲的那位劉主任,忽皺眉道:「老張,我說你也太浪費時間了,為什麼要讓她過來?」

張紀忠略微尷尬,笑道:「都不容易,總得給個機會。」

「行了行了,趕緊下一個!我十點還有個會!」那人擺手打斷道。

大鬍子和於民不禁對視一眼,皆暗暗嘆了口氣。

張紀忠是牛逼,但投資方更牛逼,那可是中央直屬的正局級單位。很多時候意見有分歧,他只能盡量調和,以達到各方認同的結果。

至於都有哪些各方?

首先投資方得滿意,然後自己滿意,導演滿意,再然後經紀公司滿意,演員滿意,最關鍵是觀眾得滿意。

所以,別看就一個角色的決定權,難著呢!

而那邊,范小爺默默的回到休息室,準備拎包閃人,正趕上黃曉蕾被點名,倆人便一塊出來。走廊裡,那姑娘瞅她的樣子,就知道沒成,想客套的安慰幾句,又顯得假了。

還猶豫間,丫頭卻冷不丁的抱了抱她,鼓勵道:「加油!」

「呃,謝謝。」

黃曉蕾瞬間比較蒙,但接著又生出股淡淡的暖意,也抱了抱對方,笑道:「兵兵姐,你也加油哦!」

……

外面天氣大好,陽光充足。

京城的春季慢慢來臨,街邊時常能看到桃樹新枝,粉紅綽綽。影視中心離家很遠,范小爺不願打車,想獨自走走。

其實她早早做好了心理準備,央視級別的年度大戲,還是女主角,並非你單憑實力就能攀上去的,裡面的講究太多了。

何況她一跑單幫的小明星,根本就沒可能搞定。但無論如何,她也得試一試,否則太不甘心了!

黃蓉不行,穆念慈已是最次標準,亦是不行。至於華箏、傻姑、程瑤迦之流的大龍套……呵,她還沒低到這個份上。

丫頭古古怪怪的笑了笑,或許被男朋友慣壞了,真是不好的脾氣。

停在人行道邊,對面閃爍著黃燈,稍後又變成紅色。行人匆匆,腳步奔忙,有的可能孤單到老,有的可能波折苦難,有的可能幸福終生。

終生與否,她尚且不知,起碼現在是幸福的。

丫頭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大上午的,不確定他有沒有空,但也撥了過去。只想跟男朋友說說話,沒打算告訴他這件糟心事,就當沒發生過。

屏幕顯示著小方格,正在連接中,隨後,一個清晰的系統語音響起: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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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三個人(下)

旺角,某私人俱樂部。

共有兩層,樓上幽暗,窗戶都用黑布蒙著,一排排刺亮的小燈泡全部打開,屋子裡皆是背光和滿地的淡影。

此時還是早晨,但得營造出夜晚的氣氛。

二樓空間很大,劇組只截取了一半的地方佈景。最裡面挨著牆壁的是張桌球案,案前則擺著四五張沙發椅,以及玻璃茶几,像個小沙龍的樣子。

林鱈演的黑幫老大,故意設了陷阱要坑死華仔,結果主角光環一路秒殺,反而回過頭乾掉了林鱈。情節沒什麼實際意義,再次突出了華仔很帥而已。

褚青做為專業跑龍套的,自然也被幹掉了,這便是他在《全職殺手》的第二場戲份。距首場拍完,足足過了一個星期。

「你抬高點。」

他坐在沙發上,跟前蹲著個工作人員,正給他的左胳膊纏繃帶。

「好。」褚青抬了抬手臂,看著那哥們認真的一圈又一圈鼓搗,忍不住問:「我上回不就手被扎了麼,為什麼連胳膊也要纏?」

那小哥略微一怔,道:「我不知啊,昌哥要求的。」

「哦。」他聳聳肩,不好再問,對電影的細節處理無力吐槽。什麼巴雷特無後坐力啪啪連發,而且打人都打不死的奇葩橋段,劇本中比比皆是。

「哎,青仔,你在大陸都拍過什麼片子?」那小哥卻對他蠻有興趣的,開始主動搭訕。

確切的說,自上次他演技暴走後,便有挺多人明里暗裡打聽這貨的來路。結果劇組的人都知道了。一國際影帝,好端端的被封殺,現在只能到我們這跑龍套。

他們的想法,若說惋惜,肯定是有的。若說得意,卻更加的充分。甭看回歸了,那又怎樣,東方好萊塢就是東方好萊塢,你們哪兒來的人,咖位自動降三級。

先不提這種古怪的比較心理。大家畢竟皆為同行,封殺這麼噁心的事情,擱誰誰罵娘。所以,那些人對他的態度起碼要好多了。

「呃,幾部小成本電影。沒什麼名氣,香港好像就上映過《蘇州河》。」他不願提自己那點破事,便隨口敷衍。

「《蘇州河》?」

那小哥一片迷茫,似乎聽過,又似乎沒聽過,但無所謂了。幾下纏好了繃帶,用布兜著胳膊,還繫了個結掛他脖子上。囑咐道:「ok了,別做大動作,很容易鬆的。」

褚青輕輕晃了晃。滿腦袋黑線,我就扎穿個手掌,怎麼弄得跟被肢解似的?

「青仔!」

「青仔!」

他正鬱悶著呢,劉德樺和林鱈也一併到了片場,紛紛打著招呼。

「華哥!」

「雪哥!」

他連忙過去,先跟林鱈抱了抱。然後跟華仔握了握手。

劉德樺明顯要客氣許多,不再是大明星對路人甲那種和善又疏離的溜粉態度。而是同為演員間的正常交流,笑道:「最近忙什麼呢?」

「呃。爬爬山,逛逛街,看看夜景。」這貨很不好意思。

「不錯哦!」

華仔一臉「我都懂」的表情,拍了拍他肩膀,自去化妝。

褚青用右手撓了撓頭,比較汗顏,近來確實有點不務正業,沉迷女色的敢腳。

……

「青仔,等下你先用酒瓶砸他,大概是這個位置。」

開拍前,動作指導巴巴的拽著倆人說戲,在自己前額處比了比,接著道:「華哥,你就順勢一偏頭。然後青仔抬腳,踢你的正面,你就向後倒,他再給你一巴掌……」

指導講的非常細緻,精確到每個身位,盡量將設計的動作與周圍環境聯繫起來。

這段,主要是褚青毆打劉德樺,大概有三十秒的時間,直拳,勾拳,腳踹,抱摔,按頭往桌上砸……總之各種花式體位。

之前的柳青或吳剛,那屬於古裝打法,舞槍弄棒,動不動就飛來飛去的,難度高,殺傷力也大。而《全職殺手》以槍戰為主,壓根沒有國術高手,何況他演的就一龍套,完全是街頭小流氓的瞎捅亂踹。

「明白了麼?」指導擺弄完一整套過程,問道。

「嗯,明白了。」他答道。

「真明白了?你先踢一下,我看看。」對方表示懷疑。

丫成天神神秘秘的,就跟潛伏在港島的特務似的,除了那點大眾新聞,具體什麼素質誰都不清楚。

「怎麼踢,側踢還是橫踢?」他問。

「隨便隨便。」

「哦。」

褚青退後半米,緊了緊胳膊的繃帶,步伐錯開,擰腰發力。

就見他右腳掌死死的碾住地板,然後左腳上提,那條直挺挺的大長腿,呼地一聲從劉德樺面前掃過。

華仔坐在沙發上好好的,還瞧著熱鬧呢,冷不丁就來這麼一下子。開始尚未反應,直等褚青收腿了,才覺著像有條鋼鞭啪地甩了過去,方感到後怕,勃頸處都薄薄的滲了層細汗。

「青仔,你以前練過?」他拍了無數打戲,經驗妥妥的,一眼就看出門道。

「嗯,學過一些。」

劉德樺點點頭,虧得他脾氣超讚,忽略對方不太禮貌的舉動,笑道:「幸好不是真打,否則我就掛彩了。」

那指導更意外,別看這小子貌不驚人的,身手倒真棒。甭說其他的,單憑這個,在香港影視圈就不愁飯吃。

《全職殺手》的導演有兩位,杜齊峰和韋嘉輝,這場戲的導演便是後者。

他可比老杜斯文多了,話少少的,默不作聲忙自己的活計,偶爾才提點兩句。旁邊仍然是羅勇昌幫襯,不過今天又莫名添了一位:是個小胖子,圓頭圓腦的天生猥瑣屬性。啥也不幹,倒像來學習的。

褚青對韋嘉輝的第一印象超好,他就喜歡這種精華內斂的,瞅著特舒坦。

「各人員就位就位!」

待大家準備妥當,羅勇昌便扯著脖子喊道。

「攝影ok!」

「燈光ok!」

「Action!」

話說香港穿皮西裝穿得最好看的。大概有兩位,劉德樺和梁朝韋。

這會,華仔就是一身黑色的皮西裝,裡面直接配著白襯衣,簡單一個字,齁帥!許是在藝員訓練班養成的習慣。他行走立坐總是挺著腰板,雙肩平穩,顯得特正,特有型。

「我對自己的工作很了解,對陷阱也不例外。」華仔靠著椅背。大咧咧道。

林鱈坐他對面,剛跳完舞,滿頭的汗,端起一杯酒道:「你是很有膽量,但是沒腦子!」

「你看過的電影顯然不多,要不然就應該知道,當一個殺手被人出賣了,他會讓對方付出雙倍的代價。」華仔笑道。

此時。陪舞的兩個小姐見情況不妙,急急跑開,眾多小弟則圍了上來。

褚青身為頭號路人甲。自然不能錯過,拎著糖做的假酒瓶,一瘸一拐的入鏡,罵道:「我跑了好幾家鋪子,就是想找你說過的那部法國電影。」

「啪!」

他根本不客氣,手一甩。瓶子就衝著對方的腦袋拍過去,瞬間砸的粉碎。剛想繼續毆打。忽聽導演喊了聲:「哢!」

褚青猛地頓住,極其鬱悶。您不是也跟老杜一個操性吧?

卻見韋嘉輝淡定的擺擺手,道:「過!補妝,準備下一鏡!」

「……」

褚青瞅著化妝師匆匆給華仔的額頭塗了點紅染料,又匆匆的撤走,妥妥石化了,搞個毛線啊!

「Action!」

「根本沒有人知道!」

他一巴掌蹭過劉德樺的臉頰。

「哢!」

「過,下一鏡!」

「一定是部爛片!」

「哢!」

「來啊!」

褚青勉強說著台詞,有氣無力的踹了一腳,心裡瘋狂吐槽:這叫狗屁的動作戲啊!好麼,動一下,拍個鏡頭,動一下,拍個鏡頭,倒真特麼省事,後期都不用剪了!

他原本還挺期待的,結果被無情的轟成渣,著實體會了把三段式射精的敢腳,簡直了無生趣。

…………

「等久了吧?」

上午,海洋公園門口,褚青方下了戲,就急慌慌的打車跑到這。

「沒多久,才九點鐘。」

周公子看了看時間,笑道:「倒是我們來早了,人家十點才開門。」

「這麼晚!」他皺皺眉,左右掃了眼,指著附近的一家小咖啡店,道:「先去哪兒坐坐?」

「好啊,我還沒吃早飯呢。」她邁步就走。

「幹嘛不吃?」

「昨晚殺青宴,喝多了,醉到今天早上。」

「你說你這酒量,就比我強那麼一點,還老愛逞能。」褚青推開店門,用胳膊擋著,看著她從身前擦過,細細的頭髮絲撩了下鼻子,有些發癢。

「抽煙喝酒是我的人生樂趣。」

「喲,你的人生樂趣我就貢獻了一半。」

周公子懶得理他,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道:「哎,我剛才打你電話,你怎麼關機了?」

「嗯?」

褚青一愣,摸出手機按了按,隨即咂吧了下嘴,道:「嘖,還真關機了,可能沒電了吧,昨天忘充了。」話落,又揣回兜里,笑道:「最好沒人找我。」

那邊周公子已經點了兩杯咖啡和幾份西點,撇嘴道:「幸虧我早早約好你了,不然人都找不到。」

她說著,伸出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道:「吶,說好的啊,今天陪我玩一天。」

「我知道!我知道!」褚青頻頻點頭,無奈道:「你拍完戲了,明天就走了,可憐見的連海洋公園都沒去過,還沒有人陪……」

「別學我說話!」

周公子略微羞惱,急急的打斷他,頓了頓,又問道:「哎,我走了你是不是很開心?」

「我開心什麼?」

「沒人纏著你爬山啦,逛街啦,看星星啦,來海洋公園啦。」

「……」

褚青聽了,沉默片刻,忽看了看她,笑道:「其實我也挺謝謝你的。」

「謝我什麼?」她身子往前湊了湊,眼波流轉,故意問。

「你懂,別裝蒜!」他懶得解釋。

「我不懂!」她彎著唇角。

「不懂就不懂。」

餐點很快端了上來,非常精緻的小蛋糕,嵌著紅紅的草莓和芒果。咖啡沖得也特別棒,淺淺的棕色,浮著漂亮的白色泡沫。

褚青都不忍心吃,不是因為好看,而是怕她吃不飽。就這些東西,他一向認為是歪門邪道,純屬扯淡的,壓根填不飽肚子。

「哎,你那個小裁縫幾月份殺青?」

「應該七月吧。」周公子叼著芒果瓣,嘆氣道:「不過拍完也不能休息,還得接著拍射雕,真累死了。」

「那麼拼命幹嘛,年紀輕輕的。」

「我都二十七歲了,還總演小姑娘,不拼命怎麼行?」

「你都四小花旦了,再拼就成老旦了。」

這倆人湊一塊,總喜歡拌嘴,就沒有好好說話的時候。周公子吃了幾口,肚子裡有了點底,便沒心思再碰,大大的伸了個懶腰,道:「別這麼叫我,什麼四小花旦啊,跟賣唱的似的,我可不喜歡。」

「拉倒吧,別人巴不得……」他剛說了一半,就被陣清亮的電話聲噎住。

她擺擺手,示意安靜,接通手機道:「餵?您哪位?」

「啊,這個我還真不知道,我也挺驚訝的。」

「這樣,您聯繫我經紀人吧,有什麼具體問題就問她,我現在是私人時間,不方便講話。」

「那好,再見。」

褚青看她掛了電話,面色頗為不爽,隨口問:「記者?」

「嗯,問我拍射雕的事兒。」

「哎,你們角色定了麼?」他忽然來了八卦的興致。

「我的黃蓉,李亞朋的郭靖,還有蔣勤勤的穆念慈,這三個角色早就定了的,只是片方不讓我們對外說。別的麼,就是楊康,想找陸毅演,但他那邊一直沒點頭。」

「你們都內定了,還公開找演員幹嘛?」

「你第一天出來混啊?吸引關注度唄。」周公子用小勺子敲了敲他手背,道:「我們又不是騙人,其他角色確實是公開選的。」

「那萬一有人就奔著黃蓉去的呢?」褚青繼續故意找茬。

「呃,那就假裝試試戲,然後再找個藉口推掉。」周公子抿了口咖啡,薄嫩的唇瓣噙著淺白色的泡沫,笑道:「反正她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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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彼此

玩這個字呢,有很多種定義。

泡吧,擼串,唱歌,洗澡,打球,飆車,跟異性啪啪啪,跟同性啪啪啪,跟同性and異性啪啪啪……這都叫玩。

褚青平時的消遣,無非是鍛煉鍛煉,做做菜,看看電視,跟朋友喝酒聚聚,特樸實。而范小爺最大的愛好就是逛街和睡覺,如果不瘋狂掃貨的話,比他還要省事。

周公子卻不同,什麼刺激喜歡玩什麼,別看大他兩歲,小孩子似的。甚至都不用算心理年齡,光瞅外表,妥妥一大叔拖著一蘿莉。

褚青從未來過這種遊樂場型的地方,茫然又蛋疼,而且人還賊多,隨便一個項目都要排好久的隊,然後四五分鐘就over,還特麼濺了一身水。

「喏!」他遞過幾張紙巾,自己也忙擦著脖子上的水珠。

「我用這個。」

周公子沒接,反手從背包裡扯出條雪白的絹子來,往臉蛋一蒙,就開始揉啊揉。

倆人剛坐完那勞什子滑浪飛船,先咣啷咣啷爬上十數米的陡坡,再咣啷咣啷平穿過齁假齁假的叢林幽谷,最後以60公里的時速,順流而下,簡直一泄如注。

她上身還好,下面的七分褲卻濕了半截,幸虧是深色的,不太明顯。褚青就悲催了點,套著條牛仔褲,褲腿已經全部報廢,只能卷吧卷吧偽裝今年流行款。

「你準備的倒充分!」他好心當做驢肝肺,略微不爽,攥著那幾張紙巾胡亂蹭了蹭前領,問:「你還想玩什麼?」

「嗯……」周公子轉身瞧了瞧,忽而眼睛一亮,指著遠處高高的軌道架,道:「那個!」

他只瞥了一眼,扭頭就閃。

「哎。你幹嘛去?」她急急的問。

「我可不敢玩!」這貨毫無羞恥心的道。

「坐個過山車你怕什麼?」

周公子湊前兩步,拽住他衣袖就使勁拉,道:「走啦走啦!」

她那點小力氣,根本扯不動,褚青輕鬆的戳在原地,搖頭道:「不玩不玩!」

「嘖!」她舔了舔嘴唇,著實沒辦法,便妥協道:「那你說玩什麼?」

「那個!」

這貨早就看好了,麻溜的指向比過山車還高的一個東西。

「啊?」

周公子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怎麼著你也是一米八幾的漢子。不玩過山車,玩摩天輪?

倒是不嫌丟人。

那摩天輪高27米,18個卡座,不僅可以飽覽此處全景,還能看到遠處的南丫島和南海。當然了,晚上的夜景肯定更好,這會大白天的,滿眼都是爽剌剌的太陽光,屁丁點的情趣都沒有。

卡座轉一圈呢。需要二十多分鐘。

好吧,所以褚青只是累了,想找地兒歇會而已。他算盤打得好,卻沒料到氣氛有點尷尬:倆人人手一隻冰激凌。並肩而坐,正相顧無言的舔啊舔。

這種狹小隔音的空間,還是在高空中,非常非常容易產生幽閉的感覺。單人便罷了。如果兩個人,難免會稍稍緊張無措。

尤其他們認識快四年了,拍戲除外。第一次挨得這麼近。

「其實這裡,這裡感覺挺自由的。」安靜了好久,周公子忽開口道。

「嗯?為什麼?」

「因為沒那麼多人認識我,也沒有記者追著問啊拍啊。」她伸出紅紅的小舌尖,在粉色的草莓冰上繞了兩圈,帶著絲滑滑的奶油又縮回嘴裡。

「得了,那是你名氣沒到位,等你拿個金像影后試試,你看他們拍不拍。」他習慣性拌嘴。

「少來,要拿也是你先拿。」周公子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的腰眼,頗為妒忌的模樣,道:「你都有兩個了,我才一個。」

「怎麼是一個,去年不還得了金鷹獎麼?」他頓時反駁。

「電視劇不算,我說電影!」她挺了挺身子,表情特篤定。

褚青奇道:「你跟我比這個幹嘛,我又不給你錢。」

他已經吃光了冰激凌,一口吞掉剩下的蛋筒,喀嚓喀嚓的嚼著,又笑道:「你八月份不是去威尼斯麼,正好搶個影后回來。」

「你怎麼不說你搶個戛納影帝回來?」她終於忍不住,痛快的翻了個白眼。

「噗哧!」

「噗哧!」

隨即,倆人同時笑噴,悶著頭直不起腰,只是吃吃的樂,都覺得這對話特傻。

…………

夜,九龍。

這是個十字路口,交通要道,車多人多,便架設了一座天橋方便通行。形狀略古怪,通道修成了圓拱形,然後向四面各伸出一層樓梯,就像只四爪的變異章魚。

褚青和周公子剛吃過晚飯,正在附近溜達。

這一整天,倆人都泡在海洋公園,把除去過山車之外的所有項目都玩了個遍。就算她這樣的瘋婆子,也難免累得半死,晃悠悠的邁著碎步。

褚青還好,尚有些精力,邊陪著人家閒逛,邊暗自算著小賬:從碰到她開始,嗯,每天至少約出來一趟,吃飯買票什麼的,有時候他掏,有時候對方拿,沒細分,大概是五五開。

即便如此,最近花銷也是蹭蹭的冒頂,他帶來那十幾萬快撐不住了。

等《全職殺手》結了尾數,估摸能有幾萬港幣進賬,但作用不大。嘖!還是得接活啊,否則就入不敷出了。

前兩天,阿關真給了他一個劇本,叫什麼《情迷豬骨煲》的,小配角,自己給推了。故事沒印象,光記著裡面有個顏仟汶了。

這位拍的三級片,褚青倒是看過,並且她還交過一位挺著名的男朋友,叫杜文澤。

就丫一副任性又不著調的德行,也虧得阿關善良,換個老闆妥妥玩蛋去吧,哪還好言好語勸著,愛演不演,不演餓死。

「你想什麼呢?」周公子見他心事鬱結的樣子。便問道。

「想工作的事兒呢。」

「怎麼,沒戲拍了?」

「差不多吧。」

褚青撓撓頭,愁道:「戲是不少,我都給推了,結果現在沒飯吃了。」

「你也別太挑了,我還拍過幾本破掛歷呢,你這好歹是電影。」她笑道。

「呵,行,如果再有來找的,只要不是太爛。我就接了。」

倆人聊著聊著,便上了天橋,又不約而同的放慢了步子。她住附近的酒店,下了天橋往左;他得坐公交車回大埔墟,往右。

這條路,他們已經走了六天。

倆人站在圓形的過道裡,倚著欄杆,下面是閃爍不息的車流,以及各式的霓虹招牌。從他們平視的角度望去。整座城市都被擠擠挨捱的高樓佔據,只餘出些許縫隙,露著幾抹夜色。

「明天幾點的飛機?」

「早上七點,你就不用送我了。」

「我壓根也沒想送。」

周公子斜了斜他。道:「那我走了。」

「嗯。」褚青擰過身,正面對著她,擺手道:「拜拜。」

「你不回去麼?」

「你先走。」

「那,拜拜!」

她也擺擺手。隨即轉身,半長的頭髮隨著腳步,在背後微微顫動。

褚青看著她走過通道。又近了樓梯口。他等著她抬腳,踩到梯階,一級級的下去,然後一點點的消失不見。

周公子亦抬了腳,卻縮了回來,慢慢回身,忽然對著他喊道:「我喜歡香港!」

「你說什麼?」

橋下的車輛轟鳴而過,震動得褚青有些刺耳,沒太聽清楚,跟著問了一遍。

她雙手呈喇叭狀,掩在嘴邊,再次大聲道:

「我說,我喜歡香港!」

……

晚十點鐘,褚青總算奔波歸家。

照例的沖澡刷牙,泡腳看電視,磨蹭了好一會,才想起手機還死翹翹中。連忙充上電,開機,隨後就聽倍儿巴亂蹦的一連串提示音。

全是未接來電的短信提醒,足有二十多條,其中女朋友佔了大部分,其次是阿關。他不由苦著臉,好麼,這倆人目前對他是最重要的了,妥妥放人家鴿子。

想了想,阿關暫且放放,先撥了范小爺的手機。

電話方接通,就聽那邊傳來一聲:「餵?」

「……」

褚青頓時愣住,她居然沒劈頭蓋臉的發飆,遂小心解釋:「我昨天忘充電了,手機關機,剛回家。」

「哦。」丫頭簡單應著。

「呃,你怎麼了?」他愈發不安,忙問道。

「沒什麼,就是有點累。」

「那你給我打那麼多遍電話?肯定是有事兒。」

「呵呵……」

丫頭輕笑了幾聲,道:「我有事又能怎樣?」

「……」

褚青瞬間啞口無言,緊緊抿著嘴,目光凝固,不曉得在想什麼。

倆人隔著話筒,沉默了半響,她似細細的嘆了口氣,又道:「我真的沒事,就是白天不太舒服,想找你說說話,現在好了。」

聽他仍然不語,便接著問:「你戲拍完啦?」

「嗯,今天剛完事。」他低低答道。

「還接著拍麼?」

「阿關也找我呢,估計就是有新工作吧。」

「哦,那你一會給人家回個信兒,仔細問問。」她或勸或安慰的,道:「你有時候別太倔了,本子差不多就接了吧。」

「你自己在那邊,我也不能陪著,你凡事都要好好的。」

「我這邊,你就不用掛著了,我能照顧好自己。」

丫頭說完,好像發現沒什麼可聊的了,笑了笑,道:「行了,太晚了,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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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小胖子

周公子走了。

好像有人說,錯過,不是錯了,而是過了。

范小爺最需要男朋友安慰的時候,他沒有出現;而褚青獨自初到異地,也是最需要陪伴的時候,身邊的人卻是周公子。

當然,這不能代表什麼。人總是慢慢的成熟或頹敗,感情總是慢慢的滋生或衰落,所謂的一瞬間改變自我,幾乎不存在。

褚青知道女朋友肯定有心事,而且能隱約猜出是工作上的煩惱,既然她不願說,自己亦不便再問。

經過晚間的小冷戰,第二天清早,倆人默契的又通了次電話,閒扯了好久好久。丫頭的情緒似乎恢復了不少,一如既往的逗比。

但彼此十分清楚,這件事情,你有你的煩悶,我有我的尷尬,並不算結束。甚至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會在雙方心裡造成細微的裂痕。

至於以後,或者漸漸的擴大,或者漸漸的癒合,誰曉得呢?

褚青吃過了早飯,便去了關金鵬的工作室,阿關找他,果然是為了新戲。與之前不同,這次還是導演親自上門聯繫的。

話說他來港的消息,很快便在本土電影圈裡散播開,眾人相傳,言語不一,但大抵的印象無非那麼幾種:長相普通,演技不錯,為人謙, 和,貌似還懂點功夫。總之,評價尚可。

有誇的,自然也有貶的,罵人談不上,鄙視是必須的:什麼在大陸混不下去了,跑這邊討口飯吃,並且拿他那兩個獎杯開涮。

別人都是從龍套爬到影帝,這貨倒好,偏偏反著來,從影帝low到龍套……

這些話,他多多少少會聽到點,若說不氣憤是假的。但氣憤又能怎樣,跟人家對噴,還是啪啪暴扁一頓?完全沒意義麼,自己也甭想擱這混了。

「這,這也太詳細了吧。」

工作室內,褚青足足花了半個多小時,才粗略的看完那厚厚的本子,蛋疼的問:「他是拍電影還是拍電視劇?」

「你不知道香港是什麼樣子,根本不重視劇本,有的邊寫邊拍。有的沒寫就敢拍。之前給你的,都是我選出來有本子的。」

阿關跟他解釋著,問:「所以這部片子,我覺得是有誠意的,你感覺怎樣?」

「呃……」

他舔了舔嘴唇,又重新翻了幾頁,道:「有些地方不太懂,故事倒蠻有意思的。行,我接了。」

阿關點點頭。顯然很贊同他的決定,笑道:「這導演是新人,非常有想法,昨天下午主動過來找我談。你的戲份雖然不多。人家也算給足價碼了。」

褚青眨眨眼,奇道:「他認識我麼?」

「說在片場見過你。」

「嗯?」

他回想著昨日遇到過的生人,思索片刻,猛地一抬頭。道:「是不是個小胖子,戴副黑色眼鏡,矮墩墩。賊頭賊腦的?」

「呵,就是他。」

關金鵬不禁失笑,又取出張名片,道:「你既然答應了,就跟他聯繫一下。還有,《全職殺手》的尾數,要下個月打給你。」

「哦,那倒不著急。」褚青隨口客氣了一句,接過名片瞅了瞅,上面印著個名字:彭浩祥。

他撓撓頭,覺著沒啥印象,順手揣兜里,道:「我過會就打個電話,哎,還有別的戲麼?」

「目前就這一部。」

「嘖!我現在有點後悔沒接那個,那個什麼櫻之花了。」他點了根煙,自嘲道:「快窮的連錢都沒有了。」

阿關比較了解他的情況,其實攤上這麼個任性的朋友,自己也夠愁的,建議道:「青仔,我覺得你去戛納之前,就不要再接別的戲了。不僅檔期來不及,還耽誤你的準備時間。如果此行順利的話,你回來局面會完全不一樣。」

「行,聽你的。」褚青痛快應道。

他本身就更明白了,到香港前期的一個多月,就是適應環境和攢人品的階段,剛剛開始而已,究竟成不成還在後面。

「對了,你女朋友的服裝怎麼樣了?」阿關問。

「我正想說呢!」一提這茬,他就滿滿的吐槽欲,道:「前兩天平叔叫我去看設計圖,哎呀那衣服!」

這貨站起身,比劃了下自己的大腿根,道:「裙子能提到這!我說大哥,我們家那位腿不好看,又粗又歪,根本見不得人,你給放放吧。好傢伙,現在直接耷拉到這了。」

他又指了指腳麵,搖頭無語。

關金鵬彎了彎嘴角,笑道:「張淑平的功力你大可放心,肯定不能毀了你女朋友。哎,那你造型師和化妝師找了沒?」

「還找他們幹嘛?」他愣道。

對方特無奈,嘆道:「你不是以為到了戛納,把衣服穿上就可以出去走紅毯吧?」

…………

彭浩祥,這人怎麼形容呢。

腦袋上半部略小,下半部卻特殊的大,最神奇的是,中間的部分還有點凹陷。就讓人一眼看過去,百分之九十都覺著這貨是弱智的那種。

尤其再加上黑亮的死魚大眼,三圍幾乎同樣粗的身材,妥妥一長殘版葫蘆娃。

他是作家出身,20歲就出版了第一部小說《進攻女生宿舍》,後來又給電台寫短劇劇本,在香港新生代的文化圈裡算有名有號的怪咖。

這貨的獨家flag,就是荒誕諧趣,大膽潑辣,充滿了黑色幽默。信手拈來的短小文風,頗似老前輩黃霑,底蘊和內涵當然不足,腦洞卻完全碾壓。往往突破固有的思維框架,頗具驚豔之感。

像此類逗比天才,偏偏生就一副古板嚴肅的相貌,明明是大尾巴狼非裝成白毛兔,忒有欺騙性。

彭浩祥便是《全職殺手》的原著作者,而且劇本也摻和了一腳,與韋嘉輝合寫。他最近在忙活自己的首部長片,便跟著韋嘉輝取取經,沒想到卻看見了褚青。

光瞅他毆打劉德樺的德行,就確定這貨准保是同掛的。正兒八經的外表下面,絕對藏著某種奇葩的幽默屬性,特想給丫挖掘出來。

呃,像器大活好的漢子,見著名品寶穴就想撲過去捅兩下,的敢腳。

但可惜啊,片中的兩位主演已經定了人選,不能撤換,只得先試著小小合作一次,隔靴搔癢也強過癢死。

倆人見面的地方是間茶餐廳,人特多,擠擠攘攘的,非常不適合談事情,可沒辦法,畢竟都窮。

「彭導演!」

「褚先生,叫我阿彭就好。」

「呵,那您可以叫我青仔。」

他們蠻客氣的,握了握手,擠在張小桌子旁邊,還特麼是一撇。彭浩祥本就坨大,褚青體格也不小,倆老爺們摩摩擦擦的,觸感特詭異。

他主要想問問自己的角色,以及整部戲的思路。許是陌生,話都不多,乾巴巴的沒聊起來,基本是一問一答,好在那胖子解釋得夠具體。

這部戲叫《買兇拍人》,大抵是為了嘲諷如今蕭條的電影工業,以及金融市場,順便緬懷下曾經的黃金盛世。

褚青發現自己結識的傢伙,從關金鵬,到餘力威,到杜齊峰,甚至毫無咖位的羅勇昌……或多或少的,都有那麼一種獨屬於香港電影人的懷舊情結。

反正他是不能理解了,就算有過些老港片的記憶,畢竟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他最感興趣的,還是這個故事。

無論創意還是細節,簡直喪心病狂。因為以前沒嘗試過該類型的片子,這貨表示極其樂意,乃至迫不及待。

「你演的角色呢,是個三級片的監製,綽號阿雄。」

彭浩祥的語速很慢,與外表的低智商模樣相符,道:「他因為資產縮水,沒有錢付尾數,就用了一包大麻代替……」

講到這,忽然頓住,掏出筆在劇本上劃了劃,細品道:「阿雄?嗯,這名字跟你不太合適,需要改一改。」

他攥著筆頭,墩了四五下,似乎靈感湧現,又刷刷寫了幾個字。

褚青湊過腦袋一瞧,瞬間石化,見那白紙上,明晃晃的三個大字:靚仔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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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有些導演的作品,是越成熟越好看,而有些呢,則是越青澀越搔中g點。

彭浩祥的這部處女長片,將他的情懷、才華以及野心,全部包含在內,鋒芒畢現。如果硬要按一個里程碑般的具象化概念,那麼《買兇拍人》相對於彭浩祥,就像《喜劇之王》相對於周星星。

這胖子最擅長的就是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用他那種近乎野蠻的創造力,乾淨利落的碾壓觀眾神經,心甘情願掉入他的陷阱中。

可惜後來,胖子的技巧越發純熟,各種橋段運用的得心應手,本土票房更是大獲成功,但再沒有《買兇拍人》似的驚豔之感。

彭浩祥是有自知之明的,做為一位菜鳥導演,最大的困難不是保證電影質量,而是如何能夠掌控現場。所以他找了很多相熟的朋友來幫忙,擔任片中的主要角色。

比如葛民徽,早在軟硬天師時代,倆人就合作過劇本。再有張達名,也是一起搭檔主持過節目。包括另一個胖子,為他拉來資金並擔當監製的谷德兆,都是結識數年的老友。

這樣的背景之下,現場氣氛無疑是非常和諧的。

晨,沙田區的一座廢棄倉庫內。

片場已經佈置成了豪宅內景,小伙伴們正在架機調光。這裡空氣不太好,悶悶的略帶臭味,趁著前奏功夫,褚青獨自溜了出去,想抽根煙緩緩。

「靚仔青!」

不遠處,冷不丁傳來一聲喊,他不禁扯了扯嘴角,轉頭應道:「嗨。名哥!」

話說他角色定了後,便多了個外號,全劇組的人幾乎都叫他靚仔青,活了足足兩輩子,頭回被人誇臉。不免心虛蛋疼。

小個子的張達名一身吊絲裝扮,挎著包,湊過來道:「食煙啊?等下就開拍了,準備的怎樣?」

「還行,台詞不算多。」

對方拍了拍他肩膀,笑道:「落力啲!我先進去了。」

「嗯。過會見。」

褚青沖他揮揮手,這位日後患了癌症瘦得沒剩二兩肉的演員,此時還是鮮嫩無比,完全不像屏幕上的逗比瘋癲,特含蓄的樣子。

該片的拍攝成本只有五十萬美金。擱內地可以拍幾部好戲,但在香港,卻是標準的小製作。幸虧片子裡沒什麼大場面,演員也都是友情價,才夠彭浩祥揮霍的。

而他的片酬,甭看戲份多了,錢比《全職殺手》少了近二成,權當救濟了。

丫幽幽的嘆了口氣。想起這茬就鬱悶,馬上去戛納了,還得一大筆開銷。跟女朋友那一百來萬存款。實打實的都不定夠花。

「褚青君!」

他糟心的抽完了一根煙,忽聽又有人叫,這次不用看便知道是誰,低頭捻著煙屁股,笑道:「化完妝了?」

「嗯,今天請多多關照。」那人用半生不熟的粵語道。

「你太客氣了。我……」他抬眼一瞧,瞬間卡殼。

就見面前這妹子。頂著紅色假髮,踩著高跟鞋。光溜溜的只裹著條浴巾。上面齊胸,下面掩臀,膚白貌美,大波細腿,滑滑嫩嫩的裸著半身皮膚。

至於里邊麼,內褲應該穿了,胸罩肯定沒戴。

妹子叫樋口明日嘉,純正的日本人,目前在香港發展,一直沒怎麼紅過。最有印象的作品,呃,大概就是《我和殭屍有個約會》裡的小虎牙盤古了。

她在該片演的是個色情片女優,褚青則是電影監製,倆人稍後會有些對手戲。

「你不冷麼?還沒拍呢,不用這麼早準備,你找件外套披上。」他撤回目光,叮囑道。

「沒關係的,謝謝您關心。」她說完,又是一個九十度鞠躬。

「別別!」

他受不了這個,連忙擺手,道:「我以前也見過日本演員,人家可沒像你這樣。」

「褚青君還跟別的日本演員合作過麼?」妹子好奇問。

「對,叫什麼,什麼香川照之的。」

「哇,香川先生可是我的偶像呢!」

樋口明日嘉頓時興奮了,隨即頓了頓,又道:「啊!我記起來了,報紙好像說他拍了一部中國電影,還去了戛納,是這部電影麼?」

「呃,是。」

那妹子簡直兩眼冒小星星了,道:「褚青君原來這麼厲害!那您能給我講講那個故事麼?好像很久了,也沒聽到上映的消息呢。」

他撓撓頭,面色憂鬱,合計了半天,開口道:「其實,呃,那是個打鬼子的故事……」

…………

張達名演的人物叫阿全,在紐約進修電影,學成歸來,本想大展拳腳一番。結果市場衰落,只得投身色情片行業做個副導演。

而導演的角色,由鄒凱光扮演,滿臉的猥瑣相,編導全才,寫過很多好本子。偶爾客串過過戲癮,《爆裂刑警》裡那個想一鞋底子抽死的神經病鄰居,便是這貨了。

至於樋口明日嘉麼,在片中叫美智子,曾經的工作是av輔導員。

這屬於很神奇的職業,具體講,就是拍a片的時候,會有等待間歇,男優們往往因為時間過長而綿軟不舉。這便需要輔導員了,用手,或者用口,讓男優保持硬度,啊不對,是讓男優的棒子們保持硬度。

她最大的夢想,是成為飯島愛那樣的偉大女優。小姑娘獨自從日本跑到香港的色情界打拼,語言不通性情懵懂,常常被人佔便宜,仍然堅持不悔。

簡直感動中國。

話說劇組清晨開工,八點鐘左右,一切準備妥當,隨時可以拍攝。

彭浩祥端坐監視器後面,手執對講機,看著三十多號人的現場,不禁眨了眨小眼睛。惴惴又恍惚。

「阿彭!」

「阿彭!」

旁邊的谷德兆輕喚了兩聲,見他回神,提醒道:「都等著你呢!」

「哦,好!」

小胖子尷尬的笑了笑,隨即打了個手勢。示意開拍。

「ready!」

「Action!」

鄒凱光瞬間入戲,帶著樋口明日嘉從一個場景,走到另一個場景,嘴里巴拉巴拉不停道:「待會我先拍你跟男主角相遇,然後就造愛。接著我跳拍第七場,你跟男主角吵架。從客廳吵到廚房,然後男主角又跟你造愛。」

「之後你就洗澡,洗澡期間你就自摸,男主角進來後接著同你造愛。」

「這時候,大哥突然闖進來。你見到大哥很驚慌。丟掉毛巾,露奶,震波。ok?」好長好長的台詞,他一氣呵成,倍儿都不打。

「不明白。」

樋口妹子露出純真小羔羊一樣的眼神,搖搖頭,用日語回道。她後面則戳著張達名,滿目心疼。

鄒凱光比較煩躁。提高音量道:「丟毛巾!露奶!震波!明白麼?」

「美智子!」

此時,褚青喊了一聲,從左側快步入鏡。

丫穿著夏威夷風格的花襯衫。弓著腰,脖子卻向前伸,神似某種附帶生殖器屬性的兩棲類動物。

「監製好!」

那幫人紛紛行禮。

「沖涼的戲拍沒拍?」他晃悠到鏡頭前,問道。

「沒拍!」鄒凱光道。

「還沒拍就好。」

褚青點點頭,忽地一轉,把他擋在身後。正對著樋口明日嘉,道:「美智子。沖涼那場戲,經過我深思熟慮之後。我覺得你的心理狀態,應該分為丟毛巾前和丟毛巾後的兩個階段。而震波呢,也應該分成六個層次……」

他頓了頓,沒按劇本往下接。

之前已經跟彭浩祥商討過,能不能加幾句詞。因為他感覺這裡不夠充分,語境太單薄,而胖子仔細思考後,覺著有道理,便臨場編了兩句。

「首先,這個波呢,它自己本身不會動的。需要你的意識體現,然後傳達到腦部,再通過神經輸送到肌肉,最後使你的波接收到這種想震動的意願……吶,這種層次感是相當複雜的。」

褚青又看了看對方,嘆道:「唉,看來你不太明白,這樣吧,我同你示範一下。」說著,便摟過妹子的小肩膀,就要閃人。

「噗哧!」

樋口小姐本該表現出迷茫的樣子,但見他一臉的道貌岸然,嘴裡卻說著如此不著調的台詞,著實忍不住,樂出了聲。

「對不起!對不起!」她趕緊道歉,又開始轉圈鞠躬。

「沒關係,剛才表現非常棒!」

彭浩祥先安慰了句,隨即道:「青仔,你還可以加些動作,比如這樣……」他手心向上,託了托自己的胸。

「ok!」

他回了個手勢,表示明白,依舊神態嚴肅。

「……」

圍觀的眾人面面相覷,覺著特心塞,丫挺著一張面癱臉演喜劇片,咋瞅咋彆扭。

褚青懶得理他們,深呼吸了幾下,將打斷的情緒重新撿起。

他從未演過喜劇片,此前的二脖子,無非帶了點誇張色彩。而在他的意識裡,被大眾廣為接受的喜劇表演,通常是表情做作,肢體語言無限增幅的浮躁風格。

以自己目前的水準,肢體動作可以勉強完成,但那種過火扭曲的面部表情卻壓根演不了。

對於他的角色,彭浩祥並沒有多費筆墨,亮點只在台詞,沒什麼性格塑造和心理活動。簡單看,就是一個好色膚淺,爛賭吸毒的偽電影監製。

其實配角的發揮空間要更大些,他分析過後,便捏塑補全了這個人物特徵,並且揚長避短。

我是演不了誇張形象,我是沒有達叔、阿叻那爆種般的賤賤效果,可我也有自己的方式。

褚青至今牢記姜聞教過他的:千萬別想著去搞笑,就用最認真的態度去演。

場中的拍攝仍在繼續。

谷德兆摩挲著下巴,又看了一會,忽把腦袋湊過去,低聲問:「你知道上一個這麼表演的人是誰麼?」

「誰?」彭浩祥愣道。

「許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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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詹睿文

周(樹人)(魯)迅先生說過:喜劇就是把人生無價值的東西撕開給人看。

當然,周公子的觀點未免太形而上,高冷不及。而以我們屁民的認知態度來說,喜劇麼,無非就逗樂而已,能讓人笑,即是真理。

這可能牽扯到藝術與低俗之間的矛盾沖突,傻傻分不清楚之類的,就像陳小二和本山大叔那樣,時不時被拿來對比一番。

褚青在做演員之前,也是如此想法。可做演員之後,卻總不自覺的將逗樂這種通俗形式,往戲劇模版上套。

許是戲拍多了,劇本看得多了,反正他這會覺得,你可以孤獨的去演,亦可以嚴肅的去演,更可以氣悶的去演。但是絕對不可以,真那麼開心的去演喜劇,哪怕它們效果是一樣的。

《買兇拍人》自然是部喜劇片。

彭浩祥截取了香港電影黃金時代的一個符號形象——殺手,來表現自己對世道艱難的惋惜和不甘。

電影中固然有著眾多眾多的荒誕無奈,骨子里卻是正能量的,一邊自嘲,一邊努力。

就如阿bart,他從小就想做阿蘭德龍那般的獨行殺手,又酷又騷,風衣墨鏡,有時還配圍巾,扔街上就是妥妥的男模范兒。

還有阿全,一門心思成為馬丁斯科塞斯樣的偉大導演。更有美智子,同樣奮斗著向av女優的目標前進。

他們都是有夢想的,所以再怎麼低賤猥瑣,浮誇跳脫……我們能認為好笑,又不能僅僅認為它好笑。

褚青啟程去戛納的日期馬上就到,沒那麼多時間給彭浩祥,倆人談合同的時候便商定,先集中拍他的戲份。何況,那胖子拍戲的速度本就奇快。短短數天就完成了半部,再加上後期,頂多一個月搞定。

至於他演的狗屁監制,在片中露面三次,共十幾場戲,尤其還趕上了結尾高潮,算是重要醬油。

今天的工作很重,他剩余的戲份要全部over,估計得從早幹到晚。劇組還是在那個破倉庫里,隔出一小間。布置成辦公室的樣子。

隔間內燈光幽暗,外面淡藍的擋板顯得色調很詭異,帶著點清冷的敢腳。

陳惠閔叼著煙,端坐辦公桌後,穿著一掛亮片閃閃的金甲聖衣,大佬的氣勢有了,只是略二。

他屬於叔叔輩的了,本是打拳出身,當過警察。混過社團,後來無意中進入電影圈,名動一時,七十年代號稱「腳有李小龍。拳有陳惠閔。」

如果按古惑仔里的戰斗力等級劃分,嗯,應該算雙花紅棍那類的。不過人家都五十七歲了,歷經坎坷。已然知天命,性子變得沉穩不露。

褚青就坐在對面,也抽著煙。旁邊的劇務正忙活著。倆人第一次見,年齡又差太大,沒啥話可聊的,偶爾眼神碰到,都客氣的笑笑。

這人雖然謙和,他卻不想多做來往,畢竟背景太敏感,現在還跟許多黑幫社團關系密切,保不齊啥時候就撲了。

稍等了一會,那邊已經就緒,倆人振了振精神,準備開拍。

這場戲是說,靚仔青向洪興社借債,卻沒錢償還。大佬標哥便叫他貢獻肉體,恰好阿全那邊拍攝出了問題,靚仔青為了不被爆菊,主動請纓過去幫忙。

「攝影ok!」

「收音ok!」

他歪歪的靠著椅背,狠狠抽了一口煙,隨即身子前傾,認真道:「標哥,你叫我肉償還債,基本上我不反對。但是,可以的話,我能不能只接女客,不接男客?」

陳惠閔用看傻逼的眼神盯著他,道:「那找個港姐給你好不好?」

褚青扶了扶沒度數的黑框眼鏡,低頭羞澀道:「我可不敢當!」

此時,門被推開,一個馬仔探頭道:「大佬,我帶客人來看貨。」

「叫他進來!」

隨即,一位穿著風騷的背帶褲,專注爆菊二十年的肌肉猛男進來。先淫蕩蕩看了看褚青的姿色,又暗暗擤了擤鼻子,涂好的紅染料順著鼻孔就往下淌。

猛男趕緊擦了擦鼻血,問:「標哥,是不是兩個鐘頭任做?」

「沒錯,兩個鐘頭內任做。」陳惠閔點了點那貨,道:「就是這個住家少男了!」

「咝!」

褚青倒吸了口涼氣,眉毛都炸起來了,滿臉蛋疼。這壓根算不得表演,完全是真實的本能反應。

丫活這麼大,頭回被一老爺們色瞇瞇的瞅到流鼻血,感覺就叫個酸爽。

「標,標哥!」

他抖著嘴唇,結結巴巴道:「你……這……我瘦骨嶙峋,我受不了他的!」

「那是你的事了!」

陳惠閔懶得搭理,擺擺手,拿起桌上震動的電話,剛聽了一句,就罵道:「怎麼搞的?你還自認專家,這麼雞毛蒜皮的事情都辦不成?好了,我這就過去!」

褚青簡直兩眼冒光,急急的湊過頭,問:「標哥,拍攝出問題了?我可以幫忙啊!」

陳惠閔眨了眨小眼睛,伸出手指比了比,道:「沒錯,你可以幫我,一起去!」

「哎標哥,那我怎麼辦?」

那猛男一下慌了,快插熟的鴨子居然要飛了,連忙問道。

「你自己操自己先!走!」

今天拍攝蠻順利的,也是彭浩祥找的演員出色,像谷德兆和邵音音,都是極老極老的戲骨,基本一條過。

小胖子的要求很抽象,他不會手把手告訴你怎麼演,要的就是那一瞬間的感覺。

最典型的就是兩位主角,葛民徽在現場自由發揮的程度更大,有時候導演連劇本都不給,就讓他盡情的耍。而張達名,別看身為棟篤笑的翹楚,卻規規矩矩的按照劇本演。

並非實力差距,理念不同罷了,後者覺得。演員不應該加入太多的個人創作。

對此,彭浩祥表示特惋惜。

深夜,飯店。

很老式的裝修風格,鄉下擺酒席的那種,盡是八人座的大圓桌。老板打烊之後,劇組才租了幾個小時,能便宜些。

這部分戲是全片的末尾,一般香港電影的結局只有三四頁劇本,胖子足足寫了二十多頁,還僅僅是他預想中的三分之一。

褚青到這會已經沒有大戲份了。混在人堆里扮群演頭兒,偶爾講上幾句臺詞,跟陳惠閔互動一二。

他原本抱著當背景板的心思來著,可沒想到,居然還有驚喜。

話說香港一共有三個笑匠,許冠文,黃子華,詹睿文。

周星星算演員,不是笑匠。

谷德兆說他像許冠文。不是指他的功力,而是接近的風格。冷面,嚴肅,利用細微的表情變化突出內心矛盾。以達到引人發笑的效果。

其實他對於喜劇,一向是渴望挑戰,又惴惴不安的。所謂的「用最認真的態度去演」,是因為目前沒有別的路線可尋。只得發揮自身優勢,投機取巧罷了。

他心里面,還是想真真正正的見識一下。究竟什麼叫喜劇表演。

然後,褚青就看到了詹睿文。

這位在香港戲劇界堪稱巨擘,門徒無數,成功將舞臺劇藝術和市民審美融合到一起,可謂開宗立派的牛逼大咖。

彭浩祥靠著過往的交情,數次邀請,人家才肯出山客串。

本段戲的背景,是說標哥雇傭兩位主角去幹掉雙槍雄,結果被別人搶先幹掉了,沒能拍到畫面。阿全便發揮他紐約進修的實力,決定找替身補拍。而詹睿文的角色,就是一個悲摧的臨演。

此時場中,葛民徽正跟那個家伙搭戲。

「事情大概是這樣,你是個黑幫大佬,我是來殺你的。」

他夾著根煙,講解道:「我要同你講一句『是洪興的標哥叫我來殺你的』,然後你就中槍死掉。就這樣簡單,ok?」

說完就要閃人,詹睿文急忙攔住他,問:「我要弄清楚,我同標哥有什麼過節先?」

「有什麼關系?」對方一片茫然。

「各有不同嘛!」

詹睿文道:「如果他們的瓜葛是金錢方面的,那我的反應,應該是這樣……」

他歪頭,側身,瞪眼,張大嘴巴,做驚怒狀。

「但如果是因為女人,我的反應是這樣……」

他繼續歪頭,側身,瞪眼,張大嘴巴,做驚怒狀。

「如果因為是友情的關系,我的反應會是這樣……」

他仍在歪頭,側身,瞪眼,張大嘴巴,做驚怒狀,隨後問:「是不是有很大分別?」

「我看不出有多大分別!」葛民徽利索的搖搖頭。

「哈……」

勁勁兒圍觀的褚青,剛忍不住笑噴,就連忙捂住嘴,不好意思的瞅瞅四周。見沒打擾到拍攝,才悄默聲的放下手。

葛民徽也算相當不錯的演員,結果被對方爆的體無完膚,無論場面,節奏,亦或細節,全都處於附屬狀態。

更吊的是,這段戲彭浩祥壓根沒給劇本,全憑詹睿文自行發揮。

褚青看著看著,有一瞬間非常恍惚,好像回到四年前拍《小武》時,膜拜左文璐表演的那般感覺。

哪會他還是個新人,從零起步,見到人家飆演技,便十足的興奮,顫栗,自慚,並且壓力倍增。

但現在,他經驗充足,實力暴走,已經升級為小boss,結果又撞到了滿級大號,妥妥重溫了一次當時的復雜滋味。

(狀態渣渣,不滿意……順便糾正上章錯誤,烏龜不是兩棲類,是爬行類,小朋友們表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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