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白】星河夢想《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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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星河夢想

【作者】：蒙白

【內容簡介】：

    陳飛揚與神秘美少女桑語兒在學校廢棄的舊倉庫，建造了一具全宇宙最優秀的戰甲——
    從此，傳奇拉開序幕，夢想開始起航！
    ＝＝＝＝＝＝
    絢爛的機械戰甲；
    豐富的新舊武學；
    浩蕩的星河戰爭；
    親情、友情和愛情；
    熱血、犧牲和榮耀。
    ——盡在蒙白《星河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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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飛星城

    「遲——到——了——」

    陳飛揚抓起黑色的制服，嘴裡叼著手機，腳下生風，朝著神機學院一路飛奔。褐色的軟金屬路面有著充盈彈性，配合僅有地球四分之三的重力，足以讓這十五歲的少年變成迅捷的飛毛腿。

    頭頂的人造蒼穹光源明亮柔和，與夏日的晴天早晨一模一樣。

    「飛揚，你又起晚了！接著！」一個身穿性感浴袍的明麗美女在二樓的窗戶裡探出頭，手一揚，一個豐滿的黑色書包帶著嗚嗚聲響，像一炮彈一樣向陳飛揚擲了過來！

    「謝謝！」

    陳飛揚急忙抱膝縮頭，輕巧做了個前空翻，書包雷霆萬鈞地擦過梢，帶起的勁風颳得頭皮生疼。在間不容之際避開了頭破血流的結局，伸手拽住書包背帶，讓它在空中揚起，腳下不停，在風中絕塵而去。

    「每天都睡那麼晚，頂了個熊貓眼，再怎麼帥都沒用啦，怪不得找不到女朋友！就不能早睡早起嘛？」

    浴袍美人哼了一聲，砰然關上了窗戶，慵懶地打著哈欠鑽進暖暖的被窩。

    飛星城的清晨並不算繁忙。

    畢竟這裡只是人口稀少的邊境宇宙城池而已。

    這座城市唯一的驕傲，就是號稱機械武學鼻祖的神機學院，雖然那只是千百年前的榮譽，但是迄今為止，神機九法秘傳依然是新武道之中熠熠生輝的幾種絕學。

    神機學院距離陳飛揚所在的移民統一居住區，大約有五公里的路程。

    不借助交通工具的話，一般人跑這段路至少要二十分鐘以上。

    「又得抄近路了！」飛奔中的陳飛揚看了看時間，跺跺腳，趁著四下無人足尖一點，挑起了靠著牆邊一塊下水道的井蓋。

    「呼——」

    幾乎是瞬間，陳飛揚的身體陡然下落，在原地消失無蹤，井蓋砰然落地，振動幾下之後完好地覆蓋原位，如果有人路過，一定會以為是自己眼花。

    嗖——

    陳飛揚掉入一個絢爛的金屬通道之中，身體急向下滑行，口中出哦哦的興奮叫聲，頭被強勁的風力吹得高高豎起。

    洞壁閃爍著銀灰色的光芒，時不時在面前出現急轉折。

    彎曲扭結的管道，並不是用來排污水——而是神奇的捷徑！

    陳飛揚靈巧地轉動身軀，就像是一枚彈珠滴溜溜地飛滾動，以不可思議的度向著目標點接近，眼花繚亂的光線在他面前閃動，他卻早已習慣。

    「到了！」

    管道中閃過連續的黃色光芒警報，耳邊傳來嘟嘟嘟的電子聲，陳飛揚伸手在面前虛空處一按，金屬通道陡然變得筆直而微微向上翹曲，他的度立刻就降了下來。

    幾秒鐘之後，陳飛揚面前出現了一片白色紗網，他輕輕一推，探頭張望，確定左右無人，這才松了口氣，拖著書包鑽了出去。

    這裡正是神機學院教學樓內的通風管道出口的位置。

    「剛好，剛好。」

    他再看了看時間，笑著轉過了拐角，推開正前方的教室大門。

    教室之中整齊地排放著幾列木質桌椅，空無一人。

    「還是第一個到的。」

    他表揚了自己一句。

    ——飛星城這座古老的太空城池當中，有著許多的秘密。

    ——能夠保證你不遲到的秘道，就是其中之一。

    陳飛揚輕輕地吹了一聲口哨，穿上外套，拎著書包走到了最後一排，在後排窗口邊上的課桌旁坐下，揭開桌子上的蓋板，點亮了智能電腦，準備預習今天的課程。

    「請輸入您的學號和密碼。」

    智能電腦出冷漠的提示，出嗡嗡的蜂鳴聲。

    陳飛揚猶豫了一下，眼神閃過一絲黯然，按住右下角「訪客登錄」的選項。

    「您目前處於訪客登錄狀態，僅有一級權限，請確認。」

    雖然語調沒變，但終端的電子音卻顯得更加傲慢了一點。

    一級權限，只能瀏覽密級為一星級以下的通用資料，不能修改、儲存、記錄，也無法在神機學院的討論版中言。同時，訪客的身份訊息和瀏覽記錄，還會被完全監控，同步傳輸。

    陳飛揚嘆了口氣，每次瞧見電腦上亮起監控傳輸的紅色驚嘆符號，他心裡總有一種深切的不甘，但他很快就理智地將這種情緒抹去，調出這一節理論課的資料，如飢似渴地閱讀起來。

    他今年十五歲。

    身高已經過了一百七十五公分，黑色的頭總是執拗地往上翹著，彷彿聲明著他倔強的性格。

    「就算是作為旁聽生，我的考試成績，也要比他們強很多！」

    上一次考試的成績已經揭曉。

    陳飛揚單列，不參與排名，但即使是第一名的那傢伙，比他還差了幾十分！

    「只要能夠持續下去，期末選拔，我應該能夠轉為正式學員，拿到修習神機九法秘傳的資格吧！」

    兩年多來，陳飛揚刻苦努力，成績一直保持著前列。

    抱著成為正式學員的夢想，陳飛揚沉浸在枯燥的機械構圖與理論當中，連教室裡面三三兩兩開始有了人都沒有注意到。

    「嘿！旁聽生！」

    譏嘲的聲音從陳飛揚腦後傳來。

    一個戴絨線帽子的胖子傲慢地撅著下巴，嫌棄地坐到陳飛揚身邊，粗壯的手臂立刻把陳飛揚擠到了一邊。

    「又在假認真了？你們這種移民旁聽生，就算學得再好，又有什麼用？不可能成為神機學院正式學員，也不可能進行第一級改造，你還死皮賴臉混在這兒幹什麼？」

    隱隱約約，胖子也知道陳飛揚的成績不差，但這並沒有讓他另眼相看，反而是更加排斥，「還不如回家賣你的神仙粉，也賺點錢貼補家用！」

    原始移民群體很難找到正式工作，大多數都操持賤業。

    飛星城夜幕下鬼鬼祟祟兜售毒品的小販，大多都是年輕的移民。

    陳飛揚咬住了嘴唇，握緊了拳頭，盡力讓自己充耳不聞。

    這死胖子嘴臭，每天來瞧見他就是冷嘲熱諷。

    陳飛揚一開始還會憤怒，到最後就只剩下一股不服輸的鬥志。

    誰說移民一定沒出息？

    誰說移民就只能賣神仙粉當小偷？

    誰說旁聽生沒有機會成為正式學員？

    「過去一點！」

    胖子看到陳飛揚不反擊，更是感到無趣，身子一歪，擠得陳飛揚一個踉蹌，書包嘩啦一聲散落在地。

    陳飛揚默默地撿起書包，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心中的怒火。旁聽生與正式學員起了爭端，一般情況下校方一定會偏袒學員，如果是打架鬥毆，正式學員可能就是輕描淡寫的記過，但旁聽生就會被掃地出門！

    已經堅持了這麼久，必須忍耐下去！

    他不斷地在心裡給自己打氣。

    堅持！

    堅持！

    只要熬到期末，以他的成績，一定能夠成為正式學員，就可以揚眉吐氣！

    本該到了上課的時間，教授機械理論的張老師卻沒有出現，班長謝浪在打了個電話之後，上了講台，宣佈調課的消息。

    「今天理論課張老師請假了，所以改上武道基礎課。」

    「各位同學，請到戰鬥室集合。」

    教室裡面立刻響起一陣歡呼。

    都是十幾歲的少男少女，誰會喜歡枯燥無味的理論課？相反，武道基礎課程，卻是為了之後的第一級改造作準備，是新武道的初步，進行修煉之後，可以擁有遠遠出常人的力量，這是他們最喜歡的一門課程。

    「太好了，我的鋼化拳基礎套路剛剛入門，正好去向教練請教一下。」

    「我的滑翔身法也有很多問題，總覺得手腳很難協調！」

    「等等我們就切磋一下，看看到底誰練得對！」

    學生們熱烈地討論著，起身向門外湧去。

    陳飛揚的面色有些黯然，他低頭關閉了終端，收拾好東西，打算從後門離去。

    旁聽生，不能參與武道課。

    這是神機學院冷酷的規定，。

    每當同學們歡欣鼓舞的時候，他卻只能一個人默默地離去。

    「旁聽生，等一等！」

    謝浪臉上露出一絲冷笑，他高高地站在講台上，叫住了陳飛揚。

    「今天的課程，你一起去。」

    「什麼？」

    陳飛揚猛然頓住腳步，又驚又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居然可以參加武道基礎課程了？

    這是說明……校方在漸漸認可他了麼？

    他實在是太過歡喜，以至於沒有注意到，一向對他刻薄的謝浪臉上露出了嘲諷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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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活靶

    飛星城的人口並不多，每一期神機學院的學生，包括外來的交流學員在內，大約總共也就一百多人。

    武道基礎課是同一期學生一起上的，由一名教練教授。

    這一期當中，作為一班班長的謝浪，從小勤修劍術的白小石，家中殷實的方孝武和鄭天一，還有從第九星系來的交換生桑語兒，這五人在武道課中的成績最為突出，基本上已經被認定為必然會修習神機九法秘傳的人選。

    「桑語兒在那兒！」

    「她的腿好直好長！」

    「這是柔雲術嗎？這身段……嘖嘖……」

    才剛剛踏進戰鬥室，學員們立刻被大美人桑語兒吸引了目光，她穿著黑色的緊身體操衫，一條筆直的長腿繃緊，高高抬起，架在牆壁旁的吊環上，雙臂舒張，曲線玲瓏，正在拉伸韌帶。

    她似乎並不喜歡這種受到眾人矚目的感覺，微閉雙目，嘴角帶著冷淡疏離的笑容，但依然擋不住青春美少女的無窮魅力。

    陳飛揚不敢多看，跟著謝浪，走到了戰鬥室的另一邊。

    謝浪貪婪的目光在桑語兒的大長腿剜了幾眼，假正經地咳嗽清了清嗓子。

    「大家都到齊了嗎？」

    「今天我們班進行實戰演練，馬上就要期末選拔了，你們所學的武道基礎，到底有多少威力，讓大家一起看看！」

    他揮動雙手，語氣之中帶著幾分志得意滿。

    「實戰演練？」

    「好啊好啊！」

    「是不是對打？」

    聽到「實戰」兩個字，年輕人們立刻就沸騰了，一個個都摩拳擦掌。

    謝浪遺憾地搖了搖頭，「我們學武的時間還太短，不能控制力度，教練說了對打不成，我們還是打靶子……」

    「噓——」

    學員們發出一陣失望的嘆息，「打靶子有什麼意思，都不會動。」

    謝浪嘿然一笑，「今天我們可不打死靶，打的是活靶，你們……一定會滿意的！」

    他臉上露出黃鼠狼偷吃了小雞一般的得意表情，身子向旁一讓，露出身後茫然的陳飛揚。

    看著台上孤零零的旁聽生，學員們發出了歡呼。

    ***

    「該死！」

    陳飛揚抱著一塊巨大的合金盾牌，帶著頭盔，關節處都綁上了護具，沉重而笨拙地在擂台上閃避。

    謝浪快速的飛拳就像雨一樣打在盾牌上，砰砰砰如急驟的鼓點。

    每中一拳，陳飛揚的身子都是微微一晃，面色蒼白。

    「班長厲害！」

    「火箭飛拳，就算沒有經過第一級改造，都有這麼快的速度！」

    「看來班長是瞄準了神機九法秘傳中的光速拳！」

    「除了他，這一期也沒人能得這個傳承了！」

    擂台下，學員們七嘴八舌地評論著，除了大拍謝浪的馬屁，還有不少人在大聲嘲笑著陳飛揚笨拙的表現。

    「看那旁聽生，像不像個熊？」

    「哈哈哈，蠢死了！」

    這些話語就如刀子一般刺進陳飛揚的耳中，他的臉頰漲得通紅，狠狠咬緊了牙關，一句話都沒說。

    「我打夠了，下一個！」

    謝浪囂張大笑，瀟灑地躍下擂台，學員們難得能夠盡情出手打人，爭先恐後地湧了上來。

    「我來！」

    「我來！」

    重拳。

    輕拳。

    飛腿。

    掌劈。

    肩沖。

    膝撞。

    每個學員，因為個體差異，所修習的武道基礎，都有不同，他們在陳飛揚的身上盡情傾瀉著年輕的暴力因子，完全忘記了這也是他們的同學之一——

    ——也同樣是一個人。

    修為高些，年紀大些的學員還好，他們出手有些分寸，基本上都擊打在陳飛揚的盾牌上，偶然失手，也會被護具擋住；

    但更年輕急躁，修為不精的學員，卻是胡亂出招，毫無分寸，很多拳腳，都落在了陳飛揚的身上。

    啪！

    啪！

    「小子，你閃啊！怎麼閃不過啊！」

    「這麼笨，哪裡起得到活靶子的作用？」

    許多人哈哈笑著，甚至故意向陳飛揚沒有保護的面部、軀幹和四肢出手，想要把他打痛，以此為樂。

    這種情況愈演愈烈，當平素最愛欺負陳飛揚的幾個壞小子登場之後，攻擊更是赤裸裸地毫無掩飾！

    咽喉，下陰，胸口，有好多拳腳，甚至朝著陳飛揚的要害攻擊。

    「謝學長！」

    在一次又一次避開那些惡意的攻擊之後，陳飛揚終於按捺不住，他砰然將盾牌推開，對面獰笑著的胖子猝不及防，被他撞了個踉蹌，一屁股坐倒在地。

    陳飛揚轉頭面向謝浪，沉聲抗議。

    「這樣下去，我做不來了！」

    他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雙拳緊握，眼中閃爍著怒火。

    謝浪正看得有趣，看他停下，皺了皺眉，目光如針。

    「這麼簡單的事，怎麼做不來？我好心把你帶來上武道基礎課，你就是這麼應付的麼？」

    他的聲音嚴厲。

    「他們是故意想要打我，這根本不是上課，就是在欺負人！」

    陳飛揚抬起頭，他感覺到了從這些所謂同學的身上傳來的深深惡意。

    「你怎麼知道他們是故意打你？」

    謝浪哼了一聲，「同學們學藝不精，所以出手難以控制，打到你兩下也是難免的事，他們自己也有可能受傷啊？怎麼，你這旁聽生就要金貴些，比他們還不能挨打？」

    「你……」

    陳飛揚臉憋得通紅，他拽下頭盔，拋擲於地。

    「你們這就是故意的，我要找教練評理！」

    噹啷啷啷——

    金屬的頭盔在地面發出劇烈的撞擊聲，一個高大魁梧的禿頭男人聞聲而來，不耐煩地喝問，「出了什麼事？怎麼不好好練武？」

    「錢教練！」

    謝浪湊了上去，惡人先告狀，「這個旁聽生不願意當活靶子了，做到一半撂挑子！」

    錢教練負責武道基礎課，平時就渾水摸魚，懶得正經教授，大多都是讓學員們自己練習，看到有麻煩，大是不耐。

    「旁聽生還挑三揀四？」

    他瞪大了眼睛，鼻毛洶湧。

    「還想不想上學了？要留下，就好好當靶子，要不然，就給我立刻滾蛋！」

    錢教練聲音如暴雷一般，惡狠狠地威脅。

    陳飛揚握了握拳頭，指尖刺進掌心，幾乎錐出血來，「教練，他們不是在練拳，是故意在攻擊我，拿我撒氣……」

    「哦？」

    錢教練抬了抬眉毛，「那麼，你受傷沒有？」

    他的語氣突然溫和了一點，陳飛揚怔了怔，木然搖頭，「那倒是沒有……」

    「那就是沒有事嘍！」

    錢教練咆哮，唾沫橫飛，「你一個旁聽生，根本沒練過武，人家好歹也練了幾年的武道基礎，居然盡打你不還手都沒受傷，你還說人家是故意的？」

    「對啊！」

    「對啊！」

    那一群學員也義憤填膺地大叫起來，「我們本來就是認真在練習，真要打他，他還能站在這兒？」

    「就是不小心挨了幾下，他就撒野，教練，罰他！」

    陳飛揚面色發白，僵立當地，憤怒讓他說不出話來。

    不受傷……也成了他的錯？

    「晚上放學留校，罰跑五十圈！」

    「之後一個月，舊倉庫也歸你清掃整理！」

    錢教練不屑地宣佈了處罰，「旁聽生，拎清楚一點，我這算對你客氣的了！再出這種事，直接就把你趕出校門！」

    他光禿禿的腦門上一道疤痕惡狠狠閃著紅光，彷彿一個嘲諷的笑容。

    陳飛揚低下了頭，狠狠地咬住了嘴唇，一股咸腥味在口中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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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桑語兒

    天色黯淡。

    夏日的晴空已經換成了秋末的黃昏，灰色的霧氣籠罩著蒼穹，帶來一點些微的寒意，金黃的夕陽影像墜落，似乎是催促著行人趕快回家。

    神機學院的操場跑道上，留著陳飛揚孤獨的身影。

    他穿著白色背心，額頭汗水揮灑，沉穩呼吸，不回頭地一路向前飛奔。

    「可惡……」

    跑圈的懲罰他並不在意，但那種赤裸裸的歧視與壓迫，是陳飛揚憤怒的根源。

    明明是他們的錯，在那種情況之下，他甚至——根本沒有想過還手。

    「即使是這樣，教練懲罰的，依然是我。」

    僅僅因為他是旁聽生。

    僅僅因為他是原始移民。

    從人類開始探索宇宙，走向夢想中的星河開始，已經過去了幾千年。經過了數次慘烈的戰爭之後，人類在各大星系空間建立了殖民地。

    技術和個體力量的發展，讓人類擺脫了行星的束縛，大型的、自給自足的太空城成為了殖民地的主流形式，而在太空城中出生的人類，或多或少都經過部分的基因改造，讓他們成為比行星上生存的人類更加強壯和聰明。

    「於是……我們就成了原始移民。」

    在人類逐漸減少向各個殖民地行星提供資源之後，無法忍耐貧瘠生活的行星居民漸漸向太空城轉移，形成了一代又一代的原始移民。

    有些人經過打拚，在太空城中站穩了腳跟，有了財富和地位；

    但是更多的人，卻只在這裡消磨著汗水和青春，永遠被踩在腳底。

    甚至——他們的子孫也難以抬頭。

    「只有最優秀的人，才能在學院的競爭當中，以旁聽生的資格戰勝正式學員，獲得第一級改造的機會，可以修習新武道！」

    「這實在是太難了！」

    「太難了！」

    太空城居民的孩子，只要通過考核，就能成為正式學員。

    無論理論和基礎有多差，在三年學習期滿之後，都可以得到第一級改造，從此新武道的修行就成了康莊大道，即使再不中用，在戰場上磨練兩年，將來也足以突破人體極限的「體」關，獲得公民權。

    「而原始移民，即使是在付出高額學費之後，如果不能以旁聽生身份爭到第一級改造，那也就幾乎斷絕了突破體關的機會，只有期望在其它方面做出極大貢獻，才有可能得到真正的平等。」

    「這種貢獻，上千年也就寥寥幾例。」

    陳飛揚苦笑著，一邊奔跑，一邊回想這些年來遭遇的歧視和偏見，本該已經習慣，心氣卻終究難平。

    歷盡千辛萬苦，才走到了現在。

    一定要堅持！

    他的步履沉重，卻沒有一絲停頓和滯澀。

    ——因為他知道，他的目標就在夕陽落下的前方！

    「桑學姐，你還不走嗎？」

    在操場的另一邊，桑語兒靜靜地站在看台上，用奇怪的神情瞧著陳飛揚的背影，手指輕掐，彷彿在計算著什麼。

    在她身邊，一個個子嬌小的金發少女怯生生地詢問。

    「嗯，石榴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想些事情。」

    她點了點頭，搖手讓她的小追隨者離去。

    桑語兒的魅力男女通吃，與那些矜持的青春期男生相比，她的小女孩崇拜者們追得更緊。

    「哦——」

    叫石榴的少女失望地答應了一聲，背起書包戀戀不捨地離去。

    桑語兒就一直站在看台上，耐心地等待著陳飛揚跑完了整整五十圈，這才在昏黃的天幕之下穿過草坪，直直地攔在陳飛揚面前。

    「唔……」

    陳飛揚倒是愣了愣。

    他一直沒有注意到學院裡面還有人，而且——還是桑語兒這位大名人大美女。

    「桑學姐。」

    陳飛揚在學院裡面幾乎沒有跟桑語兒說過話，他們沒有什麼交集。

    一個是高高在上的第九星系交換生，美貌且聰慧，連謝浪這樣的本地望族子弟都要捧在手掌心上，不敢有絲毫褻瀆怠慢；另一個卻是什麼都沒有的原始移民。

    如果陳飛揚腆著臉去跟桑語兒說話，一定會被人說成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所以他也不認為桑語兒是為他來的，只是簡單地低聲打了個招呼，低頭擦肩而過。

    「你跑完兩萬米，只用了五十三分鐘。」

    桑語兒卻頓住了腳步，她微皺著眉頭，疑惑開口。

    「跑完之後，你沒有任何脫力的現象。」

    「作為一個原始移民，你的體質，未免也太好了一點。」

    四百米的跑道五十圈，正是兩萬米，也就是二十公里，對於普通人類來說是一個漫長的距離。在人類開發自身潛能，拓展星際空間與自身宇宙內外兩條大道之前，兩萬米跑的世界記錄也就在一個小時左右。

    即使考慮到重力因素，但陳飛揚也只是放鬆的慢跑，這是出乎意料的好成績。

    陳飛揚背部肌肉僵了僵。

    他意識到桑語兒是在跟他說話。

    「我……我家住得遠，每天都是跑步來上學的，習慣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字斟句酌的開口。

    這勉強算是一個合理的解釋。

    「哦？」

    桑語兒挑了挑眉毛，卻好像更加疑惑。

    她轉過身，身軀前傾，距離陳飛揚靠得更近，說話的時候吐氣如蘭。

    「陳飛揚，我注意到，你每天都是第一個到學校的。」

    「你跑得確實很快啊。」

    她整個身子柔若無骨，像是要朝著陳飛揚靠過來，身上傳來的溫軟氣息讓人心潮一蕩。

    「這……」

    陳飛揚向側邊讓了一步，心中暗驚。

    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並不像其他人那樣，只喊他「旁聽生」！

    「謝謝學姐誇獎，嘿嘿，我的優點也就跑得快了。」

    他撓了撓後腦勺，盡力裝出一副憨厚的模樣。

    「不止吧。」

    桑語兒雙目之中閃爍星輝。

    她仔細地上下打量陳飛揚，彷彿用眼神能將他的衣物剝去，直接看到肌肉骨骼一般。

    在這樣的目光之下，陳飛揚作為男生都難免覺得有些尷尬害羞，下意識地側了側身。

    「錢教練是一頭豬。」

    桑語兒的話題很跳躍。她對錢教練的評價讓陳飛揚很滿意，但還是不解地抬起了頭，不明白這位大美人為什麼會給自己抱不平。

    「……但他說的一句話，我很在意。」

    她認真地瞧著陳飛揚，神情也漸漸變得嚴肅。

    「什麼話？」

    陳飛揚有種不祥的預感，硬著頭皮反問。

    「你……為什麼沒有受傷？」

    桑語兒嘴角一翹，凝視著陳飛揚，眼睛一霎都不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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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的秘密

    「為什麼沒受傷……嗎？」

    陳飛揚嘿然而笑，他除去了所有衣物，在狹窄的淋浴間中用熱水沖刷著年輕健康的身體，雖然才十五歲，但是手臂和大腿上已經有了肌肉的線條，整個身體看起來勻稱而有力。

    他的身體上，沒有一絲淤青或是擦傷的痕跡。

    在那些練了幾天武道基礎，下手毫無分寸的野蠻小子刻意圍毆之下，陳飛揚並沒有絲毫外傷。

    桑語兒放下問題之後，並沒有尋根究底，而是神秘地飄然而去，倒是留下陳飛揚在原地發了好一陣愣。

    回家之後，他胡亂地洗了個澡，彷彿要洗去今天的怨氣。

    「飛揚！一個大男人幹嘛洗那麼久？你在打飛機嗎？」

    「吃飯了！」

    浴室門被敲得震天響，門外一個女人的聲音豪氣萬丈。

    「知道了……姐姐。」

    陳飛揚套上襯衫和牛仔褲，拉開了房門，早上那浴袍美人滿嘴噴著酒氣，一雙妙目懷疑地瞪著他。

    這是與陳飛揚共同生活，相依為命的姐姐陳瑩。

    她今年二十三歲，正是女人最好的年華，儘管蓬頭散髮也不化妝，但是天生麗質，曼妙的身材與白皙的肌膚透露出無邊的誘惑力——不過移民區所有人都知道，誰敢佔瑩小姐的便宜，那就是自尋死路。

    如同辣椒一般的爆脾氣和無邊的怪力，給了她和弟弟足夠的保護。

    父母在戰場上陣亡以後，正是年紀幼小的陳瑩靠著一己之力，將弟弟拉扯長大。

    「今天吃什麼？」

    陳飛揚坐到低矮的餐桌前，撥開腦袋上垂下來的黯淡節能燈，昏黃的光線一顫，灰塵下落，似乎讓整間屋子變得稍微明亮了一點。

    「哼！」

    陳瑩大咧咧地岔開腿在陳飛揚的對面坐下，絲毫不在意走光的豐盈長腿和內褲的蕾絲花邊，懶洋洋地揭開了鍋蓋。

    「今天算你運氣，九號和四號，隨便你挑，夠奢侈吧！」

    「嗒當——」

    在平底鍋上，整整齊齊碼放著一塊灰色、一塊綠色的方形蛋糕狀食物，散發出廉價的大雜燴香氣，卻能夠有效刺激人的食慾。

    貧民的日常食物就是營養餐，一塊手掌大小的壓縮營養餐，足以滿足人類日常活動的消耗。

    四號營養餐類似燒烤類食物，而九號營養餐卻是清新的淡雅口味。

    「唔——」

    日復一日的同樣滋味實在是讓人吃得倒胃口，但陳飛揚還是笑著拈起了一塊，狼吞虎嚥地塞進嘴裡，同時感謝姐姐的辛勞。

    陳瑩提起一罐冰鎮的啤酒，一口氣灌了下去，發出滿足的呼氣聲，厭惡地用纖長的手指將剩下一塊營養餐撥弄開，顯然不打算吃了。

    「今天在學校怎麼樣？」

    她翹起了二郎腿，拿起遙控器打開舊電視，無聊地換了幾個台，隨口詢問。

    「還好……」

    學校裡面當然有很多糟心事，但陳飛揚並不想以此來打擾姐姐。他也很清楚，就算是暴力強大的姐姐，也無法改變原始移民被歧視的現狀，又何必說出來讓她憂心呢？

    「哼！那就好！」

    陳瑩抽出了第二罐啤酒，「誰要是欺負你你就跟我說，老娘打他們個滿臉開花！」

    這種事——她真的能夠說到做到。

    陳飛揚還記得自己小學的時候，因為自己被無辜處罰，十七八歲的陳瑩拿著菜刀到學校堵門，把教導主任揍得差點生活不能自理。

    「但是……最後我還是得轉學了事……什麼都改變不了。」

    他嘆了口氣，覺得今天的情緒有些低落。

    「我去上班了！」

    十分鐘之後，陳瑩換了衣服，提著第四罐啤酒，搖搖晃晃地出門，她在一家酒館幫忙，微薄的薪水也是他們姐弟倆生活費的主要來源。

    「姐……」

    陳飛揚猶豫了一下，溫柔地幫她正了正衣領，「自己小心。」

    酒館這種地方龍蛇混雜，即使是火辣椒瑩小姐，也是得小心為上。

    「嘿。」

    陳瑩拍了拍他的肩膀，咧開嘴笑了，什麼都沒說，轉身就走。

    姐姐一走，房間中立刻就安靜下來。

    陳飛揚草草收拾了一番，把碗筷洗了，回到自己狹小的房間，打開了電腦。

    這是舊式的晶體管集成電路式計算機，看上去有些年頭，是陳飛揚從垃圾堆裡面翻舊零件，自己一點點慢慢攢起來的。

    機箱嗡嗡響了好久，老式的電子管顯示屏才緩緩亮了起來。

    「連接神機學院校內網。」

    陳飛揚點中了鏈接，網絡連接的標誌抖動起來，發出輕微的嘟嘟聲響，彷彿是在艱難用力地開啟通道。

    移民區的網絡就是這樣了，帶寬狹窄，看個視頻都得卡上半天，三天兩頭還會斷線。

    陳飛揚耐心地上了個廁所，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重新坐回凳子上的時候，神機學院的登錄界面，才剛剛刷新完畢。

    「請輸入您的學號和密碼。」

    通過灰白色舊音箱發出的電子音一樣平淡，但那乾癟的電流聲讓它多了幾分人情味。

    陳飛揚笑了，他沉靜地輸入了一串字符，用力按下了「確認」鍵。

    「嘀——嘀——」

    「正在通訊握手——」

    「密碼校驗中——」

    「身份確認中——」

    登錄界面上的提示訊息凝固了許久，房間之中陷入了一陣沉默。

    隨後，歡快熱情的電子音響起，甚至還帶著點阿諛巴結的意味。

    「神教授，歡迎您回來！作為機械理論資深教授，您擁有四級權限，可以查看相應資料。」

    「系統注意到您的網絡不穩定，重新分配帶寬中——」

    「你的帶寬已經提升至光子傳輸級別。」

    一個光頭的中年人照片出現在屏幕的左上角，面目模糊，卻有著敏銳的眼神。

    這是登錄人員的信息欄，但除了姓名欄孤零零的寫了一個「神」字以外，其它的訊息，全都是空白！

    這在完善的現代系統之中，是不可能的現象。

    「也許不應該再用這個號登入了……」

    陳飛揚覺得有些愧疚，就像是拿了不屬於自己東西的感覺，即使房間裡面只有他一個人，也不由有些面紅心跳。

    但是當他看到作為背景的紅色戰甲畫面，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顫抖著開啟了文件夾。

    「原型重新裝配……已經完……完成了嗎？」

    雄偉的戰甲在實驗室的內部巍峨而立，頭部幾乎接觸到天頂，普通人的身高，只到它的腳背！

    彎月似的頭飾，尖頂折射著鋒芒寒光。

    絢麗的紅色外殼，綻放著火一樣的激情和力量。

    即使沒有啟動，靜靜地佇立就給人無邊的威壓。

    「赤紅戰甲！」

    「神機學員這一百年來最得意的研發成就，可以達成突破心關高手出力的專用戰甲！」

    即使隔著電腦屏幕，那光影和那壓迫感，依舊讓人目眩神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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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師父

    「能量爐啟動。」

    「第三十七次鏈接測試開始。」

    「戰甲活性已經達到指標。」

    赤紅戰甲實驗室現場不斷傳來輕聲的對話和指令。

    陳飛揚又一次地趕上了赤紅戰甲的實驗性測試，他在電腦的另一邊痴迷地記錄著試驗數字，並用權限開啟結構查詢，研究細部的設計奧秘。

    「好像能量輸出還是不夠啊……」

    他皺起了眉頭，查詢著紅色戰甲普通攻擊蘊含的能量指數，雖然沒有武者操縱得到的加成，但根據原始數據，就能夠計算出理論的攻擊最大值。

    「如果是氣關高手操縱的戰甲，赤紅的特性已經可以說發揮得淋漓盡致，但是心關高手的話……」

    陳飛揚搖了搖頭，輕輕嘆息。

    至少到現在為止，赤紅戰甲的表現，仍然沒有達到設計要求。

    它，應該是為心關高手設計的。

    但現在的表現……卻還有不足。

    新武道重新定義了強者的境界。

    分為「體」、「氣」、「心」、「神」四關。

    「體」關，就是人類身軀所能控制和容納的極限，無論是通過鍛鍊或是改造，突破到這一限制，就算是成功。

    此時已經有了遠超常人的力量，如果沿著不斷強化體魄的路走下去，仍然可以變得更強，但增長有限，所以必須開始學會操控「能量」。

    ——也就是傳統武學之中所說的「氣」。

    氣，是對身體蘊藏的隱藏力量稱呼，也稱之為「內力」、「真氣」，在新武道大發展的當今，可以用自身意念直接操控增強的各種形式能量，都可以被稱為「氣」。突破氣關，才能夠借用外物，比如戰甲，或者傳說中的「神兵」和「法寶」，幾乎成百倍的增強自己的力量。

    「氣關高手，就是戰爭中的主力戰將了。」

    「九星邊境一戰，就是靠著十三名氣關高手的衝擊，打破了妖族沙化無限防線，我們才能獲勝……」

    陳飛揚摸了一下電腦上掛著的一枚黯淡銀星，胸膛起伏。

    他的理想，就是操縱著戰甲，在戰場上縱橫捭闔。

    這也意味著他必須要突破到「氣」關！

    氣關並非極限，在此之上還有更加強大的「心」、「神」兩關，突破心關的高手，被稱為「聖者」，可以操控不可思議的體內能量，單憑空手，就能擊敗披掛戰甲的氣關強者！

    而突破「神」關，更是可以被稱為「人神」！已經超越了人類的想像之外，擁有一人破軍、翻天覆地的能力！

    赤紅戰甲，就是為了給「心」關高手提供增幅的概念性特殊戰甲！

    這是神機學院幾十年來的研究方向，可至少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成功。

    「肘部關節鏈接的構圖，可能還有改進的空間……」

    「上三穴的晶點激活，或許改個構造更好。」

    陳飛揚胡亂地在紙上畫著圖，將這一次測試發現的問題，儘可能的記錄下來並給出解決方法。這些別出機杼的小點子，他會悄悄地藏在赤紅戰甲卷宗的隱蔽處，研究員們偶然發現，或許就能夠用得上。他反覆修改自己的設計，直到完全滿意為止，這才悄悄地點了發送鍵。

    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

    「糟了！」

    陳飛揚瞧了瞧窗外已經漆黑一片，人造的群星仿若流淌，只能閃現出微不足道的寒芒。

    「快十二點了，得趕快去。」

    他從凳子上跳了起來，手忙腳亂地關閉了電腦，打開房門，衝下樓梯，在黑暗中嫻熟地繞過兩道高牆，在隱蔽處開啟了一條秘道。

    嗖——

    陳飛揚在金屬通道中安靜地飛馳，這一次並不是朝著神機學院的方向。

    ——事實上，就算是陳飛揚自己，都不能確定他前往的地方到底是哪裡。

    秘道也沉默下來，緩緩減速，在他面前展開了一扇銀色的大門。

    「師父，我來了！」

    陳飛揚恭敬地在大門前站定，等待著兩扇門扉無聲無息地向兩邊滑開，露出一間空曠的靜室。

    一個青衣老人背身站著，灰白的長發在夜風之中輕輕飄動。他的身材瘦削高峭，穿著一件古樸的長衫，腰間掛著舊鯊魚皮鞘長劍，劍柄之上，還鑲嵌著一顆夜明珠。這種復古的打扮，在如今的各大星系之中，都不常見了。

    「劍！」

    這個老人只是嚴厲的說了一個字。

    一道寒光陡然從他身邊射出，急刺陳飛揚的胸口，陳飛揚腳腕一擰，身體九十度旋轉，伸手一抄，握住了飛來的劍柄。

    「請師父賜教！」

    他並不停頓，急步上前，一氣呵成刺出了十九劍！

    劍尖在陳飛揚的手中，幻化成一片華麗的光霧，讓人無法看清劍勢的走向！

    快劍若此！

    就算是謝浪的火箭飛拳，也遠遠無法與他的速度相提並論，如果兩人當真動手，陳飛揚能夠在他出拳之前，就刺中他的咽喉五劍以上！

    這個旁聽生，竟然有這麼強的武道修為？

    ——這樣的修為，在那些雜亂無章的攻擊之下，當然不會受傷！

    然而陳飛揚的武道修為與華麗攻擊，在青衣老人的面前卻像是虛幻一般。

    老人甚至根本沒有回頭。

    衣衫擺動，長衫的後裾就像是有生命一般抬起了頭，呼的一聲束而成棍，對著陳飛揚的劍光只是輕輕一絞。

    噹啷啷啷——

    陳飛揚長劍脫手，飛身而退，不住撫摸著疼痛的虎口。

    「有點進步了。」

    青衣老人點了點頭，似乎對這結果還算滿意，這才轉過了身。

    ——他有著一張呆板毫無表情的臉，幾乎是完全扁平的，看不出五官的起伏，只有一雙眸子亮若晨星。

    「師父。」

    陳飛揚走近行禮，喪氣地瞧著落在地上的長劍。

    「怎麼，今天又心氣不平？有人欺負你了？」青衣老人微笑，語氣甚為溫和。

    對於武者來說，劍是心意的表現，陳飛揚出劍之時，心思不純，有憤怒的餘韻，對於他這樣的大家來說，當然是敏銳地發覺到了。

    「還不是謝浪他們……」

    陳飛揚很少願意吐苦水，但在這個從小教給自己一切的師父面前，卻毫無保留。

    他憤憤地跺了跺腳，說了今天的事。

    「神機學院這個樣子，都是一群酒囊飯袋，要不是為了第一級改造的機會，要不是因為赤紅戰甲——我都不想唸下去了！」

    少年終究有氣，在最信任的老人面前，忍不住說了幾句氣話。

    「這也是難免的事……」

    「你只要努力，總會有出頭之日的。」

    青衣老人低聲安慰，語氣之中頗多喟嘆。

    他總是彷彿有許多心事，從十年前陳飛揚第一次遇到他，為他神鬼莫測的劍技折服拜師開始，就一直不曾見他笑過。

    但他又彷彿無所不能。

    他知道飛星城中的種種秘辛，各色秘道，甚至還搞得到神機學院的四級權限帳號，自身武學，更是深不可測。

    ——到現在為止，陳飛揚還不能確定師父到底到了何種境界，或許……已經是傳說中的「聖者」？

    「我現在真的不知道……」

    陳飛揚的目光有些茫然，只有在師父面前他才會表現出沮喪的一面。

    「就算我的成績再好，等三年期滿的時候，或許沈院長也並不會給轉正的機會。」

    旁聽生轉正式學員的權限，掌握在神機學院現任院長沈正我的手中，他是個嚴肅冷漠的人，平時與學生幾乎沒有一句話。他會做怎樣的決定，陳飛揚實在不敢確定。

    「反正錢教練……還有其他那幾個老師，肯定不會說我好話。」

    對於原始移民的排斥，讓神機學院的老師和學生，都有一種固執的偏見，陳飛揚一次又一次的明白，他們並不希望一個優秀的原始移民躋身同儕。

    如果無法轉為正式學員——

    陳飛揚搖了搖頭，不願意去考慮這種結果。

    「算了。」

    青衣老人沉默了良久。

    「你只要盡到自己最大的努力，就算命運對你不公正，那也沒有什麼好遺憾的了。」

    「練劍吧。」

    他伸手一指，落在地上的長劍就像被無形之手托著一樣，平平飛起，送到了陳飛揚的手中。

    「古劍十九式，你還差一分火候。」

    「不可懈怠！」

    他的聲音重又變為嚴厲。

    「是！」

    陳飛揚掣劍在手，把雜念拋諸腦後，認真地一招一式，舞動起古拙而浩大的劍招。

    努力！

    不管結果如何，自己絕不能放棄。

    老人微閉著雙目，聽著長劍帶起的風聲，彷彿陷入了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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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交流生

    練了半夜的劍，直到東方微曦，渾身痠痛的陳飛揚才回到家中。

    ——這時候陳瑩還未曾回家，陳飛揚胡亂洗了洗，抓緊時間打個盹，七點鐘鬧鐘響起，他就一骨碌爬起身，輕手輕腳地出門。

    「今天比前幾天好多了……」

    自從最近一段時間陳飛揚開始修煉古劍十九式之後，明顯感覺到比以往更疲累了許多，彷彿身體的每一塊肌肉、骨骼乃至於內臟都受到了反覆錘煉，固然能夠感覺到自己的飛速提升，但也辛苦至極。前幾天早上都常常爬不起來，一向準時的他都有差點遲到的危機。

    「但把十九劍一氣呵成以後，現在渾身就舒爽多了。」

    昨晚儘管只有短短兩三小時的睡眠，陳飛揚卻精神煥發，疲倦感一掃而空，甚至感覺頭腦都清明了許多。

    青衣老人傳授他的，是從古流傳至今的「原初武道」。

    與新武道相對應，原初武道的起源甚為神秘，是古代東方一種煉氣強身術的變化，在冷兵器的時代，曾經有輝煌的大發展，但隨著火器興起，逐漸衰落。

    在後來科技大發展之後，因為對人體潛能的重新探索，武道之法被翻了出來，並通過科學的方法證明了確有奇效，於是重新掀起了熱潮。

    「不過原初武道修煉速度緩慢，中間還有無數的大關卡難過，沒有絕頂的資質和根骨，根本不可能成為高手。」

    「機械武學和基因工程武學興起之後，就是新武道的時代了。」

    原初武道雖然還沒有完全被淘汰，但已經很少聽說有人修煉，就算著手，也不過只是為了強身健體，或是娛樂而已。

    「古劍十九式雖然高明，但是跟神機九法秘傳中的粒子振動劍波，還是沒法比的吧？」

    粒子振動劍波，正是陳飛揚期待獲得的秘傳。

    這一門劍技以高速振動造成面殺傷，據說練到第九重絕頂境界，一劍下去，可以斬開七八丈高的鋼鐵城牆，如果配合恰當的戰甲，甚至有傾城之力！

    踏入神機學院大門的時候，陳飛揚盯著高懸在空中，代表九種絕學的九個金色符號看了許久，用力地捏了捏拳頭。

    昨日之事，忘卻！

    今日，繼續努力！

    他深吸了一口氣，朝著教室的方向走去。

    今天陳飛揚沒有通過秘道進學校，但也來得頗早，讓他感覺奇怪的是，教學樓下的廣場上，居然聚集了一群人，這可是平時未曾見到的景象。

    「聽說了嗎？今天翰林學院的學員，會過來交流……」

    「又來？」

    「什麼交流？肯定又是欺上門來！」

    「可惡，不就是神機學院幾百年前搶了他們的風頭麼，到現在還想要報復！」

    學員們竊竊私語，同仇敵愾。

    「翰林……學院？」

    陳飛揚呆了一呆。

    這個名字並不陌生。

    翰林學院是與飛星城毗鄰，另一座大型太空城月王城中的貴族學院。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翰林學院的學生，要比神機學院的正式學員地位更高一些。

    因為他們只招收擁有「先天傳承武道」的學員。

    「他們那些傢伙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投了個好胎嗎！」

    「生下來只要基因記憶覺醒，就能掌握厲害的武功，根本不用勤修苦練，勝過沒有經過第一級改造的我們，又算什麼有面子的事？」

    難得，這些同學們也為不公平而憤慨。

    陳飛揚嗤笑，轉身離去。

    就像他們這些人看不起原始移民一樣，生來就具有強大基因的先天傳承武道者，也看不起他們。

    對這種與他無關的意氣之爭，陳飛揚毫無興趣。

    他默默地進了教室，打開電腦，繼續演算著未曾完成的理論計算，修正繪圖，心無旁騖。

    ***

    在院長辦公室中。

    幾個老師敬畏地站在下首。

    沈正我孤獨地坐在巨大的檀木辦公桌後，閉著眼睛沉思。

    他已經年過半百，但作為氣關第十階巔峰武者，看不出一丁點衰老的跡象，黑髮一絲不亂地向後梳理整齊，戴著一副碩大的黑框眼鏡，鏡片折射光芒，看不清他的眼神。

    沈正我穿一件黑色的正裝，風紀扣嚴整地扣緊，高瘦的身軀傳達出強大的力量。

    「又來了？」

    他的眉宇之間，有些微的不耐煩。

    「十年之期還沒到，念無邪太沒耐心。」

    他的辦公桌乾乾淨淨，只有一口青銅古劍作為裝飾物，在他的情緒波動之下，在劍匣之中嗡嗡震動起來。

    「派些還未成年的學員來試探，念無邪也真夠下作。」

    錢教練義憤填膺，晃動著自己肥胖的肚子。

    「雖然未成年，但是畢竟是是先天傳承武道者，應該有什麼特殊的本事，或許可以來揣測沈院長的境界……」

    一個最為年輕的男老師猶豫著開口。

    說到先天傳承四個字，所有人都對視一眼，一起閉上了嘴。

    基因記憶，傳承武學，是新武道中極為神秘的一環，天知道會有怎樣的異能？

    「最妥當的辦法，當然是讓他根本見不到院長。」

    錢教練教課的時候懶得麻煩，這時候腦子卻轉得快。

    「我們的學生，有人可以攔得住傳承武者？」

    有人發出嗤笑。

    翰林學院院長念無邪親自派來的學員，讓老師打發當然不妥當，沈正我怎麼著都應該見一見，除非在學員交流的時候，他自己慘敗，羞於留下。

    「這一期的交流生桑語兒……」

    有人琢磨著提議，桑語兒的本事不簡單，這些老師都看得出來。

    「她不會出手的！」

    沈正我厲聲打斷了提議，「她是客人，我們也不可能讓他出手！」

    「是——」

    見到沈正我發怒，教師們噤若寒蟬，不敢再提。

    「那麼……只有這一期的謝浪和白小石兩個……」

    這兩個人算是本期學生中的佼佼者，謝浪的火箭飛拳，白小石的旋轉切割劍，都算是正宗的新武道基礎嫡傳，戰鬥力可觀。

    但他們能不能勝過翰林學院的學員代表，誰的心裡都沒底。

    「那就……讓他們試試吧。」

    沈正我沉吟了一會兒，還是做了決定。

    「如果不行，頂多就是讓人見見我罷了。」

    「就算念無邪能夠完全掌握我的武道進度——那又能怎麼樣？」

    他的語氣之中，隱約仍有著年輕時候睥睨天下的豪氣。

    儘管……他已經敗在念無邪手中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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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沒有人了嗎？

    「謝浪！」

    「白小石！」

    「你們兩個，課後到戰鬥室！」

    教室內的廣播響了起來，打斷了學員們熱烈的討論——這個時候召喚謝浪和白小石，應該是就是讓他們去會一會翰林學院的來人。

    「班長，加油啊！」

    「一定要贏！」

    雖然都沒什麼底氣，但是眾人還是群情激昂的叫喊，表示支持。

    謝浪臉上帶著傲然之色，站起身來，揮了揮拳，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他心裡又是緊張又是興奮，他一直等待著這種露臉的機會，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胸膛。

    「陳飛揚！」

    「陳飛揚！」

    這個時候，廣播裡又傳來錢教練氣急敗壞的聲音。

    眾人一愣。

    ——難道說旁聽生也有資格去見翰林學院代表？

    謝浪面色一變，隱有怒容。

    「快滾過來收拾舊倉庫，都亂死了！」

    錢教練的怒喝聲適時響起，引起了一陣哄笑。

    「哈哈哈，我就說，旁聽生怎麼可能跟班長他們並列？」

    「讓他去見翰林學院的代表，那不是自取其辱嗎？」

    「什麼都不會的傢伙！連靶子都當不好！」

    「乖乖去打掃倉庫吧，再犯錯可要開除了！」

    在一片嘲笑聲中，陳飛揚安靜地站起身，默默地背起書包離開了教室。他對翰林學院來人，只有淡淡的好奇，完全沒有湊熱鬧的意思。

    整個神機學院的學生們，卻都陷入了一種興奮狀態。

    陳飛揚擠過人群，默然走向校舍後方的倉庫，耳邊依稀能夠聽到尖叫聲。

    「來了！」

    「來了！」

    他回頭瞧了一眼，只見到一個身穿華麗錦衣的年輕人，冷傲地從校門中揚長而入，對周圍簇擁的人群，根本不屑看上一眼。

    從陳飛揚的角度，只能瞧見他的側臉，銀色的瞳仁之中，充滿了傲氣與嘲諷。

    年輕人的背上，掛著兩口式樣詭異的劍。

    劍氣逼人。

    「嘖！」

    陳飛揚搖了搖頭，吱呀呀推開了倉庫的大門，瞧見滿地鏽蝕的零件在地上滴溜溜亂滾，嘿然一笑，捋起袖子，扯開一邊厚重的窗簾，讓光線射進來。

    一片凌亂。

    破損的機械，整套的零件，還有動力能源，全都胡亂地堆在一處。

    這舊倉庫廢棄已久，與其說是倉庫，倒不如說是機械垃圾回收站。

    「還有一三年產的整根動力臂。」

    陳飛揚瞧見了一根粗大的傢伙，眼睛發亮。

    這一根動力臂完好無缺，完全可以作為戰甲的核心！

    配合這倉庫之中的廢料，就算是做出一架勉強能用的戰甲，一點兒也不難！

    「學院……也太浪費了點！」

    「這裡……簡直就像是個寶藏！」

    陳飛揚抱起了動力臂，吃力地將它拖到靠牆的一邊，掃除下方積累的塵埃，開始了自己辛勞的清掃工作。

    ***

    「擊敗你們的，是翰林學院第四百三十二期學員，唐虞。」

    站在神機學院戰鬥室中，背著雙劍的年輕人微微低頭。

    他並不是在行禮，只是傲慢的謙卑。

    他的劍並未出鞘。

    他的衣衫與神情沒有一絲凌亂。

    他的面前，倒著兩個人。

    面色青白，滿臉怒火的謝浪；長劍脫手，目光閃爍的白小石。

    一招！

    不，幾乎可以說是僅僅半招。

    神機學院本期兩位最強的學員，剛剛出手攻擊，還沒有弄清楚對手是怎麼防禦或是反擊，就已經毫無抵抗力地滾倒在地，渾身酥麻，一時間根本爬不起來！

    甚至……根本不知道輸在哪裡！

    「唐虞——」

    錢教練臉上變色，手指都在顫抖。

    「你是唐字世家的人？你的先天傳承武道，已經覺醒了？」

    唐字世家，是傳承武道的知名世家之一，沒想到竟然有如此出色的子弟投入翰林學院，甚至在求學期間，居然已經覺醒了先天傳承武道！

    怪不得念無邪會急吼吼地派他來！

    怪不得謝浪和白小石兩人，會根本擋不住他一招！

    「只是覺醒了第一重。」

    唐虞點了點頭。

    先天傳承武道潛藏在基因遺傳之中，如果不能覺醒激發，就一輩子是個普通人，而一旦激發，就能夠在短時間之內，實力急劇提升。

    即使只是第一重，也已經遠遠超過了普通學生的水準。

    唐虞漫不經心地瞧著掙扎想要爬起的謝浪，臉上帶著濃重的譏諷，「我這點三腳貓功夫，根本不算什麼，只是神機學院的學員實在太弱了。」

    「看來念老師說得對，沈院長自己武功馬馬虎虎，但真的不會教學生。」

    他朗聲長笑，聲音竟是像裝了擴音器一般，震動整個神機學院。

    「什麼飛星謝浪，真是浪得虛名，連讓我出劍的慾望都沒有！」

    「神機學院，就沒有人了嗎？」

    這種程度的挑釁，也只有唐虞這種毛都沒長齊的少年來做，才讓人更加羞愧，一眾老師臉上發燒，低下了頭，啞口無言。

    學生們也同樣是一片鴉雀無聲。

    剛才還在幻想自己不負眾望擊敗對手贏得萬眾歡呼的謝浪，更是一口悶氣堵在胸口，怪叫一聲，暈厥過去。

    一聲輕輕的嘆息傳來。

    「念老怪……倒是撿到了一個好徒弟。」

    沈正我飄然而現，眉頭皺得更緊。

    ***

    「沒有人了嗎——」

    「沒有人了嗎——」

    唐虞挑釁的聲音，在空曠的舊倉庫中也迴響不絕。

    陳飛揚滿臉油污黑灰，從一堆舊零件中愕然抬頭。

    「謝浪的火箭飛拳已經有了幾分火候——這人居然連劍都沒出，就能將他輕鬆打敗？」

    「好……厲害的傢伙！」

    年輕人好勇鬥狠的心情，陳飛揚一點兒也不缺。

    本來他就該如他的名字一般，肆意飛揚——只是因為這原始移民和旁聽生的身份，所以刻意隱忍，但在心底，卻不知道跟謝浪比了多少次。

    ——不知痛揍了謝浪多少次。

    「謝浪絕不是我的對手，但這個唐虞呢？」

    他心中起了好奇之心。

    「我所學原初武道，到底有多少實力？與這個先天傳承武道的唐虞相比，會有多少差距？」

    「如果……能跟他比一比就好了！」

    一念既起，就難以扼制。

    陳飛揚沉吟著放下了手中的機械部件，望向窗外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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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試劍

    翰林學院與神機學院的小規模交流，以神機學院的慘敗而告終。

    沈正我倒是不怎麼在意，他見了唐虞，接過了唐虞送來的念無邪親筆信，對他誇讚了幾句，這才讓其離去。

    一眾老師默然無語。

    他們知道，念無邪派人來此的兩個目的，都已經實現了。

    折辱神機學院；

    刺探沈正我的武學進度。

    雖然不知道唐虞怎麼能夠做到第二點，但是看他志得意滿的笑容，就料到他必定已經完成任務，這更讓神機學院的眾人有一種極大的挫敗感。

    「不必在意。」

    沈正我瞧著唐虞的背影，遺憾地搖頭。

    「我與念無邪一戰，已經不是知己知彼就能夠分出高下了。」

    「心關不破，我們兩人，終究還是要看這十年磨練的真本事。」

    他的眼中露出了一絲迷茫之色，但很快就被掩飾抹去。

    ***

    唐虞走出神機學院大門的時候，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從背後射來那些敵視的目光，他卻只是冷笑一聲，毫不在意。

    或許是因為個子太高，也可能是因為背後雙劍的壓迫，顯得他略微有些駝背。

    走路的時候，身子會微微搖晃，別有一種韻味。

    「果然不出念老師的預料，沈正我居然真的將神機九法秘傳練成了四種以上……」

    「此人的天資，也實在駭人！」

    機械武學有其本身的侷限，在經過多級改造之後，身體對某一種武學的適性會提升到最高，但也意味著其它武學的適性會相應降低。

    大部分的機械武學修煉者，大多都會選擇專精一門，兩門兼修，已屬罕見。

    畢竟窮其一生，也未必能夠將一門秘傳絕學練到登峰造極的地步。

    「不過……他仍然不可能是老師的對手。」

    唐虞微閉雙目，回想著面對沈正我時候感受到氣息壓迫，將這感覺深深地烙印在記憶之中。

    忽然。

    他身子一頓，停住腳步，眼角的餘光，捕捉到一線寒光。

    「哦？」

    唐虞笑了。

    此時他離開神機學院已經有半裡之遙。

    「想不到還有人不服氣，好！好！」

    「那我就把你們這些人，統統打服！」

    他傲笑一聲，腳下一錯，加快了速度，以一種古怪的姿勢，追逐著剛才掠過眼簾的一道黑影。

    雙劍在背上發出清越的鳴聲，唐虞臉上的神情，竟也是興奮起來。

    他追著那道黑影，穿過市郊，來到了一片荒涼的小樹林旁。

    一個黑衣蒙面人站在那裡，手持一柄普通的長劍，靜靜地在等他。

    「是神機學院哪一位學長，看不過去想給我一點教訓麼？」

    唐虞搖晃著身軀，緩緩地走到對手跟前，冷笑。

    「——那可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就算對方已經完成一級改造，也未必能夠將所修武學入門，更不要說突破「體」關。

    憑著他唐家特殊的傳承武學，他凜然不懼。

    「試試。」

    蒙面人逼著嗓子，發出沙啞的聲音，但仍然可以聽得出來，他很年輕。

    他舉劍指天，施展古劍十九式中的起手一式，躍躍欲試。

    ——這個蒙面人當然就是陳飛揚。

    青衣老人曾經嚴厲地叮囑過，要他在神機學院內不能洩漏他身懷高深原初武道的事實，他也一直遵從。

    所以陳飛揚沒法在神機學院之中光明正大的約戰唐虞。

    但是在這荒郊野外試試劍，卻是無妨。

    「原初武道？」

    唐虞也是識貨的，一見陳飛揚的起手，就皺起了眉頭，臉色更是難看。

    「學長這麼自信，不用本身武功，就能將我擊敗？」

    「這未免也太託大了！」

    古劍十九式，確實是變化精微奧妙的劍法，但原初武道在實戰之中遠不如新武學也幾乎有了定論。

    甚為神機學院的學員，當然應該專精機械武學，或許已經開始修習某一種秘傳，這時候拿出原初武道來對付唐虞，明顯是看不起他。

    「試試就知道。」

    陳飛揚暗笑，他沙著嗓子冷冷開口。

    古劍十九式是他最強的武學，沒有之一。對付唐虞，他可是不敢有絲毫怠慢，一出手就是最強攻擊，以探求雙方真實的實力差距。

    「好！」

    唐虞憤懣，叱喝一聲，右手一探，左肩上的怪劍竟是已經被他摘了下來，彎彎曲曲，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急刺而來！

    「眠蛇夢劍！」

    他的劍身彎曲，劍尖分岔，恰如一條毒蛇，劍路也極為詭異，正是唐字世家的知名絕技眠蛇夢劍。

    這一門劍法結合心法蛇心訣，最擅長感悟對手氣勢，尋找破綻，一擊破敵。

    唐虞一出手就是絕招，也同樣是把陳飛揚當成了勁敵。

    「嗯……」

    陳飛揚怔了一怔，雖然他不認得這劍法，但是劍意凜冽，恰如蛇盤，他當然是能夠感覺得到。

    那這一劍刺出，就應該如毒蛇吐信，電光石火之中凌厲一擊。

    「可——怎麼感覺不夠快呢？」

    他心中還在七想八想，眼見對方的劍尖刺到眼前，這才劍鋒一轉，劃出一道古拙的弧線，將這凶惡一擊引到外門。

    「力量——好像也不是非常大。」

    對手輕描淡寫地化解自己傾力一擊，唐虞只覺得右手如受重錘一擊，隱隱傳來麻木和刺痛，渾身一震，只覺得背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這劍法……」

    他瞳孔收縮，就像是蛇一樣凝視著陳飛揚的劍尖。

    對方用的就是原初武道一門古拙的劍法，看上去沒有什麼特異之處，但就是這一圈一繞，讓他凌厲的攻勢落空，以至於後面連綿的後招都無法接上！

    其中蘊含的巨力，更是讓他駭然！

    「這人，真不簡單！」

    唐虞的面色凝重，後退三步，不動聲色地在背後甩動右手手腕，緩解不適，左手迅捷無倫地抽出背上的另一口劍。

    雙劍在手！

    他與謝浪、白小石交手，甚至連一劍都未出，就憑著蛇心訣後發先至、古怪詭異的手段，一舉將兩人挫折。

    但此時，與陳飛揚交手不過一招，就被逼得雙劍齊出！

    「我唐字世家，雙蛇循環，妙相演化世界，這一門雙蛇化生秘法，乃是先天傳承武道之中的絕品！」

    「我如今只悟出第一重，也就只能施展一劍。」

    「這一劍要是留不下學長，今日就是我輸了！」

    一招交手，唐虞已經很清楚自己不出底牌，根本不可能奈何得了這個蒙面人，他心高氣傲，自然不會蒙受這樣的恥辱，是以毫不猶豫地用出自己僅能使用一招的傳承武學。

    「雙蛇……化生……」

    「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陳飛揚懵懵懂懂，他一身功夫，全都來自青衣老人的傳授，武道常識缺乏，也沒什麼見識。

    唐字世家雙蛇化生，是可以與九陽烈焰、七星耀世、紫微心訣之類頂級的傳承武學相提並論的可怕武功，第九重之後就能夠自然而然突破心關，抵達「聖者」之境！

    說起來，要比神機九法秘傳，還要更高一格！

    也正是因為陳飛揚沒什麼見識，所以自然不會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唐虞見他態度鎮定，渾不在意，氣歪了鼻子，厲喝一聲，雙劍齊出！

    光芒耀眼！

    「雙蛇初生，爭食日月，攪擾不休！」

    雙劍反覆吞吐，彷彿糾纏在一起，攻擊時候看上去像是一劍，卻偏偏又是兩劍，讓人眼花繚亂，防不勝防。

    「果然……厲害！」

    「但是——還不夠啊！」

    陳飛揚熱血沸騰，為這詭異神妙的一劍大聲叫好，他卻是壓根兒不管唐虞的劍光變化，只是自顧自的長劍一橫，如封似壁，就像是一堵牆一樣擋在了唐虞的雙劍之前！

    當！

    當！

    無論怎麼詭異的劍招，終究無法刺破一道銅牆鐵壁。

    雙劍莫名其妙先後在不同的位置擊中陳飛揚的劍脊，就彷彿是陳飛揚將劍橫在當空，唐虞故意刺中一般，連著噹噹聲響，詭異之極！

    絕招被輕而易舉地破去，唐虞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可怖表情。

    他血氣翻湧，怒吼一聲，在慘敗中求一線勝機，藉著劍身傳來的反震之力，右手劍無望而不顧一切地脫手飛出，向上斜挑。

    嗤！

    唐虞已經衰竭的力道，根本沒有機會傷到陳飛揚——

    ——但劍尖卻幸運地勾中了陳飛揚的蒙面巾，嗤啦一聲，扯碎布片，露出一張還沒來得及清洗的油污髒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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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竟然是你？

    「是你？」

    唐虞騰騰騰連退三步，胸口煩悶欲嘔，臉色煞白如紙。

    雙蛇初生耗盡他渾身力道，甚至開始反噬己身。

    對方卻是一臉從容，連汗都沒有出一滴。雖然被削去了蒙面巾，但也只是表情略有尷尬，並無絲毫狼狽之相。

    輕鬆破去他引以為豪的傳承武學雙蛇初生的，居然是這人？

    唐虞素來冷傲鎮靜，但這種時候，幾乎有一種世界崩潰的感覺。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是這個小子？

    「是我。」

    陳飛揚抓了抓後腦勺，被揭穿偽裝，不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好！好！好！」

    唐虞連說了三個好字，低頭咳嗽，原本就駝的背顯得更加佝僂，就像是精氣神被人抽走了一樣。

    「神機學院藏龍臥虎，想不到區區一個打掃倉庫的旁聽生，都有這麼好的武功。」

    他心中氣苦，語調之中都帶了哭腔，無論如何也料不到會敗在這麼個小子的手下。

    唐虞為人過目不忘，來神機學院之前也做過調查，在校舍前匆匆一面，他已經記住了陳飛揚的面容。

    當時不屑一顧，此時——卻是羞愧無地！

    陳飛揚努力憨厚笑了笑，「唐學長，你的劍法也還不錯……」

    「呸！」

    唐虞怒叱一聲，左手劍也自飛出，將落在地上的右手劍一起抄起，騰地釘在不遠處地一棵大樹之上！

    「今日技不如人，唐某拜服，我這雙劍就留下做個記認。異日我若有幸再有突破，必來向陳兄你請教！」

    他少年得志，素來一帆風順，此番前來神機學院，更是念無邪老師特意想讓他揚名，哪裡受過這樣的挫折？

    一怒之下，居然是連祖傳的雙蛇劍都不要了。

    唐虞憤然擺手，決然轉身飛奔，比之剛才追來的速度又快了幾分。

    「喂喂！你這劍放在這兒，會被收垃圾大叔撿走的——」

    陳飛揚好意提醒，卻見遠處的唐虞打了個趔趄，險些摔倒，恨恨地一跺腳，腳步加急，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有點麻煩……」

    陳飛揚嘆了口氣，今日一戰，他幾乎是壓倒性地勝過橫掃神機學院的唐虞，心中自然得意，但是被揭破真面目，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也不免有些擔憂。

    他伸手拔下雙蛇劍，只見這雙劍精緻非常，栩栩如生，雙劍拼合，又恰好可成一劍，不由嘖嘖稱奇，收了起來。

    總不能丟在這兒，先要跟師父交待一聲——日後，也總得還給人家。

    ***

    「你用古劍十九式中的山字訣封住雙蛇初生，本來就是理所當然之事。」

    靜室之中，青衣老人握著雙蛇劍，輕輕一抖，發出錚然聲響，語氣之中頗為不屑。

    「原初武道，博大精深，妙諦無窮，只是今人性急，無法去體悟其中高妙之處，這才求諸於外道。」

    「要知道雙蛇化生秘法，原本也是人練出來的。到了第九重雙蛇相殺之境，當然是移山填海，無所不能，但區區第一重，跟我古劍派的入門武學，也就是差不多而已。」

    「你的古劍十九式已有小成，變化如意，勝得應該——結果還疏忽被人挑破了蒙面巾，這才丟人！」

    陳飛揚連連點頭，「是是，都怪弟子不小心。不知道那小子看到了我的臉，說出去會不會有什麼妨礙？」

    他還一直擔心這一點，所以一到晚上，趕緊愁眉苦臉地來找師父請罪。

    「這倒可以放心。」

    青衣老人搖了搖頭，「唐字世家，都死要面子，唐虞敗在你這種無名小輩手上，肯定不好意思宣之於口，至少要等他在你手上討回場子，才有可能把你的身份說出去。」

    「那就好！」

    陳飛揚一直擔心因此被師父責罰，心中一塊大石頭去了，立刻歡欣鼓舞。

    「師父，那咱們是古劍派的？」

    煩惱一去，他想起青衣老人剛才提及古劍派入門劍法，開口追問。

    十年來，青衣老人從來沒有透露過自己的身份姓名，更不知來歷，陳飛揚一直都充滿了好奇。

    「這……算吧……」

    青衣老人躊躇了一下，微微點頭，言語中慨嘆不已。

    「古劍派傳承，浩如煙海，我只不過略得皮毛，不肖弟子，愧對祖宗……你也不用說自己是古劍派弟子。」

    原本因為陳飛揚擊敗唐虞，青衣老人的心情好像也不錯，但是提及師門，他卻一下子又低沉下來。

    「天！師父你這麼高的本事，還只得皮毛，那咱們古劍派得多厲害？」

    陳飛揚驚呼一聲。

    原初武道，也能有這麼高的成就？

    青衣老人淒然搖頭，「我一身武功，並非古劍派正宗，而是學了別門雜學，再無望一窺本門武功至高之境，如今悔之晚矣……」

    他沉默了下去。

    陳飛揚目瞪口呆，聽師父的意思，似乎是將古劍派的武學修煉下去，要比他現在還更強——在陳飛揚眼中，師父已經是無比強大的存在，不說心關，至少也得是氣關巔峰。

    原初武道——能夠修煉到這個地步？

    「師父，你也不要太在意了，武功再高明，也得練得成才行。」

    陳飛揚見青衣老人神情黯然，想了又想，笨嘴拙舌地開口安慰，「我不是說師父你練不成……不過聽說原初武道難練，師父你雖然了不起，但也未必適合……」

    青衣老人嘿然一聲，搖了搖頭，目光帶著慈祥之意，暖暖地掃過陳飛揚。

    「你也不用安慰我，為師有多少斤兩，自己清楚。」

    「我早就知道自己並非驚才絕豔之人，所以才會改修別門，剛才也不過是一時感慨。」

    原初武道，是需要絕頂資質、機緣和根骨的道路。

    而其中劍法，更是天才的武學。

    青衣老人見過真正的天才，也知道自己並非天才，他無非能夠比別人更加努力一點罷了。

    「飛揚，你要記住。」

    「任何一條道路，都是你自己選的；而任何一條路，都能夠走到終點，無論有什麼變故，只要你堅持走下去，終究會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他頓了頓，突然開口教訓，言語之中，似有深意。

    「是。」

    陳飛揚似懂非懂，點頭稱是。

    「練劍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