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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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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薛行衣] 閨趣《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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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5 11:56: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章 知情

  用完午膳,陸思瓊便同陸思琪一同去了主屋,與蕭氏告別後,離開明淨堂。

  陸思琪立在嫡母床前,彎身服侍,謹小慎微的模樣十分小心。

  她見對方神色不明,半瞇著眼眸似有些暈暈欲睡的趨勢,不由開口問向旁邊的婢子:「母親午時都用了些什麼?」

  被問話的丫鬟名芷芹,亦是屋裡的一等婢女,聞言得體應道:「回姑娘,夫人仍是沒什麼胃口,飯菜未動。」

  「這怎麼行?」

  陸思琪的面上微染薄怒,「不用飯怎麼服藥?」

  「藥也還沒用呢,剛剛送過來,夫人吐瀉之後沒胃口,一聞藥味就皺眉,現在還在爐子上熱著。」芷芹亦是滿臉為難。

  陸思琪點點頭,轉首傾身湊上前,相勸的話還沒出口,只見本目光迷離的人一瞬就坐了起來。

  她愣了片刻,立即過去將軟花引枕墊在其身後,服侍對方坐好。

  蕭氏目光如炬,緊緊的盯著庶女,開口詢道:「你二姐姐都與你說了些什麼?」

  陸思琪隨即站得筆直,諾諾回道:「回母親話,女兒與她不過閒聊了幾句,就說了我屋裡的那些花樣子。」

  「什麼花樣子?」

  蕭氏語氣微差,「你的花樣子是用來給我的,你二姐何時對這有興趣了?」

  陸周氏去世多年,何時見過這位千嬌百寵的二姑娘做針線活孝順誰?

  莫不是給宋氏?

  簡直笑話。

  陸思琪低首不說話。

  屋子裡總沒動靜,過了會,還是她先出的聲:「母親,女兒親自去給您燉盅雞絲清粥過來,然後您先將藥給喝了吧?」

  「去吧。」蕭氏懨懨的擺擺手,沒什麼精神。

  聞者便退出屋外,徑自出院往大廚房去。

  「姑娘,廚房那等髒污之地,奴婢去就可以了,您還是不要……」

  她的貼身侍女巧珍話沒說完,便被陸思琪伸手制止,她語氣若似無奈的回道:「說什麼傻話,我服侍母親是孝順,這家裡獨我與她的母女情分最好了。」

  眨了眨眼,忍不住再添道:「何況,又不是沒有過。這粥啊,只有我熬的,她才肯喝。」

  巧珍怒了努嘴,終是沒繼續說下去。

  待再回明淨堂時,已過未時。

  陸思琪親自一勺勺舀了粥餵嫡母,之後又捧了熱過的湯藥,「母親,這既是二姐姐開的方子,您便喝了吧。」

  「你二姐是有本事。」

  蕭氏莫名其妙的說了這麼一句,張口含下。

  半晌,讓丫頭將碗筷湯勺撤離,獨陸思琪一人伴在屋內。

  蕭氏指了指床沿,讓她坐。

  聞者依言坐下,又格外關懷的詢問嫡母哪裡不舒服的,隨後才安安靜靜的坐著。

  蕭氏問她:「早上怎麼去了那麼久?」

  「清早在靜安堂裡,祖母留二姐姐說話了,許久才出來。」

  「哦,」蕭氏點頭,感嘆道:「你二姐素來得你祖母歡心,多說說話是應當的。」

  陸思琪卻仍在解釋:「二姐出來之後,我們就過來了,沒有耽擱。」

  「好孩子,娘沒怪你。」

  蕭氏抬手,欲去摸她的臉;

  陸思琪下意識的腦袋一別,動作做出之後,又特別惶恐,恐懼的望向嫡母,結舌結巴道:「我,我不是。」

  話沒說完,人便坐不住了,彎著身立在那:「母親,女兒錯了。」

  「錯了?哪裡錯了?」

  蕭氏慢悠悠的反問,繼而很溫柔的招手,「母親又沒怪你,瞧你這模樣,快過來,我瞧著都心疼。」

  陸思琪怯懦懦的又挪步過去,坐好。

  只是低眉的動作,不敢直視。

  蕭氏拉過她的手,自言自語的說道:「怕什麼,你是我閨女,我還能虧待了你不成?

  你父親常年在外,這院子裡就我、珀哥兒和你。珀哥兒進了學堂,說來這宅子裡也就你陪著我。」

  「女兒陪著您,是應該的。」

  陸思琪輕聲接話,「二哥心中必也時刻惦記著您,只是學業繁重,不得空才鮮少過來。」

  「你不必安慰我。」

  沒成想,蕭氏直接不客氣的說道:「他被你祖母抱去了,雖是我生的,卻也不親近。」

  這話說的,竟有些埋怨親子與偏疼庶女的感覺。

  陸思琪並沒有受寵的欣喜,只是一味的替兄長說話。

  類似的話聽得多了,翻來覆去的沒什麼新意,蕭氏很快便露出不耐,制止道:「罷了,不說他,就談談瓊姐兒。」

  「二姐還是那樣,只是現在多了個龔二爺。」

  蕭氏則笑,「哪裡跟過去一樣了?你二姐根本就不是以前的瓊姐兒,這個事怕是沒瞞住。」

  陸思琪顯然是略知內情的,聞言也不驚詫。

  她淡淡接過話:「只要祖母承認,二姐就還是二姐。」

  「是這個理沒錯。」

  蕭氏抓過庶女的手,「就是沒想到瑾姐兒,能有這樣的造化,居然是秦家八爺登門求親,怕也是沾了你二姐的光。」

  她與陸周氏畢竟是親妯娌,兩人還算親近。亦是偶然一次,她發現了瓊姐兒的身世。

  早前侄女出生的時候,那會子自己剛過門,還常去錦華堂坐坐。

  旁人或許沒留意,可她記得,瓊姐兒手心裡是有顆淺淺的小痣。

  但等瓊姐兒隨陸周氏回了趟榮國公府之後,再回來,那顆痣就沒了。

  蕭氏並非愛挑事的性子,自然沒說破過。

  畢竟,依著周家的地位,能從那邊抱養掉包回來的孩子,會是尋常身份?

  有些蹊蹺,不言而喻。

  蕭氏明白,紙包不住火,秘密不會永遠是秘密。

  這些年,她雖身在這明淨堂裡,不問府事,但事實上亦是心如明鏡。

  侯宅裡,能藏住什麼秘密?

  「四姐姐?」

  陸思琪卻有些不明白,怎麼扯到了陸思瑾?

  蕭氏便微微一笑,有點冷,低頭又咳上兩聲,自嘲道:「秦家是怎樣的府邸,能看的上咱們侯府?何況你四姐,還只是個低賤的爬床姨娘生的。」

  話說得很犀利,一點都不似她往日風格。

  陸思琪亦是姨娘所出,默默不語。

  屋裡靜謐無聲,只蕭氏的嗓音徐徐響起:「秦八爺的官職雖說不高,但終究是東宮裡的人。

  想當年,他兄長秦相,亦不過只是一個皇子伴讀,可看今日?

  咱們陸家沒什麼好讓人圖的,最特別的也就一個瓊姐兒。」

  陸思琪又抿唇,露出不安的神色,「女兒沒套出她的話。」

  「我知道。」

  蕭氏瞇眼,笑:「你二姐姐可比你聰明,我也沒指望你問出什麼。

  咱們這一房,和她原本就不親近。不過說是不親近,但比起你二伯母和四嬸母,相對來說,她還是更喜歡來咱們這的。」

  陸思瓊的性子,她多少了解幾分。

  陸思琪心知嫡母心思玲瓏,沒有多言。

  蕭氏就動了動身子,聽到動靜,陸思琪又連忙過去替她拿掉靠枕,伺候對方躺下。

  躺著的人緊閉著雙眼,沒有再睜開,該是真的累了。

  陸思琪替她安頓好,便福身無聲退離。

  腳下剛動,就聽床上的人開了口:「談花樣子也有談花樣子的好處,最近去嬌園走動走動吧,對你沒壞處。」

  「是,母親。」陸思琪即刻應聲。

  等到了外面,她望向高懸於空的日頭,有些刺眼,收回目光時有瞬間的暈眩。

  心底裡的酸楚不知何時冒了出來,站在廊下定了許久,才抬腳:「回去吧。」

  沒有回她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耳室。

  嫡母的病還沒好,她得侍疾。

  陸思瓊對於明淨堂之行倒沒怎麼多想,三嬸母十分和氣,五妹妹說話亦不存在什麼讓人生厭的地方,在那話話家常,卻也輕鬆。

  回了嬌園,周媽媽正候著,好奇大早上五姑娘尋她有何要事。

  陸思瓊如實答了,且吩咐竹昔:「三嬸母病了,多是身子骨原就虛弱的問題。

  你去庫房,將前年大表姐派人從宮裡送來的那隻參送過去。」

  「姑娘,那可是太子妃娘娘給您補身子用的。」竹昔提醒。

  陸思瓊不以為意,「我身子沒事,去吧。」

  提起自己的體虛,便想起了蕙寧公主的那番話,自然也聯想到了身在突厥的師姑。

  也不知,他能不能替自己查到師姑下落,亦不知師姑如今好是不好。

  思及此,便心憂了幾分。

  周媽媽以為她是在替三夫人擔心,隨口寬解了幾句,便又道:「這府裡獨她與五姑娘性子清寡,夫人還在的時候就喜歡同她往來。」

  「過去,母親與三嬸關係很好?」陸思瓊倒是微愣。

  周媽媽頷首,「好著呢,那時候三夫人剛過門,她與三老爺婚事事宜還都是咱們夫人一手操辦的。

  三夫人性子好,剛進府的時候也不像現在這樣終日閉門不出,與誰都不難處。

  親妯娌的感情在那,夫人同她也比其他二位夫人更親近些。」

  「嗯,怪不得三嬸母幾回都與我說起過去母親的事。」

  陸思瓊理解性的點點頭,「之前我生辰,還給我做壽麵呢。」

  「她待人還是這樣實誠,最有心意,夫人之前也這麼說。」

  周媽媽含笑應後,再添道:「依老奴看,三夫人與五姑娘倒是可以處,姑娘大可經常往來。」

  「我也是這樣想的。」聞者點頭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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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聘禮

  又過了十來日,永昭伯府送來了聘禮。

  定親辦席面的日子,在九月初八。

  送到嬌園的金絲禮盒裡,是一支鑲寶石的鳳蝶赤金華盛,顆顆都有拇指般大,周邊以金絲銀線為綴,其下又掛了紅瑪瑙,做工精巧,十分華麗貴重。

  屋子裡的人見了,皆到抽了口涼氣。

  如此奢華,尋常官夫人都戴不得,該是宮中皇妃公主們的頭面了。

  左顧右覷的,都沒出聲。

  陸思瓊取出華勝,入手十分沉,很是好看。

  適時五姑娘陸思琪正好在那,瞧見盒子裡的東西,自然連聲道喜。

  她這幾日時常過來,或是請陸思瓊到明凈堂替蕭氏診平安脈,或是就姐妹間隨意聊聊。一來二去的,姐妹間感情增進不少。

  「九月初八,離現在也不遠了呢,姐姐好事將近,怪不得最近心情那麼好。」

  兩人剛走近的那陣子,正是陸思瓊初知身世及隆昌公主諸事的時刻,那時候心情煩躁,瞧在人眼中都憂鬱了幾分。

  可日子一天天過來,漸漸的也就想通了許多。

  出身已是事實,再如何糾結都無用,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她擺正心態,心情自然也漸漸開朗起來。

  期間龔景凡來過陸家一次,本以為是托他的事有了緊張,實則只是過府看看她。在院子裡待了半天,走時也沒說什麼定親的事,今兒個著實突然。

  「還有大半個月。」

  倒是有些急促。

  不過定親而非完婚,只走個形式,想來也無多少事情。

  陸思瓊心中明白這個理,人卻不自然的緊張起來。

  陸思琪已感慨出聲,「時間倉促了點,不過好事不容耽擱,早些定下了也好。妹妹恭喜姐姐了。」話落,就是福身一禮。

  她臉上帶著笑,倒是鮮有的俏皮。

  陸思瓊單手扶住對方胳膊,莞爾言道:「好了,在我這行這些虛禮。」

  想到當真要定親,心中雀躍比原本預料的要多。

  這之後,便真的同他有了關係。

  周媽媽站在旁邊,見她們堂姐妹間處的要好亦是開心。不過更值得高興的,自然還是龔家的正式提親,聘禮抬進侯府,算是有了明確。

  她瞅著主子手中的華勝,想著開口:「姑娘,這頭飾是好,不過尋常時候倒沒什麼戴的機會。」

  「往後姑娘嫁給了龔二爺,自然是要有機會的。」竹昔笑容滿面,快嘴插話。

  陸思瓊將華勝放回錦盒,尚沒合蓋,又聞得外間寶笙開口:「姑娘,龔二爺派人來了。」

  生辰宴之後,陸思瓊對南霜便有了疑心,雖說尚無證據,可總不似過去般信任了。

  是以但凡有事,都是南霜通傳。

  眾人聞言,自然又是一喜。

  這龔家的聘禮才抬進來,未來姑爺就遣人過來,定是好事,一屋子人都拿揶揄好笑的目光去看陸思瓊。

  後者被瞧得有些羞澀,但都是親近人,也不怕被笑話,正了正衣襟與裝容,只開口讓外面寶笙將人請進來。

  來的人是平安。

  來人手裡捧了兩個小匣子,一大一小,上下累疊著。他捧得小心翼翼,就那樣子躬身行了禮,笑呵呵的說道:「小的給姑娘請安,給姑娘道喜。」

  「快起吧。」陸思瓊已然坐定,旁邊的描金禮盒亦已合上。

  平安上前兩步,將匣子雙手呈上,「今兒是好日子,二爺特地讓奴才把這給您送來,說是聘禮。」

  聘禮早前就已經都送來了,這是……

  龔家的下人最是會察言寡色,察覺到她眸中的疑惑,平安再道:「二爺說了,府裡送的是府裡送的,這是他贈您的。」身子又彎了些許,十分恭敬。

  陸思瓊也不好讓人一直這樣,揮手讓書繪上前接了。

  平安隨即站直,態度殷切:「二姑娘請打開看看。」

  盛情難卻,陸思瓊轉首。

  置放到圓桌上,這才看清了兩個匣子,上面的是錦紅緞匣,約女子掌心寬度;另個大點的則是繪著松檎雙鸝圖的剔彩捧匣,稍寬,其上雙鸝雙棲,栩栩如生。

  「二姐快瞧瞧裡面是什麼。」陸思琪低聲催促。

  陸思瓊點頭,依言先打開上方的,見其內是一對東菱玉的曲簪,通體為玉,不染半分雜質,散著柔和的光,拿在手上近看了方發現,其簪身花絡交纏,簡單精緻,用來挽髮最好不過。

  而稍顯大的匣子裡,則是一枚腰間掛玉,和田青白玉的玉浮雕荷花雙鱖魚玉佩,中間一顆明珠,雙魚各含一邊,形成了雙魚戲珠的畫景。

  寓意亦是不錯。

  想著,陸思瓊不由展笑,那人平素嘴上好話不多,總愛與她抬杠,送起東西來倒是一次比一次直白。

  玉佩用紅繩編織,上方一枚小小的同心花結,下面一顆略小的瑩白明珠綴著紅色流蘇,十分好看。

  她便想起了上回,他調笑著賣弄自己手藝,還說下回送她一枚。

  倒是應了話。

  龔景凡能將與她的點滴記在心上,又如此重視,陸思瓊心下既喜且歡。可想著左右皆是人,必都望著自己,這份情緒不好表現得露骨,可喜悅之意到底遮掩不住。

  平安留意著陸姑娘表情,見其眉眼含笑、羞澀難掩的模樣,心下瞭然,嘴上卻還是詢道:「姑娘可還喜歡?」

  這小廝,倒是隨了他主子性情,問話如此直白。

  這要是龔景凡親自問,私下裡兩人處著,陸思瓊覺得自個一厚臉皮也就說了。

  可現在當著滿屋子人,哪裡說得出口?

  便低著眉不語。

  周媽媽見狀,自然站出來接話:「二爺送的東西,我家姑娘哪有不喜歡的?你回去如實稟報二爺,替我們姑娘道個謝。」

  「這是自然,小的明白。」平安點頭不已。

  陸思瓊將玉佩握在掌中,摩挲著上面花紋,滿腦子都是龔景凡。

  想當初,剛得知這門親事的時候,連她自己都不看好。

  這才幾個月,半年都不到的時間,竟是轉了性。

  要讓陸思瓊自己說,都只能嘆一句世事無常,如今心中只有歡喜。

  平安是個識相的,東西送達,並不滯留,開口便要告退:「二爺說改日就來看您,姑娘若沒其他吩咐,小的就先回去了。」

  陸思瓊這才抬頭,讓周媽媽親自給了賞錢,輕說道:「替我謝過你家主子。」

  「哎。」

  平安爽口應了,對於賞錢卻要推拒。

  周媽媽帶著笑硬塞過去,勸道:「今兒是好日子,拿了銀錢討個吉利。」

  後者如此便沒再堅持,接過後又道了聲謝才離開。

  「二姐,龔二爺待你真好。」

  陸思琪感慨,視線掃過桌上這些錦盒,繼續道:「這支華勝定是蕙寧公主親自準備的,二爺又費了這番功夫,想來是真將你放在心尖上的。

  等以後完婚,姐姐過了門,龔二爺也必定會疼愛姐姐一輩子。」

  說的都是些尋常的恭維話,但陸思琪語氣平緩誠心,聽在人耳中只讓人覺得誠意十足,毫無假意。

  陸思瓊但笑不語,望著手中玉佩凝神。

  陸思琪便建議:「不如姐姐戴上試試,也莫辜負了龔二爺的心意。」說著就將目光落向堂姐的裙擺處。

  陸思瓊今兒一身碧湖青色的輕紗裙,裙上絳碧色的絲帶柔柔的搭落。雖說家中衣著簡約,但自小修養成的習慣,總讓她講究不少,腰間掛了隻白玉帶通天孔的小玉蟬,雖小巧卻不乏精緻。

  聽了這話,她站起身,儼然是認可的意思。

  書繪竹昔見狀,對視一眼隨即走上前去。

  一人彎身替她解下玉蟬,一人接過主子手中的掛玉佩,服侍著換了龔景凡送來的這枚。

  錦魚戲珠的樣式,周邊玉浮刻著荷花,湖邊裙衫為底,近乎同色,格外匹配。

  陸思瓊在屋內緩緩走了幾步,隨著絳碧絲帶擺動的,是同心紅繩結的花穗,玉魚瑩潤,十分好看。

  眾人紛紛讚不絕口。

  陸思瓊自個也喜歡,心喜之餘又擔心弄壞了,復又讓人解下,隨後收於匣內,交給書繪進離間鎖好。

  周媽媽見自家姑娘出落得越發美貌,上下端量著讚道:「二爺的眼光就是好,這枚玉佩配姑娘最是合宜,待定親擺酒那日,再做身新衣裳,姑娘用著正好。」

  「是好。」聞者認同。

  屋裡氣氛甚好,陸思瓊想著龔家既然來了人,自己亦該往老夫人處走一趟。

  再怎樣,有些話祖母還是要交代的,正想著如何與五妹妹開口,陸思琪便先站了起來。

  「姐姐大喜,我本該多留會的,但出來太久,擔心母親醒來瞧不見我,就先告辭了。」她應對得體,說完起身。

  陸思瓊知曉她們母女情深,並沒有強留,而見外頭正熱,便讓婢子取了把紙傘過來,親自將人送到屋外。

  剛踏上走廊,迎面便是一股熱氣。

  她交代對方:「你路上且多注意,別曬著了。」

  陸思琪應聲,回道:「我不礙事的,倒是姐姐要多注意身子,還是回屋裡去吧。」說著讓身後巧珍過去接了紙傘,主僕倆下階離開。

  陸思瓊直等見五妹妹身影出了嬌園,才準備轉身。

  而就在這時,宋氏進了院,身後跟著許多丫鬟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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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籌備

  她忙收住往回走的步伐,迎上前道:「母親怎麼來了?」

  「龔家來人送聘禮,這樣大的事,有些事宜我得和你商量商量。」宋氏一身石榴紅的衣衫,頭飾華麗,十分喜慶。

  陸思瓊請了對方入內。

  宋氏瞥了眼桌上未收走的茶杯,笑道:「剛遠遠的瞧見琪姐兒從你院裡出去,可是你三嬸母身子哪裡不適了?」

  蕭氏這回暑症,並沒有瞞得了闔府。

  宋氏身為長嫂,自然亦親自過去探視過。

  她心知蕭氏這回的病是瓊姐兒治的,這幾日眼前人也時常過去診脈,方才看到琪姐兒,便以為是妯娌病情有變,不免多問幾句。

  「沒有,三嬸的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了,是五妹妹過來尋我說話。」

  宋氏隨之一笑,應道:「你嬸嬸沒事就好。」

  說完想起之前龔家下聘的排場,再言道:「你在院子裡不知道,今兒是建元侯親自帶人過的府,本是想見見你的,又擔心你姑娘家害羞,便只在老夫人處說了會話。」

  陸思瓊倒是驚詫,早前只曉得龔家來了人,但下聘這種場景,長輩沒派人來請她,自己也不好冒然出去。

  生怕大家多說閒話,也沒急的讓人去打聽,畢竟是她的婚事,早晚肯定能清楚的。

  不成想,竟是建元侯親自來下聘。

  怪不得宋氏穿著如此隆重,她接過話反問:「那建元侯現在呢,離開了?」

  「這麼大的事,龔家也是事出突然,居然不事先派人通知一聲。我早讓人去衙裡尋了你父親回來,現正在珠璣閣裡呢。

  那些個抬禮的、隨行的人,還在外院用席呢。不管怎麼說,總是要應個吉利的。」

  宋氏笑逐顏開,慈眉善目的,臉上儘是替女兒終身有托的欣喜。

  她情不自禁的握了對方的手,繼續道:「說來總是給人做兒媳婦的,建元侯今日親自登門,便是誠意十足。

  你身為晚輩,該親自去永昭伯府拜訪一下。等過陣子,可與龔二爺私下商議商議,有他陪著,亦不會尷尬。」

  見對面人不說話,宋氏再道:「瓊姐兒,你可莫要害羞,親事定了之後,兩家總要有往來的,這種事不好退縮的。」

  她曉得嫡女善於交際,過去隨著周家人連深宮大院都去過,自然是不會被永昭伯府的場面嚇得退怯。

  只是,姑娘家碰到說親這等事,再如何都是臉皮薄的。

  自己身為其名義上的母親,甭管親生的還是非親生的,這等事總是要交代的。

  她今兒這番話說的十分盡職,陸思瓊亦聽得出是真心在替自己考慮,連連點頭,顯得十分乖順。

  屋子裡氣氛很好,宋氏關於到時候去龔家的事又交代了幾句,便讓外面的人都進來。

  她帶了好些綢緞過來,讓陸思瓊選了做衣裳,準備定親宴會那日再穿。

  陸思瓊的行頭從來不少,小倉庫裡綾羅綢緞亦是不乏,然見宋氏好意,心知這是身為母親該為女兒做的,也不好拂了對方熱情。

  無論是否是陸家血脈,她自小認定了是長房之女,便一直維護著長房顏面。

  她不可能讓旁人笑話了宋氏去。

  緞子都是上乘之品,可見宋氏果真沒有藏私。陸思瓊見她如此真誠,倒有些愧疚以前對她的態度了,畢竟自己對陸家本就存著一份養育之恩,眼下心中動容,眸眶不知不覺就微微泛紅

  這讓宋氏十分緊張,連忙細問:「怎麼了,可是這些不如意?這大好的日子,別不高興。」語調呵護,由心而發。

  說完,就要揮手讓人退下,語氣竟帶了幾分哄意:「瓊姐兒,你若不喜歡這些,改日我再送些其他的來。

  這京中那麼多綢緞莊子,總能物色出滿意的來。」

  「沒有,女兒是想,讓母親費心了。」

  宋氏對她,從沒虧待過,陸思瓊明白。

  上前挑了幾匹,轉身說道:「就這些吧,樣式母親給我看著拿主意就好。」

  「不再多選幾匹?我瞧著這兩匹也不錯。」

  宋氏覺得今日的瓊姐兒與往日有很大不同,過去自稱「女兒」、喚她「母親」亦不是沒有過,但都不如剛剛兩句來得自然,心中有些受寵若驚,想著或是因為即將定親人心情好,倒也沒有多想。

  她又看了看,替陸思瓊選了好幾匹顏色艷麗的,笑道:「你們年輕姑娘家,穿這種顏色好看,瓊姐兒你模樣又好,做出來穿在身上定然合適。」

  說完讓宋媽媽將挑選出來的,送去外面尋師傅做成成衣。

  遣退了捧著緞子的婢子,又走進來一波呈著首飾的丫頭,宋氏還讓陸思瓊選。

  其實她知道這些東西嫡女都不缺,但對方需不需要是一回事,自己準備不準備又是另外一回事。

  還是如剛剛那樣,陸思瓊選了幾套,她又親自挑上幾套。

  拿人手短的道理,就是這樣,陸思瓊臉上堆滿笑容,很是和氣。

  最後宋氏又拿出不少花樣子的紙來,說是讓人去外面打的首飾,陸思瓊卻之不恭,隨心選了幾樣。

  見她肯收,宋氏這方安了心。

  她就擔心對方拒人千里,兩人商量了些關於定親那日嬌園裡要注意的事項,以及到時候陸思瓊的衣著裝扮,對話亦稱得上融洽。

  因為四月生辰那日,發生過甄家姑娘的事,是以此次再請賓客,自然是安全至上。

  陸思瓊主動強調這個,宋氏頷首:「這個你別擔心,我會親自操辦,那天不會再有甄五姑娘那樣的意外發生。」

  提起這個,自然難免就想到陸思瑾,二人頓時沉默下來。

  須臾,宋氏先開口:「等那日,我會把瑾姐兒帶在身邊,不會讓她再添亂的。」

  陸思瑾這些時日以來可謂是有恃無恐,對宋氏還有表面的客氣,但對陸思瓊早就是不以好臉色,當著老夫人的面都敢說衝話,十分狂妄。

  秦家雖說還沒置辦定親的事,但那日秦八爺登門之後,秦相亦有派人來過侯府,算是做主了這門親事。

  陸思瑾因此就仗著秦家作威作福起來,陸思瓊雖說不怕她,但也懶得搭理她那副嘴臉,索性無視。

  陸思瑾終究是從小對她存著份懼意,淺淺挑釁幾句不得回應,也不敢沒有分寸。

  現在聽嫡母如此說,陸思瓊嚴肅道:「那日就讓她待在蘭閣裡吧。」

  「瓊姐兒的意思是……」

  宋氏有些吃驚,嫡女多數還是很好說話的,沒成想會如此對付瑾姐兒。她們姐妹間是真鬧得厲害了?

  想想也是,且不論王氏早年前的那些事兒,就瑾姐兒的那些過去,瓊姐兒還認她這個妹妹就不錯了。

  她想了想,老夫人如今又將瓊姐兒捧在了手心,想來也不會見怪,當即應允。

  陸思瓊恢復常色,與對方繼續方才的話題。

  宋氏說了一番,最後總結道:「等到賓客名單列出來,還有當日的席面菜色,我會讓人都送份單子來,到時候你過目瞧瞧,看沒有需要改的。」

  「這些事,您決定就好。」她相信宋氏能辦好,何況這等事本就該長輩做主。

  而宋氏的才能,實則並不比四嬸母低。

  這點她很早前就知道,但眼前人好似就怕了楚氏一般,不敢爭奪,這方讓她以前總有種怒其不爭的感覺。

  但最近,又覺得宋氏同她以前了解的宋氏有些不一樣。

  至少,陸思瓊現在願意對眼前人投入信任。

  一切妥當之後,宋氏站起身,「那再有什麼事,以後我再同你說。今兒開心,老夫人剛傳了話,晚膳都去靜安堂用,一家子也許久沒在一起用飯了。」

  「我知道了。」

  陸思瓊跟著站起,送對方出門。

  丫頭將竹簾打起,宋氏停在門檻處,轉身說道:「外面熱,你別出來了。」

  「那母親您慢走。」

  「好。」宋氏應聲,提步時又叮囑道:「有什麼需要就吩咐丫頭們去做,別總是跟母親客氣,自己家裡。」

  「嗯。」陸思瓊又應。

  宋氏心情愉快,這才跨步走了出去。

  綠蓮早就打起了紙傘,撐在主子頭上,一行人走出嬌園。

  到了院外,宋氏轉身望了眼院門前高掛的牌匾,笑道:「瓊姐兒今兒和往日不一樣。」

  近身的都是剛剛在屋裡的,自然也能察覺出來,紅箋貼心的接話:「夫人心疼二姑娘,二姑娘心裡明白,待您自然孝順。」

  「說的是。」

  她這邊興高采烈的回去了,屋子裡的陸思瓊亦是心情暢快。

  人逢喜事精神爽,定親的人是她,自然要興奮。

  院子上下都為之欣喜,嬌園裡更是人人都得了賞。

  她對自己的身邊人素來大方。

  寶笙被留在主屋裡陪陸思瓊說話解悶,外面廊下迎著熱浪的南霜便心有怨憤。

  當年,她才是得主子眼的那個。

  怎麼莫名其妙就讓寶笙頂了上去?

  往年酷暑的日子裡,姑娘都分外慈悲,不會讓她們在日頭外面當差的,現在在屋裡同那些人說笑,倒似忘了自己還在外面。

  她不止一次的回頭看那緊閉的竹簾,手指攪著帕子越想越氣。

  心裡正彆扭著鬧情緒,突然聽到院門口傳來動靜,抬眼看去,卻是聽雪。

  她先是一個慌亂,緊接著回眸打量主屋,見四下無人再望向門口,那邊聽雪正在對她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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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賀喜

  知道龔家下了聘,陸思瓊心情很好,與她們有說有笑的,連瓜果茶水都吃了不少。

  寶笙望了眼桌上果皮,上前拾掇了道:「奴婢把這些撤出去,再拿些其他的過來。」

  寶笙平時話不多,未經傳喚從不會主動進屋獻殷,陸思瓊對她印象很好。

  心想著眼前人站了這麼久生出不忍,不由開口:「不用再添了,你把南霜叫進來,讓她拿出去就好。」

  聞者應是,隨後退出屋外。

  廊下並未傳出話語聲,頃刻仍是寶笙一人走了進來。

  她眉間帶著疑惑,上前主動道:「姑娘,還是奴婢收下去吧。」

  「怎麼?」

  陸思瓊笑容一斂,問道:「她人呢?」

  「回姑娘,南霜她、她不在。」

  寶笙後退一步,抿了抿唇作答:「許是有事出去了。」

  「出去?」

  周媽媽不悅接話:「她是伺候姑娘的,又沒什麼其他差事,能去做啥?」

  不是主子下了吩咐,丫頭外出時總是要找掌事媽媽報備的。

  周媽媽雖不常在院子裡,但書繪竹昔都會在,哪有說不吱聲就隨意出門的?

  寶笙沒找著人,平日又嘴拙,當下只好沉默。

  陸思瓊想了想,嚴肅道:「你去蘭閣外,在那候著,要是南霜出來了,就說姑娘我找她。」

  「蘭、蘭閣?」

  四姑娘的住處。

  寶笙雖然沒怎麼明白,但主子的命令自然要遵從,忙頷首道是。

  聯想到上回生辰那日之後,姑娘還曾讓自己盯了南霜好一陣子,不由就生出幾分害怕擔憂。

  她隱約感覺到,南霜有秘密,且主子已疑了她。

  不敢有怠,連忙又福身下去。

  陸思瓊面色不大好看,這換做是誰,自己屋裡出了叛徒都不會開心。

  平時她待院子裡的人素來不差,怎麼就被陸思瑾收攏了去?

  周媽媽彎腰替她添了水,輕說道:「姑娘,您還是懷疑南霜?」

  「是她。」

  陸思瓊答得肯定,「院子裡服侍的人雖不少,但能近我屋子的卻沒幾個。

  南霜性子浮躁,沉不住事,所以之前我寧願提了竹昔也不用她。

  她在我身邊年頭不短,但生來愛逢高踩低,打著我的幌子在府裡沒少撈好處。

  我過去不說她,是念著十來年的主僕情分,何況一些小毛小病的無傷大雅,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過去了。」

  「生辰宴那日,奴婢們都在嬌園裡。我與書繪姐姐招待了過來的姑娘和奶奶們,只寶笙和南霜二人迎在門口。」

  竹昔回憶當日場景,直言訴道:「南霜年紀大一些,寶笙一直都是跟她當差,聽她吩咐。

  南霜讓寶笙引了客人來屋裡,就只剩她自己守在門口。若說有人進院子而咱們都不知道的,便只有是她刻意隱瞞。」
 
  周媽媽此刻才知了收尾,怒言道:「真是防來防去,沒防住身邊人。好在那日丟的只是九王爺送來的,否則事情可要鬧大……」

  若丟的是太后欽賜的懿旨,就是滿門大罪。

  南霜好大的膽子!

  四姑娘能有機會進得內室偷盜,顯然是在院子裡安了眼線。

  南霜……

  周媽媽嘆氣一聲,往日瞧著挺白凈秀氣的丫頭,居然做出這種事!

  如此卻又想不通,費解道:「以往四姑娘進院子時,南霜都是不冷不熱的,何時成了她的人?

  四姑娘倒是有本事,收了這小蹄子做心腹。」

  「哪裡是她的能耐,是銀子的能耐。」

  陸思瓊冷笑,「四妹妹有的是銀子。」

  書繪就不明白了,「姑娘,四姑娘只是一個姨娘所出,哪怕王姨娘有給她留寶貝,但任一個姨娘藏私多少,手頭又能闊綽到哪裡去?

  再說,王姨娘偷拿了先夫人的那些東西,早被夫人收回來了。」

  「哪裡是那些東西?你們想不通她有什麼門路,可不代表她就真的沒門路。」

  陸思瓊鮮少用這種冷嘲熱諷的語氣,此刻卻儘是鄙夷,「就像大家都沒想通她何時能結交秦家八爺一樣,但事實上秦家都登門提親了。」

  陸思瑾若不是銀財寬裕到了一定地步,那日既然都已經到了她屋裡,妝鏡台前陳列了那麼多名貴首飾,隨手取走還不容易?

  左右都做了盜竊的事,她既然想好法子要栽贓嫁禍給三妹妹,那為何不拿?

  是啊,為何不拿?

  陸思瓊心頭一凝,當初沒有細想,此刻卻覺出蹊蹺。

  陸思瑾就算有金山銀山,可從小環境所就,舉手投足間都顯得小家子氣,往日盯著自己身上穿戴,總會露出羨慕嫉妒之色。

  她若有順手牽羊的機會,怎麼就錯過了?

  最終只帶走了那串枕下的珠釧。

  如果當真不好財,這又作何解釋?。

  她眉頭微皺,難道……那日陸思瑾的身邊,還有旁人?

  以前不曉得她背後是秦家,現在自秦家八爺過府之後,便明白她是在替誰做事。

  既如此,當日是陸思瑾和秦沐延一道在自己屋裡?

  陸思瑾沒有動那些首飾的原因,定也是在意秦沐延對她的看法。

  屋子裡誰都沒有出聲,雖然明知主子不喜歡陸思瑾,但她們終究是姐妹,四姑娘是侯府裡的主子,再如何都輪不到她們做下人的評頭論足。

  陸思瓊心裡煩躁,亦明白自己身在侯府一天,便不可能不顧這周邊的事。

  她興緻缺缺,揮揮手:「都先下去吧。」

  周媽媽睨了眼外頭天色,提醒道:「姑娘,晚上要去老夫人處用膳。」

  「我記得的,待會再進來服侍。」

  酉時初至,陸思瓊便出了嬌園。

  靜安堂裡,二夫人孫氏、四夫人楚氏都在那,穿紅著綠的侍婢立在旁邊伺候,一屋子好生熱鬧。

  陸思瓊剛進屋,就被熱情的四嬸母迎了過去。

  「瓊姐兒來啦,快過來坐,老夫人正念叨著呢。」

  楚氏滿臉笑意,樂呵呵的說道:「姑娘家長大了,總是要出嫁的。現下還只是定親,老夫人就捨不得了,這等過兩年真到了出嫁的時候,可怎麼好喲。」

  老夫人似乎特別滿意小兒媳的這張甜嘴,被哄得眉開眼笑,佯怒了道:「瞧你,做嬸嬸的,這麼打趣自家侄女,倒讓瓊姐兒不自在了。」

  她今兒是難得的好說話,連旁邊素來寡言少語的孫氏都附和了幾句。

  只三姑娘陸思瑜在那木木的坐著,輕輕招呼了聲「二姐」。

  陸思瓊欲行禮,被楚氏一把推到祖母身邊,「成了,都是自家人,做什麼那些虛禮,可是要讓老夫人心疼的。」

  老夫人瞬時就拉住身前的孫女,讓她坐在自己身旁。

  聘禮進了侯府,她算是了了樁心事。

  大夏朝,素來不興退親。

  若真有了,無論男方女方,都會淪為笑話,很不好看。

  當年,甄家退陸家的親,也就是仗著宮中甄皇后了。

  她早前不久還詢問過瓊姐兒定親的事何時能辦,對方只說快了,雖說心安不少,但又怕夜長夢多,總擔心著會不會有變故,沒成想還真不是搪塞之語。

  今日建元侯親自來下聘,是給足了陸家臉面。

  老夫人心情暢快,看誰都順眼不少,似乎瞬時回到了過去的日子,忘了眼前陸思瓊實則並非陸家血脈。

  她滿眼疼愛的關望著對方,說不盡的寵溺疼愛,柔聲問道:「永昭伯府的聘盒送到嬌園,可看過了?」

  那是給未來新娘子的東西,與那些箱子自然不在一起。

  陸思瓊點頭,回道:「看過了。」

  「快來說說,是個什麼東西。」楚氏索性不坐了,就圍在兩人身前。

  「一支華勝。」

  陸思瓊簡單答了,並沒有刻意描述其貴重奢華。

  「公主府裡出來的東西,自然是了不得的。等哪日嬸嬸去你屋子坐坐的時候,可要拿出來看看,也好讓大家見見。」楚氏也不用聽仔細,聞言就說起好話。

  說來,長房與四房的關係並不算融洽。

  楚氏好強,仗著出身比宋氏高,一直挑長嫂的錯,過去沒少找長房麻煩,偏生都被陸思瓊不緊不慢的打擊回去,亦受了不少閒氣。

  但她對著宋氏神氣,然當著陸思瓊的面,就是不敢強硬。

  她是個很懂眼色的人,如今就更奉承這位侄女了。

  因著是好日子,陸思瓊心情也好,隨即一笑而過,簡單應道:「嬸嬸客氣了,您若想看,侄女自然沒有拒絕的理。」

  「好好好,那我過兩日去看。」

  楚氏倒也不怕這話被人笑話,說得十分自然,緊接著再道:「我聽說咱們未來的二姑爺緊接著也派人過來,瞧這把瓊姐兒疼的。」

  因為親事成了明數,說起來話也無所顧忌,撿著今兒下聘的時機取笑幾句,並不過分。

  陸思瓊聽她提起龔景凡,臉頰微紅,聲音極輕:「四嬸母別打趣我了,他就是讓人送些小玩意來。」

  楚氏語音輕亮,又因是好事,更不用注意,當即提了聲又笑,笑得前撲後仰的,「二姑爺就是有心,這龔家送了聘禮,他還得特地再送一份。

  怪不得把我們瓊姐兒樂的,半天都躲在嬌園裡不出門了!」

  老夫人對這種場景,喜聞樂見,並不說她。

  二夫人孫氏亦是笑意吟吟,只是餘光瞥了眼旁邊閨女。

  陸思瑜臻首,笑容淺淺,略顯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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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5 11:56: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四章 心思

  陸思瓊是個周全之人,自然注意到了角落處失意的三堂妹。

  她排行在自己同陸思瑾之間,難免有所尷尬。

  可實際上,這等事並不著急。

  她們年齡還小,自己若不是因為呼韓邪的突然至京,今年怕也不會議親;至於陸思瑾,說實話,她其實根本就不看好。

  秦家顯然另有目的,四妹妹就是跟了秦沐延,也不會有好處。

  他兩人之間與自己和龔景凡不同,談不上多少感情,從定親到完婚,至少還要有兩年時間。

  這期間,秦沐延想讓陸思瑾嫁不成他,可以有千百種方法。

  但陸思瑜是女兒家心思,掩藏在自己心中,兩人感情還沒熟絡到說知心話的地步,陸思瓊若是冒然找她開解或者安慰什麼,反倒可能適得其反遭人憎恨了。

  是以,為顧他人情緒,她並不願四嬸母再繼續吹噓說這些,轉了話題隨口問道:「母親還沒到,明淨堂那邊可派人去通知了?」

  老夫人設席,哪怕蕭氏過去不怎麼外出,但家宴還是出場的。

  只不過前陣兒她身子不好,也不知今日會不會過來。

  「你母親還在讓人清點聘禮,這得記錄在冊的,往後你嫁妝什麼都要看著安排。至於你三嬸母,丫頭去傳話時說是會過來的,也不曉得身子還方便不。」

  這話老夫人親自接了,她不是眼光淺短的人,對於龔家豐厚的聘禮並不圖什麼,看重的是兩家秦晉關係。故而,對於陸思瓊將來的嫁妝亦不會捨不得,這方面還是很大方的。

  「嗯。」

  陸思瓊應聲,她原還以為,早已清點明確了呢。

  又過了會,靜安堂裡的丫鬟進屋燃起燈燭,室內亮如明晝,眾人輕言低訴。

  說的都是開心事,笑語不斷。

  隔著軒窗,橘黃色的光暈星星點點的,顯得分外溫馨熱鬧。

  陸思瑾立在庭院裡,抿了抿下唇,同身邊人道:「你聽,四嬸嬸慣是勢力。

  平日裡是怎麼挑母親掌家那些事的過錯,這會子倒是巴結的不行,剛在院子外都能聽到她笑聲,德行!」

  輕蔑的語氣,很是不屑。

  四夫人楚氏左右逢源,向來如此。

  不過陸思瑾亦是因為有所持恃,自打秦家八爺過府求了親之後,誰對她都重視了許多。

  亦是因為這個,越發養出了脾氣。

  若換做過去,唯唯諾諾的模樣,何曾敢說這話?

  現在卻連站在老夫人院裡,都不肯收斂。

  聽雪見了,緊張的四下瞧了瞧,暗想著自家主子沉不住氣。

  她從聽說二姑娘的聘禮抬進侯府到現在,蘭閣裡就沒怎麼安寧過。該說的、該勸的,自己在沒出門的時候就反覆說了許多,然不知為何,如今的姑娘處處要強,是什麼都去同二姑娘比較。

  二姑娘,那本就是侯爺和夫人的掌上明珠,是陸家頂嬌貴的姑娘,何況定親的對象又是蕙寧公主的兒子,這麼對比,不是自尋苦悶嗎?

  聽雪覷了眼對方,思量著開口:「姑娘,還是進去吧,聽說二夫人、四夫人她們老早就到了,三姑娘也在裡頭。」

  「進去做什麼,聽她們賀喜二姐還是跟著做笑?」

  陸思瑾卻是滿心的怨氣,就停在院子裡不過去了,酸聲酸氣道:「她倒是好,龔家的聘禮都抬進來了,整個府裡都在熱鬧。

  不就是定個親嗎,好似誰不會有一樣,值得這樣大張旗鼓的?」

  「到底是建元侯爺親自下聘,是龔家好排場給二姑娘面子,府裡自然也要配合下的。」

  聽雪的話剛落,就被陸思瑾狠狠瞪了,「你是誰的人,怎麼盡幫著外人說話?」

  「奴婢當然是您的人。」

  聽雪心理也生出了委屈,她不過是想勸眼前人想開些,怎麼就錯了?

  自家姑娘,和二姑娘,本就沒得比。

  以前主子饒是嘴上不服,可心裡也清楚著定位,不會較真的。如何到了今日,事事都爭,偏偏出身在那,又爭不過,不是平白堵心嗎?

  然而,這種話心裡想想可以,怎麼都不好出口。

  她無力的陪在一旁。

  陸思瑾許是也覺得同身邊人置氣沒什麼意思,何況到底不是自個院子裡,再如何祖母屋前總要揣著點,臉色漸漸平復了起來。

  白日裡眼見著那麼多聘禮抬進來,感慨龔家的大手筆,又十分羨慕。

  蕙寧公主和建元侯就這一個兒子,永昭伯府雖然名聲在外,可事實上最厲害的不還是就他們三房?

  往後,全都是二姐姐的了……

  嫉妒之餘,又對秦沐延生出期盼,等到時候他下聘,會有多少?

  知道定然比不過龔家,但心裡終究存著期盼。

  聘禮的多與少,代表著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這是一種態度,也是一種表示。

  「進去吧。」她懶懶的出聲。

  剛抬腳,卻又聽到身後動靜,轉身只見三嬸母和五妹妹一併進院。

  幾人對了眼,也不好裝作沒看見。

  陸思瑾等著她們近前,方福了福身,含笑道:「嬸母今兒倒是出來走動了,身子可好些?」

  她知道前陣子陸思瓊去給蕭氏看過病,也聽說了近來陸思琪常去嬌園,心中只認為這對母女平日看著寡淡,沒想到也是個懂得討好處的人,表裡不一。

  陸思瑾如今的心態,是看誰只要和嫡姐有點關係的,就不順眼。

  蕭氏似被聽說這怪調話語裡的深意,身子半靠在庶女身上,好顏和藹的回道:「好些了,倒是讓瑾姐兒掛心。今日是好日子,永昭伯府下聘,怎麼著也是要過來給你二姐姐說聲恭喜的。」

  陸思琪順話微福,見了姐妹禮,又喚了聲「四姐」。

  母女倆如常的溫和平靜,陸思瑾終究顧著尊卑,自然不會去挑長輩的事,隨後與她們同行了進屋。

  眾人乍見她們三人一同進來,還有些驚詫。

  蕭氏給老夫人行了禮,隨後說道:「剛進院子正好遇見瑾姐兒,說了兩句話。」

  其身後的陸思琪陸思瑾齊齊福身,一一見過。

  陸思瓊從祖母身旁站了起來,過去攙了蕭氏道:「三嬸母身子弱,還是別站著了,快坐下。」

  畢竟是親兒媳,老夫人對三房人亦和善許多,向來是不讓她站的。並坐寒暄了幾句,又問了幾聲病情,知道沒有大礙才安心。

  陸思瓊在旁邊的圓凳上坐下,陸思琪走過去笑著道喜。

  兩人因最近熟稔了不少,陸思瓊沖她一笑,嗔道:「之前你又不是不在嬌園,這會子還要特地再說一回。」

  老夫人素來喜歡孝順的孩子,三房又只有琪姐兒一個孫女,倒沒計較什麼嫡庶。加上她話不多,人安靜乖巧,往日待她亦是不錯。

  此刻見她和瓊姐兒一道,知曉這姐妹倆最近走得近,也招呼她坐,還幫著說話:「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瓊姐兒你是做姐姐的,多聽一句好話怎的還埋怨起妹妹來了?」

  竟是少有的玩笑語調。

  可見老夫人今日心情著實極好。

  只不過,如此一來,大家都坐下了,就陸思瑾還站在屋裡,顯得怪尷尬的。

  但長輩不讓她坐,她也不好隨意沒規矩,心中的委屈瞬間更甚。

  她擰著方帕子想,只要二姐姐一出面,大家好像就立馬忘記了自己的存在。敢情前陣子的風光,轉個身就能沒有,侯府忒得多變。

  人就是這樣,沒有得到過時就不會那麼貪。

  一旦受過了萬眾矚目的感覺,想要再歸於平凡,默默的站在角落裡,便再不可能了。

  這是老夫人屋子的外室,不小卻也不寬廣,如今擠了這許多人,又是夏夜,到底炎熱。

  侍婢們手中的團扇搖得越發快速,但還是難掩熱氣。

  陸思瑾的額上冒出密汗,只覺得褻衣都黏著肌膚,分外難受。

  這一熱,心情就更為煩躁。

  突然聽到有人喚她,抬眸望去,沒想到竟是陸思瑜。

  三堂姐……

  她驀然的心中一虛。

  陸思瑜自然是恨這位四堂妹的,原本就看不起對方出身,誰想到隨了她那不要臉的姨娘做些手腳不乾淨的事後,還把盜來的懿旨丟到自己屋裡栽贓嫁禍,簡直可惡。

  然而,這事兒被祖母壓了下去。

  自己人微言輕治不了她,可也見不得對方前陣子囂張的模樣,倒是藉著今日機會,笑吟吟的望了過去,「二姐的聘禮都進了府,日子也定下了。如今可就盼著四妹妹你了,那日秦家八爺來得可是風風火火,怎麼說要定親,到這會子都沒個動靜?」

  「哪裡有這麼快的,二姐姐的婚事不也耽擱了很長日子嗎。」

  陸思瑾佯作正常,心中卻在擔憂。

  秦沐延的意思是,等自己說出了當年替二姐接生的那產婆下落,才來下聘。

  可她剛剛就算找了南霜問話,但到底都是十來年前的事了,就是南霜也不知情,可如何是好?

  「二姐那是因為蕙寧公主讓法華寺大師在測八字對好日子,皇家寺院你也聽說過,自然是費時一些。」

  陸思瑜意味深長的望過去,還想再說幾句,被旁邊的母親扯了扯衣角。

  孫氏眼神制止女兒,心裡無奈。

  瑜姐兒和瑾姐兒的梁子結得這麼深,就是自己想讓瑾姐兒給她謀個路子都不好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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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說情

  任誰都聽出了她們話裡的敵意,二人當眾如此針鋒相對,如陸思瓊這類知內情的人尚且還能理解,但多數人都不明就裡,只用迷茫的目光望向陸思瑜同陸思瑾。

  陸思瑜不甘被親娘打斷,心中略生不滿,然張口還要再說時,本沉默著撫摸杯壁的老夫人先出了聲。

  她「嗯」得咳了聲,在大家視線投來時,緩緩言道:「你們姐姐即將定親,做妹妹的不恭賀幾聲,怎的鬧起彆扭來了?

  瑾姐兒的事是還不急,秦家既然登門求了親,過聘是早晚。倒是瑜姐兒你,這終生大事,也該籌備起來了。」

  這已不是第一次暗示了,陸思瑜心情本就算不得歡快,見祖母偏袒四妹妹,心底裡更是鬱悶。

  她也不知哪來的膽子,順口就道:「是,是孫女沒本事,整日待在深閨大院裡,也識不得什麼人,自然不會有人來求娶。」

  「放肆!」

  老夫人怒目瞪去,一拍桌案斥道:「說的這是什麼話?你是你覺得我剛剛的話不對,還是對你自己姐妹有意見?」

  「老夫人,老夫人,您消消氣。」

  這可把本就嘴拙木訥的孫氏嚇到了,她用力拉回剛說話時就已站起的女兒,先是轉頭狠狠罵了:「瑜姐兒你鬧什麼脾氣,還不快給你四妹妹道歉!」

  陸思瑾背後有秦家,老夫人偏袒,本就是情理之中。

  自己這個傻女兒。怎麼能當著這麼多人面與她抬杠,如今還給老夫人脾氣使?

  孫氏訓斥後,又走過去親自端了旁邊涼茶。告罪道:「老夫人,瑜姐兒出門前我為了個小事說過她幾句,這孩子心眼實,一路上都沒解氣。

  她就是個性子倔的人,就上回那個事兒,她白白受了冤也不肯解釋,寧願在祠堂裡待了許久。她這都是媳婦管教不力。您別動氣。」

  特地提起上回的事,是想提醒老夫人。就因為陸思瑾的錯害得自己閨女被禁足了許久,就當體諒那次委屈,這會兒寬恕一下。

  亦是稍稍解釋了,陸思瑜這般針對瑾姐兒。是事出有因。

  孫氏是懂分寸的,自己一個庶房的,娘家地位又平平,怎麼可能同楚氏一樣,去公然挑長房人的麻煩?

  再怎樣,陸思瑾都是宋氏身下的,她不會去得罪未來主母。

  「上次,上次她胡亂出什麼頭?」

  沒想到,老夫人根本就不吃這套。盜走懿旨的事和謀害甄五姑娘性命的事密不可分,都是她不願去想的,現在還提?

  沒有接兒媳婦遞來的茶水。反倒胳膊往旁邊一揮,意思顯然。

  這下,本哄鬧歡喜的氣氛,瞬時凝滯。

  陸思瑜有些後怕,站在原地掃了眼周圍,頓覺得傷了顏面。緊張之下渾身熱汗湧出,可就是咬著下唇不肯與陸思瑾道歉。

  上次那麼大的事情。也沒見她怎麼表示,怎麼今兒自己就要認錯了?

  她不甘心。

  陸思瓊將她又是恐懼又是固執的表情盡收眼底,又瞧了眼尷尬無措的二嬸母,上前兩步道:「祖母,三妹妹也不是故意的,你別往心裡去。」

  「她這樣沒規沒距的,當著我的面都敢撒潑,以後還了得?」

  老夫人雖然餘怒未消,但語氣不似剛剛般強硬,對待瓊姐兒總是較旁人不同。

  這已是多年來養成的習慣,與真心疼愛與否關係不大。

  陸思瓊微微展笑,走過去把陸思瑜拉過來,邊走邊道:「三妹妹的性子我最了解,她就是一時衝動,對您怎會有冒犯之意?

  何況,四妹妹有錯在先,他們兩之間鬧些不快也是正常。姐妹間又做不得真,這今兒鬧過了,明天就沒事,對不對,三妹?」

  陸思瑜被她盯著,心知這是長姐給自己的台階,忙點頭應了,「嗯,姐姐說的是。」

  說完,她朝老夫人一福身,認錯道:「是孫女一時口快,沒想著衝撞您,還請祖母不要放在心上。」

  因為陸思瓊公然點明了是陸思瑾有錯在先,眾人哪怕不不知道到底錯在哪裡,可見陸思瑾鐵青的面色,亦明白了不是假話。

  既然是她先有對不住陸思瑜的地方,那被人說幾句,又如何?

  楚氏瞧準狀況,忙哈笑了上前做和事老,握了陸思瑜的手就開始求情:「母親,您想誰家孩子之間沒些口舌之爭的?都是自家姐妹,過去了誰都不會放在心上的。

  再說今兒是有喜事的,大家都開開心心的,別為了一點小事鬧不開心。」

  孫氏順勢替閨女再說好話,陸思瓊亦跟著幫襯。

  老夫人攤開手,接了孫氏的茶,「拌拌嘴不是不可以,但女兒家性子還是嫻靜些好。你們看瓊姐兒,何時與人如此失禮過?

  這好在是自己家裡,沒有外人,若是在別的府邸,豈不叫人看去了笑話?」

  說著飲了茶,語氣已不似剛才那般冷硬。

  顯然是將她們的話聽了進去。

  陸思瑜滿眼感激的看向陸思瓊,內心愧疚,頗是無地自容。

  她之前還眼紅對方,沒想到關鍵時刻,還是二姐姐替她著想。

  孫氏已拉回她又輕聲罵了幾句,轉而笑著又同二侄女說些道謝的客套話。

  楚氏自然繼續奉承,老夫人和陸思瓊心情雙顧,沒多會屋內又被她挑起了熱鬧。

  陸思瓊,沒覺得自己如何幫了陸思瑜,再怎樣,她現在厭惡陸思瑾,自然是向著曾經幫過自己的三堂妹的。

  哪怕話題是陸思瑜先扯起的,可她就是這樣偏私,寧願幫二房的堂妹。

  大家都是有眼色的人,何況平日就都喜歡圍著陸思瓊轉。

  現在見她安慰陸思瑜,不免都擁了過去,都分外體貼,寬解著陸思瑜情緒。

  連陸思琪都走了過去「三姐姐、三姐姐」的喚個不停。

  反觀陸思瑾,本是占理的一方,硬是無人問津。

  好似大家都忘了她才是被攻擊、被數落而難堪的那個人。

  如此,就更難堪了,立在那雙眸死死的盯著禍源嫡姐。

  都是她!

  心中正腹誹著,外頭丫鬟傳話,道侯爺與大夫人來了。

  德安侯一身天青長袍,宋氏還是早前的那身紅石榴花色的裙衫,兩人一同進屋,身後跟了玨哥兒和瑤姐兒。

  彼此間見了禮,老夫人看到長子,眉眼儘是笑,問了他幾句家常話,就讓他們夫妻入座,並吩咐丫頭下去準備擺膳。

  瑤姐兒一看到陸思瓊,就黏了過去「姐姐。」

  由丫頭護著站在她邊上,抬起小手就要去拉嫡姐的手。

  陸思瓊許久沒看到她,亦是十分想念,彎身拉了她的手,喊了聲「瑤姐兒」。

  瑤姐兒隨機笑得樂不可支。

  玨哥兒亦跟著圍上前,學著大人的樣子作揖,輕輕的開口:「姐姐大喜。」

  竟是隨了瑤姐兒的稱呼,都沒有喚「二姐」瞬間親近不少。

  他是父親唯一的兒子,陸思瓊本就疼愛重視,如今見他如此,心中更是開懷。

  自己本就不是陸家女兒,還介意什麼異母?

  陸家對她那樣深厚的養育之恩,她自然是要報的。

  未免姐弟抬頭酸楚,直接蹲身與他們說起話來。

  玨哥兒已受了啟蒙,說話總顧著幾分;瑤姐兒幼童心性,說話語無倫次的,陸思瓊耐性十足。

  楚氏難得的好語氣,走到宋氏身旁笑了道:「大嫂真是你有福,身下孩子一個個都那麼伶俐。

  聽聽,玨哥兒說話都咬文嚼字起來了。大哥,他往後肯定隨你,是個才智雙全的。」

  想要吹噓,說話竟然也調侃起大伯來。

  索性都是好話,也沒人計較,只是宋氏心中暗暗不屑。

  不過面上自然是謝過妯娌。

  老夫人很喜歡滿堂融洽的場景,早前的不快亦早就拋之腦後,更招手讓陸思瓊引了玨哥兒、瑤姐兒到跟前,好一派含飴弄孫的場面。

  宴席在歡笑中度過,老夫人又留著說了會話,大家才散去。

  出了靜安堂,德安侯意味深長的望了眼庶女,淡淡喚道:「瑾姐兒。」

  陸思瑾受寵若驚,這是整個晚上到現在,父親第一次喊她名字,哪怕之前自己對他請安,眼前人也只是冷冷「嗯」了一聲。

  她興奮的站出來,滿臉笑意的回道:「女兒在,父親有何吩咐?」

  似是沒看到她臉上的期待,德安侯徑自說道:「你先陪母親和弟妹回錦華堂裡。」

  「是。」

  她連忙應了,又看過去。

  不過不只是她疑惑,宋氏也很不解,滿臉迷茫的開口:「侯爺,您是要?」

  「我送瓊兒回嬌園。」

  陸思瓊倒是一愣,父親親自送她?

  宋氏看了看陸思瓊,又望向丈夫,隨即頷首道:「嗯,那妾身就先跟孩子們回去了,晚上黑,您路上小心些。」

  「好。」

  德安侯點頭,隨後走到陸思瓊身邊。

  後者就先做了個手勢,「父親,您先請。」

  父女倆很少獨行,陸思瓊心中打鼓,因為身世的問題在對方身邊總覺得心虛。哪怕祖母已經承諾,說會替她瞞著眼前人,但就是止不住的憂慮。

  婢子小廝們都很自覺地跟在後面,二人無聲的往前走了一段,德安侯開口發問:「瓊姐兒,左谷蠡王要離京的事,你知不知道?」

  陸思瓊愕然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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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父女

  「他,他要走了?」

  本來今天龔家突然抬聘禮過府,她心中就揣摩著呼韓邪的意思。

  按理說,若是突厥那邊仍然堅持選她和親,蕙寧公主是定然不會有此安排的。

  但呼韓邪本是遵了隆昌公主命令,來京城帶自己走的。之前那樣信誓旦旦,怎的現在輕易就放棄了?

  這倒不是覺得有什麼遺憾,如此對陸思瓊來說求之不得,可事情不合常理,自肯定還有內情。

  抬眸,見父親緊盯著自己,她搖頭如實回道:「女兒不知。」

  德安侯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隨後才側過視線,再次提步往前,邊走邊嘆道:「這就怪了。」

  那日左谷蠡王來侯府拜訪他,說的就是要尋瓊姐兒,後中途被景凡喚走,隨後就沒了後續。

  唉,他們這些年輕孩子間,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想著想著,又不由轉過身,足下未停,開口再問:「上一次,你去公主府,蕙寧公主可有與你說些什麼?」

  怕對方一時不明白,再添道:「關於突厥那位左谷蠡王的事兒。」

  「回父親話,沒有。」

  一無所得,德安侯內心被煩躁所驅,想起上回的不快,慣見不得眼前人如此隱瞞實情的模樣。

  他沉下臉,目視前方,「瓊姐兒,你到底是我陸氏的女兒。有些事蕙寧公主替你做得了主,周家也能為你籌謀,可到底還是要侯府先點頭的。

  好比這門親事,為父知道你與龔家二爺感情要好。故而,這雖是周家替公主府上門來求的親,但說到底也是你自己的選擇。」

  說到這,德安侯語氣凝重了些,「家裡沒有干涉阻攔,不是說看著人龔家門第高就不問其他的,而是因為捨不得你失望。

  你祖母表面沒說,可心底裡也是實打實的在疼你。

  現在親事你自己選,家裡也開始給你準備定親宴,如此縱著你,你是有什麼不放心的,連為父都不能告訴?」

  語氣不算嚴肅,但話中隱帶著的那份傷心,卻顯而易見。

  陸思瓊愧由心生,邊感念其為顧及自己而刻意放緩的步伐,邊又不知該如何接話。

  她從小太過渴望能有個溫暖的家,對父愛期盼極多。

  日復一日,這門心思就從沒斷過,哪怕現在已經知道眼前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但有些情分,不是只靠那份血緣牽扯,說沒關係,就真沒關係的。

  陸思瓊永遠不可能向眼前人坦白,說自己不是他的女兒。

  這個真相,父親可以從任何人口中得知,唯獨不可能是她。

  這或就是自私。

  但是,真的不可能。

  她搖搖頭,拋開這些愁人的惱緒,緩緩答道:「爹爹,女兒不是不放心您。

  只不過,有些事事關國公府,未經外祖母和大舅母同意,我真的不好隨便與人道。」

  說出這句,又恐對方誤會多想,緊接著趕忙再繼續:「您聽了這話,千萬別生氣。女兒一直都知道,我姓陸,是陸家的女兒,這輩子都是德安侯府的人。

  您是我的父親,只要這個家還要我,這事實就不可能改變。家裡疼我,我知道,但不是說我不跟您直言周家的事,便算是偏著外人。」

  話及此,她小心翼翼的抬眸,覷了眼父親神色,見其表情如常,尚辨不出是否生氣。想了想,才有添道:「畢竟是周家的私密事,外祖母她們信任我沒有瞞我,可我也不能辜負了她們的信任,做個在外亂言亂語的人。」

  德安侯右手負在身前,木樁上的扳指隨著手指的摩挲而輕輕滑動,目光深邃不明。

  聽了閨女的話,一直沒有回應。

  只等踏進嬌園,在廳裡落座,於主位上睨了眼隨行進來的眾人,視線自然是落在陸思瓊身上的。

  他擺擺手,「都下去,我與你們姑娘說說話。」

  聞言,竹昔與書繪忙不迭的又退了出去。

  陸思瓊心道外邊沏茶的婢子定然也不可能進來了,望了眼空空的桌案,父親的胳膊就擱在那,視線直直的凝向自己,躊躇著近前兩步,「女兒給您去泡盞茶來。」

  「不必,我說會話就走。」

  德安侯沉了沉眼眸,朝旁邊木椅使了個眼神,「你也坐吧。」

  「是。」

  陸思瓊在其左方的第一個木椅上坐下。

  「講講左谷蠡王,也和周家有關?」

  果然還是呼韓邪的事,或許其他的小事在德安侯看來無關緊要,但牽扯到異邦貴族,總讓人不安心。

  這種事,可大可小的。

  陸思瓊抿抿唇,終是回道:「女兒是在周家遇見的他。」

  「想來也是,左谷蠡王根本就不像剛到京城的樣子。」

  這點,實則德安侯早就想通了。

  他的閨女,平素就走動那幾家,除了周府,還有哪裡能認識外人?

  至於左谷蠡王拜訪榮國公府的原因,細想下其養母是隆昌公主,再聯繫周家同太后娘娘的關係,還能不明白的?

  情理之中,這不難推斷。

  陸思瓊亦是心知,以父親的聰慧定然心中早就有了判斷,是以才沒有再扭扭捏捏。

  有些事,遮掩過當,反而適得其反。

  她早前路上說過了那番話,依父親如今的模樣,想來就不會再一問到底。父親不會讓她為難,在意的不過就是自己和呼韓邪之間的事,解釋清楚了,大概也就沒事了。

  「嗯,他比突厥使臣先到,曾去外祖家拜訪過。女兒當時正好在那,就照了個面,後來因為水土不服,女兒去替他診過一次脈,其實相交不深的。」她輕輕的解釋。

  德安侯的臉色變得很差,「診脈?京中這麼多大夫郎中,非要你去?」

  他語氣頗為苦惱,又不願太過板臉,嘆息著教育道:「瓊姐兒,你是侯府裡的姑娘,怎麼總去外面拋頭露臉的?

  在家裡,給玨哥兒看看也就罷了。可甄家老夫人,還有這位左谷蠡王,他們的事,你本不該過問。」

  「女兒,記住了。」

  其實,那次去甄家,不過是看在姨母的顏面。甄夫人正好同大舅母說了甄老夫人病情,大舅母才領自己過去的。

  雖然,那時候,她也沒怎麼明白,好似周家就刻意想讓外人知道自己的醫術本事。

  不過,也唯就那一回。

  這最近,她也不曾出去過。

  然而,這種辯駁的話說出口,會被父親以為是在狡辯。

  長輩說話,總是要聽的。

  她很乖巧的應了。

  對於她良好的態度,德安侯點點頭,表情微好,轉而又問:「那左谷蠡王,當時是指名想你給他看病的?」

  陸思瓊微微驚訝,只能暗嘆其思維敏捷,如實頷首:「是。」

  德安侯曉得女兒出落的好,被人惦記也不是不能理解。再說,那位左谷蠡王本就是異族人,情感想法非尋人可比,有些奇怪也能接受。

  所幸的是,他馬上要離京了。

  德安侯見女兒這般謹慎的神色,也有些不忍,甭再管呼韓邪的那些事了。人既然走了,和親的流言自然也不攻自破,今兒龔家來行了聘納之禮,本就是喜事,氣氛不該是這樣的。

  他咳了咳,生硬的想改善下這份嚴肅,手往旁邊一摸,這才發現茶水根本就沒上,只好再將胳膊放下。

  陸思瓊已看了過去,不知對方還想再問些什麼,剛喊了聲「父親」,就見對方站起了身。

  她亦忙跟著起身。

  德安侯走過去,關愛的看著她,「沒其他事,就早些安寢吧。今日咱們和龔家算是定下了姻親,是好事值得高興。

  屋子裡有什麼缺的短的,就只管去找你母親,九月初八到時候擺個宴席,好好慶祝下。」

  陸思瓊連連應好。

  說者往前兩步,又轉頭說道:「前不久聽說你外祖母病了,得空就去看看。」

  他到底是明理之人,不會拘著女兒,非不讓她見周家人。

  陸思瓊心中一動,再次頷首。

  她親自上前,送父親到了院子外。

  賽華提著燈籠,引著主子回去了。

  陸思瓊莫名的心情大好,立在原地,一直等看不到人身影了才轉身。

  竹昔和書繪兩人,早早侯在院口。

  就是寶笙,也立在石階上。

  她斂斂神色,還是回了廳堂。

  記起來了,之前還有南霜的事情。

  可當真是去了蘭閣?

  想到這,就不免想到晚間陸思瑾的模樣,半分同情可憐都沒有。

  自己對她,那份微薄的姐妹情分,早就被對方糟蹋盡了。

  坐在剛剛父親落座的主位上,陸思瓊接了丫鬟奉的水,喝了幾口才問話:「南霜呢,可有把她領回來?」

  「回來的,奴婢是在蘭閣外面看到的她。」

  寶笙上前福身,答了話:「她是在四姑娘去老夫人處前沒一會出來的,奴婢上前攔她,她還與我爭執了幾句。

  後來我說是姑娘您的吩咐,她這才心虛起來。然後隨奴婢走了沒幾步,就聽後面動靜,四姑娘出了門。」

  「哦,四姑娘看到了你?」

  寶笙搖頭,「這個,奴婢不太確定,但四姑娘定然是沒將這個放在心上的。」
 
  「現在她人呢?」陸思瓊又問。

  書繪這才站出來,應答道:「奴婢和竹昔問了她幾句,不肯說實話,就關了起來。」

  聞者點頭,又低眉喝水,淡淡道:「去把她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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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簡單粗暴

  南霜是被婆子壓著進來的。

  嬌園裡從未有過這種情況,那兩婆子不知根由,滿臉都是好奇不解。

  姑娘這是要審南霜姑娘?

  南霜心中犯虛,表面只裝作無辜的樣子,上前兩步如常屈膝行了禮,「見過姑娘。」

  「你們在外面守著即可。」

  寶笙左右看了看,隨著兩婆子退到了廊下。

  陸思瓊端著胭脂紅口的茶杯,望著清澄的凈水,低低問道:「好好的在院子裡當差,怎的跑去了蘭閣,可是四姑娘有事吩咐你?」

  「回姑娘,奴婢沒去見四姑娘。」

  她亦算是個機靈的,將早前應付書繪竹昔的話又道了一遍:「傍晚的時候,四姑娘院子裡一位嬸子來尋奴婢,道是阿紅突然發了急病。

  姑娘,您也曉得,奴婢姑姑就阿紅這一個閨女,從小送進府裡來當差,平時有些什麼事自然是要來尋奴婢的。」

  南霜滿目痛惜,嘆道:「也怪阿紅自己不爭氣,做奴婢的哪有不受累的,昨夜裡倒下,沒法子才來找的奴婢。

  姑娘,奴婢當時一心擔心阿紅,忘了與您通稟就出院子,是奴婢的疏忽。見阿紅情況尚穩了些,奴婢就惦記著回來給您告罪。

  可剛出蘭閣,就碰到了寶笙,她說是姑娘您尋我。回來時,您已經去老夫人處用晚膳了。

  這剛剛書繪和竹昔兩位姐姐來問我,奴婢本只當是怪罪我私自外出的事,可要論什麼背叛主子去替四姑娘辦事的話,奴婢是萬萬做不出來的,還請姑娘明察。」

  「明察?」

  陸思瓊由得她說完這長篇大論,解釋的話說得如此順溜,可見是早在心中忖度了許久。

  她慢悠悠的抿了口水,這才抬眼望向滿臉真誠的南霜,徐徐言道:「我倒不知,你何時那般在意你那表妹了。

  以前,你可只當府裡沒有阿紅這個人的。」

  南霜是家生子,全家老小都在侯府做事。

  她姑姑早年也在府裡為奴,到了年紀得主子恩德配了個好人家,脫了奴籍。只是後來家境困頓,又托著南霜她老子和娘把女兒阿紅送進府。

  說來,阿紅進侯府年份也不短,南霜是她嬌園裡的二等婢子,要說有心想扶持個別處的粗使小丫鬟,其實不難。

  畢竟大家都是有眼色的人。

  而陸思瓊本身亦是愛護短的性子,若真有需要,身邊人打著她名號給自家親人行些方便,也不會去追究。

  但阿紅進了府,起初倒是常往嬌園跑來尋南霜,可南霜只當對方是累贅,嫌棄著不管不顧,更不準阿紅來找她,漸漸的人也就從陸思瓊視線裡退了出去。

  前年,各姑娘院子裡添置人手,阿紅就給配到了蘭閣裡做雜活。

  南霜一次都不曾去瞧過,今兒倒是關心了?

  後者面上微顯尷尬,然只當沒聽見其中嘲諷之意,強笑了接道:「阿紅總是奴婢妹子,哪有真不在意的?

  只是姑娘您平日事忙,自然不會聽說奴婢們的這些事,其實我私下常常去看阿紅的。」

  「哦,原來不是四姑娘找你?」

  主子這語調,有些漫不經心,南霜心想著她之前得了聽雪的傳話,去蘭閣找四姑娘的路上是與對方分開走的,就是為了避免閒話。

  既如此,誰有證據說她去蘭閣見的事四姑娘?

  這般想著,說話的語氣愈發有底氣:「姑娘您說笑了,四姑娘能有什麼事要用奴婢的?

  蘭閣裡那麼多人,怎麼也使喚不到奴婢來,奴婢是真的去看阿紅的。」

  話落,轉頭瞥了眼門外,意有所指的說道:「不知是誰在您跟前嚼了舌根,說奴婢的閒話,定是想挑撥奴婢和姑娘的感情。」

  「呵,感情?」

  陸思瓊冷冷一笑,「我與你有什麼感情?」

  她「砰」的一聲,重重擱下茶盞,眉目便是一厲,「寶笙是我讓她去蘭閣外候著的,書繪她們的問話也是我授意的。

  南霜,我待你不薄。四妹是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跟了她?」

  「姑、姑娘,奴婢說的句句都是實話。」

  見其如此模樣,南霜剛放鬆的心情又緊張起來,連忙跪下示忠:「您若是不相信,大可去找了阿紅來問話。還有蘭閣裡的人,她們也都可以為奴婢作證……」

  「滿口謊言!」

  陸思瓊直接繃了臉,「蘭閣裡的人和你一般,都是給四姑娘做事的。我去找她們,能問出什麼?」

  她說完傾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對方,笑道:「南霜,四月初二那日,是你將四妹妹偷偷放進了我屋子裡去,對嗎?」

  「沒、沒有。」

  南霜仍是搖頭,臉色卻有些白。

  那回事,不是早過去了嗎?

  「不用否認,只有你有那個機會。」

  陸思瓊坐直身子,繼而招了旁邊的書繪近前,吩咐道:「去外面喊兩個人來,就說我院子裡有丫頭犯了錯,先打個二十棍子先。」

  書繪似沒料到主子會動刑,微微一愣,轉而就被應是要出去。

  南霜見了,花容失色,伸手抓了陸思瓊的裙角就急道:「姑娘,姑娘,奴婢沒犯錯,您怎麼能這樣?」

  這讓人去外面叫人,叫的那定然是小廝,用棍子,還不是普通的婆子下手。

  二十棍子,這不是要自己的命嗎?

  「姑娘,奴婢真的沒有做對不起您的事。您生辰宴那日,屋裡丟了東西,奴婢也不知情,您沒有證據,怎麼能冤枉奴婢呢?」

  她試圖與主子說道理,腦中又在不停回憶,是哪裡露出了馬腳?

  「冤枉你?」

  陸思瓊微微側過,一個凌厲的眼神制止了還想再揪她衣服的南霜,「知道為什麼生辰宴我屋裡失竊的那回事沒有追究嗎?

  南霜,我就盯著了你,你還敢再犯事?那會子天還沒黑呢,怎麼,就那麼急著去找你新主?」

  「奴婢沒有……」南霜急得兩眼發紅。

  是被剛剛那二十棍子嚇的。

  陸思瓊又喊了一聲「書繪」,後者就瞭然的退出去喊人準備。

  南霜又怕又慌,可有些事要是認了才真的沒活路,她現在只能咬定沒替四姑娘做事,張口就試圖再為自己辯解清白。

  陸思瓊還沒等她出聲,就先打斷了:「那些個胡亂編排的話還是免了吧。

  南霜,不要喊著自己無辜。你若真的無辜,今兒跪在這兒的為何是你,而不是旁人?

  再說,你要明白,不管你私下有什麼算計,表面上總是我嬌園裡的丫頭。我身為主子,處置自己的丫頭,需要解釋?」

  聞者臉色煞白,雙唇打著顫抬眸,眼眸恐懼且陌生。

  這還是以前那個端莊優雅又溫柔善良的二姑娘?

  她難以置信。

  但就在她睜大的瞳孔注目下,陸思瓊輕飄飄的聲音又傳進了耳裡:「不說那二十棍子,今兒就是打死了你,也沒人會對我說個錯字,你信是不信?」

  「姑娘,您、您不講理……」南霜磕磕絆絆的說出這麼一句來。

  她實在沒其他話好說,自己是奴婢,眼前人是她主子,掌握著她的生死存活。對方說的沒錯,今日就算是自己被打死了,誰會為自己出頭質疑二姑娘?

  別人都只會當是自己犯了事,被打死都活該。

  她心裡一陣懼意,好好問話,不行嗎?

  為何要如此粗暴?

  南霜從傍晚回到嬌園至今想了許多,任何可能的問話都準備好了穩妥的解釋。但怎麼也沒料到,主子簡單問過幾句之後,直接就動刑了。

  這是要打死自己的節奏嗎?

  「我拿棍子與你講理,不更簡單?」

  陸思瓊最近本就乏累的很,自身的許多事都還沒有解決。今兒龔家送來了定親的日子,是值得高興的,可剛剛父親所言,呼韓邪無預兆的準備離京,總讓她多生想法。

  心頭堆著事兒,哪還有心思對個婢子旁敲側擊,等著她主動開口說實話?

  她雖然不喜歡血腥,但南霜這丫頭從來機靈,不嚇她一下,是不可能真怕的。

  有些人,就適合這種簡單粗暴的法子。

  再說,生辰宴的事,她基本可以肯定是南霜放進來的人。

  事情很簡單,其他人沒有可能,根本不需要多想。

  再者,便真不是她,獨那趟疏忽致使懿旨被盜走,就是她的錯,處置亦不為過。

  「姑娘,已經準備好了,阿才和阿青在外面執棍。」幾句話之間,書繪已走了進來。

  陸思瓊眼也不眨,「帶出去。」

  「是。」

  竹昔彎身去拉南霜胳膊,後者這才信了主子的話是真,趕忙掙扎著去抱陸思瓊的腿,前趴著身子淚流不止:「姑娘,奴婢真的沒有背叛您,求您繞過奴婢。」

  她現在信,出去了一旦開打,打死她的可能性都有。

  再說,那種棍子,又是小廝下手,自己哪裡受得了?

  像她這種連粗活都沒怎麼做過的人,平時嬌園裡伙食又好,說來也是養得身嬌肉貴,南霜根本不敢想像被毒打的場面。

  「鬆開!」

  陸思瓊嫌棄的動了動腳,見其仍然不放,不悅再道:「再不鬆手,是要請人進來?

  南霜,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要麼把四姑娘與你之間的事老老實實的交代,要麼現在就帶出去。

  時辰不早了,要知道我沒多少耐性。」

  「奴婢說,奴婢都說。」聽完這句話,南霜毫不猶豫的抓住了最後一絲生機。

  惜命的人,誰會真跟自己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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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問話

  南霜心眼多,頗為勢力。

  以往每每見陸思瑾來嬌園,都是冷言冷語,素不曾說過半句真心好話。

  歸其原因,不過是由於她為庶出,在侯府地位不高,生母乃姨娘,無財無勢。

  南霜心知從對方身上得不到好處,自然就免了那番奉承功夫。

  要說陸思瑾是拿什麼收攏了她,亦不稀奇,不過是些金銀財物。

  陸思瓊知道庶妹屋裡不乏珍品貴資,雖說不知是從何得來,但多數來路不正。

  思及聽雪曾幾次出入二嬸母的清暉堂,她心緒有些複雜。

  深宅府邸裡,難免會有些骯髒污穢的秘事。

  陸思瑾與孫氏私下定有些不為人知的利益牽扯,否則當日二嬸母就不會特地跑去靜安堂,在祖母跟前替她說情了。

  陸思瓊明白這個道理,可當初三妹妹為助自己查那盜取懿旨之人,主動認了罪責以混淆視聽,在祠堂裡被關諸多時日,她心中總是記著這份情。

  是以,對於二房,她亦寬容不少,並不想使孫氏母女難堪。

  這也是她一直沒徹查陸思瑾錢財來歷的緣由。

  南霜收了陸思瑾好處做事,不算意料之外。可陸思瓊也明白,眼前跪著的人心思忒多,若只是錢財,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為人所用。

  放陸思瑾進了一次院子,只當是閉了隻眼,然現在還秘密往來著,足見是真的想做人心腹。

  她冷冷的再問:「沒其他原因?」

  南霜雙手趴在地上,身子彎的幾近磚面。地磚冰涼,但額上斗大的汗珠亦滴落不已。

  她不懷疑,若自己說謊被拆穿,會被主子毫不猶豫的拉出去棍打。

  阿才和阿青都在外面準備著了。

  南霜抬眸,想抬頭看眼姑娘神色,但視線剛及其膝處裙擺,發覺那裙裾微動,忙又垂下了眸子。

  她磕頭認錯道:「是,是奴婢發現四姑娘和秦家人往來,心念著若是日後四姑娘嫁去相府,可一併討了奴婢過去。」

  「哦?原來是想換新主子了。」

  陸思瓊笑了笑,微微有些詫異,南霜竟然早就知道了秦沐延?

  她想起早前自己懷疑進內室盜走懿旨的並非陸思瑾一人,繼而再問:「你是怎麼知道她和秦家人關係的?

  那日,連外姓男子,都一併放進我屋去了?!」

  語氣及此,十分凌厲,不悅之意不言而喻。

  再怎樣,女兒家的閨房,哪容男子登堂入室?

  換了誰,都是有惱意的。

  「沒,沒有,奴婢不敢。」

  南霜顫著聲答話,「奴婢再有膽子,也不敢做這種事。

  那日三姑娘和四姑娘有領著別府姑娘來院子裡玩,您不在,都是書繪姐姐和竹昔姐姐忙著接待,院子口便是奴婢和寶笙守著。

  四姑娘一次接了兩位姑娘進去,出來時吩咐奴婢引開寶笙,說是想去您屋裡看看。

  奴婢當時財迷心竅,想著四姑娘也不可能在您屋裡胡來,就支走了寶笙。

  寶笙離開後,四姑娘趁著別人不注意,偷偷進了主屋裡。奴婢為防別人發現,就一直在院子外守著,沒見男子進去。」

  「沒見到,那你怎知她和秦家人有關?」

  陸思瓊追問:「那時候,秦家八爺可還沒登門來求娶,連我都不曉得,你卻知道?」

  「是在觀荷榭那邊的廢假山處,奴婢聽到四姑娘與一男子說話,稱他八爺。」南霜如實作答。

  「什麼時候?」

  秦沐延來過府裡?

  陸思瓊蹙起眉頭。

  「就,就姑娘您生辰那日。」

  南霜低聲的說完,顯然也是緊張,畢竟當日觀荷榭那邊發生了甄五姑娘的事。

  陸思瓊自然也忙想到了這個,早前四妹承認甄五是意外死於她手,但那會子秦沐延就在附近。

  會真的只與她一人有關?

  但秦沐延來侯府,想做什麼?

  她心裡煩躁,總覺得事情越來越複雜。

  「接著說。」

  聞言,南霜抬頭,不解的,「啊?」了聲。

  見她發愣,竹昔就忍不住催促,「發什麼呆,姑娘讓你說,還不快將你與四姑娘之間的事都說個明白?」

  「是,」南霜應聲,捉摸著繼續道:「奴婢就為四姑娘辦了那一回事,然後前不久,她又尋了奴婢一次,問了幾個院裡舊人的去處。」

  「舊人?」

  嬌園裡的奴僕多為當年錦華堂裡陸周氏的親信,只是過了這許多年,不少年齡大的丫鬟都配人嫁了出去,婆子什麼也有不少被放走,尤其在近幾年,換了不少新人進來。

  陸思瑾打聽這個做什麼?

  「是,都是過去先夫人身邊的人。」

  此時的南霜顯得十分的聽話,自覺的告知又語:「奴婢不知四姑娘想做什麼,但似是在尋一個人。

  那日不曉得,可剛剛去蘭閣,她又問了奴婢這些話,問的最多的,就是十多年前的李嬸子。」

  「李嬸子?」

  周媽媽是這園子裡資格最老的,又是掌事,自然對這些下人的事更為熟悉。

  她低低念了一句,面色突然大變,好不容易定了心神,走過去同主子輕道:「姑娘,李嬸子是當年給您接生的人。

  當年夫人孕期裡身子總不舒服,大夫說可能胎位不正,周老夫人便送了李嬸子和秋大娘這兩位經驗十足的產婆過來。」

  「是、接生我的人?」

  陸思瓊因為得知了身世,心中總有些不自在。

  見周媽媽點頭,便有些鬱悶。

  產婆不算家生奴僕,不說是陸家,就是周家也不會留她們多久。

  便是自己,都沒聽說過這兩人。

  陸思瑾比自己晚出生半年,自是更不會知曉,她打聽李嬸子作甚?

  難道是以前王氏同她說過?

  可也沒道理啊。

  等等,她突然想到,最早前祖母疑心自己身世,帶著她去國公府尋大舅母,便是因為姑姑陸文雅的到來。

  陸文雅當時是在秦家得知了那個生辰八字,繼而才有所懷疑。

  那麼,便是秦家在查自己身世。

  陸思瑾……秦家……秦沐延……這般聯繫起來,就不難懂了。

  秦沐延來陸家,為的還是查自己身世。

  陸思瓊就弄不明白了,不管她是不是陸家骨血,與秦家根本八竿子打不著,總揪著這個調查做什麼?

  難道,還是秦相和師姑之間恩怨牽扯?

  她思量間,周媽媽因為更擔心主子身世被外人得知,緊張的已對南霜發出了質問:「你是怎麼答的話,四姑娘可有說為什麼查?」

  南霜搖頭,「四姑娘做事,怎會與奴婢說理由?

  只是這個事,奴婢並不知情。也就是過去聽說過有李嬸子和秋大娘二人,聽說秋大娘在先夫人生產之後,就隨她家男人離開京城回了老家,後來老家發水遇了難。

  好像只有李嬸子還在京城,但也是早就不再做替人接生的活計,奴婢真不知道在哪裡。」

  周媽媽這才鬆了口氣。

  「四姑娘可還有與你說旁的?」

  「沒有,真的沒了。」

  南霜答完話,又跪行了近主子身,央求道:「奴婢一時糊塗,還請姑娘饒恕。」

  再怎麼說,她也態度良好,把知道都說了。

  陸思瓊如今心裡有了事,想通周媽媽私下聊幾句,聽到她的聲音,嫌棄的睨了眼,輕說道:「起來吧。」

  「姑娘?」南霜不動,瞠大了眸子看對方。

  起身?

  陸思瓊見她杵著不動,難免提升了幾句:「讓你起來,你沒聽清?」

  「是、是,謝姑娘。」

  聞著忙磕了個腦袋,利索的站起。

  竹昔與書繪不約而同的喊了聲「姑娘」,這就原諒南霜了?

  這麼吃裡扒外的東西,背著主子想投靠新主子,是覺得在嬌園裡沒有前途,所以就想跟了四姑娘以後去相府?

  想的倒是極好。

  南霜本來還真是這樣想的,她在嬌園裡這麼多年,再怎樣也是個二等的婢子,上頭有書繪和竹昔,姑娘對自己也稱不上信任。

  主子雖然好命,以後嫁給公主做兒媳婦,但陪嫁的不說到時候老夫人、大夫人要添人,就是這院子裡,也不定輪得到自己。

  既然這樣,倒不如成了四姑娘親信,以後或許她出嫁時開口要了自己,去秦家倒是能有另外一番作為。

  她打算的極好,可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這樣快被主子發現。

  如此,在四姑娘那麼謀個好差的計劃,算是不可能了。

  現在,但求主子能看在自己服侍她多年的份上,饒她一命。

  至少,自己迷途知返,將真相都說了出來。

  南霜滿眼期待的盯著位上的人兒。

  陸思瓊知道近侍出聲的意思,叛徒是不可能在留身邊的了,不過有個事倒還得再弄弄清楚。

  「甄家五姑娘落水的事,你可知道?」

  到底是四妹自己下的手,還是和秦沐延有關?

  可惜,南霜根本不知情,搖頭木木的說道:「奴婢不知。」想了想,突然添道:「或許和四姑娘有關?」

  聽到這話,陸思瓊就明白,這丫頭是當真什麼內情都不知。

  看來,只有從陸思瑾那邊下手了。

  本來,有了南霜這個事,本就是要去找那位好妹妹談談話的。

  她彎唇笑了笑,凝向她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長,在對方緊張的眼神下慢條斯理的開口:「南霜,你總歸是服侍我一場,姑娘我不是不念舊情的人。

  既然你這麼心心念念的想去給四姑娘做事,那今後便去蘭閣當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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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5 11:57: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九章 送婢

  南霜大驚失色,「噗通」一聲又跪倒在地。

  她睜大的雙眼裡俱是恐懼慌亂,「姑、姑娘,奴婢真的知錯了,您罰我打我都可以,求別趕我出院子。」

  「是我趕你出院子的嗎?」

  陸思瓊絲毫不為所動,目光如鋒,「你自己一心想著去服侍四姑娘,作為舊主,我只是圓了你這個心思罷了。」

  說完,直接朝書繪使了個眼色。

  後者瞭然的點頭,上前去扯南霜胳膊,「快起來吧,做了這等事,主子能讓你平平安安的走出嬌園,已經是恩德了,莫要再不識趣。」

  素來寬厚得體的書繪,竟然也說出了如此刻薄的話,可見亦是真的動了怒。

  南霜哪裡肯?

  這和自己原先的籌謀根本不一樣,如今好端端的被打發出去,就是到了四姑娘屋裡,旁人會怎麼想?

  府中已有傳言,道二姑娘同四姑娘姐妹不和。

  就這檔口,把自己的婢女給了庶妹,不是引人深想嗎?

  何況,她在嬌園裡當差,對四姑娘來說才有價值。

  若是真去了蘭閣,且不說四姑娘會不會再用她,便是普通的活計,怕也討不得。

  四姑娘會疑心自己,以為是二姑娘派去蘭閣的眼線。

  那樣,便真裡外不是人了。

  思及此,她滿心惶恐,掙扎開書繪的胳膊,朝眼前人不停的磕起頭來,哭泣道:「姑娘,求您再給奴婢一次機會,奴婢是當真知錯了,求您給奴婢一條生路,以後定當不會再犯……」

  哭哭啼啼的,讓人不得片刻安寧。

  陸思瓊平日雖然好說話,可遇到這種原則性問題,卻不是心軟之人。

  她當即厲聲一喝:「成什麼體統,還不讓人將她帶出去!」

  周媽媽讓書繪出去喊婆子,又親自走過去,擰了南霜的胳膊便罵道:「姑娘待你那麼好,你做出這種忘恩負義的事,現在還敢求饒?」

  「啊。」南霜痛得直叫,又哭又鬧的,抓著陸思瓊的腿不放。

  後者心煩,適時書繪又帶了原先的那兩婆子進來,她了臉一個嚴肅:「還不快把人帶出去。

  既然阿才和阿青人都在外面,那就打了二十棍子教教她規矩,省得四妹妹說我送個不懂禮數的丫頭給她。」

  「姑、姑娘……」聽說免不了棍杖,南霜又急得大喊。

  陸思瓊冷冷的看著她,「鬆手,再多話加二十棍子!」

  這話比什麼拉扯都有用,南霜連忙撤回了自己的雙手,被兩婆子輕而易舉的帶了出去。

  周媽媽走到門外,吩咐人塞了南霜的嘴。

  陸思瓊站起身回了主屋,扶額同竹昔道:「讓人去把南霜的娘叫進來,親自領了她閨女去蘭閣那邊。」

  「是。」

  竹昔又退出去,喚了寶笙去外院傳話。

  夜裡的嬌園分外靜謐,只有庭院內棍打的「啪啪」聲響,引得眾人探頭尋看。

  如此重罰,人人驚心。

  南霜被打完二十棍子,直接從長凳上滾了下去,廊下燈籠燭光的映射下,滿眼淚水,目光迷離。

  裙擺處,皆是血跡。

  周媽媽辦事利索,讓人抬下去,又命婆子處理了地面血漬。

  小廝撤離,一切如常,好似剛剛的那幕並不曾發生過。

  南霜的娘匆匆忙忙的從外面跑進來,張口慌亂的對周媽媽求情,央著見二姑娘一面,被拒絕直接領了女兒和行李,連夜送去了蘭閣。

  周媽媽走回內室,只見主子扶額沉默著。

  上前兩步,以為對方是因被身邊人出賣而難受著,開口安慰:「姑娘,南霜這個賤蹄子,有眼無珠去跟四姑娘,以後有的她哭,您千萬別為這種不值當的人傷心。」

  陸思瓊抬頭,搖頭:「我哪裡是因為這個?

  南霜雖然在嬌園服侍了好些年份,但我早知這丫頭不可靠,並未真心信任過。

  何況,前兩個月的時候我就知道懿旨被盜的事和她有關,算是有了心理準備。」

  「那您為何還愁眉不展?」

  周媽媽關切出聲,彎腰替對方斟了杯水。

  「南霜剛剛的話,你沒聽到嗎?」

  既然都是知情人,陸思瓊亦不遮掩,嘆息道:「四妹妹在尋李嬸子。李嬸子既然替母親接生過,總有些蛛絲馬跡可尋。

  我的身世,是不能公諸於世的。秦家人查我,這已不是第一回了……」

  「姑娘別擔心,李嬸子早就不在城裡了,查不到的。」

  周媽媽開口解釋:「當年她和秋大娘替夫人接生後,便留在了侯府。

  周老夫人原先的意思是,夫人生產體虛,月子裡需要人照顧。她倆既是這方面的能手,索性就出高銀聘了留在侯府,當時在錦華堂裡做事有小半年。

  後來夫人將您抱進府,才遣退了她們。

  國公府送去了銀子給她們,讓以後做點小生意。李嬸和秋大娘都不是這的人,得了賞銀回老家去了,也承諾了以後不對人道先夫人與姑娘的事。」

  周家肯定會做好善後事宜。

  雖說這些話讓陸思瓊心安了不少,但終歸還是擔心。

  有人想查,花些心思總是可以的。

  何況,以秦家的能力……

  「那媽媽是知道李嬸人在哪裡了?」

  「奴婢當時已隨夫人在侯府當差,國公府裡辦的事自然不會知曉。只是有次沐恩郡主過來看望夫人,說了幾句,才上了心。

  何況,隔了這麼多年,李嬸還在不在老家都不一定,當時也沒細查過,姑娘別擔心。」

  周媽媽輕輕的拍了拍主子肩膀,滿目心疼。

  陸思瓊搖搖頭,「罷了,不去想了。」稍頓,隨口又問:「南霜送過去了?」

  「已經送去了。」

  「這丫頭心思太活絡,自己又有主意,留在身邊早晚出事。」

  陸思瓊不會讓不放心的人留在院裡,能打發走自然要打發走。畢竟南霜的所作所為,本就不值得原諒。

  她既然貪圖錢財,就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不過終究是平日近處的,連媽媽都覺得不免嘆息,「放著好好的差事不當,偏去動那種心思,以後到了四姑娘院裡,是什麼造化還得靠她自己。」

  「指不定真比現在好呢?」陸思瓊意味不明的接道。

  主僕二人對視一眼,誰都沒再開口。

  蘭閣裡,本寧靜的氣氛被打破。

  眼見著嬌園裡的僕婦抬了個人過來,一路上又是哭聲又是喝聲的,守院子的小丫鬟近前察看了,忙轉身去通稟。

  陸思瑾往日就寢的時辰較早,如今雖說還沒安歇,但已寬衣卸了髮飾。

  聽了聽雪的話,蹙眉問道:「怎麼回事,好端端的她把南霜送過來做什麼?」話中不免含了幾分緊張。

  「難道是二姑娘知道了?」聽雪也不知就裡。

  陸思瑾起身,她上前替主子披了衣裳,兩人才走到門口,就見人已進了院子。

  南霜神志不清的躺在竹架子上,因為婆子的重重放落,身子發出痛苦的呻吟,驚得旁邊婦人連忙湊近撫了其臉頰,緊張的連問女兒如何。

  「怎麼回事?」陸思瑾站在廊下,出聲詢問。

  這差事,是竹昔親自來辦的。

  她聞言,往前兩步行了個禮,「奴婢給四姑娘請安,這麼晚來打攪,還請見諒。」

  「竹昔,二姐這是什麼意思?」

  聞者挑眉質問:「這是嬌園裡的丫鬟,犯了錯挨了打,抬到我這邊來作甚?」

  竹昔笑意吟吟,說話掉了幾分嘲紡姑娘,這不是嬌園裡的丫鬟,這是您的人。

  南霜替您做事,這以後啊,她便是蘭閣裡的了。」

  「什麼?」

  陸思瑾心生薄怒,卻也一下子明白了,南霜這是被發現後,直接讓二姐遣了過來。

  笑話,這樣的婢子,自己要了能幹嗎?

  陸思瑾亦是個明白的,她南霜今日能為了錢財出賣二姐,以後自然也可以為了點好處出賣自己。

  這樣的人,做做眼線還可以,真要留在身邊,誰能放心?

  何況,今日她就這樣收下了南霜,明兒怕自己拉攏嫡姐屋裡人的事情便會被傳遍侯府,那自己還做不做人了?

  她抬起胳膊,橫眉朝院門口一指,「抬出去!

  二姐姐不要的東西,丟我屋裡來是什麼道理?竹昔,你莫要仗著主子在我這使威風,人是你們嬌園的,要打要殺不要髒了我的院子。」

  她話落,亦是毫不心軟,直接喊了聽雪,「還不去喚人,把那不相干的東西丟出去!」

  「姑娘,四姑娘,您可不能這樣。」

  南霜娘直接撲了過來,她隱約也是明白了些的,「南霜給您做事,如今這樣了,您倒是好,心腸這樣冷漠!」

  「混賬,你什麼身份,這樣對四姑娘說話?」

  聽雪站出去,直接一個巴掌扇出手,喝罵道:「你女兒做什麼事,同我家姑娘有何相干?」

  沒想到聽雪脾性這樣大,竹昔愣了愣。

  自己算是比較急躁的了,但這種大事一不小心就會連累主子聲譽,是以才總忍著那份閒氣。

  見狀,又覷了眼四姑娘,到底沒有憋住,往前站了說道:「四姑娘,南霜都已經招了,您若不想把事情鬧大,就把她留下。

  奴婢們都是當差的,二姑娘吩咐我們將人送來,這之後您想怎樣,亦只管吩咐,不要拿旁人出氣。」

  招了,當真都招了?

  聽到確切的話,陸思瑾身影一晃。

  事情若鬧大,那自己聯手外人,去嫡姐屋裡行竊的事,亦會人盡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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