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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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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薛行衣] 閨趣《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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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5 17:56:5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二章 借人

  宋氏之前待她的冷淡與疏遠還歷歷在目,陸思瓊雖說不是特別難受,但好歹做了這麼多年的母女,以往她對自己且不說是真心還是表面,但向來只有暖言暖語的關懷,從沒給過一個冷臉,突來的轉變總是介意的。

  不過,像現在這種掏心窩子的話,她從未言過,一時間百轉千回,竟無言以對。

  宋氏望著她,憋下心底的那份彆扭,續道:「瓊姐兒,今兒我的話說到這個份上,你也該明白我不會害你。

  有個事,擱在我心裡許久,這會子索性問了你。咱們陸家與相府素無往來,秦家八爺和你四妹那事兒,是不是另有隱情?」

  秦沐延與陸思瑾之間的是非糾葛,陸思瓊倒不是特別了解。不過從時間上推算,若說這其中沒有自己的緣故,連她都不信。

  此刻繼母問話,她看著對方,知眼前人遠不是以往表現出來的那般遲鈍怯懦,也不曉得對方到底了解多少。

  於是,只依著自己所想回道:「應該是因為秦家要查我身世的事兒吧,四妹妹答應了相府幫著查我。」

  聞言,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宋氏怒道:「她幫著外人來查自己家的事,這種事也做得出來?」

  倒不是多麼失望,實則庶女的德行她也早有洞悉,只是一經確認覺得太過吃裡扒外,難免動氣。

  這話,陸思瓊倒不怎麼好接,畢竟事關自己,而她又不願替陸思瑾說話,便沒有回話。

  「這麼說,所謂的要和相府結親的事。也是假的?」

  宋氏心領神會,既然陸思瑾在秦家人眼中只是一枚工具,那又怎麼可能將她娶回去?

  越想就越覺得庶女愚蠢,女兒家被人利用事小,可牽扯閨譽事大,現在但凡和府裡有些往來的人家,誰不曉得陸家二姑娘的未來婆家是永昭伯府。而其妹陸四馬上又要成為秦家的少奶奶?

  她這事沒有結果。以後誰還會上門娶她?連帶著壞了整個陸家的名聲!

  一想到或可能連累到她自己的瑤姐兒將來說親,便怒不可遏:「你的事是咱們闔府的大秘密,家裡藏著掖著還來不及。她倒是好,還趕著把信兒送出去!

  不成,這事真相既是這般,便不能再由得她與秦家人交往下去。回頭我去找下老夫人。」

  說到這個,宋氏的表情又是一凝。

  老夫人與丈夫從沒有正面和自己提過瓊姐兒身世的事。自己若冒然去找婆母,那以前的守愚藏拙都豈不是瞞不住了?

  她一時為難。

  陸思瓊觀她顏色,思忖了片刻也明白其顧慮,低道:「母親。這事最好還是別驚動祖母了,秦家八爺這般聲勢浩大的與四妹妹往來,也指不定二人是有些、」

  到底是閨閣女兒。有些話不好明言,便含糊了過去:「秦家這事總歸會給四妹個交代的。您若是出面了,指不定就讓人多想。」

  宋氏點頭,「你說的有道理。」鎖眉半晌,復添道:「可到底不該和秦家有什麼牽扯。」

  「哪裡是說不該就沒有的呢?」陸思瓊無奈嘆道:「相府現在主動交好,咱們也不好明著得罪。」

  「是不能得罪,可就怕老夫人有別的心思。」宋氏語氣複雜。

  府上一日不和她直說,自己這個侯府主母便沒有針對這些事的話語權,思及又是憤懣。

  陸思瓊明白她的意思,從祖母對自己態度的轉變就可了解。

  從最初發現不是陸家女兒時的那種冷淡疏遠,到後來審時度勢後的親近疼護,再到如今的緊張憂思……祖母曉得,自己的身份於侯府來說,或是禍、卻也可能是福。

  有些事並非自己不願就阻止得了的。

  宋氏尋思了會,抬眸見繼女也是滿臉凝重,笑了拍拍她的手:「好了,你也不要多想,馬上就是年關,專心養好身子才最要緊。」

  說著,似想到什麼,突然又問:「對了,公主府可有傳來消息,龔家二爺什麼時候回京?」

  陸思瓊搖頭,「月初的時候從前線傳來信兒,說可能在三十前回來,但戰場上風雲莫測,也說不準的。」

  「龔二爺年紀輕輕,跟在他父親身邊歷練,得了戰功以後在京城站得便能更穩。他是你的未婚夫,以後也能替你擔待些。」

  說著她嗓音一低,「你的事,他知道嗎?」

  陸思瓊抿唇應「嗯」。

  宋氏不由來的生出幾分失落,龔家周家全都曉得的,偏自己還是通過暗查才得知。

  可轉念,又有些釋然:「他是蕙寧公主的兒子,這下與你倒是親近多了,你嫁去那樣的人家,以後的日子也不至於難過。」

  提起這個,陸思瓊總是鮮有的羞澀,「嗯。」

  見她這般神情,也曉得其對這門婚事是滿意的,宋氏略又坐了坐才起身,「那你再歇會,我明日再來看你。」

  「母親慢走。」

  陸思瓊說著,對外喊了丫鬟,命人相送。

  宋氏離開,妙仁與周媽媽才進屋,皆是好奇其來意的。

  聽陸思瓊簡單說了幾句,周媽媽起初還不解,妙仁便笑:「這位陸夫人倒是個聰明人,以往姑娘住在國公府的時候,我便覺得她知進退,果然是個明利害的人。」

  「我寄身在侯府,總不能與府裡人關係處得太僵。」

  陸思瓊嘆道:「師姑,陸家不欠我的,反倒是我對不住他們親。侯府原都與我不相干,當年外祖母將我送進來,再怎麼說也是理虧了。」

  她並非不懂這些,心底也是真心將陸府當做家的。

  他們把她當女兒養大,便是現在心思變了,以後若是方便,也自是能幫襯便幫襯。

  「是。姑娘您是個有心的。」周媽媽附和。

  有了妙仁的照料,陸思瓊的身子好得很快,雖然還不好出門,但幾日養下來也可以下床走動了。

  除夕將至的時候,和敏郡主又遞帖拜訪。

  不知就裡的人,只是好奇她與二姑娘的感情何時好到了這份上。

  陸思瓊也是無奈,原不想見的。本想藉病推了。但想著對方既然特地登門,顯然是已得了風聲,便讓人安置好了師姑。才請人進院。

  秦沐詩即將與九賢王完婚,身份日漸貴重,誰都怠慢不得。

  她帶了許多東西過來,稀有的藥材與珍貴的首飾一應俱全。

  陸思瓊看著秦家的人一匣匣呈上來。神態依舊淡然,「郡主的禮太過貴重了。不曉得出府前,秦夫人是怎麼想的。」

  後者明顯一愣,似沒想到對方會提秦甄氏,不過也僅在一瞬。轉而語氣如常道:「這都是我哥讓我帶來給你的,你身子虛,裡面的藥材有些都是宮中貢品。你回頭用了若覺得好,我再讓人送來。

  至於這些首飾。我也知道你身在侯門公府長大,不會覺得有多稀奇,但終歸是你父親的一份心意。

  馬上就是年關,你身子不好外出,他也不方便來看你,便讓我來走一遭。」目光中,竟是期盼希冀。

  陸思瓊睨了眼那些陳列,又望向眼前人,心底對秦家人的做事風格也有所了解,也就沒推脫,只道:「其實大可不必這麼做,我與郡主相交泛泛,這麼大手筆倒要引得旁人多想了。」

  「旁人多想是旁人的事,你何須介意這個?」

  和敏郡主見面前少女不似以往待自己的那般反感排斥,笑了道:「再說,你早晚也是要回相府的,那些個人有想法,以後得知了真相,也就不會大驚小怪的了。」

  這般嚴重的事,從她口中道出,竟像是無關緊要一般。

  陸思瓊微微蹙眉,有些不喜。

  「罷了,你還在病中,我也不與你說這些煩心窩子的話。我哥既然放了話,等來年春日裡再說,便不會逼你。」

  和敏郡主一臉和煦的笑容,剎那間想到些什麼,添道:「不過,等開春我就出閣了,到時候與你再見面倒不容易了些。」

  陸思瓊神思一呆。

  是了,她馬上就是九王妃了。

  不免就想起上次在公主府見到他,以及那位湘夫人。

  陸思瓊總覺得他轉變反常,倒不是她見不得那人身邊有佳人,只是以自己對他的了解,這其中總覺得有什麼蹊蹺。

  和敏郡主見她不說話,心底的那份不悅感越似強烈,強笑了開口:「說來,以後九王也就是你的親姑父了呢。」

  親姑父……

  陸思瓊自嘲一笑,如今不是親舅舅,倒成了姑父。

  無語的捧起參茶吃了一口,「郡主說笑了,我是陸家的姑娘,九王怎的就成了我的姑父?這種胡話,還是不要再言了。」

  和敏郡主聽後,也不惱,只握著茶盞的手緊了緊。

  半晌,她望向門口,又開口,「對了,我這次過來,除了看望你,還想與你借個人。」

  聞者一怔,抬頭反問:「借人,什麼人?」拇指彎曲,終是免不了緊張。

  和敏郡主一字一句回她:「你心裡很清楚,人都進京這麼久了,早晚會有這一日的。」

  見對方張口要言,搶先再道:「你不用擔心,我哥不過是有話要問她。你身子還需要她調理,我哥是絕不會動她的。」

  「如果,我不借呢?」手指沿著杯沿摩挲,陸思瓊一臉認真。

  和敏郡主一笑,「袁氏女的身份不能公開,你若不借,便只能進府抓人了。瓊姐兒,我哥是不會難為你的,但陸家的人私藏逃犯,你覺得會是什麼下場?」

  這是,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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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5 17:57:1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三章 敗露

  秦家的人走了。

  周媽媽從外入內,驚慌道:「姑娘,您怎麼讓和敏郡主將師姑帶走了?」

  「會回來的。」陸思瓊起身,緩步走向內室。

  周媽媽跟在身後,繞過圓桌時看著那些精緻包裝的禮物,忍不住道:「這些……」

  「你讓書繪進來點數了,登記入庫吧。」

  「都是秦相送的?」

  「嗯。」她坐在妝鏡台前,將方才待客前的裝束一一卸去。

  周媽媽站在一旁,滿臉苦意:「秦家的東西,您怎麼能收?姑娘今兒收了,以後豈不是來來往往的更沒個盡頭了?」

  「她鄭重其事的送過來,怎還可能原封不動的拿回去?」

  陸思瓊摸著剛摘下來的圓珠耳墜子出神,「何況,秦家的心思不斷,往來哪是我們這邊說斷了就斷的。」

  「那師姑,他們怎麼知道的?」

  「這整個京城裡,怕是沒有她們相府不曉得的事了。我聽剛剛和敏郡主那話,想必是師姑一進城,秦家便得了信,能等到這會子才來要人,已屬不易了。」

  陸思瓊無奈再嘆:「師姑的身份,京中總有舊人知曉,是絕不能公諸於世的。她們秦家看中了這一點,才敢上門要人。

  媽媽你想想,當初師姑隨隆昌公主和親是眾所周知的,途中不知去向本就是重罪。

  況且,她當時還是奉命留在隆昌公主身邊的,外祖家這麼多年都替她隱瞞蹤跡,也不只是為了防秦相一人。」

  當年秘事畢竟涉及皇室,太后若是知曉了,怕是容不得她。

  這些利害。無需和敏郡主替她分析,陸思瓊心中清明的很。

  她今兒若不給人,焉知秦家的人不會真進府搜人?

  周媽媽聽聞後,雖理解但仍是擔憂,彎著身子邊替她梳理青絲邊問:「那麼,秦家還會放她回來嗎?」

  「她說是會的。」

  陸思瓊按住身邊人拿梳子的手,停頓片刻道:「我的身子。離不開師姑。」

  「是。有姑娘您在,秦相總不能把人怎麼樣。」如斯一想,周媽媽安心不少。「說來,秦相還是十分在意姑娘的。」

  陸思瓊低首,不再言語。

  然而,等到入夜。也沒見師姑回府。

  陸思瓊在屋中有些坐不住了,難道他們出爾反爾?

  說來。她在秦相心中到底有多少分量又有誰說得清,他堅持要把自己接回相府,指不定就只是為了彌補他當年失去的尊嚴呢?

  正焦心不安時,寶笙來報:「姑娘。大夫人來了。」

  自從上回說開了,兩人還真親近不少,這幾日宋氏也常來。聞言她當即讓丫頭將人請進來。

  宋氏免了她的禮數,拉著她手坐下:「瓊姐兒。下午和敏郡主過來,是不是把人接走了,怎麼到現在也沒送回來?」

  秦家人過來,她自是時刻關注著嬌園裡的動靜。

  陸思瓊無奈回話:「我正為這事愁惱著呢,和敏郡主只道秦相不會為難師姑,但也沒說何時放回來。」

  「那怎麼辦?」宋氏著急,「會不會出什麼事?」

  人是在陸家發現的,那樣的身份如果有心人要做文章,整個侯府怕是要完了。

  陸思瓊躊躇一會兒,方問:「母親,祖母知道這事了嗎?」

  宋氏不置可否,「方才我從老夫人那出來,沒見她要與我談話的樣子,不過人顯得有些心神不寧,大致也是心裡明白的。」

  她說著,試探的問:「要不,明日我去趟相府?」

  陸思瓊連忙搖頭,「母親,這不行的。後日就是除夕,這會子二府不宜走動太頻繁,何況您過去,見的也是秦夫人。

  秦夫人素來不待見咱們家,再說這事兒怕也是問不著她。」

  後者一愣,「難道,秦夫人不知道你的事?」

  陸思瓊不確定,「難說,我瞧和敏郡主那樣子,怕不是什麼事都與她說的。

  如果,她本不知情,現在突然從您這得曉,憑她的性子,也不知會鬧什麼事。」

  陸思瓊並不了解秦家府裡具體的情況,自不敢冒險。

  宋氏一聽,又站了起來,來回走了幾步,「難道就由得他們這樣?」

  陸思瓊也在琢磨,想著想著,突然眼前一亮,「其實,去相府也不是不行,得看讓誰去。」

  「瑾姐兒?」

  宋氏一點就通,可轉念又猶豫:「只是,瑾姐兒的心怕早不是向著侯府了,她能、」話說著一頓,急急否定道:「不行,你的事絕不能讓她知道。」

  「是不讓她知道。」

  陸思瓊內斂一笑:「母親儘管備好禮讓她去,只說臨近年關,她去探望下秦老夫人和秦夫人,畢竟她以前也沒少去過。」

  「那師姑的事兒?」

  「不過是問個話,我會安排的。」

  見她沒有說明的意思,宋氏也不追問,只應允了道:「行,這事我會交代瑾姐兒,能去相府,她或是巴不得呢。」

  陸思瓊聽了,心道那也不一定。

  誰曉得陸思瑾現在的心思,到底還在不在秦沐延身上?

  想到這個,方記起自打病後,蘭閣裡的事兒倒沒關注過。

  等送走繼母,她招來近侍,吩咐道:「你去找下南霜,讓她方便的時候過來一趟。」

  南霜是個機靈的,二姑娘主動派人找她,她自是隨時方便,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人便出現在了嬌園裡。

  「奴婢給二姑娘請安,前陣兒姑娘病著,奴婢日夜擔心著,可也不敢過來打攪,怕誤了您養身子。」

  看她這畢恭畢敬的模樣,陸思瓊笑了抬手:「成了,起來說話。」

  「謝姑娘。」

  「你如今可是蘭閣裡的大丫鬟了。這會子、」她瞅了眼燈燭,「四姑娘怕是還沒歇下吧,你這樣出來,她問起可怎麼辦?」

  「二姑娘放心,奴婢只說是外頭我娘尋我,讓阿紅在那侍候著呢。」

  陸思瓊不過隨口一問,也不是很關心這個。兩句話過去。便直入主題。

  她取出早就寫好的信,遞給對方:「明日四姑娘會去相府,你尋個機會將這封信交給和敏郡主。只說是問她要的答覆,讓她回信給我便是。」

  南霜也聰慧,見信封用硃砂封著,又交代要取和敏郡主的回信。便明白了眼前人只是要自己當個傳信人,並不準自己得知些什麼。

  可見。二姑娘還不信任自己。

  她將信接了,應道:「姑娘放心,奴婢一定會做好的,絕不會有別人知道。」

  「你明白就最好不過。」

  南霜自是不敢多問的。只是心底裡一直在捉摸著對方與和敏郡主的關係,今兒個才見過,明日就還要送信兒?

  她是想不通。這府裡的姑娘,怎個個兒都愛與相府的人私下往來?

  她心中轉過許多念頭。面上卻紋絲不動,只是有些好奇:「不過,如果明日四姑娘不去相府呢?」

  「她會去的。」

  陸思瓊不再多費唇舌,改問道:「對了,四姑娘最近怎麼樣?」

  「這幾日天寒地凍的,四姑娘並不怎麼出府,她和李家公子便也少了往來,不過和秦八爺……」

  她意味深長,陸思瓊追問:「和秦八爺如何?」

  南霜輕道:「秦八爺懂得功夫,經常秘密進府,來與四姑娘見面。」

  陸思瓊眉頭微蹙,然想到先前龔景凡也常瞞著人過來找她,一時倒沒了指責陸思瑾的立場,且想到上回與那人見面的場景,神情便有些不自在了。

  南霜等了半天也沒聽到對方說話,不由開口:「二姑娘?」

  陸思瓊回神,喝了兩口茶緩了下情緒才又問話:「那你可知他們都說些什麼?」

  「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秦八爺每次過來,四姑娘都將奴婢遣了出去,他們在屋裡說什麼做什麼,奴婢實在不曉得。」

  「那她自己的想法呢?」

  「奴婢瞧著,四姑娘心裡約莫是中意八爺的。只不過,八爺為人不苟言笑,不比李公子會討人歡心,如今四姑娘自個兒也是矛盾著。」

  陸思瓊聽了,也說不清到底是什麼感覺,都是閨中少女,並不好點評她人感情。

  於是,她換了個話題:「上次二夫人去找她,你可查清了是什麼事?」

  「奴婢查明白了,前幾日奴婢就想來稟明您的,可是姑娘病著,周媽媽讓奴婢待您好了再過來。

  原是這樣的,二夫人與四姑娘在外面秘密安置著產業,幾月來已購置了不少鋪子酒樓,好些都掛在四姑娘名下,二夫人每回到蘭閣,便是尋四姑娘敲章的。」

  「安置產業?二嬸怎麼會和她,」陸思瓊捉摸不透,「到底是怎麼回事,那枚印章是什麼?」

  「好像,與三老爺有關。」

  「三叔?」

  陸思瓊驚訝,三叔好些年沒回京了,今年又是不回來的,平日裡連封家書都少。

  「你且細細說來。」

  南霜便道:「具體的奴婢不知,只是隱約知道,三老爺這些年是寄了不少家書和錢財回來的,也不知如何就落到了二夫人與四姑娘手上,她們將這些銀子添置了鋪子。」

  陸思瓊驚詫起身,私吞三房錢財,這事兒可大了!

  這種事不是一朝一夕的,四妹妹沒這麼大本事,定是王氏和二嬸做的。

  想起王姨娘這人,陸思瓊便煩躁,人都去了那麼久還造孽,讓長房以後還如何面對三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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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5 17:57:2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四章 除夕

  紙包不住火,這事能被自己知曉,早晚也會東窗事發。

  手撫著額頭,陸思瓊都不知該如何替陸思瑾善後,這種事但凡宣揚出去,可不是丟父親的臉面?

  書繪猶豫著開口:「姑娘,要不將這事告訴夫人,讓夫人處理?」

  「這也行。」她確實沒這個立場做主。

  次日午後,陸思瑾果真備了厚禮去相府賀年。

  陸思瓊小寐之後,見外面陽光甚好,便著了素絨繡花薄襖,披上斗篷出了門。

  錦華堂的人見她過來,忙不迭進去稟了話,宋媽媽疾步相迎:「二姑娘,您怎的出門來了?這身子還沒大好,有什麼事差人回稟聲夫人就是,竟親自前來。」

  瞧她這緊張的模樣,陸思瓊笑了道:「不礙事的媽媽,我在屋裡都快躺了一個月,今日起榻覺得好多了,便來給母親請個安。」

  「快,快請進來。」

  宋氏也是著急她身子,上下仔細詢問了番見其果真沒有大礙才鬆了口氣,半似埋怨了道:「有什麼要緊事非自己過來,你讓丫鬟過來傳話我過去不也一樣?」

  話落,望向嬌園裡隨侍來的侍女們,開口就要發落。

  見狀,陸思瓊搶先了道:「母親不必埋怨她們,我是主子,想做什麼她們也攔不住。

  原也沒什麼事,只是終日在屋裡顯得無趣,明日就是除夕,府裡上下裡外熱鬧著,我在院子裡有些閒不住。」

  「是,明兒除夕。早前你祖母還問我,今年你是在嬌園裡用膳。還是與大家一併在正廳用。」

  陸思瓊表情微滯,片刻莞爾:「大過年的,一個人在屋裡怪冷清的,還是和母親們一起吧。」

  宋氏即笑,「我也是這般想的,一家子總要熱熱鬧鬧的才好。原只是擔心你身子,既然好多了。自沒有單用的道理。」

  兩人攜手寒暄了幾句後。陸思瓊便沖宋媽媽道:「媽媽,你帶人先下去吧,我有些體己話同母親說。」

  宋氏也明白繼女特地過來定不是無緣由的。同望向自己的近侍點了點頭,只等屋內就剩她二人了才問:「瓊姐兒是有什麼事嗎?」

  陸思瓊便將陸思瑾聯手二嬸母將三叔寄回來的書信與錢財私自截下的事說與了她聽,宋氏神色一點點凝重,顯然亦是大吃一驚。

  越聽下讓憤怒。「這、這定是王氏跡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來,你二嬸母也真是。都是自家妯娌,何苦要做這齷齪的勾當!」

  手抓著桌子沿邊,極力克制著心頭的惱怒,「簡直是荒唐。這要我如何和侯爺與老夫人開口?

  她們做出這等行徑,真是沒把家法放在眼裡,回頭你祖母曉得了。怕是了不得。」

  三老爺可是侯爺的親兄弟,老夫人常日思念在外幼子。平日對三房就很是照顧疼愛,若被她知道這個事,肯定雷霆震怒。

  「女兒覺得茲事體大,所以特地請母親定奪。」

  聞言,宋氏心裡一方面欣慰眼前人先將事說與了自己聽,另一方面到底也帶了幾分埋怨。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讓自己出面,回頭既得罪了二房又損了侯府顏面,更關鍵的是三房還不定能記得自己的好。

  但她畢竟是主母身份,心底再矛盾也不能在子女面前表露出來,是以面上一派深思熟慮,「這事你既同我講了,我一定會給你三嬸母一個交代的。」

  「是。」陸思瓊低聲應話。

  宋氏端量了她一會,突然說道:「不過,咱們長房與三房是嫡親的血脈,肯定不能鬧出自相爭奪的笑話來。

  瑾姐兒雖說不像個樣,但到底是你的姐妹,我們不得不保。」

  陸思瓊眉眼一跳,這意思,是要讓二嬸母她一人扛下來了。

  只是繼母的考慮,有她的道理,自己並不好說什麼。

  「您做主便是。」

  宋氏見她識大體,也很滿意,話題便算就此揭過去了。

  出了院子,陸思瓊步伐一慢,同身邊人道:「書繪,你去找下三姑娘,給二嬸母她們提個醒吧。」

  「姑娘?」後者茫然。

  陸思瓊卻沒解釋,只抬眸望了望,語氣悠悠:「去吧。」

  權當自己還三妹一個人情了,那日懿旨被焚的事累她思過受罰,總是自己虧了她。

  書繪很快回來嬌園,回道:「三姑娘讓奴婢代為轉達謝意,這事是她們的錯,只是馬上就是除夕,她說等過了年自會同老夫人和三夫人請罪。」

  「嗯。」

  陸思瓊閒來無事,翻出了早前的繡花樣子簿,看得入神。

  申正的時候,陸思瑾歸來,進府後不回自己院子,反倒匆匆去了靜安堂。

  寒日裡的夜幕來得格外早,陸思瓊在屋內等了片刻,對外喚了寶笙進來,「你去蘭閣附近轉轉,別驚動人,只找南霜取了信就回來。

  這幾日府裡事多,讓她不必過來回話了。」

  總往這跑,難免讓人發現。

  寶笙出門去了許久,直等都過了晚膳時間才回來。

  陸思瓊接了信打開,紙上只寥寥數字:奉賓幾日,自當送回。

  沒有確信,卻也鬆了口氣。

  秦家沒道理來騙自己,畢竟人已在她們手上,真不送回來自己也沒辦法,現在回復說過幾日再把師姑送回來,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奉為賓客,也就無性命之憂。

  起身走至櫃旁,將雲煙繪雲雀的燈罩執起,信紙點燃,瞬間化為灰燼。

  她沒特地打聽陸思瑾在相府裡的事,可第二日晚間闔府用團圓膳之際,老夫人沒忍住歡喜,還是將好消息告知了大家。

  她笑得格外欣喜:「昨兒個我讓四丫頭去相府給秦夫人請安,她帶回來個信,說等過兩日,秦家的人便要登門提親來了。」

  說完又看向陸思瓊,笑容愈發得合不容嘴:「今年咱們府裡可謂是雙喜臨門,瓊姐兒和瑾姐兒姐妹倆的歸宿都定下了。」

  陸思瑾滿臉嬌羞,低聲乖巧的回道:「一切還都虧了祖母與母親替我安排。」

  旁人自是恭喜不斷。

  四夫人楚氏慣是會說話的,這等場合自是接了話附和婆母:「可不是?咱們府裡的姑娘個個被老夫人教養得極好,這京中子弟可不爭相搶著要求娶?

  之前二姐兒的定親禮過了,我們就想著秦家那邊何時要有動靜,沒想到轉眼就真的輪到四姐兒了。

  瓊姐兒瑾姐兒,這杯酒嬸母可要好好敬敬你們姐妹,都是有福氣的。」

  長者敬酒,聞者自不約而同的舉杯站起。

  然陸思瓊的杯子剛湊到嘴邊,宋氏就先起身開了口,同楚氏道:「她們倆哪當得弟妹你的酒?瓊姐兒身體不好,這兩日才剛下床,還是別叫她喝了,我與弟妹乾一杯如何?」

  「大嫂果真還是最疼瓊姐兒的,怕是比疼瑤姐兒還要多。」

  楚氏堆著滿臉笑意,話卻意味聲長,口中提的是瑤姐兒,眼睛看的卻是陸思瑾。

  宋氏伸手撫了撫身邊親閨女的臉頰,似沒聽懂那層意思,如常道:「四弟妹說笑了,都是我的女兒,一樣的疼。」

  「大嫂說的是。」楚氏應話,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她坐下後,又看向二夫人孫氏,見其一同以往的沉默寡言,語氣調笑了道:「二嫂要抓緊了,三姐兒年紀也不小了呢。」

  孫氏心裡記掛著東窗事發的那件事,滿心都是忐忑,哪有心思應付人?隨口應了個「嗯」字便不再言語。

  她們母女垂著腦袋,可因著往日就沒什麼話,眾人也是見怪不怪。

  只是,陸思瑜的眼神,到底時不時的看向二堂姐。

  散席的時候,陸思瓊身子虛早退,而她也緊隨其後,告聲離開。

  陸思瓊留意了她席間眼神,知其是有話同自己說,出了門並未走遠。

  果然,沒多會人就追了上來,「二姐。」

  陸思瑜伸手攀住她胳膊,低聲問道:「那件事,你怎麼知道的?」

  陸思瓊沒有細言,語氣淡淡:「做了總是有痕跡的,妹妹現在再追究這些,也無意思了。」

  「那事我真不知,還是聽了姐姐丫頭的傳話我去找了母親才曉得。

  二姐,你可幫幫我和我娘,四妹現在有秦家傍身更是有恃無恐,祖母是再怎麼生氣也不會動她了。」

  陸思瑜滿心都是著急,知道這雖本是長房二房的事,但如今怕只有她們要擔責了。

  「你讓嬸母自己去找祖母說吧,若是等母親出面,就真的傷了和氣。」

  陸思瓊說完,裹了裹身上披風,轉身走遠。

  這幾日她可得緊著自己身子,四表姐出嫁的時候,一定要去送她。

  團圓膳後,眾人皆陪老夫人回了靜安堂,一家子聚在一起說說笑笑,直等守了歲才散場。

  德安侯讓妻子先回去,自己同母親進了內室,剛坐下就皺眉:「娘,瑾姐兒的事,您怎麼事先不和我說一聲,這就定下了?」

  「怎麼,難道你認為不能定?」

  陸老夫人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讓聞者很是不悅。

  德安侯站起身,來回踱步,心情十分煩躁:「秦相是什麼人?咱們府離他們家越遠越好,您居然要結這門親?

  那回頭,二府還怎麼抹得開關係?娘,您這不是存心搗亂嗎?」竟難得的語不擇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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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放棄

  聞言,陸老夫人面色一惱,橫目反斥:「青哥兒,你這是什麼話?!我難道還能害了你閨女?

  你把瓊姐兒當閨女,可別忘了瑾姐兒才是你親生的。秦相是瓊姐兒的生父又如何,我還就是為著這點,才由得瑾姐兒與他們秦家往來。」

  德安侯一噎,面色頹然。

  須臾,仍是止不住那份疑惑:「母親,您這是何故?」

  德安侯是不願同秦相府有過多牽扯的,怎肯將女兒嫁過去?他滿心裡都是不樂意,偏偏眼前人就非做這個主,著實無奈。

  老夫人胳膊撐在身後的壽字引枕上,半仰著語氣凝重:「你坐下。我不是不曉得你的顧慮,秦相的為人我也有所耳聞,瓊姐兒冠了咱們家的姓,以他的驕傲肯定不會罷休。

  但他找你放話也有一陣子了吧?至今都沒什麼動靜,可見是不想兩家撕破臉皮的,他們家既然還願意同侯府維持這層明面關係,甚至讓瑾姐兒與他們親近,我們何不就成全了此事?

  等到兩家成了姻親,再怎麼說總比現在沒關係的好說話些。屆時有瑾姐兒從中周旋,就算真要鬧起來,也不會太難看。」

  德安侯總覺得母親想得過於簡單,她雖有謀慮,可到底是宅門之婦,哪懂得其他?

  依著秦相的秉性,若真想動侯府,可不會說因為個什麼姻親的緣故就妥協了的。

  但她是自己母親,身為人子,終是不能太忤逆對方。

  憋著一肚子苦悶,他回到錦華堂。

  宋氏披了外裳坐在炕上等他,見丈夫進屋忙讓丫鬟打了熱水過過來。親自服侍著洗漱。

  見其總愁眉不展,她柔聲了詢問:「侯爺是為瑾姐兒的婚事不高興了?」

  妻子善解人意,德安侯對她雖無愛意卻也敬重,此刻心煩正想找人說話。

  是以,並不瞞她,索性坐下了與她抱怨:「你說,娘這是怎麼想的。竟能同意這樣的親事?

  秦家那是什麼樣的人家。旁人家上趕著去是旁人家,我們侯府怎麼能一樣?」說著,又無奈的拍了下桌案。

  宋氏心知。過去秦陸兩家雖沒什麼交情,可也沒有恩怨,若不是因為瓊姐兒,完全犯不著這般排斥。急急的和秦家人撇開關係。

  可偏生瓊姐兒身世這事,丈夫從未主動與自己提過。

  話不能說透。許多話也便不怎麼好開口。

  她猶豫了再三,還是沒忍住,抬眸望著對方:「侯爺是為了瓊姐兒,所以不肯與相府往來親密?」

  德安侯訝然。抬眼望去,燭光下妻子面容姣好嫻靜,不見慌亂亦沒有絲毫怨氣。一如既往的柔順。

  「你、你都知道了?」心生愧疚,說話都底氣不足。

  宋氏微微一笑。站起身至旁替他捏肩敲背起來,「瓊姐兒與妾身都說了。侯爺您不必覺得難以啟齒,妾身自進府那日起擔了她一聲「母親」,那這輩子她就是我的閨女。」

  後者心頭一熱,按住肩上妻子的手,轉而握住,「這些時日來,我一直想和你講,總不曉得該怎麼開口,沒想到瓊姐兒倒先與你坦白了。」

  他竟不知,她們母女的感情處得這樣好。

  欣慰的點點頭,拉過她又坐下,「你既然知道這個,那也就明白我為何不想四姐兒與秦家結親了。」

  「侯爺有侯爺的考慮,母親也有她的思量。」

  宋氏勸道:「瑾姐兒性子好強,心思又多,之前因著甄家姑娘的事兒,妾身身為人母,已有教管不嚴之責。

  那件事,咱門侯府是不得不護短。說來,也是過去妾身的疏忽,讓王氏教壞了姐兒。」

  德安侯聞言下意識的皺眉,反感道:「好端端的,提這個做什麼?」又不是什麼光榮的好事!

  「是,是不該提。妾身是想說,終歸是妾身過去怠慢了瑾姐兒的教養,她這陣子又教養在老夫人身下,平日裡許多事與我也是不肯多言。

  我本是失責,就怕孩子心裡頭怨我。

  瓊姐兒的事我們是心知肚明,可她不知道,回頭若以為是我這做母親的見不得她好,阻了她的姻緣,可不是又生嫌隙嗎?」

  「她敢?!」德安侯一怒。

  宋氏嘆氣,無奈道:「侯爺是不知道,姑娘家心裡想法多。就為她姨娘的事,心裡也是埋怨極了我和瓊姐兒。

  早前陣子,就在我這屋裡,與我都回嘴也不是一兩回了。」

  德安侯怒目,「王氏的事是她咎由自取,怎麼也怪到你和瓊姐兒身上?年紀輕輕就起這種心思,衝撞嫡母長姐,她還有沒有點規矩了?」

  「侯爺別動怒,終歸還是孩子,王氏病故她心裡難受也是難免。」宋氏端起茶,讓丈夫息怒。

  德安侯由著身邊人撫背順氣,「也虧得你性子好,但以後可不能容她這般放肆了,你總是她母親!」

  聞言,宋氏的動作一頓,表情僵滯。

  後者一看,就知道還有事,連忙詢問。

  宋氏翕了翕唇,像是有些為難,好半天才打定主意開口:「最近有個事,妾身一直堵在心裡,不知要怎麼處理,還請侯爺給拿個主意。」

  妻子鮮少拿內宅瑣事來擾他,德安侯不免好奇:「何事?」

  「唉,還是王氏造下的孽,如今卻要讓四丫頭來背了。」宋氏一臉心力交瘁,「只是牽扯進二房和三房,事態有些嚴重。」

  說著,凝著丈夫表情,將事情巨細道了個明白。

  她說得委婉,但氣得德安侯直接摔出了手中杯子,「洸當」一聲。

  茶水灑了一地,「混賬,簡直是混賬,我怎麼生出個這樣的孽障來!」

  「侯爺快別氣。氣著身子犯不著。」宋氏趕緊上前。

  外頭的人聽到動靜,至門外侯了好一會也沒見傳喚,又退到廊下。

  「你平素事忙,又要照顧瓊姐兒哥兒她們,難免顧不到瑾姐兒。

  王氏以前都教了些什麼,好好的姑娘被她作踐成了這樣的品行。老夫人也是,只管寵著縱著。慣得她欺上瞞下。做出這種事來!」

  他向來仁孝,能對老夫人說出這樣嚴重的話,可見是震怒難平。

  宋氏心裡一鬆。可見沒怪到自己。

  「為今之計,是要怎麼處置?三弟常年在外,可總有回來的一日,到時候與三弟妹一對上話。事情就藏不住了。」

  「藏?難道你還想替那個孽障瞞下去?」

  德安侯立著身子,一伸手指向門口:「去。去把那孽障綁了,送到明淨堂去,讓三弟妹發落!」說完,又負手在後。來來回回走著。

  「侯爺,今兒除夕,又這麼晚了。也不好去驚動三弟妹。等明兒一早妾身立馬處置了,只是瑾姐兒到底年紀小。指不定更多的還是二弟妹從中……」

  宋氏仔細留意著身邊人神色,沒有把話說完。

  「你是這家的主母,這種事儘管處置。」

  德安侯崇兄友弟恭,並不想和各房鬧僵,氣息難穩著只是因為陸思瑾,「原以為上次的事她會長教訓。屢教不改,當初就不該姑息了!」

  「是,侯爺說的是這個理。瑾姐兒這樣的品行怕是改不了,我原也愁著這孩子以後歸宿的事。

  您說,若正兒八經的說個人家,沒得將來被親家嫌棄,又笑話我們侯府。如今正好秦八爺主動求娶,將來怨不到咱們。

  何況,母親已默許了她。依妾身看,您又何必去拂她老人家的顏面?遂了這事兒,不說是否要緊,總也是份牽制相府的力量,就當是為瓊姐兒著想了。」

  宋氏這話,明顯就是想把這禍頭子送去秦家的意思。

  德安侯對次女的最後一份疼護也消失殆盡,由失望轉到絕望,索性放棄了。

  大過年的好日子,被這麼些事擾了心,最後隨手擺了擺,無所謂道:「你看著辦。」

  宋氏頷首:「是。」

  他想了想,又添了句:「只別委屈了三房和老三那幾個孩子,你明日親自去賠個不是。」

  「妾身明白。」

  見事情由丈夫發了話,宋氏明日去靜安堂說話也有了底氣,便不再多言。

  半夜裡下起了雪,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

  第二日,天還沒亮,外面的雪光透過軒窗的明紙照進來,倒亮堂許多。

  夜裡又添了銀碳,燒得溫暖如春。

  然陸思瓊剛一動身子,還是忍不住一個哆嗦。

  她身子雖好了不少,但依舊畏寒,賴在寢被裡不願起來。

  正月初一是大日子,陸思瓊是要去給家中長輩叩拜行禮的,再怎樣也怠慢不得。

  書繪繞過屏風走進來,見主子已醒,含笑道:「姑娘怎麼醒來也不喚奴婢一聲,奴婢們好進來服侍。」

  陸思瓊慵懶得蜷著身子,難得嗔道:「若不是大日子,還真不願起。」

  聞者應話:「姑娘,您是晚起慣了。」揶揄了笑容添道:「不過今兒您倒也不必早起,是能再繼續躺會。」

  本欲起身的陸思瓊反問:「怎麼?」

  「一大清早的夫人就領了四姑娘去老夫人處,後來二夫人三夫人都去了,倒是沒見四夫人,到這會子還都沒出來,靜安堂裡可熱鬧著,想是有什麼事。

  侯爺發了話,說今日的規矩等午後再行,讓其他人先不必過去了。」

  「噢。」陸思瓊兩手緊了緊被子,心知早前的那樁事是要發落了。

  不過,涉及三房和睦及顏面,又是在正月裡,想必再嚴重的事也不會鬧大。

  果然,臨近午時,眾人從靜安堂出來,雖說彼此間氣氛有些微妙,但面上都不動聲色,看不出任何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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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息事寧人

  陸思瓊打發人去問了才知曉,原是一早宋氏帶陸思瑾才進老夫人屋,二夫人孫氏後腳便跟了進去。

  她搶先告罪,與老夫人只道自己是受了王氏挑唆才一時糊塗,因著她以往在府裡一直都謹小慎微,從未犯過錯,老夫人雖說盛怒卻也沒有重懲。

  隨後,二夫人又主動與三夫人請罪,並聲稱茂柳衚衕那邊她有座陪嫁的宅子,正臨近珀哥兒上學的學堂,打算將此宅送與三房作為賠罪。

  茂柳衚衕地段優渥,環境又好,孫氏家世一般,能拿出這所宅子來,也是見了誠意。

  三夫人身子骨不好,由琪姐兒攙著,得知原委後性子倒十分寬容,也沒有同老夫人落井下石,承了兩位妯娌的歉意,便回去了。

  老夫人斥責了宋氏一頓,罵她治家不嚴教女無方,讓陸思瑾最近都去三房裡侍疾,並抄寫《女則》十遍;

  又令二夫人將之前代三房打理的家財產業列上名單,三日後連同契鋪等一同交去靜安堂。

  事情處理得無聲無息,風瀾不起。

  這結果,也是意料之中。

  年中正是各府宴客往來的關鍵時期,陸家是世族,哪能傳出闔家不寧的風頭去?此事就算再嚴重,也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便是對陸思瑾的處罰,也只是尋了個旁的由頭。

  長房和二房聯手侵吞三房家財,這事自始至終,老夫人都被蒙在鼓裡。今兒又是來年頭一日,愈發覺得令人作嘔,心情自是不虞。連午飯都沒有用。

  見主子鐵青著臉,儘是怒意難平的模樣,俞媽媽寬了聲勸她:「老夫人也別往心裡去,索性如今皆已查明。

  三老爺房裡的終究沒落到別人手裡去,三夫人也不放在心上,一家子都還和和氣氣的。」

  「一家子?」

  老夫人橫目拍案,氣的髮指眥裂:「我把他們當一家子。她們可有記在心裡?

  這些年我是短了她們吃的還是缺了她們穿的。膽子如此之大,居然敢動老三房裡的念頭?!」

  畢竟嫡庶有別,她往日本就想念任職在外的幼子。沒想到今日被個庶房裡的欺負了去。

  「您快別動氣,二夫人今日主動認了錯,也拿出了茂柳衚衕的宅子,可見也是怕得緊。」

  「她要知道怕。還能做那樣的事?」

  抓著手邊的茶盞,老夫人恨得直咬牙:「平日裡見她不聲不響的。跟她做了這麼多年婆媳,倒不曉得這樣厲害,以前真是小看了她!

  主動先開了口,凡是都往那死了的王氏身上推。倒將自己的責任推了個七七八八,還一心拿瑾姐兒說事,簡直可惡。」

  明知如今府裡不可能動瑾姐兒。王氏又死無對證,她想得倒是極好。

  偏偏。自己得顧著老大顏面,得保全侯府聲譽,選在這樣的日頭鬧出來,真是便宜了她。

  俞媽媽又怎會不曉得眼前人心裡的不平,若非為了侯爺是絕不會忍氣吞聲的。

  因著二姑娘說了個高門第的婆家,府裡的姑娘個個都金貴起來,在相府都有意來求娶瑾姐兒的時候,是更不可能傳出絲毫關於陸府女兒品行不端的名聲出去。

  老夫人是如何都會保四姑娘的。

  長房裡是親生的,二老爺可不是嫡出,有氣自然撒在他們身上,可又因著年中不能發作,也難怪要動怒。

  「有得必有失,三老爺三夫人雖說吃了虧。可大夫人今兒可暗示了,以後五姑娘的婚事由她親自張羅,必定許個好前程。

  再說,二夫人也拿了所宅子出來……」俞媽媽弓著腰,賠小心的繼續寬慰。

  老夫人雖說面色依舊難看,聞言心裡到底受用了些。

  只是她驕傲慣了,嘴上嗤了聲接道:「她是琪姐兒的親伯母,這婚事前程自然要用心,以後她真能多幫襯著些老三房裡才是。」

  想起宋氏在自己面前卑微的神色,她容顏稍霽:「也虧得她有心,懂分寸,曉得說服老大同意了瑾姐兒和秦家的親事。」

  這也便是,她今日只罵了宋氏幾句的緣故。

  饒是她是這侯府的老祖宗,長子敬重著自己,或可能因為孝道而不違背自己勉強同意了,但這與兒子自願把瑾姐兒許出去的意義是截然不同的。

  「大夫人是最孝順您的,您以前不喜歡哥兒兄妹和二姑娘親近,她也就一直拘著瑤姐兒,可見是打心眼裡聽您的話。」

  老夫人自問拿捏住了長媳,滿意聽這話,表情漸漸好轉起來。

  瓊姐兒是侯府的,可不能被她宋氏一人籠絡了去。

  既是繼母女,凡事就有個度。

  未時一刻,眾人又齊聚在了靜安堂,晚輩同長者請安,長者賜物,同輩的則各自交換了過年禮,門外又放起鞭竹,很是熱鬧。

  陸思瓊不動聲色得打量了下幾位嬸嬸,孫氏蕭氏不見任何端倪。倒是四嬸母楚氏,兩眼一直在眾人身上轉悠不停,顯然是有所思量。

  她再如何吃得開,平時宋氏再如何被婆母訓罵,但誰是這侯府的當家主母,闔府上下誰心裡都有數。

  老夫人永遠不可能放心一個庶出的媳婦主持中饋。

  冬日晝短,鬧了半下晌,老夫人索性又賜了茶,大家圍在一起話家常,晚間的膳食自是在靜安堂用了。

  散場的時候,天又飄起了雪。

  晶瑩的雪花隨風飄落到臉上,涼意直達了人心底。

  書繪撐著傘,陸思瓊攏了攏身上斗篷,脖子都縮了起來。

  竹昔一手扶著她一手提著燈籠,特別仔細著腳下。

  昨日的積雪還沒有化,新落的雪花又濕了婆子們掃開的道。

  走出院門,這麼一小段路,陸思瓊的鞋襪就濕了。她皺著眉頭。特別不喜歡這樣的日子出門。

  才要下階,身後傳來一聲「二姐姐」,轉身只見裹了碧水青斗篷的陸思琪正獨自打傘走來。

  她略疑惑的看著她,等人近了問道:「五妹妹有事?」

  這大冷的天,她還真沒興緻與人站在檐下說話。

  陸思琪最細心,平日也好體貼,提著裙擺笑道:「祖母留母親下來說話。惦記姐姐身子不好。讓我送您回院子。」

  「都是自己人,談什麼送不送的。」

  陸思瓊不愛講究這些,也不想太過生疏客套。但與眼前人相處的這陣子雖也融洽,往來也頻繁,可怎麼都不交心。

  她自己也說不出具體。

  陸思琪已經從竹昔手中接過燈籠,又扶了她胳膊。提足道:「姐姐身子要緊,莫站在風口上了。」

  竹昔只能接了五姑娘手裡的傘,替她打著。

  她獨身一人,連婢子都不帶,明顯是有話說。

  但又裝得一臉隨意的模樣,很安靜與她走著。好長一段路都沒出聲。

  只等看得見了嬌園門口的燭光時,才當著陸思瓊的人說道:「今早的事,母親讓我來謝謝二姐。否則咱們還不知父親這些年來……」

  她說著止住,聲音一啞。有些哽咽:「原來父親不曾忘了我和母親。」

  陸思瓊見她如斯表情,只好出言安慰。

  頃刻,又言了道:「五妹妹怕是謝錯人了,這事兒是母親查明了,又是祖母給你和三嬸做的主,與我卻是不沒關係的。」

  「姐姐莫要否認,你或許覺得不值一提,但於我和母親卻是極大的恩德。」

  轉眼就到了院門口,陸思琪駐足,不顧雪花飄在她的肩頭,半福了身子行禮:「總是是要多謝姐姐的。」

  話落,向竹昔取回自己的傘,若無其事般再道:「姐姐到了,這會子想必祖母和母親也談得差不多了,我就先走了。」

  對她先前的話,陸思瓊不置可否,只淡了語氣:「五妹妹慢走。」又指了竹昔,讓她把燈籠遞給對方。

  看她轉了身,陸思瓊忙不迭鑽進院子,入屋後就一直團在炕上,又命人進來添炭火。

  她著實凍得緊。

  周媽媽見她這模樣就好笑:「姑娘還跟以前一樣,天一下雪就怕得跟什麼似的。如今是做姑娘,府上擔待著不計較,若以後成了姑奶奶,過年裡少不了各處走動,可怎麼好喲?」

  雖是打趣的語氣,但說者無疑,聽者有心。

  聽到「姑奶奶」幾字,陸思瓊臉頰一紅,也分不清是剛在外凍得還是進屋後暖出來的,只低著頭喃道:「是啊,要我都嫌棄自己呢……」嘴上說著,身上被子卻又裹緊了兩分。

  周媽媽看得直樂,「不過姑娘親事都定下了,二爺也肯定是疼您的,倒不必擔心這些。」

  陸思瓊的雙頰徹底通紅,連耳朵都燒起來了,「媽媽下去吧,我這讓她們服侍後便就寢了。」

  「好,老奴這就下去。」周媽媽只道主子面皮薄說不得,也不讓對方尷尬。

  等她拾掇好了要上床歇息,書繪方忍不住問:「姑娘,奴婢一直奇怪,五姑娘怎麼會知道的是您給她們做的主?」

  陸思瓊不以為意的上床進寢窩,隨口應道:「她不是說了,是三嬸母交代的嘛。」

  「可三夫人十日裡有七八日都病著,這些年一直在明淨堂裡和誰都不往來的,怎麼會曉得這些?」

  陸思瓊眼珠子轉了轉,「想知道總是有法子的。」

  書繪點頭,復又忍不住開口:「三夫人真是頂好的性子,這樣大的事都能原諒。」

  「祖母要息事寧人,她配合著罷了。」

  陸思瓊語氣深長:「三嬸母是極聰明的人。」頓了下,語氣微深,「你也莫來套我的話,咱們院子與那邊不必太親近,如常就好。」

  書繪到底因為試探主子心思而心虛,聞言再不敢多話,落了簾帳就去外室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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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5 17:58:0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七章 送嫁

  雪花接連落了兩日,天也越發寒了,可絲毫不減大家走親串戚的熱情,過年的喜慶依舊瀰漫著整個京華,各府門庭往來若市。

  好幾日,宋氏都帶著府中的姑娘少爺出門拜會;而府中平日迎人,則由楚氏陪著老夫人接待。

  陸思瓊是說了親的閨閣女兒,又因身子嬌弱,推了一切應酬,終日窩在她的嬌園裡。

  初六那日,榮國公府的車駕來侯府接表姑娘。

  往年陸思瓊都是在中元節前才去周家小住,此次提早亦是因著後日就是周嘉靈的好日子。

  她們姐妹感情極好,將她接去陪伴幾日是情理之中。

  陸老夫人親自接待來人,含笑著說了客套恭喜的話,再讓人把陸思瓊請來,當著周府的人交代道:「你四表姐出閣,原是早想將你送去好多住幾日,只你母親與我念著你身子不好,怕反衝撞了新嫁娘。

  如今既休養得差不多了,快隨你外祖母的人過去,等你表姐和羅世子正日子那天,我們去國公府賀喜,再將你接回來。

  瓊姐兒你且記著,在外凡事注意,莫給你外祖母和大舅母添了麻煩。」

  「孫女知道了。」

  聽到她乖巧的應話,老夫人笑著點頭,讓楚氏送她出門。

  楚氏拉著侄女的手往外面走,邊轉首看她邊道:「好在你如今身子好了許多,若還是年前那副模樣,老夫人定不安心你此行。」

  「嬸母掛心了,我已大好。」

  楚氏替她攏了斗篷,滿目關切:「天寒地凍的,總要留心。你瞧這枝上的雪都還沒化完,近來真是寒得緊。」

  陸思瓊莞爾,溫聲回道:「嬸母也要多保重身子。」

  後者對視而笑,遲疑了片刻試探道:「我見你二嬸這幾日好像不太自在,也沒聽說是哪裡不舒服,瓊姐兒可知道?」

  陸思瓊一訝,吃驚反問:「二嬸身子不好嗎。可瞧了大夫?」

  楚氏目光倏深。須臾搖頭,「她沒說,許是不打緊吧。」

  「哦。」

  此後一路無話。

  待人上車後。楚氏才轉身,緊了緊身前白絨暖手筒中的雙手,嘆道:「我瞧瓊姐兒的模樣,怕也是不知情的。」

  旁邊的楚媽媽回望了眼。疑惑的應話:「這幾日明眼人都瞧得出來二房和三房間有嫌隙,老夫人又責罵了大夫人。奴婢總覺得是出了大事。

  夫人剛既已開了口,怎麼不趁著這機會問下去?二姑娘肯定曉得的。」

  「她那表情,便是曉得也不會同我說。」楚氏倒不如何失望,就是失落。

  她侍奉老夫人這麼多年。往日人前表現得再如何喜歡自己,深層裡的事兒卻一件都不與她講,到底是因著庶房裡出來的。

  「夫人不如去二夫人處坐坐?」

  楚氏抬眸。「找她?」並不引以為意,「府裡瞞得這樣緊。大致不是什麼好事,若和二房有關,她能與我說?」

  後者即道:「夫人想想二夫人在府裡的處境,若她真犯了事,得罪了三房,指不定心裡正愁著呢。」

  聞言,楚氏琢磨著有些道理,便改道往清暉堂的方向去了。

  陸思瓊到周家的時候正過午時,正趕上靜頤堂擺午膳。

  董媽媽聽到動靜迎出來,「表姑娘可真趕巧,老夫人估摸著時辰差不多,才吩咐人傳膳,您就來了。」

  陸思瓊笑著進屋,四表姐已坐在了位子上。

  兩姐妹一見,周嘉靈起身:「瓊妹妹,快來。」

  周老夫人捨不得即將出嫁的孫女,最近都把周嘉靈喚在身邊,也順說些為妻之道和在夫家的規矩。

  此刻見了外孫女,招招手讓其在自己另一側落座。

  陸思瓊因著年前受寒,許久沒出來走動,看到自小親近的人,心情甚好,笑容亦十分明媚。

  三人歡喜得用完午膳,又回了主屋話家常。

  陸思瓊終究是精神勁不足,周嘉靈也沒了以往的靈氣和活潑,嫻靜得坐在那,笑起來時也不比過去明艷,總似拘著些什麼。

  周老夫人有午睡的習慣,約莫未時,董媽媽服侍她上了榻。

  陸思瓊姐妹便退去了暖閣。

  私下處著,周嘉靈比剛剛隨意了幾分,握著表妹雙手上下打量。

  半晌,她鬆了口氣:「還好如今又可以活蹦亂跳了,上次將你強拉去永昭伯府害得你病這麼些時日,可把我急壞了。

  前幾日,我去公主府,蕙寧姨母還問起這事,虧得景凡表哥不在,否則定要怪我。」

  「表姐怎麼記到了現在?我這身子一到冬日就這樣,你又不是不知,何必介懷。」

  說著,陸思瓊聲音微頓,轉而問對方:「姐姐去公主府了?」

  周嘉靈點頭,「就初三那日,隨母親過去的。蕙寧姨母還向我問及了你,我終日在家,也不十分清楚。」

  「還多虧舅母送了師姑來,我已無礙。」

  聞者即道:「好在是尋來了師姑,否則我和母親祖母誰都不會放心的。」

  屋裡才燒起地龍,仍舊透著寒意。

  周嘉靈從丫鬟手裡取來湯婆子遞給對方,「我原是想領你回我院子去的,沒讓人先準備著,倒忘了你受不住,妹妹先用這暖暖手吧。」

  話落轉身,又吩咐道:「先去燒個爐子來。」

  陸思瓊確實覺得寒,化雪的時候最是冷,也就沒阻止。

  「姐姐近來,在家都做些什麼?」

  周嘉靈嘆氣:「左不過是學些持家之道,娘每日清早招我去身前說道理,教我看帳管帳;下午讓嬤嬤給我講規矩,還言我女紅不好,最近又學著呢。」

  她以前肆意,家裡對她也縱容。許多事學得都不嚴謹。

  但如今要嫁去的是王府,羅世子又是王府繼承人,周嘉靈以後便是王妃,是要主持中饋的。

  何況,這嫁過去的目的,也不只是做人媳婦這麼簡單,身上擔著責任。自不可能輕鬆。

  陸思瓊聽得出她話中的無奈。心中亦是惆悵。

  放在過去,舅母只願讓表姐許個中意人家,下半輩子輕鬆自在也不必理那些旁的。

  可如今。嫁得雖還是周家一早相中的羅世子,但意味全變了。

  何況,還有先前國安太妃壽宴時的那一遭……

  似與她想到一處去了,周嘉靈羨慕得望著她:「我還真嫉妒妹妹。與景凡表哥情投意合,將來成了親日子自是不必說的。」

  陸思瓊臉頰一紅。低頭道:「姐姐別打趣我。」

  「不是打趣,是真真的替你高興。」

  周嘉靈語氣悠悠,神態極其認真,「景凡表哥和我們一起長大。待人只是面冷心熱,妹妹以前雖和他不怎麼玩到一塊兒,但表哥的心意連姨母都看得出來。可見是把你藏心底的。

  從小,大姐、我和你三人總是最要好的。如今大姐進宮成了皇家人。表面風光可心底裡也是好多苦;而我,原以為和他能有段好的姻緣……」

  說起羅世子,她閉了閉眼,心裡十分苦澀:「怕也是不能再想了。好在,妹妹你能嫁得意中人,景凡表哥定會一心一意對你好的!」

  陸思瓊見她嗓音已透哽咽,雙眸一酸,心頭也是難受。

  她伸手握上對方雙手,啟唇輕喚:「姐姐。」

  周嘉靈抬手擦了擦眸眶,仰頭若無其事道:「我就是一時感概隨便說說,妹妹你別覺得我很可憐似的。

  比起大姐,我已經好上許多了。」

  陸思瓊眼淚,再也抑制不住。

  姐妹倆抱作一團。

  之後的時間,陸思瓊與她可謂形影不離,連著兩夜都是一同就寢。二人談起幼年時光,生出不捨的同時又感慨不已。

  正月初八,榮國公府滿府喜慶。

  陸思瓊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全程陪著人出嫁,看著表姐盛裝喜服,看著她行過一系列風俗,看著她同舅父舅母拜別,看著敬王府的花轎將她接走……

  那吹鑼打鼓的聲響,似一直縈繞在她耳邊。

  國公府門口看熱鬧的賓客漸漸散了,她仍怔怔得望著街口方向,難以回神。

  四表姐,就這麼出閣了,以後再想見她,便不是來周府就能見到了的。

  「瓊妹妹?進府去吧。」

  身後傳來熟悉的喚聲,陸思瓊轉身,見是周希禮,微微屈膝:「三表哥。」

  周希禮走至她身旁,語氣關懷:「花轎都走了許久,門口風大,快些回內院吧。」

  尋常的女眷賓客都在內院,自是不必送到這大門外來。

  但陸思瓊剛攙著表姐出來,一步一步,便是交到了喜娘手中,步伐還是跟著過來了。

  舅母們因著還要招待客人已退了回去,現四下一看,唯有一些外院吃酒的男客,意識到不妥,忙低頭應聲,「多謝表哥提醒。」

  周希禮護在她身邊,「我陪妹妹回去。」

  她原是想推拒,一時卻沒理由。

  周希禮已先提了足,「表妹請。」

  原是極好關係的表兄妹,可自打陸思瓊那次無意在朝華樓聽到那番話,得知了眼前人的情意後,相處起來便再難自然,也總是有意無意的避著對方。

  周希禮亦似曉得她的心思,彼此心照不宣,從未有過逾矩。

  他一路將她送進垂花門,隨手招了丫鬟讓她陪著表姑娘,又對陸思瓊道:「今兒府中人多,妹妹還是早些回席面吧。」

  陸思瓊再次福身謝過:「我知道了。」

  周希禮看著她的身影走遠,才舉步回去。

  然陸思瓊剛踏上偏徑,就碰見滿臉不可思議的陸思瑾。

  後者兩手發顫,像受了極大的打擊,雙眼炯炯的盯著她問:「二姐,剛剛那位,可是周三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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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木已成舟

  見她大驚失色,陸思瓊語聲如常:「四妹妹真真極好的規矩,公然打聽起這些?好在我是你家姐,否則傳出去沒得辱了陸家的名聲。」

  陸思瑾聽後,也顧不得這話中的嘲諷,只近前兩步又問道:「二姐只說是不是便可。」

  「你如今是越發識體了,這裡是什麼地方,由得你問東問西。」

  陸思瓊不答反道:「不在席面上陪著母親祖母,來這作甚?他是與不是,皆與你無關,左右秦家都已備好了聘禮,只等後日就登門了。」

  這是在提醒她。

  朝秦暮楚,總不是女子所為。

  終究是不想看陸思瑾做出那等髒污事來,畢竟德安侯府養育了她一場,眼前人縱有再多不是,也都是父親的女兒。

  陸家對她有恩,若非逼不得已,陸思瓊亦不希望她與那李三公子真有什麼牽扯。

  陸思瑾則渾似沒聽見一般,眼神凝滯著垂花門的入口。

  身旁腳步聲響起,她默了默,提足跟上。

  國公府喜宴散卻,陸思瓊隨家人回到陸府。

  她依舊沉浸在表姐出嫁的氣氛裡,想著她之後在敬王府的日子,又想起那位有過一面之緣的羅世子,一顆心總懸著不定。

  靈表姐最受不得約束,更別說隱忍委屈,她如今端著大家閨秀的賢良溫順,陌生得都不似她了。

  想著想著,又聯想到了自己身上。

  她與他的婚期定在明年七月。

  女子出閣後的生活……

  她這邊閨心大動,憧憬著未來的日子,蘭閣裡卻是個不平夜。

  南霜跪得直直的,同位上的人磕頭解釋:「姑娘。奴婢真的不是故意騙您,您今兒也看到了,周三少爺的身段與李公子相近,那日亭中那麼多人,奴婢也不敢肯定。」

  「不敢肯定你就敢把人給我指出來了?」

  陸思瑾怒氣大增,「我這麼信任你,你竟!」她指著對方。驟然拂袖將茶盞揮落。心中著實氣憤。

  「奴婢也沒想到的,姑娘同那位李公子往來了這麼久,他又自稱府中行三。誰曉得會有這樣巧的事。」

  「合著這還是我的錯了?!」

  陸思瑾眼眸瞪得極大,想起過去那人與自己的諸多親近,只覺得後悔不已。

  敢情,她那麼賣力討好的人。還是個身份不明的!

  後者連忙告罪,「奴婢不敢。」

  南霜觀著主子神色。出口小聲道:「姑娘您不必太過懊惱,奴婢想著那位李公子既然能和周三少爺等人一行,身份家世也必定差不到哪去的。」

  「家世不差又如何?我是想利用周三少爺來對付二姐的,旁人怎麼代替的了?」

  她說著一拍案幾坐下。「都是你壞了我的好事。」想了想,再添道:「明日,你出府打聽打聽。他到底是誰。」

  南霜縱然心中已有明數,可此刻只能裝作不知。恭敬的應了話:「請姑娘放心,這事奴婢一定辦好,不出兩日便將那位李公子的身份告知您。」

  陸思瑾這才稍稍消氣。

  「可是姑娘,八爺初十就來提親了,您之前的計劃怕是……」南霜話語一頓,「不如、算了吧?」

  「算了?不可能!她害死姨娘,又處處看不起我,我上次那麼卑微的去求她,她都不肯放過姨娘放過我,我是絕對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聞者試探,「那八爺怎麼辦?恕奴婢斗膽,想問一問姑娘,您真的決定嫁去秦府嗎?」

  「八爺、」陸思瑾喃喃低喚,眸間閃過一絲柔情。

  腦海裡浮現出二人過去的點點滴滴,在她最彷徨無助之時,是他出現在自己身邊,哪怕他別有圖謀,但她依舊感激他帶來的陪伴和溫暖。

  屋裡靜了好半晌。

  就在陸思瑾啟唇要說話時,突然瞥見門外立著一個無比熟悉的身影。

  她先是心下一驚,不確定對方來了多久,有沒有聽到之前她們的談話。

  後又閃過許多忐忑,佯作鎮定的站起身,起身前行了幾步:「您什麼時候來的?」笑了笑,仔細留意著對方表情。

  見主子抬手,南霜適才反應過來,忙轉身對外福了身:「奴婢去上茶。」

  秦沐延直接跨過屋檻,深邃的眼眸凝視著燭光下婷婷而立的少女,面無表情的說道:「下去,沒有吩咐不準進來。」

  他對蘭閣輕車熟路,反倒像他才是這裡的主人。

  陸思瑾跟在他身邊,見身邊人掀起珠簾直接進了內室。她跟著進去,才繞過屏風,就被摟進一個寬敞的懷裡。

  秦沐延緊緊的抱著她,低沉的嗓音響在對方耳邊,似誘似引的問道:「剛剛那丫頭的話怎麼沒有回答,你預備把我怎麼辦?」

  陸思瑾這才意識到他飲了酒,心頭有些不解,還沒想到怎麼答話,卻發現一個天旋地轉後,自己躺在了床上。

  她莫名的有些害怕,手抵住欺身而上的他,「八爺,您、怎麼了?」

  秦沐延俯身下去,伸手直接解了她衣裳的扣子,不顧對方緊張的眼神,說道:「我替你答,將我放在心裡。」

  說著,對著殷紅的紅唇便吻了下去。

  陸思瑾被他壓在身下,想別過腦袋避開,可男子的強勢絲毫不容拒絕,手順著衣襟撫上她的肌膚,瞬時就成了他掌中玩物。

  衝破防線的那一刻,她眼淚溢出,腦中一片空白。身子卻似被人釘住了,只能被他一點點的侵占,一下下的佔有。

  她怕極了。

  秦沐延卻似失了控制,心頭的情緒急於尋找一道發洩的口子,根本不顧少女初夜,只由著性子折騰。

  寢室裡瀰漫著靡亂的氣息,以及少女痛苦的低泣和求饒聲。

  南霜被遣退後。並沒有走遠,盯著那緊閉的門窗瞧了好一會兒,又輕手輕腳的朝主走去。

  她知道,秦沐延每次過來,都會與四姑娘說好長時間的話,他們之間有秘密。

  縱然她已得了四姑娘的信任,以往她私會李公子的時候也不瞞自己。可事關秦八爺。她便不願同自己多說。

  刻意放輕了腳步,經過窗下,突然就聽到裡屋傳來男女交纏的喘息聲。

  南霜心頭一跳。很快就意識到裡面正在發生什麼。

  震驚當場,四姑娘、四姑娘怎麼敢……

  她一時無主,裡面的動靜毫不收斂,恐反被發現。忙退了回去。

  主臥裡的燭光,亮了一夜。

  清晨醒來的時候。陸思瑾的身邊已沒有了人影,腦海裡閃過之前的一幕幕,剛撐起身子因為牽痛又跌了回去,這才覺得下身一片泥濘。

  她知道那是什麼。雙頰漲得緋紅。

  那股氣息縈繞在周圍,似乎格外強烈。

  陸思瑾腦中昏眩,怎麼就這樣了呢?

  在那個人面前。自己素來就是弱勢的,不敢違背其絲毫。不能說「不」,不能拒絕。

  事實上,她也掙扎不開。

  可是現在,要怎麼辦?

  經過昨夜,她越發的怕他,卻也越發的沉淪。

  因為她發現,沒有反感沒有排斥,心底深處甚至還有一絲愉快。

  「姑娘,您醒來了嗎?」外面傳來南霜的聲音。

  她一個驚神,下意識的沖外喝道:「你把水放到外面就下去。」

  「吱」的一聲,南霜進屋將熱水放在外面的圓桌上,隔著屏風對內輕問:「姑娘,真的不用奴婢服侍嗎?」

  陸思瑾裹緊了被子,盯著自己散落在地上的衣裳,聲音有些急切:「不用,你下去,誰都不用進來。」

  「是。」南霜聽話退下。

  陸思瑾這才掀開被子,好不容易沾了地,雙腿一軟差點倒下,她扶著雕花床柱一步步移動,費了很長時間才收拾好自己,換了身乾淨衣裳。

  只是,回頭看著混亂的床褥,上頭的痕跡是怎麼都藏不住的。

  她十分苦惱。

  這時候,她想起了聽雪。

  若是聽雪還在,自己大可吩咐她處理。

  想了想,還是對外喚來了南霜。

  南霜面對滿床狼藉,不可思議的轉身望向自家主子。見後者似有窘迫,她善解人意道:「前幾日繡房裡新送來了兩床被褥,奴婢替您換上吧。」

  「嗯。」

  聞言,南霜又去將窗戶打開,由得冷風吹進,吹散了那股難以啟齒的氣味。

  「姑娘勞累了,且先坐著歇息會,奴婢會處理好的。」她抱著那床床褥出去。

  只等燒盡了才回來,見陸思瑾難得心虛的坐著,開口道:「八爺喜愛姑娘,您倆的親事又已經定下,事情既然發生了,再糾結也沒用。

  姑娘如今,得想法子瞞住府裡。」

  「這個自然,必須要瞞住,絕不能讓人知道。」『陸思瑾一臉認真,「要是爹爹曉得了,肯定饒不了我。」

  她才因為私佔三房家財而被老夫人訓斥,又受了嫡母許多教誨。若再被人發現失了貞操……

  她簡直不敢想下去。

  「奴婢一定不會說出去的。」

  南霜承諾得表忠,繼而語氣小心道:「姑娘心中真正有的人的是八爺,可李公子還多番打聽著您,聽聞相府馬上要來提親,總鬧著要見姑娘,他怕不是能輕易擺脫的。

  姑娘您看,是不是要再見他一面?」

  如今木已成舟,倒是絕了陸思瑾的某些想法。

  她覺得身邊人說得有道理,應道:「先將他身份查清,」頓了下,又接道:「罷了,管他身份如何,總不能再聯繫了。等過兩日,你去我和他常見面的那家酒樓傳個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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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等待

  初十那日,秦夫人甄氏親自登門,替秦沐延為陸思瑾向侯府提親。老夫人自沒有不應的道理,百般客套的招待著。

  秦甄氏已然顯懷,身邊圍著一堆婆子丫鬟,端的是小心謹慎。落在陸家女眷的眼中,難免自持身份,不見些許該有的誠意。

  她自始至終都神色淡淡,午後由著老夫人和宋氏作陪在花園裡逛了逛,便提出去蘭閣坐坐。

  顯然是有話要談,老夫人交代孫女好生招呼。

  等進了蘭閣,秦甄氏的面色便徹底落了下來。

  她似乎有些疲倦,也不碰眼前的茶,睨著身邊人吩咐道:「去把你二姐姐叫來。」

  陸思瑾不敢有違,忙打發南霜去請。

  惴惴不安的立在一旁,不時覷著對方表情,心中止不住的揣測探究。

  陸思瓊很快就來了,像是意料之中,她進屋同秦夫人見了禮,便開口詢問:「不知夫人喚我過來,是有何事吩咐?」

  她盈盈而立,不急不躁的模樣瞧得甄氏心中彆扭。

  自上而下的打量了一番,像是在思慮什麼,須臾只望向陸思瑾:「你們退下,這屋裡不用人伺候。」

  她儼然是將人當奴才打發吩咐了。

  陸思瑾看了看嫡姐,又望向一臉嚴肅的甄氏,揮了手帶人退至屋外,又將房門合上。

  秦家的侍女紫雲守在廊下,面無表情的請其他人離開。

  陸思瑾想站在廊下竊聽會都沒有機會。

  屋裡的光線頓時不似先前明亮,甄氏神情愈發晦暗難辨。陸思瓊的視線落在對方撫在腹部的手上。養尊處優的貴夫人,一雙柔荑纖秀白嫩,戴了金掐玉丹珠戒指的五指微微彎曲,透著護犢的意味。

  甄氏亦留意到了對方的目光,抬頭笑盈盈的看過去,「還有三個多月,我的孩子就要生了。」

  這話,依著兩人明面上的關係,說出來顯得突兀。

  陸思瓊心底驟緊,莞爾輕道:「恭喜秦夫人。」

  聞者很高興。含笑再道:「陸姑娘覺得。我這一胎,是男孩還是女孩?」

  「這個,夫人該詢問太醫才是。」陸思瓊不置可否。

  甄氏落在腹上的手輕輕撫了撫,抬眸看她:「我聽說陸姑娘師承名醫。杏林之術十分了得。」

  「夫人過譽了。不過是幼年跟著照料身子的郎中學了幾年。談不上什麼名師。」

  對於她的否認,甄氏也不點破,只微微揚起唇角。一臉幸福:「看不出來,也沒什麼打緊的。我家老爺說了,孩子是男是女都沒關係,他都一樣疼愛。」

  說完別有深意的抬頭,凝視著少女雙眸,繼續道:「畢竟,我這懷中是他的親骨肉,是相府名正言順的孩子,與那些來歷不明的可不一樣。

  不過,我卻想要個兒子,是個兒子就是秦家的少主,我們老爺也就不用去惦記旁人家的,陸姑娘您說是不是?」

  她看著和藹親善,每句話都強調著「陸」這一字,咬音極重。

  她果然知道了,陸思瓊無奈的承認這一事實。

  畢竟,甄家的實力不可小覷。自己的身世,秦相和周家的保密事宜做得再好,有心人想要查,總是有跡可循的。

  只是不知,是只眼前人知曉,還是整個甄家都知道了?

  既如此,她亦不是裝傻充愣的性子,「夫人都查出來了?」

  甄氏嗤笑了聲,很不以為意的樣子:「我是秦家的主母,老爺有什麼事不與我說,何必要我親自去查?

  陸姑娘,咱們明人跟前不說暗話,我是不會允許你進相府大門的。」

  她的眼底有火,是嫉妒的怒火。

  以她的性子,能克制到這個地步,已屬不易。

  「便是夫人允許,我也不願。」

  陸思瓊坦言:「我知道夫人憎我,只是此事您若強與我連上關係,那只是因為我出現在了這個世上。

  如今的一切皆非我所願,德安侯府的人對我很好,我有我自己的人生,滿足當下,並不想有什麼變數。

  說來,我與您的想法是一致的。」

  聞言,甄氏手扶著腰起身,緩步走到她面前,「你說的,是真心話?」

  陸思瓊頷首,「我沒有欺瞞您的道理。」

  後者表情鬆動,斂去了那份冷意,「你今兒說了這話,來日便不要出爾反爾。為著老爺,此事我替你隱瞞下來,否則一旦洩露出去,想必你也知道後果。」

  她這語氣雖帶著恐嚇的意味,陸思瓊卻有幾分欣賞眼前人了。

  甄氏,是真心愛著秦相的。

  一個女人,竟能做出這樣的讓步!

  明知丈夫心繫他人,甚至為著旁人生的女兒費盡心思,若換做一般人,怕早就鬧得人仰馬翻了,還怎能如此平靜?

  畢竟,甄府有那個能耐,秦夫人原是不用受這種委屈的。

  可是,她忍下來了,甚至不曾像之前那般,給自己冷臉。

  陸思瓊福了身,再開口時少了絲戒備:「你我想法一致,有些事思瓊不願意,也還要夫人幫忙才好。」

  「這個自然。」甄氏高傲的轉過身。

  此行遠比她想像得要順利,她亦樂見少女的識相。

  既然該說的都說完了,即言道:「如今二府喜結秦晉,之後便是親家,此次多謝二姑娘作陪了。」

  「夫人客氣了。」

  話雖有了終結,可陸思瓊心中尚有一事,猶豫著仍是問了出來:「夫人,年前和敏郡主登門探視我病情,見我院中一奴服侍到位,說是借去了。可煩請您回去後幫忙看看,何時才送回來?」

  甄氏雖蠻橫,卻很聰慧,自聽出了話中深意,應允道:「我回府幫你查查。不過,既然是郡主跟你借用的,我們秦府肯定不會怠慢了。」

  「多謝夫人。」

  與她說話,不似和秦沐詩打交道,倒是輕鬆許多。

  陸思瑾就站在院子裡,眼見著嫡姐出來。迎上前輕道:「姐姐要走了?」

  「嗯。你好好陪陪秦夫人,莫失了禮數。」

  她隨口說了句,徑自離開。

  陸思瑾上階,入內行了禮喚道:「秦夫人?」

  後者上下仔細看了看她。眼眸一笑:「身段倒是長開了。年紀卻有點小。還需再等等。」

  聽到這個,少女面頰一紅,垂下腦袋。羞澀得沒有接話。

  「長幼有序,聽說你二姐的婚期定在明年?」

  「是,公主府做的決定,初定在明年七月,只日子還沒有選定。」

  甄氏點了點頭,眼神微邃,「那看來老八想娶你進門,還有些時日。」

  話落,立起身又道:「陪我去與你祖母母親告個別,我也該回府了。」

  「夫人這就走了?」

  見其望過來,陸思瑾忙接道:「我這就送夫人過去。」

  她小心攙扶著身邊人,心中異樣,感覺並不好。

  秦夫人說是來她的蘭閣裡坐坐,可才坐下就把二姐姐請了來,關起門說了那麼會子話,二姐姐一走她也要走了。

  這哪裡是有半分為著自己的意思?

  但她並不敢將這份不悅表現出來,在甄氏明面,她一向溫順乖巧。

  這一日,四姑娘註定成了府中焦點。

  親事真正定下,老夫人很高興,晚上在靜安堂設宴,闔府歡慶。

  陸思瑾如願以償,喜不自勝,吃了好幾杯酒。

  回到嬌園,早有人侯在了那。

  她站在院中瞥見裡面的頎長身影,忙揮手打發了南霜等人下去。

  提足入內。

  門扉緊閉,燭光浮動,男女交頸的身影落在軒窗上,掩不住那不盡的纏綿。

  又過了幾日,朝中傳來龔家軍班師回朝的捷報。

  陸思瓊身在深閨,亦抵不住興奮。

  接連高興了好幾日,沒事的時候就盯著院門口瞧。

  好似下一刻,那人又會突然出現在眼前。

  這一仗,龔景凡足足去了小半年。

  人在京中的時候,不覺思念在意;這一離別,倒真否認不了那份惦記。

  十四的午後,公主府派來馬車。

  來人同老夫人道,元宵將至,蕙寧公主獨自在府中,憂思丈夫親子,想接陸二姑娘過去共度佳節。

  陸家沒理由拒絕。

  喬嬤嬤迎著她進府,邊走邊道:「往年公主便想將姑娘接來,只是怕落人口舌生出事非,所以才遲遲沒有動作。

  不過才一年光景,如今已名正言順了。」

  陸思瓊亦跟著笑,頗有些矜羞。

  說來,她雖然喚蕙寧公主一聲「姨母」,但過去不知身世時是隨著靈表姐她們一同喚,心中總恪守著規矩;

  而如今,即便知道對方是自己的嫡親姨母,但不是自幼親近的,感情也不自然。

  說到底,她還是將蕙寧公主看做未來婆婆的身份居多。

  現其中有著這層關係,便如何都不可能自在了。

  蕙寧公主見她拘謹,心中亦是瞭然,並不強求,只握著她雙手柔道:「今年元宵,你我二人一同在這府裡過。」

  「您不用,去宮裡嗎?」

  「近來太后身上不太好,我白日去宮中侍疾,晚上便回府了。永昭伯府那邊我也推了,瓊姐兒你長這麼大,姨母還沒和你一起過過元宵。

  等明年,侯爺和凡哥兒都在的時候,咱們再一起過,以後可就都熱熱鬧鬧了。」

  她鮮有這麼平易近人的時候,摸著外甥女的臉笑:「這次過來就多住些日子,等月底我設個宴會,只當為你慶生辰了。」

  陸思瓊這才想起,元月三十,她真正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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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看望

  蕙寧公主將後院楓林畔旁的宜蘭水榭給了陸思瓊,此地清靜優雅,沿池種了許多楓樹,皆是罕見的四季紅,此刻楓葉紅火,為早春的青澀增添了一抹熱情。

  喬嬤嬤親自引路,路過楓林畔的時候還指著不遠處的一座院落介紹道:「姑娘您瞧,那便是二爺的住處欖軒院,旁邊連著小珠璣閣,裡面藏列了許多書籍。

  姑娘若是覺得在屋中無趣,亦可去看書解悶。」

  「我知道了,謝謝嬤嬤。」陸思瓊溫聲應話。

  耳旁楓葉隨風簌簌,午後的陽光比之過去多了抹溫度,照得人懶倦了些。

  幾人轉進宜蘭水榭,早有侍婢侯在門口。

  二人皆是十五六歲的模樣,生得清秀端莊,「奴婢風露、凝水見過陸姑娘。」

  陸思瓊側眸,喬嬤嬤即道:「公主有意讓姑娘在這多住些日子,便撥了兩婢子過來服侍。

  雖說您以前也來過公主府,可到底怕您拘謹不肯走動。公主說了,姑娘遲早是這府裡的人,由著她們陪您走動,也好儘快熟悉。」

  陸思瓊福身,「請嬤嬤替我多謝公主。」

  後者自然應是。

  她又跟著進屋叮囑了番才離開,陸思瓊忙鬆口氣,終歸是不習慣這麼快熟稔。

  風露、凝水想必亦是得了指令,自覺得侯在廊外,並不進內室伺候。

  竹昔覷了眼門口,壓低嗓音同炕上的人輕道:「姑娘,這府裡好多規矩,走哪都是侍人護衛,一點都不自在。」

  陸思瓊還沒接話。書繪便斥了她:「這裡是公主府,皇家府邸必定是戒備森嚴的,你當時尋常門第?

  你我都是跟姑娘過來的,必都得仔細些,可別沒了規矩,失了侯府顏面。」

  她們身為下人,若行差走錯。可不讓公主府的人看了自家主子的笑話?

  利害性可重著。

  陸思瓊望著書繪心頭一暖。眼前人是周全妥帖的,轉而看向一臉委屈的竹昔,見其有話不敢言的模樣。好笑道:「平日裡可都能說會道的,每每被書繪教訓了必定要為自己辯解幾句,今兒怎的安靜了?」

  「我知道書繪姐姐的話在理。」

  竹昔努了努嘴,一臉認真謹慎:「公主待姑娘再和氣。但姑娘到底還沒有過門,尋常人家都得注意著。何況二爺這般門第?

  不說是這公主府,便是永昭伯府,我也不可向過去那般口無遮攔,給您添麻煩。」

  這性子。知輕重、明事理,亦是陸思瓊喜愛她的原因之一。

  只是見慣了對方說說笑笑的神情,一時有些不適應。

  她捧茶吃了兩口。上好的信號毛尖,湯色碧澄隱翠。香味濃郁,卻並不是她素喜愛的。

  抿著唇擱下,同竹昔道:「是該穩重些。」

  「奴婢知道了。」後者應話。

  陸思瓊讓人取來在家時做的笸籮,荷包上翠竹枝葉的分叉才繡了一半,低頭捻了孔雀青線又繡起來。

  半盞茶的功夫,總也繡不利落,愁苦得又拆了起來。

  書繪在旁看著,忍不住道:「姑娘,您這來來回回都拆了好幾回了。」

  拆線的手一頓,「總覺得不稱心。」

  書繪忍俊不禁,同竹昔對視一眼,並不點破,只道:「姑娘的繡活向來是頂好的,何須這樣躊躇不定?」

  這還是她年前身子好一些後就起的心思,只是這樣小的一件配飾,竟折騰了許多時日,近身的幾人皆詫異不已。

  陸思瓊似突然才意識到這一點,面頰微紅,也不說話。

  半晌,擱下手裡的荷包,又讓人收起來。

  「罷了,改日再做這個。」

  她說著,抬頭吩咐竹昔:「你去取些彩繩來,左右無事,我們打個絡子。」

  「哎。」

  彩繩是常物,沒一會竹昔就捧了大把來,五顏六色的竟是光鮮的。

  陸思瓊低眉尋思了會,從中抽出了堇色的結繩,偏紫中帶了些許霧蒙,入眼很是柔和沉煦。

  「姑娘想打個什麼類型的絡子?」竹昔興緻勃勃的打聽。

  陸思瓊「嗯」了聲,說道:「扇墜穗子,做個簡易的梅花絡就好了。」

  「姑娘怎麼不用紅色的?」

  聞者的臉上就有幾分尷尬,「不太合適。」

  見狀,書繪扯扯竹昔衣袖,打了個眼神,示意對方不要再問了。

  陸思瓊起了個頭,突然問道:「對了,前年生辰舅母送了我一塊拇指大的滕花碧玉,你們可還記得具體大小?」

  「姑娘說的是那方色澤淡綠的玉墜?」還是書繪先想了起來。

  「正是。」

  書繪就有些可惜,「那玉是極好的成色,姑娘當時還說它有別一般的碧玉,顏色極合您意。

  您原想著做成玉簪,卻總下不了決心捨不得用,如今要拿來做扇墜兒?」

  她自是意識到了玉墜是做給誰的。

  陸思瓊眼瞼微合,不答只輕嗔道:「你只比劃給了我大小便是,哪這麼多話?」

  書繪只好答話。

  炕上的人興緻盎然的打起絡子,可才起了個頭,廊下凝水的聲音就傳了進來:「陸姑娘,賢王府的湘夫人過來看您。」

  專心打絡子的手動作一頓,陸思瓊驚訝的抬頭,盯向門口。

  竹昔瞧了眼色,忙過去將氈簾打起。

  凝水正恭敬的在屋檻外立著,見狀再言道:「湘夫人剛剛過府,是來向公主賀元宵的,聽說姑娘在府裡,便過來打個招呼。」

  「如今人呢?」她把彩繩一放,書繪忙過去收著。

  「風露剛領去了西次間。」

  人都已先接待了去,陸思瓊想不見都不能了,只是想起上次有過一面之緣的湘夫人,她總覺得有些異樣。

  倒不是說放不下早年那份誤生的感情。而是說不出來的詭異。

  但看公主府上下對湘夫人的態度,顯然是格外重視。自己亦是在府上為客,總不能怠慢了別人。

  想到這,陸思瓊頷首回道:「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她也想不太明白,自己與湘夫人能有什麼話題。

  依著彼此的身份,就算知道她在公主府。湘夫人也不必特地走一遭。

  站起身入內室理了理妝容。才提足前往。

  西次間裡燒了暖爐,比不得正屋暖和。

  陸思瓊剛踏入便緊了緊身上衣袖,含笑的沖已經落座的湘夫人笑著微福了身。「見過夫人。」

  沒想到,湘夫人站起身,竟是回了禮:「陸姑娘。」

  她卻有些受不得她這個禮。

  只是,陸思瓊雖說心裡彆扭。可並不是拘泥這些規矩的人,倒也沒表現出惶恐。

  因著二人都是賓客。她亦不會上坐,與其相鄰而坐之後,先言道:「剛聽說夫人過來,我沒去給您請安。反倒勞您走一趟,真是不該。」

  「陸姑娘不必客氣。」

  湘夫人舉止優雅,容色和善。「是我不請自來,叨嘮了。」說著打量了眼前少女一番。瞇笑著又道:「之前在王府聽說姑娘身體不適,在德安侯府休養了好長時間,如今瞧著,倒是好多了?」

  「謝夫人關係,我已無大礙。」

  陸思瓊不好意思的道:「是我身子弱,天兒一寒就不舒服,倒叫您掛心了。」

  在王府聽說?

  聽誰說?

  這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陸思瓊心底總隱隱覺得不詳。

  倒像是察覺到了她這份情緒,湘夫人溫婉一笑:「姑娘不必思量,我只是往日聽王爺提起您,想著今兒有緣,便過來與你說說話罷了。」

  她一點遮掩的意思都沒有。

  陸思瓊神態一滯,「王爺待我同幾位表姐一般疼愛,還請夫人代我轉達謝意。」

  「說來,王府即將迎新王妃入府了,屆時姑娘必會來的吧?」說者凝視著對方眼眸。

  「我是閨中待嫁的閨女,家中長輩不願我過多在外走動,怕是去不得了。」

  湘夫人一訝,美眸微睜:「哦?我以為論王爺與姑娘的交情,」

  她話還沒說完,陸思瓊就倏然站了起來。

  最不喜歡人說話拐彎抹角,都陳年舊事了,怎總有人翻來覆去的拿出來折騰?

  湘夫人在賢王府到底是什麼地位她不清楚,但在九王心目中定不會有那麼重的分量,值得他將那等禁忌之事說與眼前人聽。

  因此,陸思瓊斷定這位湘夫人是從別處打聽來的。

  畢竟是段錯誤,她再淡然,也經不住對方拿出來擺在明面上說。

  「夫人請慎言。」她語氣凝重。

  湘夫人「呵呵」一笑,跟著起身,語氣一貫的風輕雲淡:「姑娘別誤會,我沒有什麼深意,也不是來為難你的。」

  她說著一頓,望向旁邊,對人吩咐道:「你們都先下去。」

  侍婢告退,陸思瓊才意識到眼前人剛剛的話,竟然沒有瞞著公主府下人。突然又覺得事情許不似自己想的那般,便又坐了下來。

  判著對方沒有敵意,她先開口:「新王妃是月底入府吧?兩位側妃也是同一日?」

  湘夫人神情微變,那股苦澀到底沒有掩飾住:「本是要分開的,只是王爺不願麻煩,便讓正妃與側妃一齊進了。」

  說到這事,她的面色較之前更黯淡了些。

  繼而,去又很快調整好了情緒,提聲言道:「待婚禮結束,王爺便要帶我離開京城了。」

  陸思瓊征然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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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5 17:59:1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十一章 元宵

  離開京城?

  之前九王嫡妃病故,九王因悼念妻子在外遊歷三載尚還說得過去。如今既再次成家,卻仍準備在新婚之後棄正妃側妃不顧,帶個夫人遠走?

  這算是什麼意思?

  難道之前的風平浪靜,就是他對這門婚事沉默的反抗?

  可這事態也忒嚴重了些。

  不說和敏郡主是秦相的親妹妹,便是另外兩位側妃,永昭伯府長的房庶女龔七龔玉錦及尚書府千金孫知書,亦都出身名門,如此行事,當真不怕得罪權臣?

  陸思瓊了解他,他雖志不在朝堂,卻並非不諳其理,當不會做出這等行徑。

  方聞此訊,她心下自是替他著急的。

  然而,此時此日,早就沒資格更沒立場去擔心那人。

  潛意識裡覺得不可能,可望著面前端坐著的少婦人,又想不到她故意欺瞞自己的理由。

  捧著茶抿了兩口,突然沖外一喚:「書繪,給湘夫人添茶。」

  書繪「哎」了聲,上前續茶,又侯在旁邊隨侍。

  湘夫人不自然的側身看了眼書繪,又滿含深意的探究起眼前少女,不太能理解。

  而就在她以為對方不會作答要直將這話題揭過去的時候,陸思瓊突然放下茶盞,豆蔻指甲沿摩著杯瓷上的描金花紋笑道:「那要恭喜夫人了,得九王爺如此青睞。」

  話落,垂首凝視著碧澄茶湯。再不做聲。

  就這樣?

  湘夫人眼眸微,目露不解。

  二人如斯沉默的對坐了半晌,她不得已起身,含笑告辭:「我過府有會子時間了,此刻想必王爺已從宮裡回府,我也不便久留。

  陸姑娘,我還要去告別公主,改日再來看你。」

  陸思瓊跟著起身,眼神示了近侍:「送送夫人。」

  等書繪送了人回屋,走到自家主子跟前。好奇道:「姑娘。這位湘夫人之前從沒與咱們往來,今兒特地過來,難道是有意和您交好?」

  「她是九王府的侍妾,與我交好做什麼?」

  陸思瓊不以為然。「再說。她在王府得寵。在公主面前得臉。雖只是名夫人,但你瞧她說話舉止間透出的那股傲氣,怕是沒將那些個未來正妃側妃放在眼中。

  我不過是個侯府姑娘。與我結交也沒什麼意思。」

  「那奴婢瞧著,她對您好生熱情。」

  陸思瓊闔了眼瞼,轉而起身回正屋,隨口應道:「怕是看在公主的面上吧。」

  她這般說著,心裡可非如此思量。

  很顯然,這位湘夫人不簡單,且不論她是否知曉自己與九王的關係,但九王對自己的異樣她定是心知肚明的。

  否則,也不會巴巴的跑來在自己面前說那些個九王待她如何如何的話了。

  只是,如斯想想,湘夫人便擔不得「聰明」這詞了。

  就算她察覺了過去九王待自己的特別,可如今她是王府侍妾,自己也已定親。再怎樣這其中橫著輩分,她跑來同自己置意又是何道理?

  真是聰明人,便會知之為不知。

  縱然九王如今待她極好,可這京中的嫡庶尊卑是古不變的道理,她的心思該花在未來王妃身上。

  不過,左右陸思瓊不會與她深交,亦不想摻和進賢王府的事,也就裝傻充愣了去。

  回到正屋,她又繼續打絡子。

  堇色的梅花絡扇墜穗子是她極其用心打出來的,這之後似覺得有趣兒,又隨手取了其他顏色的彩繩打起各式絡子來。

  暮色未落之時,公主府便已燈火通明。

  蕙寧公主身邊的含碧領了捧著菜肴的丫鬟魚貫而入,行了禮十分客氣恭敬:「陸姑娘,申時二刻的時候宮裡來人,道太后娘娘身子不大好,咱們公主趕忙進宮去了,今夜怕是要留在那侍疾。

  公主出府前交代了奴婢,讓奴婢酉時過來伺候您用晚膳。」

  陸思瓊一訝,蕙寧公主午後才從宮裡回來,傍晚又去了?

  剛聽湘夫人的意思,九王今日也是在太后宮中侍疾的。

  她本以為只是因著節氣,太后娘娘身子小有不爽,但眼下看著,倒像是十分嚴重?

  她不由秀眉蹙起,面色凝重了幾分。

  若是以前,宮闈內事她不甚了解自沒有想法,但自打年前聽了靈表姐的那番言論,想著年初時太后又果真下旨將溫太傅的孫女溫瑩許給了蕭貴妃的五皇子為正妃,便不能這麼簡單的再看太后這場病了。

  陸思瓊心不在焉的用了晚膳,之後讓書繪陪著下棋玩,竹昔去外面看了兩次,直至戌時三刻,都沒見蕙寧公主回府。

  她的心緒便有些複雜。

  夜間不知是因為認床還是心裡藏著事,陸思瓊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了許久都沒有睡意。從幼年那次隨著外祖母進宮見過太后一回的場景,聯想到遠在千里之外的隆昌公主。

  最後想著想著,整顆心都惦記了龔景凡。

  都說他即將回京,可具體什麼時候回來也不曉得。

  夜難眠的後果,便是第二日特別睏頓。

  好在是在公主府,不比家中長輩眾多需要請安問好,而眼下蕙寧公主又不在府裡,她並不用外出走動。

  不過,也正是因為在府為客,陸思瓊擔心授人話柄,倒也不好意思賴床。

  巳初時分,公主府門口絡繹不絕,皆是來給蕙寧公主送元宵節禮的。

  其他人倒也沒什麼關係,與往年一般由前頭管事收了登記名冊,可永昭伯府來的正是龔夫人,聽聞陸思瓊在府裡,便讓含碧領到了宜蘭水榭。

  陸思瓊得了信。忙正了衣戴,去院門口相迎。

  與永昭伯夫人常氏同來的還有世子夫人溫氏,身後還跟著龔玉錦姊妹,一行人浩浩蕩蕩倒十分熱鬧。

  陸思瓊立在檐下,福身行禮:「見過夫人。」後又同溫氏等人見禮。

  龔夫人一把握住她雙手,笑著道:「都過了禮,怎麼還不改口?你這孩子我是一見就喜歡的,模樣生得好人也懂事,要不怎麼都說咱們家二爺有福氣?」

  說著望向兒媳,見溫氏附和。又言道:「你年前生了病。說來還是我們的不是,如今可都大好了?」

  年前陸思瓊正是和周嘉靈去永昭伯府赴宴後才著的涼,那一個多月裡龔家總派人時去侯府慰問,便是常氏。親自也跑了好幾回。

  陸思瓊記在心中。聞言亦覺得親切。莞爾回道:「早已大好了,原是我自個兒身子不爭氣,倒讓您和世子夫人內疚了許久。著實過意不去。」

  說著又做了個入內的手勢,「快別都站在門口說話,夫人裡面請。」

  眾人進屋,陸思瓊命風露、凝水侍奉茶水。

  龔夫人見蕙寧公主連原先身邊服侍的人都撥來伺候陸思瓊了,心知其對她的看重,臉上的笑容便越發濃了,「原想著今年三老爺和凡哥兒都不在京中,公主一人在府中難免孤寂,便不請自來過來想請她回府。

  倒沒想到瓊姐兒在這兒,有你陪著公主,也慰了她的思親之情。」

  聞者從善如流,與她交談,溫氏在旁不時搭話。

  因著陸思瓊不是公主府的人,自沒有留飯的權利,何況公主府與龔家關係親密,她說話也不合適,眼見著就要正午,她不免有些猶豫。

  適時,龔夫人起身言道:「公主既然不在府中,我也就不久留了,伯府裡還有些事,我也走不開人。」

  她一起身,眾人皆跟著站了起來。

  走到門口,望了眼空曠的院子,含笑再道:「公主把你接來原是想一道過元宵節的,如今太后犯疾,公主留守宮裡。

  陸姑娘若不介意,就讓你嫂嫂和兩位姐姐在這陪你會。」

  溫氏自然滿面和善的笑看過去,龔玉錦臉色則有幾分異樣,龔玉容仍是嫻靜不語的模樣。

  陸思瓊當然不會反對。

  幾人送龔夫人出了院子,陸思瓊便讓人去擺膳。

  龔玉錦見她一臉嫻熟的使喚公主府下人,儼然是副主人家的氣勢,看在眼中就不舒服。

  嫡母一走,她的不滿心思就露了出來。

  溫氏見狀,怕傷了和氣,直接先打發了她們姊妹去楓林畔。

  看著二人離開,溫氏賠笑的歉意道:「陸家妹妹不要見怪,錦姐兒早前在府裡被母親訓斥了幾句,有些小性子。

  你別看她馬上就出閣了,但到底年紀小藏不住事,可不是針對你,別往心裡去。」

  陸思瓊心思細膩,溫氏亦是敏銳之人。

  對方既都如此說了圓場,她自不會耿耿於懷。

  「您客氣了。」

  溫氏很喜歡眼前少女的性子,話起家常不由也自然了許多,「我本一直惦記著妹妹身子,年後原想著去侯府看你的。

  奈何年關本就事忙,府中宴客不暇總抽不得身,之前好不容易得了閒,就趕上周姑娘出閣。

  如今這幾日便更不用說了,不說錦姐兒的婚事要辦,便是我娘家妹子,府裡也都忙著她和五皇子的大禮,我真是兩頭跑。」

  她苦笑著抱怨,眼底卻沒有絲毫怨艾。

  溫氏的娘家堂妹溫瑩,正是前不久太后賜婚給五皇子的皇子妃。

  陸思瓊心中微頓,笑著開口:「上回定親禮那日,我好像見過溫姑娘,可是跟在你身邊的那位?」

  「正是,那日人多,虧你還記得。」

  溫氏一笑,「我這妹妹得太后娘娘器重,親自賜了婚,也是她的造化。」

  「真是恭喜溫姑娘了。」陸思瓊賀道:「聽說五皇子頗得聖上寵愛,便是成婚後也都還留在宮中,並不與一般皇子那樣在外造府自立呢。」

  後者一臉與有榮焉,「聖上是寵愛五殿下,我就是捨不得我那妹妹,進宮以後再見面就難了。」

  說著話語一頓,抬頭道:「我給忘了,妹妹與太子妃也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姐妹,定是惹你傷感了。

  不過,我聽說下個月太子妃閨寧,瓊妹妹可去國公府見她一見。」

  這確是個新奇消息,陸思瓊十分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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