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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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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薛行衣] 閨趣《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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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5 18:02:0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二章 迷茫

  與想像中的有所出入,哈薩陌單于的五官同其兄弟呼韓邪並不怎麼相似,無論是體型還是神態上都有極大區別。

  畢竟,呼韓邪穿上中原衣袍,屏去那幾分狂傲不羈的野性,不說話的時候尚且還有幾分溫潤貴公子的氣質;

  然而,哈薩陌體態寬碩,闊面厲目,膚色黃褐、顴骨極高,渾身戾氣不斂,面無表情的走進來,氣勢頗大。

  乍然出現在視線裡,陸思瓊首先就是一嚇。

  她打量對方的時候,哈薩陌亦在端詳她,見少女蓮步下樓,視線微恍,眼前浮現出十多年前初次見到隆昌時的場景。千里沙土,她嫁衣鮮紅、臨風而立,比那明媚的艷陽還要奪目。

  怎這樣相像?

  轉念,若有所覺,便止了步伐,只等對方行來,目光不偏不移。

  陸思瓊雙手微握,內心是緊張的。

  她怕被對方識破。

  眼前這人,能弒父殺妻,若被他發現自己是娘親的女兒,簡直不敢想像後果。

  屏氣斂神的朝門口走去,兩眼始終直視前方,視若無睹的出了門,就怕被對方攔住。

  好在,只等下了台階,亦不見他有任何動作。

  陸思瓊後背微鬆,緩了口氣。

  哈薩陌卻轉身,盯著少女上車,只等那身影被帷幕遮住,軸輪轉動離去,方收回視線。

  他抬足,舉步上樓。

  經親信回稟,得知妻子不在天字房,便拐向了旁邊這屋。

  她果然濃妝華服,立在窗前。背對著自己望向外面。

  哈薩陌進屋轉身,闔上了屋門,朝隆昌走去。

  直至人前,伸手自然的攬了對方,語氣帶笑溫柔:「怎麼穿戴得這樣好看?」他出客棧前,妻子著的並不是這身,可見是費了心思特地打扮的。

  他的視線。透過棱窗望向街道上漸行漸遠的車輛。

  隆昌被他抱著。不掙不動,面色淡淡的,隨後答道:「許久沒見客了。」

  哈薩陌聞言。粗糲的大掌撫向其姣好的面頰,「公主想大夏的親人了?」

  不等對方回話,繼續言道:「我剛上樓的時候見到一個小姑娘,模樣與你有五六分像。那就是小邪看上的中原女子?」

  「是我表姐的女兒。」隆昌將他胳膊移開,轉身走向門口。

  哈薩陌跟上繼續詢問:「可見過你那外甥了?」

  後者搖頭。撫著額頭懨懨無神道:「我累了,有什麼事到京城再說吧。」

  他盯著她背影,久久未語,眼睜睜看著對方消失在門口。眸色複雜。

  下一刻,他闊步跟上,緊隨妻子回了房。

  內室即傳出不小的動響。廊中所立之人目不斜視,已是司空見慣。

  陸思瓊進車廂後。立即吩咐人駕車。

  攤開手,掌心一片汗漬。

  想到自己的娘親這麼多年竟委身給那樣一個人,心頭既是痛恨又是悲傷。

  她那麼美艷,能文能武才識一流,那麼多達官顯貴的名門子弟都瞧不上,最後與她站在一起的,居然是個不解風情的異族蠻人。

  怪不得,她的眼底有那麼多怨恨,話中那麼多不甘。

  不是懂她知她之人,就是再寵她愛她,又怎麼解得了心裡的孤獨?

  陸思瓊突然後悔起來,為自己沒有答應對方。

  是的,她早在見到生母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動搖了。

  天下間,只有那個人是她的至親。而對方,需要自己。

  她為人子女,明明可以做到的。

  捨不得再讓生母失望了。

  垂著腦袋,陸思瓊浸在思緒裡,好會子才意識到有所異樣。抬眸,瞥向對面的人,少年目光肅然,正細細凝視著自己。

  她掩下心神,啟唇欲開口,卻在想到早前未婚夫聲聲盼她不走的場景後止了話。

  莫名的有些酸澀。

  龔景凡一直沒有開口,他心底清楚,任何人的話在對方心中,都勝不過隆昌姨母的。

  那個人,是她的生身母親。

  他盯著她,想問又不敢問,眸底盡是掙扎、與驚慌。

  一路無言的回到朝暮山莊,此刻天色漸暮,山間晚風清雅,天際處飄著幾片霞雲,平渲了些許孤寂。

  入了莊,陸思瓊不敢看他眼睛,只推說有些累先回了房。

  竹昔與書繪亦察覺到了主子的異樣,私下好奇她是否同二爺鬧了不快,卻並不敢詢問。

  陸思瓊腦中很亂,她一直都知道,有些事躲不開避不過。

  從去年呼韓邪離開京城後,她便有意識的避免去想關於生母的一切,覺得只要不去想,便能不用面對。

  她只是德安侯府的二姑娘,婚事已定,只等出閣之日,便嫁與心上之人。

  按部就班,不會有任何變故。

  可事實上,她的身世,容不得她這樣安逸。

  晚間用膳的時候,二人共桌,沒有往日的輕鬆熱鬧,彼此都心事重重的模樣,倒讓屋裡伺候的人在心中打鼓。

  食不知味,草草用了飯,龔景凡起身,「我送你回去。」同往時一般。

  陸思瓊點頭,心下彷徨,好幾回欲言又止,想他開口問自己,卻又不知該如何作答,實在矛盾的緊。

  等到了寢屋門外,龔景凡轉身欲走。

  自始至終,都不過問一句。

  陸思瓊心裡不好受,跟著轉身抓住他衣袖,呢喃道:「我有話與你說。」

  龔景凡眼眸一亮,檐廊燭影下,眸中跳動著火焰,格外驚喜。

  他用力點頭,「好,你說。」

  陸思瓊給近侍使了個眼神,便就著他的衣袖走到院中的石桌前。

  後者緊跟著,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院中沒有點燈。彎月如勾,點點光輝散落庭院,顯得有些清冷。

  龔景凡對已進屋的婢子吩咐:「給姑娘取件披風來。」

  書繪很快就拿了茜紅色的鼠皮披風來,少年接過替她罩上,又親自替她繫結。

  他眉目如畫,語氣溫柔小心:「可還覺得冷?」

  陸思瓊搖搖頭,讓其一併坐下。這才說道:「我娘親。她過得不好。」

  聞者喉間一滯,有些緊張她接下來的話。

  「她是特地來找我的。」她輕聲說著,口吻惆悵。「我不想瞞你,她要帶我走。」

  龔景凡只覺得一顆心揪得緊,此刻反倒不敢說任何挽留的話了,原攏著少女披風的手指鬆開。他垂著頭低問:「你答應她了?」

  幾個字終於出口,好像即將要失去什麼般。五指在空中下意識的彎曲,卻什麼都抓不住。

  凝成拳,復張開,無所安置。

  陸思瓊見了。主動將手握上去。

  指尖微涼,她用力闔上。

  龔景凡面目一喜,抬眸只聽對方言道:「我與她說。我和你定了親。她畢竟是我親娘,我不可能不顧她的意願。」

  「那隆昌姨母。是怎麼說的?」他亦知父母之命的重要性,秦相可以不顧,但這個人的分量非比尋常。

  陸思瓊不曾遮掩,「她不希望。」

  見少年眸中的光彩一點點消失,若繁星黯淡,不由生出心疼,繼續道:「她同秦相見過面,我不知道他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約定,道過幾日再去尋我。」

  「你想不想跟她走?」

  聞者眸色微愣,緊了緊對方掌心,「你我情誼至今,我又怎可能會想離開?只是、」

  話沒說完,龔景凡便傾身將她抱住,打斷道:「沒有可是,你不想走就好。阿瓊,我就怕你捨了我,你若一心一意要走,我、我反倒不知該如何了。」

  得了這句話,他的那股子恐懼才似真正消散。

  眼前人留戀自己,不想離開自己,便夠了。

  陸思瓊任由他環抱,語中充滿無奈,「可是,她只有我,我不能違拗她。」

  「阿瓊,你不要給自己壓力。姨母她不只有你,她還有個女兒,你忘了嗎?」龔景凡沒有鬆開,「她是突厥的大閼氏,哈薩陌單于是不可能放她走的。」

  他,配不上。

  陸思瓊想說哈薩陌配不上自己娘親,可許是男女考慮事情的角度不同。眼前人覺得,母親已是閼氏,便一輩子都只能留在突厥。

  女子以夫為天。

  她曾經亦是這麼認為的。

  但先前與母親的那一席話,哪裡聽得出她對現有一切的半分留戀?

  原也是被她離開的想法驚到了,但這小半日想來,設身處地的想,除了同情,難道就真不希望她掙開命運,擺脫這種生活?

  突厥單于,不是她要的那個人。

  誠如母親自己所說,她已經為此付出了十多年,時至今日,連追求過自己想要的生活都不可以嗎?

  私心裡,陸思瓊理解她。

  自己做不到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她處在痛苦之中,她帶著無限期待來見女兒,真要讓她失望而歸嗎?

  如果她過得幸福,過得很快樂,該有多好……

  陸思瓊如實開口:「二哥哥,我不騙你,我有些迷茫。」

  她喊出幼年的稱呼,臉埋在對方胸前,手揪著他的衣袍喃喃道:「我捨不得放棄這些,但也不能拒絕娘親,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胸前似有什麼溫柔沾濕了他的衣襟,龔景凡莫名悲傷,她終究還是偏隆昌姨母多了些。

  眼眸深閉,佯似輕鬆的柔聲道:「多大點事讓你難過成這樣?你能與我直述心裡的想法,就該相信我。

  隆昌姨母說不希望,是因為不放心把你交給我,這該憂愁的人是我呀?你快千萬別哭了,交給我,我一定會處理好的。」

  陸思瓊抬首,濕潤的雙眸對上少年撫慰的眼神,心生安定,不知覺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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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5 18:02:1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三章 告別

  與人訴說衷腸後,再回房陸思瓊便沒有胡思亂想,夜晚睡得也極其安穩。次日清早,她隨公主府的人回京。

  抵達時已近午時,府中有客,含碧引了她往宜蘭水榭去,沿路護衛侍人皆形色嚴肅。

  陸思瓊便問是何人過訪。

  含碧有些猶豫,支支吾吾的不想說又是不好扯謊,面露為難。

  後者見了,也沒有再逼問,等進了院子即道:「勞煩姐姐親自接我,既然府裡有客,你先回公主那侍候吧。」想著又補了句:「見了公主代我問好,等稍作歇整午後方便時我再過去請安。」

  含碧點頭應了離開。

  轉進屋,陸思瓊便喚了書繪,吩咐道:「你去打聽下,是不是賢王府的人來了。」

  九王新婚已有數日。

  除了賢王府,就只有相府中人,姨母才會這般避諱自己。瞧剛剛含碧那反應,怕是二者兼有。

  她心中有了七八成想法,但還是要求個肯定。若真是和敏郡主,如今的賢王妃,自己怕是想躲都躲不了。

  竹昔就最見不得自家主子神色凝重的模樣,往前兩步替她倒了茶水道:「姑娘不必煩心,就算真是九王府的人,您若不想見公主也肯定會替您推了的。」

  陸思瓊瞅向她,「你曉得我不想見她?」

  「奴婢只是覺得,您每回見了和敏郡主都不高興,那她自是不該來打攪您的。」竹昔說得理所當然。

  聞者闔了闔眼瞼,捧過茶杯輕輕抿上。

  府中難有秘密,書繪近堂前一試探便知是九王妃和兩位側妃娘娘到訪。凝水與風露備了午膳進來,陸思瓊簡單用了下。心頭微鬆。

  既然午膳沒有來請自己,便是蕙寧姨母將自己回來的消息瞞住了?

  但連親娘來大夏的消息相府都能知曉,和敏郡主定也心知自己今日回京的事兒吧?

  說實話,陸思瓊如今還真有些怕見秦家人。

  上次秦甄氏說的,也不知能不能做到?若是她能在秦家府裡設置阻力,於自己也算是得益。

  在炕上小躺了會,妙仁師姑進了院。

  陸思瓊大喜。忙上前拉了對方的手。「師姑,您沒事吧?」

  妙仁滿臉慈愛,笑著望向眼前少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容頰,溫聲柔道:「我沒什麼事。倒是瞧著瓊姐兒你現今身子大好,這心就安了。

  對了,與龔二爺去山莊上小祝玩得可高興?」

  「挺好的,倒讓師姑替我掛心。二爺他。很照顧我。」陸思瓊羞澀的垂下頭,露出女兒家的矜持與心思。

  妙仁見她對自己這般坦白,毫不設防的樣子,心中甚暖。雖說心頭有酸有澀。但臉上還是一派的笑意,如是輕鬆的言道:「我這回過來,是與你告別的。」

  陸思瓊驚愣。下意識抬眸,「告別?您要去哪?」握著對方的手也緊了。目中儘是不捨,「為什麼,現在還有什麼原因,你還要離開?」

  陸思瓊想不明白,以前眼前人隱藏身份與下落,一是為了躲避親娘,二是防著秦家。可時至今日,還有什麼非逼得她離開京城?

  雖說師姑是年前回來的,但那時候自己病得沒精神,總窩在嬌園裡,一整日有七八個時辰都睡著,也沒好好與她說說話。

  而那之後,和敏郡主以借人為由又將師姑接去相府,好不容易送回來在公主府沒幾日,卻是又要離開?

  她總覺得沒有處夠,一心以為之後師姑都能陪在自己身邊也無留心,誰成想……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我能陪著姑娘這麼多年已是緣分,哪能事事盡如人意?」妙仁亦很不捨,拍著她的手感嘆。

  陸思瓊聽出言下之意,不禁正色反問:「是有人逼您離開?」

  妙仁連忙搖頭,「沒有的事。只是這京城對我來說,並沒有久留的理由。」

  她眼眸深邃,似蘊了無數心緒,接著視線迎上,再添道:「過去很多事,瓊姐兒你不明白,我留在這無非徒增傷心罷了。」

  陸思瓊還是想不明白,著急的連三追問:「您在相府那麼久,發生了什麼事對不對?師姑,您不要瞞我,我不想你走。」

  這是在她幼年最瘦弱時期就伴著自己的人,就算在國公府裡有外祖母、大舅母的關愛,但每每生病犯疾時,都是眼前人日夜守在床前。

  這份感情,她從來珍之惜之,與其他人都不一樣。

  尤其又在得知了自己身世之後,想象當年她是如何護著尚在襁褓之中的自己從那千里沙塵之地回到的京師,情意便更加複雜了。

  望著少女挽留不捨的眼眸,妙仁狠心挪過視線,站起身背對著她道:「瓊姐兒,你要明白,我一日在京城,你的身份就一日不是秘密。

  我袁氏女的身份,就是最好的證據。想來,你也見過隆昌公主了,那也該明白,有些事再如何,都只能是秘密。」

  而秘密,是見不得光,不能公諸於世的。

  陸思瓊訝然。

  師姑居然知道自己見過了親娘?

  就算二爺有交代人把這事傳給蕙寧姨母,但只這麼會子功夫,前頭還在招待賓客,姨母肯定分身無暇來交代師姑。

  既不是從姨母處得知的,那麼……

  她眼眸一睜,站起身跟著走過去,不可思議的反問:「師姑,您早知道了娘親要進京,是不是?」

  攀住對方胳膊,陸思瓊繼續道:「秦相他,到底要做什麼?師姑,您告訴我好不好?」

  妙仁目露淚漬,硬忍了下去才對上少女,「你記著,我肯定不會傷害你的,瓊姐兒。你相信我。」

  陸思瓊拚命點頭,「我相信,我知道您疼我。可是,可是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就非走不可?

  你的身份,以前能瞞住,今後自然也有辦法。再說。我身世的事。如今早就不是秘密了,周家知道、陸府知道,九王府、公主府都知道。相府就更不必說了,秦夫人上次找我、」

  這話沒說完,妙仁就出言打斷:「秦夫人?」

  她神色一滯,「她找你了?瓊姐兒。她怎麼會知道這個事?」

  「甄家如今是聖上妻族,便是甄府低調。但宮中有皇后娘娘、有太子殿下,想查點事自不在話下。」

  陸思瓊語氣無奈,「您看,要真鬧出來。早鬧出來了。有些人比我更在乎我的身份是否會暴露,所以我反倒不擔心了。」

  「秦夫人找你,說什麼了?」妙仁神情複雜。

  陸思瓊便回她:「她傾慕丈夫。總不過是擔心我被接回秦家。」

  妙仁聽後,往旁邊挪了兩步。人有些出神。

  陸思瓊見她許久沒再言語,不由好奇:「師姑怎麼了?您在秦家,是不是也見過秦夫人,她有對你做什麼嗎?」

  「做什麼倒沒有,我是和敏郡主帶回去的人,她不會為難。」

  妙仁心不在焉的說著,仍是堅持原先的決定,「瓊姐兒,我說離開也不是永遠就離開了的,就跟從前一樣,還是會回來看你的。

  你安心過日子。若,若真覺得凡二爺好,自己也要把握堅持住。人這輩子得個知心人不容易,莫要辜負了,等將來後悔錯過。」

  她語盡感慨,自然是心中有悟,卻不肯表露分毫,「畢竟,無論是相爺,還是隆昌公主,都不會真逼你做你不願意的事。你若認定了凡二爺,就別輕易動搖。」

  這意思,與早前她剛去德安侯府時說的話可大為不同。

  陸思瓊懵懂不解的望著她。

  妙仁卻不曾深談。

  她一心想走,再留也都留不住。

  陸思瓊親自把人送到了偏門外,站在幽長的巷子裡,低頭瞅著青石板,她失落的問:「師姑你什麼時候再回來看我?」

  「過陣子,等你安定了,我一定回來。」

  這便是句虛話了……

  「姑娘別送了,又不是生離死別,你都這麼大的人了,還鬧性子?」妙仁語氣寵溺,眸底卻是傷感。

  陸思瓊看著她轉身,然後遠去,身影被斜陽拉得極長。

  回到水榭,心思總也安不下來,便又去了珠璣閣看書。

  出乎意料的,和敏郡主只等離開都沒有來找自己。

  她心底驀然一鬆。

  然而,人剛回院子,正準備妝扮下去見蕙寧公主,侯府就派了人過來。

  來人是靜安堂的江媽媽。

  見是她,陸思瓊一驚,「媽媽怎麼過來了?」

  江媽媽一臉垂頭喪氣,「姑娘,老夫人病了,原是不想驚動您的,但這幾日越躺越嚴重,大夫人才讓奴婢過來請您回府。」

  祖母身子向來硬朗,平時小病小災都沒有,怎的突然就說不能下地了?

  她顏色一厲,「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元宵節那晚,不知怎的,三姑娘與四姑娘打了起來。丫頭婆子們上去勸,結果怎麼都拉不開,老夫人聞聲趕到蘭閣的路上,摔了台階。」

  年邁長者這一摔台階,可是了不得。

  陸思瓊當場就慌了,連忙讓書繪收拾細軟,回道:「媽媽別急,我這就去見公主,我隨您回去。」

  江媽媽點頭。

  去前殿的路上,陸思瓊就問她三姑娘和四姑娘是為什麼打架。這世家閨秀的,兩人平素都不是衝動的性子,怎鬧得這樣大?

  後者卻只推說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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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5 18:02:2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四章 騙誘

  蕙寧公主原也正想派人去請陸思瓊,沒想到德安侯府的人先來了,聽聞陸老夫人摔了跤躺在榻上下不得地亦是一驚,詢問了幾句以表慰問。

  她拉著外甥女的手,面色十分疼愛,「瓊姐兒你也莫擔心,老夫人吉人天相,定不會有事的。

  我原想著再留你多住幾日,既然你祖母傷了,作為孫女你自是要去床前侍候的。」

  說著又望向江媽媽,語氣一如往常,於客套中帶著疏離,「本宮還有些話想與你家姑娘說,媽媽先下去吃杯茶。」話落就喚來含碧。

  含碧忙過去請了江媽媽下去。

  蕙寧公主這才繼續開口:「早前府裡有客,我也沒顧得及去看你。這幾日,在朝暮山莊住的可還好?」

  「很好。」

  陸思瓊知道她最想問的定不是這個,便也就簡單答了。

  果然,對面人面色微凝,又問道:「聽凡哥兒帶來的信說,你見過隆昌了?」

  聞者頷首:「是。」

  縱使早過了激動的勁,但親自又聽到肯定,心底里那份情緒還是難以壓抑。也不知為何,眼眶一下子就紅了,語不成聲道:「她、她還好嗎?」

  簡單的一句問候,幾個字,卻像從心尖上過了一遍,出口極為困難。

  陸思瓊被她的情緒感染,眼前浮現出那日錦衣華服卻哀愁難掩的美貌婦人,那樣好的年華那樣好的姿彩,舉手投足間卻自透著股被拘的無奈。

  看著讓人心疼。

  再想到匆匆一見的哈薩陌單于,突然就答不出那個「好」字了。

  蕙寧公主見她沉默不說話,心底便是一沉,那句到嘴邊想要反問的「不好?」便如何都再說不出來。

  她握上少女的手,眼底染上哀憶,「過兩日人就要進京了吧?」

  「是。」

  或者,兩日都用不上。

  若不是自己和龔景凡偷偷下山去陵縣玩,想必他們直接就進京了。根本不會去福來下榻吧。

  陸思瓊心底略有些忐忑,那樣身份的一群人,怎麼可能真的隱藏住?

  如今,相府知道。公主府也知曉了。

  這便意味著國公府也快瞞不住了,若周家得知,皇室還能不曉得嗎?

  再或者,宮裡也早得了信。否則,那行人也就不會真這樣毫無顧忌了。

  若是暗訪轉成明訪。這事的嚴重性就大了。

  似是知曉她心底的顧慮一般,蕙寧公主看著她道:「早年前,哈薩陌單于就向朝廷遞了朝拜的帖子,太后聽說他是帶著閼氏和玉公主一起過來,為顧安全就先命人壓下了消息。

  算算日子,朝拜的隊伍再過半個多月就能到了。」

  這也就是說,之後的半個多月,哈薩陌他們仍是以隱藏的身份在京中活動。

  只不過,朝中得了信,必然也是有所準備的。該不會再出去如去年那般的刺殺事件。

  陸思瓊還是心頭一鬆的。

  蕙寧公主留意著她的眉色,輕聲問道:「你見過皇妹了,她找你,是想帶你離開的吧?瓊姐兒,你記得你之前答應姨母的話嗎?」

  陸思瓊望著對方眼睛點頭。

  後者是何等聰慧的人?

  少女那股子猶豫不定的心思自都收進眼底,嘆息了徐徐言語:「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你若一走,不說京中要大亂,怕是連突厥那邊也要出事。

  瓊姐兒,你要記得。你還有姨母、還有凡哥兒。他這孩子認死心眼,你、」說著嗓音一啞。

  陸思瓊忙接話:「我知道,姨母,我知道的。」

  蕙寧公主心頭也是矛盾。她疼外甥女,但是就在聽說隆昌來了之後,還真生出過後悔。

  後悔了當時撮合凡哥兒與瓊姐兒的婚事。

  她的兒子,那樣執拗的性子,認定了的人和事是從來都不肯放手的。

  蕙寧怕,怕哪一日若瓊姐兒離開。自己就會連兒子也失去。

  這不是自己的初衷。

  她最初,只是想以後好好照顧瓊姐兒,給她一個安穩的未來。若論其他,便是用這門親事錮住瓊姐兒,讓她不捨得離開。

  可這一切,在隆昌親自來找女兒的前提下,似乎顯得那樣單薄無力。

  自己的兒子,真能綁住眼前人嗎?

  陸思瓊見其眼神複雜,也只能說記得先前承諾。

  然而,那份承諾,在無所關鍵的時候顯得有力。真到了這個時候,哪還有多少作用?

  陸思瓊自個都不肯定。

  原準備了許多話,甚至還有關於九王府的,但這會子蕙寧公主皆不想說了。她找外甥女來,最想求的就是一個心安,一個對方不會離開的保證。

  其他,都不重要。

  但這份心安,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並不是保證。

  蕙寧公主心神不安,終究沒再繼續說些什麼,簡單交代了幾句就讓她回去了。

  喬嬤嬤進來,上前開口:「公主,二姑娘怎麼說?」

  「她能怎麼說?母女之間的感情是天性,隆昌一句話,抵得過我們這些年所有的叮囑、苦心。我看著,瓊姐兒已經搖擺了。」

  喬嬤嬤吃驚,「二姑娘不像是不明利害的人啊。」

  「再懂事也還是個小姑娘,往日表現得再得體,骨子裡也有女兒家的嬌氣。你見過哪個孩子,能拒絕生母的邀請?何況,隆昌當年為了她付出多少?」

  蕙寧感慨:「瓊姐兒自小親情不足,心眼裡比誰都在意這些。」

  「二姑娘也是不好做,這一面是養她育她的榮國公府和德安侯府,一面又是生母,非逼得她做個選擇,的確是為難她了。」

  喬嬤嬤跟著嘆氣,「只是,如果二姑娘這邊勸不來,公主不如到時候找隆昌公主談談?」

  「隆昌?」

  蕙寧苦笑著反問,臉上是說不出的無力,「她若是能聽人,如今又豈會是這番局面?我的話、母后的話。在她耳中何時起過作用?

  當年她若是能聽我們的,早嫁給德安侯世子,不說如今的陸家是另外一番景象,就是她、也不會獨自在異鄉這麼些年。」

  關於相勸皇妹的事。蕙寧心知是沒用的。

  所以,一切都只能在瓊姐兒身上下功夫。

  但此刻看來,成效亦是甚微。

  喬嬤嬤張了張口,有些猶豫,卻還是沒有忍住。「公主,如、如果,二姑娘真的隨隆昌公主走了,那……」

  聽聞此言,蕙寧目色一厲:「不可能!她是不可能離開京城的。」

  「可是,」喬嬤嬤還要再言,但觀主子顏色忙又止了口。

  蕙寧公主雙眸一閉,似壓下了強大的痛色,「瓊姐兒當年沒有進突厥,就一輩子都不可能去那裡。

  母后當年不想留下她。如今這十來年已是天恩。若是,若她執意離開,怕是就保不住命了。」

  話中之意,格外明顯。

  喬嬤嬤被她冷肅的神色嚇了一跳,再不敢說話。

  她原還想著,若是再以去年的理由,若哈薩陌單于是替王弟和親求娶,把二姑娘娶回突厥,或者還有一絲可能。

  但現在想來,二姑娘根本不可能有這個機會。

  蕙寧公主起了身。走到窗邊,望著遠處的天際,心頭亦存了思僥倖。

  瓊姐兒能乖乖留在京中,只等嫁給凡哥兒就好了……

  否則。太后是不可能留她的。

  就算隆昌出面,也是沒可能。

  秦相的女兒,不可能遠去突厥。

  一人生死,總好過黎明百姓陷於水火。

  陸思瓊上了馬車,還在想早前與蕙寧公主見面的場景。雖然,對方並沒有說什麼。但她感覺得出來。

  姨母這次,比過去任何一次都要緊張。

  是精神上的緊張。

  她莫名的就想到昨日生母說的話,若真到了一定份上,就必會捨棄自己。

  陸思瓊其實是信這話的。

  自己能有多少分量?

  周家、龔家都忌憚著秦相,以除之而後快。當初收留自己、關照自己,不過是因著生母的關係。

  可是,生母那樣尊貴的身份,還是被送到了那樣的地方。

  難道,自己能比她重要?

  便是已經和龔景凡定了親,可這世間的事瞬息萬變,誰又說得準?

  江媽媽見少女神色莫辯,探究的望過去,心底很是好奇,「姑娘,您怎麼了?」

  總覺得二姑娘與過去不一樣了。

  陸思瓊回神,只好奇詢問侯府之事。

  可這會子,眼前人倒似不著急了,語氣也不像先前迫切,「姑娘不必太過擔心,老夫人身子骨受創,想來將養著過一陣子必定就痊癒了的。

  只是許久沒見姑娘,成日記掛著,大夫人才命老奴來請您的。」

  陸思瓊眼神不解,「當真沒事?」

  早前可不似這樣說的。

  「奴婢哪裡敢欺瞞姑娘?」江媽媽笑得有些勉強,語氣也頗不好意思,底氣不足了道:「奴婢想,或者是因為三姑娘和四姑娘?」

  「兩位妹妹的事?」

  陸思瓊心底有怒,瞪著對方道:「媽媽是府中的舊人了,說話輕重難道還不明白?祖母的身子豈容你隨意做咒!」

  江媽媽面露惶恐,「這、奴婢也是奉了大夫人之命。再說,奴婢剛所言非虛,老夫人確實真摔了一跤,傷的不輕。」

  陸思瓊是擔心祖母身體的,畢竟那人也是將自己從小疼到大的,就算現在有些不同了,但也抹不去往日情分。

  她不喜歡有人在這上面做文章。

  只是,宋氏……

  「兩位姑娘到底出了什麼事?江媽媽,我敬著你,可你也不要倚老賣老,覺得我年紀小好糊弄。」

  陸思瓊冷了臉,「你既是祖母屋裡的,卻是奉了母親之命。你這人可真是能幹,不知心裡清楚不清楚到底在替誰辦事。

  你如今來將我接回去,能會不曉得到底出了什麼事?」目光如箭,凌厲的瞅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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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撮合

  江媽媽心思靈活,在府中侍候老夫人多年,縱然如今不再是侯府後宅的掌事大媽媽,但任各房誰見著她都禮讓三分,其身份不亞於老夫人的陪嫁俞媽媽。

  以往,陸思瓊亦得她點撥過幾回,知對方是個明利益之人。

  如今肅了臉,江媽媽見後心中略一思忖,不由賠笑了答道:「二姑娘,這種事讓奴婢一個下人來說不合適,您回府之後,見著大夫人自然就明曉了。」

  「母親說與我聽是一回事,我此刻問你又是另一回事。媽媽何必如此猶豫,您往日待我好,我亦是都記在心上的,怎的這會子倒瞞起我來了?」

  陸思瓊笑不達眼底,雙眸緊凝,直視著身前人。

  江媽媽闔了闔眼皮,略有些無奈,嘆息了湊近輕語:「這回事奴婢也不盡得知,只曉得前陣子四姑娘邀了三姑娘去法華寺進香,後不知出了什麼事,回來後兩位姑娘之間就有些不對勁。

  原也是沒怎麼,只以為她們姐妹間生了些不快過幾日就會和好。誰知元宵那日三姑娘衝到蘭閣,抓著四姑娘就打人,婢子們是攔也攔不住。」

  「媽媽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聞者神色微頓,絞著帕子的手微微一停,抬眸時目盡真誠,一副不好意思的答道:「奴婢私下找人去法華寺打聽了,好似是因為三姑娘受了欺負。」

  「什麼?」

  陸思瓊驚駭,怎麼……

  她原就覺得奇怪,三妹妹與陸思瑾關係本就不親近,又因著去年那回事存了芥蒂,如何肯與她一道去進香。

  不成想,還涉及了那方面!

  怪不得連江媽媽都三緘其口,世家小姐鬧出這等影響閨譽的事,自然都是瞞得緊緊不可能對外透露半分的。

  想起陸思瑜,陸思瓊捏了把汗。好好的姑娘若被人欺負了……

  「那日回府後,三妹妹沒有去見祖母?」

  她忍不住好奇。這樣大的事,怎沒告訴家中長輩。

  江媽媽就搖頭,「我的二姑娘,這種事三姑娘肯對人言才奇怪。她往日那樣好顏面的性子。如何會自己說出來?

  若不是元宵那日鬧的大了,老夫人逼問,三姑娘怕是更不會坦白。說來,老夫人的身子,多大還是被這給氣的。」

  陸思瓊望著她。心道早前還說什麼都不知情,是自個私下去法華寺打聽了才曉得,這會子倒是連祖母何時清楚的原委都明白了。

  這府邸裡,總有些個愛聽牆角的。

  「母親怎麼說?」

  這等事,叫自己回去也不得法啊。

  陸思瓊想不太明白。

  江媽媽臉上的笑容就有些牽強,語調怪異道:「二姑娘,這、奴婢就不明白了。

  您也曉得,我就是個下人,主子們心裡想什麼如何會與奴婢說?大夫人的意思就是老夫人身子有恙,請您回侯府。」

  這話。倒也說得過去。

  陸思瓊見她賊是聰明,這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分得清清的,也不過多話語。

  等回到陸府,自是先往靜安堂去。

  老夫人卻早早就用了晚膳,服藥後已歇息了。

  她在床前小坐了半會,又問了幾句俞媽媽祖母的傷情才離開。

  讓書繪先回嬌園拾掇下,只帶了竹昔,往錦華堂去。

  宋氏正在等她。

  屋子裡,玨哥兒與瑤姐兒都在,陸思瓊逗了會弟妹。宋氏才讓人將兒女帶下去。

  母女倆對炕而坐。

  陸思瓊起先開口:「母親,我去看過祖母了,這事兒也是服侍的人不當心,這夜黑路滑的。怎讓她給摔著了。」

  宋氏倒不曾和她拐彎抹角,跟著惋嘆了兩聲就說道:「還不是小四給鬧的?這個瑾姐兒,真是和她姨娘一樣,一刻也不得安分,好好一個元宵,非讓她整得不安寧。」

  陸思瓊只疑惑的望著她。

  宋氏才又繼續:「府裡你和她的婚事都定下來了。瑜姐兒見著難免心急。之前你二嬸母與王姨娘私下裡做出的那勾當,好歹也弄出些情分來。

  雖說老夫人惱二房,但畢竟只是訓誡了也不曾真苛待她們。

  只你二嬸母是個心思重的,也不知與瑾姐兒說了些什麼,那日初十就讓小四帶著瑜姐兒去了法華寺。」

  提起這事,她就不認同的搖頭,「唉,你說說佛寺那等聖地,怎是談情說愛的地方?小四也不知何時認識了外邊的男子,竟是去撮合瑜姐兒。」

  陸思瓊眉目一驚,心底隱約似想明白了什麼,「母親,四妹妹她給三妹介紹外男,是什麼人?」

  「瑾姐兒那個糊塗的,把你三妹妹去說給吏部侍郎府的三公子。」

  提起這個,宋氏就覺得丟人,「你說說,她自己都還待字閨中呢,居然做這種事,傳揚出去,別人怎麼看咱們陸家的姑娘?

  再說,李家那個公子哥是什麼人?但凡有些社交的誰不清楚,成天不務正事,被李夫人縱溺得無法無天,專門禍害好人家的女兒。

  聽說這還沒娶妻呢,府裡不說通房,就妾室都有了好幾房。這誰家清清白白的閨女能說去他們家,瑾姐兒倒是真有心思,把這種事往自家院子裡攬。

  不說瑜姐兒要尋她麻煩,就是我聽了,都不知這往後怎麼見你二嬸。」她實在是氣的不行。

  陸思瓊也覺得陸思瑾這事辦的不靠譜。

  那李家的三公子明明是她自個招惹的,現在自己和秦家八爺定親,便將麻煩推給三妹妹?

  二嬸母她們是怎麼想的,居然就真的隨人去了法華寺?

  是事先不知情嗎?

  她聽得也是許多火。

  只是,這樣的事眼前人絲毫不忌諱,竟毫不遮掩,是為何?

  陸思瓊妄想宋氏,眸底生出兩分探究,問道:「出了這種事,祖母可有處置四妹妹?」

  「她怎麼捨得?」宋氏笑意漸冷,「瑾姐兒就是這樣才有恃無恐敢做出這等事,是瞧準了有秦家傍身府裡不敢拿她怎麼樣。

  可這沒心肝的,居然拿這種齷齪的計策來害自家的姐妹。枉我養育了她這麼些年,竟是沒看懂她。」

  陸思瓊伸手過去,才要開口只聽對方又說道:「瓊姐兒,這府裡怕是也只有你能治得住瑾姐兒了。這個事,你能不能走趟蘭閣?」

  聞者心中一寒。

  原來,這才是接自己回來的目的。

  用自己去對付陸思瑾嗎?

  宋氏見她猶豫,苦口又道:「你不要怪母親將事情推給你,只是秦家在你面前,若要取捨,定不會管她瑾姐兒如何。

  你出面,能治了瑾姐兒,既不會得罪秦家,老夫人那也好說話。

  否則,這李家一鬧大,咬定你三妹妹和他們家公子私會,那可就真沒有扭轉的餘地了。」

  到那個時候,別人不會想是陸家的庶女從中作梗,只會認定是自己這個主母,不顧侄女的終身幸福,將庶房裡的閨女隨便許人去攀李家。

  宋氏這幾日都沒睡好,就擔心李家的人上門。

  陸思瓊心中也矛盾。

  前陣子因著身子不好也沒有太關注蘭閣那的動靜,南霜雖然有來回話,可那丫頭機靈得很,必是不會全部坦白的。

  說來,放任陸思瑾與李家那男子見面,也有些自己的責任。

  只是,沒有想到,會牽連三妹妹。

  那樣人品的人,若真要娶了陸家的閨女,陸思瓊心裡也不樂意。

  她望著繼母,想了想,終究點了頭,「我明日去勸勸四妹妹,看有沒有什麼兩全的法子。」

  心底終究也沒什麼自信。

  出了院子,她才吩咐竹昔,讓她去把南霜請去嬌園。

  這回,南霜來得極晚,她立在屋中告罪:「二姑娘不要見怪,四姑娘如今跟前離不得奴婢,只等她歇下了才好出來。」

  陸思瓊似未察覺出對方的那份造作,直接問道:「我想知道,三姑娘四姑娘那日去法華寺,和李家少爺有什麼關係?」

  南霜猶豫著想了想,才答話:「二姑娘您還不曉得,那李家少爺果真是個難纏的人,當初認定了是四姑娘主動招惹的他,聽聞秦家與咱們府提了親,就私下裡罵四姑娘背信棄義。

  早前四姑娘為了安撫他,不得不外出和他見面。那李家公子卻不是個只禮儀的,不顧咱們姑娘已定了親,以那點私情為由威脅四姑娘,今後必須赴他的約。

  四姑娘回來後迫於無奈,才起了撮合三姑娘和他的心思,只想著他倆成了好事,以後李三公子便不會再纏著她。」

  「後來呢?」陸思瓊語氣如冰。

  「也正好二夫人來找四姑娘,想四姑娘往日總出入相府,想托她走走秦夫人的門路,看有沒有合適的名門子弟說一個給三姑娘。

  那日法華寺,四姑娘先約了李三公子,說介紹咱們府三姑娘給他認識,然後哄著三姑娘跟她出去了。

  原是想讓二人遠遠瞧一面相一相,誰知李公子唐突了三姑娘,三姑娘心有不快,與四姑娘拌了幾句嘴。」

  「三姑娘知道,那是李家的三少爺嗎?」陸思瓊一語中的。

  南霜搖頭,「只知是侍郎府家的公子,道是秦夫人曾提過的,模樣性子都極好,二夫人與三姑娘不疑有他。」

  陸思瓊將茶盞重重擱下,「元宵那日,怎麼又突然打起來?是因為三姑娘知道四姑娘刻意隱瞞了她?」

  南霜應「是」,繼而添道:「那晚,李三公子闖了進來,翻了三姑娘的窗戶,所以才鬧大了。」

  陸思瓊腦中一轟,李家那兒郎,怎有這樣大的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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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設計

  南霜應答得體,端的比往日愈發精明,一雙眼眸轉動間,顯得別有靈氣。她只道陸思瑾是為了擺脫李三公子方起意撮合,關於她家主子和秦八爺、李三公子之間的事可謂含糊其辭。

  陸思瓊知曉這婢子聰慧,心眼極多。她當日能夠在蘭閣裡做自己耳目,其一便是因為當日叛主之事事發尋個生路,二則是還想再替她自個謀個前程。

  那是個懂得審時度勢的丫頭,如果今日覺得真隨了陸思瑾好,自然也能再生二心。

  倒談不上有多大失望。

  只是,有她在蘭閣裡,卻似是給陸思瑾添了免會子,陸思瓊考慮是不是該除了她,否則留她繼續替她家主子出謀劃策,這府裡還要再添風浪。

  望著身邊人,抬眸問道:「媽媽,南霜的娘在外院裡當差的吧?」

  「是的,姑娘。」

  周媽媽略有些好奇,想起剛剛南霜離開前的話,有些納悶:「姑娘是覺得,南霜不能再留給四姑娘了?」

  「確實不該留了,她現在已存了自己的小心思,在我這是說一些瞞一些。」

  陸思瓊語氣漸冷,吩咐道:「南霜原是我院裡的人,她老子和娘的差事,想必當初也是經媽媽之手安排的吧?」

  後者點頭,「是,當初夫人過世後,原先用的許多舊人都重新安置了。她老子和娘本是在莊子上用的,後來見能幹才調進的府。」

  「既然本就是莊子上做事的,那還是再遣回去吧。」

  想了想,再添道:「你明兒去錦華堂找下宋媽媽,就說上次蘭閣裡聽雪意外失足後,也沒給再添個大丫鬟,請她尋幾個伶俐些的送去。

  至於南霜,總好歹服侍了我和四妹妹一場,如今年紀不小,讓她給物色個人。別誤了她的終身大事。」

  周媽媽微微一思量,便明白了其中深意,頷首應下。

  書繪扶了她進內室洗漱,竹昔鋪好床。也一道侯在妝鏡台前。

  陸思瓊望著銅鏡中的自己,驀然就想起隆昌公主的容顏來,漸漸的影像模糊,卻似要和腦海裡的重合在一起。

  鏡中那頭的影像一臉哀情的對自己招手,讓自己隨她走。

  陸思瓊眉頭越蹙越起。

  燭台上的火焰一個跳曳。發出「滋滋」的聲音。

  坐著的人一個回神,視線漸聚。

  她見頭飾卸得差不多了,便揮手使婢子退下,手舉著木梳輕輕梳理,略有些失意。

  半晌,似想起了什麼般,從最下的木屜裡取出匣子。

  銀鞘鑲寶石的短匕首,刀身上刻著雄狼與蓮花,甚為精緻。又拿起那枚刻有「蕙寧」二字的玉,手撫著明黃的穗子出神。

  她心裡知道。那日生母說的話字字在理。

  蕙寧公主她們,終究還是防著自己的。否則,當年隆昌公主割腕的事,便不是從呼韓邪口中得知。

  她們隱瞞,就是想要自己留下。

  執著玉佩和匕首上了床,握在手裡躺下,盯著帳幔頂發呆。

  往外翻了身,仍是睡不著。

  陸思瑾做出今日之事,不可否認,是有自己的責任。若她當初不是本著想看庶妹咎由自娶作繭自縛。也不會放任她是與外男私相授受,更甚至牽出這般不堪的情感出來。

  如今,倒叫三妹妹承了這份後果。

  再怎麼說,亦是不能夠的。

  只是。如今的陸思瑾,還真被自己幾句話糊弄過去嗎?

  又朝床內側轉了下,依舊沒什麼睡意。

  後也不知怎麼入了睡,清早起來時腦袋沉沉的,精神便不太好。

  書繪推門就道:「三姑娘來了。」

  這一大清早的,陸思瓊也曉得是什麼事。暗想著躲不掉便也就只好面對,就讓請了進來。

  陸思瑜氣色極差,眼下烏黑一片,上了脂粉都沒埋住。

  見著堂姐未語先泣,嘶啞著聲喚:「二姐……」又拿帕子抹眼,「你得幫幫我,我、我不想嫁那什麼李公子。」

  陸思瓊讓人將早膳擺進來,拉著她坐下,柔聲道:「一晚上沒睡?來,先吃點東西,吃了才有精神。」

  「我、我這哪裡還吃得下?」

  陸思瑜語態急切,攀住她胳膊就開始道原委:「那李家的三少爺就是個登徒子,見著人就不規矩,我是不知四妹她怎麼認識的這人……那日法華寺裡,我、我和她一起去進香、誰曉得,」

  「我知道,都聽說了。」陸思瓊出言打斷,雖說事是陸思瑾鬧出來的,但眼前人亦有責任。

  她若不是存著那份心,憑陸思瑾如何說,還能將她綁去法華寺不成?

  聞者即有些心虛,抬頭覷了眼難以置信道:「你、你都知道了?」

  陸思瓊點頭,舉起筷子替她夾了些小菜,「你這事受了委屈,我心裡明白。昨日母親都與我說過了,她也是不願意把你嫁去李家的。

  你先別慌,李家這不是也沒上門嗎?咱們家可不是尋常的小門小戶,憑的人拿捏。侯府裡的姑娘,沒道理被人逼著抬上花轎的。」

  陸思瑜這才稍稍放心。

  只要堂姐說了這話,便是不會坐視不管了。

  雖說她們都是陸家的女兒,但心底明白,眼前人身份從來就與自己不同。何況,二堂姐如今還是永昭伯府未來的少奶奶,蕙寧公主與建元侯的準兒媳,自更尊貴了。

  這府裡,她說的話,何時見祖母與大伯母說個「不」字的?

  二姐說了不會讓自己嫁去李家,陸思瑜就相信她真有辦法。

  如此才真止了眼淚,只是雙眸仍然通紅,陸思瓊想著就喚竹昔送了熱水進來,讓三妹妹進內屋淨面。

  等人出來,姐妹倆用了膳,才挪到炕上說話。

  陸思瑜心中恨透了陸思瑾,出口毫不顧人顏面,「姐姐不知,虧我娘以為她是誠心替我的事著想安排,非讓我隨她到法華寺去。

  我本以為是李家的四公子,誰知竟是那聲名狼藉的李三郎。原在府裡說著只是遠遠瞥一面,但她把我領到禪房後,尋了理由推說就出去,將我一個人留在那裡。

  李家那三郎與她早通了信,輕車熟路就進了院子。話還沒說上幾句,就扯著我的手說是要嫁給他做、做媳婦。

  二姐,你說那樣個斯文敗類的人,四妹她是如何想的,居然把人拉到我面前來?」

  陸思瓊心想,正是因為陸思瑾知道那不是良人,自己甩不掉麻煩才做這等安排,哪會管旁人如何,自不會考慮這些。

  只是這話,卻不怎麼好明說。

  誰知陸思瑜卻早已瞭然,「那李家的三郎簡直是向天借了膽,居然敢來翻我的牆頭。

  二姐,這事肯定和四妹有關,否則他怎麼知道我住在梨苑?我看著那樣子倒不像是初回來了,後來一試探才曉得,是四妹自己不規矩,和人有了首尾!」

  陸思瓊眉目一凜,這話可就嚴重了!

  首尾……

  「妹妹這話從哪聽來的?」問完之後,又望了眼門簾。

  陸思瑜許是也察覺到了這不該是閨閣女兒能議論的話題,出口後就唏噓了聲,有些後悔:「是那李家三公子口不擇言時說出來的,稱是見過四妹妹房裡有男人,所以他也不再多纏著她。」

  房裡、男人?

  那便是秦沐延了。

  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陸思瓊倒還真不知道。

  這般想著,就有些後悔昨日輕易放南霜回去了,那丫頭果真有所隱瞞。

  其實,陸思瓊原也不想要侯府與秦家多有瓜葛的,陸思瑾的那門婚事她原沒當真,想著相府不可能真娶她過門。

  可自己畢竟不是陸思瑾,不明白她和秦沐延之間的感情。

  如、如果真是動真了……

  陸思瓊皺眉,有些煩躁,原本聽之任之的態度就有些轉變。

  她要攪了這門親事。

  既然陸思瑾打算棄了李家三公子而真的嫁去相府,這般籌謀下功夫著,倒不如讓其空歡喜一場。

  心底裡,隱約就有了計謀。

  她望向身前人,輕聲詢道:「妹妹,那李家三公子,可是誠心想要娶你?」

  這樣執著,都不顧侯府夜闖閨閣了,李家三郎再混賬也該有些理智,若真讓二府交惡可不是好事,可見大約是真對三妹妹動了心。

  陸思瑜聞言,臉頰一紅,氣的是又羞又躁,「姐姐你怎麼問這個?我哪裡管他是誠心還是虛心,總之我不能把一輩子陷進去。

  這門婚事,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想要的!」

  她真擔心,二姐以為李三是認真的,就改變主意。

  陸思瓊何其不理解她的心思?

  試探著又問:「元宵之後,他可有再來找過你?」

  陸思瑜騰地站了起來,背過身去,淚水簌簌的往下掉。

  陸思瓊一見便知了答案,「這事,二嬸母知道嗎?祖母那呢?」

  「祖母已經因著這事氣得臥床了,我哪裡還敢去求她做主?母親總讓我忍氣吞聲,說鬧大了不好看,指不定那李三郎就是這個心思,想著壞了我聲譽逼得非嫁他不可。

  我如今也是沒有法子了,他夜裡跑來,我這幾晚都夜夜讓身邊人陪著自己。他見沒辦法,又哄騙我不得,倒是識趣多了,不會逗留許久。」

  陸思瓊沉默著,想到了一種可能。

  「我知道了,時辰不早,我與姐姐去向祖母請安吧?」

  說著讓書繪陪著又進內室檢查了下妝容,隔著屏風趁陸思瑜不注意,吩咐道:「你想法子,把阿紅叫過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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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打發

  老夫人摔下石階,崴了腳不說,正好磕著腰,傷情雖不重,但畢竟不便活動,終日只好躺在床上。

  她見陸思瓊進來,先是面色一慈,待見著後面的陸思瑜,表情又繃了起來。

  陸思瓊從俞媽媽手中接過藥碗,坐在床沿服侍對方用藥,關切語道:「祖母受了傷,怎不早些派人通知孫女兒,我竟到了昨日才曉得,實在不孝。」

  她垂首吹了吹羹勺裡的藥,送至其唇邊。

  老夫人張口含下,語氣輕柔:「本不是多大點事,就不想驚動人。你在公主府裡住著,沒得讓你曉得了掛心。

  我原也沒想將你早早接回府,想著蕙寧公主難得接你過去,也盼著你多寬慰些她。只你母親不放心,非讓你回來。」

  她精神不錯,配合著用完藥,這才轉頭看向請安後默默立在一邊的陸思瑜,口吻寡淡:「瑜姐兒沒什麼事就先回去吧,我與你二姐說會話。」

  陸思瑜不敢多話,規規矩矩的福身告了退。

  老夫人這才嘆道:「這丫頭讓我說她什麼好,年紀輕輕的怎想著動那樣的心思?她是咱們侯府裡的姑娘,難道我與你母親會忘了她不給她作安排?

  你二嬸母真是糊塗,之前鬧出那樣的事來,一家子還存著小心思去占你三叔房裡的好。原以為是個有些腦子的,不成想在閨女的事上這樣不當心。

  那人都沒打聽清楚,倒是巴巴的先將女兒送出去了,如今鬧出事才知道急,那會子做的時候怎麼不曉得怕?」

  這種話,可以與宋氏說,與幾位兒媳婦言。

  但自己作為孫女,在她跟前言這些,便有些過了。

  陸思瓊不知是該高興還是無奈,措著詞接道:「您快別往心裡去,祖母若氣壞了身子。豈不是讓大家都不安心?

  二嬸母和三妹妹已經知錯了,按說這事也有四妹的不是,」

  才說到這話,聞者就出言打斷。「瑾姐兒是好心辦壞事。她只聽了秦夫人的話,原也是好心,想讓自己姊妹嫁去侍郎府做少奶奶。

  唉,誰能想到那竟是李家的三公子呢?若不是李四郎,倒也不失為一樁好事。」

  陸思瓊聽出了她對陸思瑾的袒護之意。不再繼續說下去。

  心中則明白,想從靜安堂這制衡陸思瑾,是行不通的。

  識了這個理,也就沒再多費唇舌。

  在屋裡待了半個上午,陸思瓊見此處有四嬸母楚氏陪著才起身。

  走出院子,徑自去往蘭閣。

  陸思瑾正在廊檐下逗弄八哥,見到來人似早料到了她會來一般,笑不達眼底的瞥了眼過去,繼續拿著碗裡的瓜仁投食。

  七彩的鸚鵡,色澤鮮亮。上佳的成色。

  「四妹妹好興緻,這是何時添置的,倒有趣得緊。」陸思瓊走上台階,見對方神情專註,只別有意味的瞥了眼旁邊的南霜。

  後者頓時一個激靈,內心惶然。

  二姑娘這是想做什麼?不擔心四姑娘對自己多想嗎?

  果然,低著頭半會偷偷抬眸,正對上自家主子的目光。

  陸思瑾別有意味的打量了眼二人,拖著聲調答道:「二姐姐貴人事忙,哪能理會我這小院裡的事情?

  不過。只要二姐想知道,不說是我屋子裡添了隻八哥,就是這屋樑上缺磚少瓦的,想來也是有法子知道的。」

  她面色雖探究。但一派風輕雲淡,性子比過去深沉了許多。

  陸思瓊只能暗嘆秦沐延的調教,想著今時不同往日。

  「妹妹說笑了。」她四兩撥千斤,「妹妹這樣能幹,不想讓人知道的,自不會傳出這蘭閣。」

  陸思瓊伸出手想逗弄一下眼前的鸚鵡。才動一下就被陸思瑾制止:「姐姐可要當心,畜類終歸是畜類,會攻擊人的。」

  「是嗎?」陸思瓊輕喃,「妹妹的東西有靈氣,何必說出這樣的話,沒得倒委屈了這隻八哥。」

  陸思瑾抿唇莞爾,眉目風情不斂,竟與往常有些不同。

  陸思瓊想了想,好似確實是這樣。

  她年前病後,便沒怎麼見眼前人,過了歲年終歸是要有些變化的。思量著便坦言道:「我有些事請教妹妹。」

  陸思瑾只讓南霜打發了院子裡打雜的小丫鬟和婆子,隨後就道:「說吧,不過若是關於三姐姐的事,我可無能為力。」

  竟是都不打算請她進屋。

  陸思瓊也不計較,聞言仍是道:「你是聰明人,自曉得我是因為法華寺裡的那件事。」

  「我說了,妹妹愛莫能助。」

  「你興起來的風浪,你會沒法子?」陸思瓊厲色疾言。

  陸思瑾將掌中的瓜仁往碗裡一擲,肅色轉過身,面無表情的將碗遞給南霜又揮退她,直視著堂姐好一會,突然笑著問:「姐姐這是在求我?」

  「不是,我在給你機會。」

  「機會?姐姐何以覺得,我需要你給我留機會?」陸思瑾有恃無恐,「就算我是誠心給三姐安排非人,那又怎麼樣?

  你是想去母親面前,還是到祖母跟前告我一狀?三姐是二房裡的人,祖母原就為了三房的事惱她和二嬸母,你真以為祖母會為了這個來懲罰我?」

  此時此刻,完全不比她最初搭上秦沐延的時候,眸底洋溢著得意的笑容,端的是勝券在握的自信。

  她與八爺已互通情愫,根本沒必要再忐忑彷徨。

  陸思瑾認定了秦家會保自己。

  陸思瓊知道她的算盤,也不被她的話所惱,「你自己想想,如果秦家八爺知道你與李家三郎之間的關係,他會怎麼做?

  你以前朝秦暮楚的事,難道當真沒人知道嗎?

  我跟你說,三妹妹不可能會嫁去李家。那李三郎若是到頭來一場空,他會不會來找你?

  你之前就是為了斷卻與他不清不楚的關係,但事先承諾的事做不到,你真以為李家又是好拿捏的人家?

  你可不要,作繭自縛!」

  緊緊凝視著對方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的落到人心裡去。

  陸思瑾徒生心虛,笑意漸無。

  這些事,她怎麼知道?

  陸思瓊也不瞞她,冷笑著繼續:「你不是早在錦華堂裡演了一齣戲嗎?認為南霜是我安置過來的人。怎的後來自己倒真糊塗了,將她做了自己人?」

  她這話才落下,從屋內門後就跑出一個身影來。

  南霜「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先是拉著陸思瑾的裙擺,慌張道:「姑娘、姑娘。不是的,奴婢、」

  「啪」的狠狠一巴掌,陸思瑾抬起的手重重落下,咬牙恨道:「原來是你!」語中滿是不可思議和憤怒。

  怎麼會?

  南霜不是早投誠了嗎。

  她望著眼前氣定神閒的二姐,又看看跪在身前信任有加的侍婢,氣的實在狠了,抬腿一腳踹到了她,「你居然騙我,把我的事說與二姐聽。我當初就該聽了聽雪的話,不該把你留在身邊!」

  南霜從地上爬起。又跪到陸思瓊身前,「二姑娘,二姑娘您怎麼、怎麼……」

  她原是躲在門口竊聽二人說話,毫無預兆的,二姑娘竟然將自己暴露了出來。

  這是為什麼?

  她可是一直在替嬌園辦事。

  「我怎麼?南霜,你在府裡當差這麼多你年,難道不懂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

  你既替我辦事,又何必還想著討好四妹妹,存自己的小心思?你若當真想盡忠於她,昨晚上又不可不必往我那去道那番話。」

  陸思瓊說得毫不留情。「想要兩頭討好,你這左右逢源的功夫還欠些火候。要知道,沒這門功夫,就不要動那份貪心。」

  「姑娘。二姑娘,您饒了奴婢吧。」畢竟是心虛,南霜無言可辯,只要衝她磕頭。

  適時,宋媽媽正巧領了兩個丫頭進來。

  見院中是這般景象,不由驚呆。「這、這是怎麼了?」

  陸思瑾克制著怒火往前兩步,語氣談不上多熱絡卻也還客氣,「媽媽怎麼過來了?」又望向其身後,眼底就露出惱意。

  「去年聽雪去了,夫人想著姑娘身邊沒個得力的人怎麼成?這不讓奴婢挑了兩個丫頭過來。」

  宋媽媽說明來意,對後話道:「玉蘭、玉香,快來見過四姑娘。」

  話落,有望向南霜,「怎麼跪著了?」

  陸思瑾則道:「這丫頭毛手毛腳犯了錯,罵了她幾句就哭成這樣,讓媽媽見笑了。」

  「南霜原就是個二等丫頭,原是不配在您跟前服侍。但畢竟在府裡當差已久,奴婢看她年紀差不多了,倒是也該配個人了。」

  南霜心裡早有打算,哪裡肯隨隨便便配個小廝,連忙求陸思瑾,「姑娘,奴婢不想嫁人,奴婢就想好好服侍您。

  您看在奴婢服侍您一場的份上,饒了奴婢這回吧。奴婢甘願領罰,怎麼罰都可以,姑娘不要把奴婢趕出去。」

  陸思瑾躲開她的觸碰,盯著宋媽媽道:「媽媽能記得這丫頭是她的福氣,只是這樣一個罪婢哪配有這樣的福氣?

  這原就是二姐姐用了不要的,我也沒有強留的道理。既然玉蘭玉香到了,媽媽就把這丫頭打發出去吧。」

  她看也不看南霜,徑自走下廊子,喚了「阿紅」過來,將玉蘭二人領下去。

  轉身卻又再道:「我本看著二姐的面子,念著到底是她調教出來的人,對南霜已經容忍再三。這會子看姐姐也是個薄情的人,也不替她說上兩句,如此我也不便顧忌了。

  媽媽,這丫頭賊多心思,在我屋裡當差手腳不乾淨偷了我好些釵環,我這會子才發現,這樣的人咱們侯府是斷斷留不得的,您找人把她賣了吧。」

  南霜哭聲更大,一會子「四姑娘」、一會子「二姑娘」,身子卻被婆子制住不能動彈。

  宋媽媽聞言有些吃驚,沒想到四姑娘這般不留情面,便拿眼神去看二姑娘。

  陸思瓊默了一會,點點頭。

  宋媽媽這才將人領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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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更改婚期

  院子裡復歸於平靜,陸思瑾原先那份硬忍下的怒氣又升起,幽深恨毒的目光似利刃般射向對方,「姐姐真是疼愛妹妹,如此關心我屋裡的事。」

  陸思瓊卻不再與她稱姐道妹,冷冷接道:「你若沒做虧心事,還怕被人知道?我對你的事是不感興趣,不過你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來,總也得讓我提防兩招吧?」

  後者面色一僵,「你到底知道多少?」

  「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我都曉得。」陸思瓊模稜兩可,只警告般添道:「三妹妹的這件事,我給你兩天時間,如果打消不掉李三郎的念頭,信不信我讓祖母做主,把你嫁過去?!」

  她咬字極重,表情嚴肅,令聞者一怔。

  陸思瑾顯是被嚇到了,翕了翕唇想開口卻迫於對方氣勢,竟憋不出一個字來。

  心中告訴自己不要信,婚姻大事哪裡是眼前人說將自己嫁去李家就真的嫁去了的!八爺已經來府裡下過聘了,自己又是他的人,這門親事如何還可能會生變數?

  陸思瑾讓自己別慌,嫡姐只是在嚇唬自己,她沒有那個能耐。

  可心底裡,卻又不敢真當做玩笑話。

  從小到大,就沒有嫡姐做不成的事,也不見家中駁回過對方什麼。

  見她不語,陸思瓊前進兩步,再開口:「不要指望秦家能怎麼護你,說要娶你的是秦家八爺,八爺和相府之間的感情還是很微妙的。

  再說,你自己與李家三郎之間又有些什麼不齒勾當,秦八爺怕也是不知情的吧?

  兩日,就兩日。如果沒辦好,我親自幫你處理,到時候可別怪我這做姐姐的不留情面。」

  因著南霜已被打發了出去,陸思瑾根本不知嫡姐到底曉得自己多少事情,她甚至覺得在面對對方的時候,一切都不是秘密,在對方眼中自己的任何辯解和掙扎都似個跳樑小丑。

  原先的自信滿滿消失殆荊望著那人身影消失在院門口。她腦中靈光一閃,正想轉身喊人,卻發現已經沒有了聽雪。

  真是後悔莫及。

  猶豫著。仍是喊來阿紅,讓其去錦華堂請示嫡母,她要備車外出前去秦府。

  等回到自己院落,陸思瓊才歇下沒多會。又聽說蕙寧公主來了府上。

  是來探視老夫人傷情的。

  這是莫大的殊榮。

  陸家顯然受寵若驚,各房夫人都趕到靜安堂盛情招待。

  蕙寧公主語氣親和。並沒有擺皇室的尊貴,坐在侍婢搬到床前的虎皮凳椅上,笑著同老夫人道:「您老不必拘謹,兩家本就是姻親。是該多往來往來。

  前陣子我常去宮中服侍太后不得空閒,對貴府上的情況也知之甚少。若不是昨兒個侯府的人來接瓊姐兒,我也還不知老夫人您受了傷。」

  她並未以「本宮」自稱。便是依著親戚的關係拜訪。

  老夫人亦是個見過世面的人,也不會就此便覺得惶恐忐忑。從善如流的接道:「是老身自個身子骨不爭氣,這夜路一個沒瞧清就給磕著了,倒是勞公主親自過來走一趟。」

  蕙寧公主含笑,「您是長輩,本就是應該的。」

  都各自忽略掉了陸家大姑太太原是蕙寧公主大皇嫂的這層關係,只都圍著陸思瓊說事。

  幾番寒暄過後,老夫人望向宋氏,叮囑道:「青哥兒媳婦,你讓人去把瓊姐兒叫來。長公主特地過府,讓她來請個安。」

  聞者應是,轉身就要招來丫鬟。

  蕙寧公主出言打斷,「陸夫人不必喚瓊姐兒過來了,她在公主府待了這麼多日子,給我請的安夠多了,不差今兒這一回。」

  她臉上堆著笑意,和氣的掃過其他幾位夫人,頗是溫和的說道:「我就在這與老夫人說說話,你們不必都陪著,怪叫本宮不好意思的。」

  這話音,與先前又不一樣了。

  陸老夫人忙讓幾位兒媳退下,又給近身的俞媽媽使了個眼色。

  蕙寧公主見她們齊齊就要退下,對著眾人中走在最後頭的宋氏道:「大夫人請留一留,我這有件事與瓊姐兒有關,想與你商量一下。」

  宋氏止步,頷首應是。

  老夫人溫柔的把兒媳叫過來,坐在床沿,端的是婆慈媳孝。

  蕙寧公主端過手邊的茶,抿了口說道:「是這樣的,前頭傳來消息,說我家侯爺與凡哥兒不日便要抵達京師。

  這幾個月來,他們不在身邊,我不怕你二位笑話,在府中倒也怪孤單冷清的。」

  向來高高在上、貴氣逼人的蕙寧長公主說出這樣的話,不得不說是讓人是吃驚的。

  老夫人與宋氏對視一眼,還是後者先接了話:「建元侯與二少爺為國赴戰,皆是朝中的肱骨棟樑,公主應該與有榮焉才是。

  不過話又說回來,公主府同永昭伯府還是有些距離的,尋常往來想必亦是不便。公主若覺得府中清冷,妾身倒是可以常帶著瓊姐兒過去走動,只望您別覺得叨擾就好。」

  「陸夫人客套了,你我兒女親家,肯過府哪有不好之理?」

  蕙寧公主給足了陸家面子,老夫人卻越聽越覺得有下文,且還不是什麼小事。

  果然,沒說幾句,蕙寧公主就一改熱絡的語氣,言笑晏晏的說道:「以前侯爺在外當差辦事,我因著身邊有凡哥兒倒也不覺得怎樣。

  一眨眼,如今凡哥兒都到了成家立業的年齡了,男兒志向遠大,我做母親的也不要拘著他。

  今日過府,我一則是探視老夫人的身子,二來也是想和您二位商量下瓊姐兒與凡哥兒婚期的事兒。」

  「婚期?」宋氏聞言有些緊張,生怕有什麼變故般,反問道:「之前不是說好是初定在明年七月嗎?」

  陸老夫人則微微凝眸,目光深邃。

  蕙寧公主點頭,「本是這樣想的,但我也沒料到這次凡哥兒會主動請纓去前線。

  陸夫人想必也明白,他這次回京後,身份便不再是過去單個貴胄子弟了,身負戰功是要論功行賞的。」

  「是、是,二少爺自然不可與往日同語。」宋氏面露喜氣,像是為未來女婿有出息而感到驕傲。

  只是心底裡卻在擔心,莫不是因著龔二爺愈發貴重,是想悔了這麼婚事?

  不該啊,瓊姐兒可是她皇姐的女兒。

  「我倒不是這層意思。」蕙寧公主見宋氏這樣認為,便把目光投向床上的人,繼續道:「咱們明人不說暗話,瓊姐兒的身份、」

  她別有深意的頓了頓,才接著說:「我是擔心夜長夢多,所以想將婚期提前。」

  「提前?」宋氏驚愣,與她原以為的出入太大,一時間竟忘了該說什麼。

  老夫人不悅的睨了眼她,同蕙寧公主言道:「瓊姐兒明年也才十五,還提早出嫁,是不是太趕了些?」

  「我原也是沒這樣打算,可說句讓您不舒心的話,再耽擱下去,也不知明年七月,咱們龔家的花轎還是不是抬到貴府門口了。」

  此言甚重!

  陸老夫人臉色一白,本靠在軟枕上的身子往前一傾就是好陣子咳嗽。

  宋氏忙過去奉茶拍背,替她順氣。

  蕙寧公主亦站了起來,「您別怪本宮失言,我自也不想有那樣一日。只不過世事難料,相府的能耐可不容小覷。

  老夫人不要以為這是本宮杞人憂天,我是誠心想和您府上結這門親事。既然早晚都要完婚,我想將日子改到今年初秋。」

  「初秋?這麼說,瓊姐兒在家裡也就只有半年了?」宋氏低喃。

  蕙寧公主覷了她一眼,應道:「陸夫人與老夫人疼愛瓊姐兒的心,本宮知道。不過您二位不必擔心,完婚之後還是可以常回侯府來小住的。

  原也不想讓她儘早過門的,不過我家那哥兒性子過於隨意,我也正有意想他成家後收收心。

  說到底,還是擔心他因著這次的些許戰功就驕傲起來,這與他過去狂傲不同。若再鬧出點什麼事,落人口舌被參到朝堂上可就不好了。」

  老夫人聽她嘴上說的一套一套,心裡卻不敢苟同。

  龔家二少爺過去狂妄的次數還少嗎,何時聽說他們介意落人口舌的?

  當初想要求親,也就打發了沐恩郡主過來,自己都不肯走一遭。他們龔家說對庚帖就對庚帖,說過聘禮就過聘禮,這定親、婚期的日子全都是他們男方說了算,可這娶的,好歹是她們陸家的姑娘啊!

  這會子,又想要提前婚期。

  老夫人覺得侯府被輕視了,可偏偏不能發作。

  正如剛剛那話,這門婚事,陸家也是誠心想結的。

  她鬱結難舒,急咳之後喘著氣,壓下心頭的那股不適,點頭應道:「姑娘都是養在府裡的嬌客,早晚都是別人家的媳婦。

  唉,老身縱然捨不得瓊姐兒,但也不能拿她的幸福做賭注。公主提出這樣的想法,那自有您的難處和道理。

  這事,就按您說的辦吧,需要怎麼做咱們侯府肯定配合公主府。」

  決定下的太突然,宋氏仍有些沒回神,聞言怔怔的望向婆母。

  蕙寧公主則心滿意足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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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5 18:03:4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九章 凱旋歸來

  公主府將婚期提早的事,當晚便傳遍了闔府。黃昏時眾人向老夫人請安,臉上皆帶著恭賀之意。

  陸思瓊被眾人瞧得,反倒有幾分不好意思了。

  她留在屋中陪祖母說話,解釋道:「這事孫女兒之前是有聽公主提過,實則二爺他前幾日悄悄潛回了京,卻被秦相的人請了去,龔家適才起了這份意。」

  老夫人對婚事是樂見其成的,就是心底裡有些不滿龔家人的態度。

  此刻聽了眼前人的解釋,那鬱氣便先去了一半,再聞龔二爺已回過京城且還見過秦相,警戒心立起,「他何時回來的?」

  「元宵那日。」陸思瓊很乖順的接話,「只是畢竟是秘密進城,不好讓人知道,也就沒來府裡給您請安,他還托孫女回了府向您問好呢。」

  她昨日回家的時候,老夫人已睡下,清早時間又倉促,自沒有機會提及。

  老夫人感受到了重視,又欣慰對方的坦誠,心情大好,甚至還笑著打趣起來,「這孩子怪不得連他母親蕙寧公主都說他隨性狂傲,這既都成了軍中將士,怎能率先跑回來?」

  說著眉目眼色稍深,拉了孫女的手道:「是惦記著你了吧?也是那孩子有心,把你許給這樣的人,祖母心裡放心。」

  陸思瓊淺羞垂首,咕噥道:「不是,是思親了,他回來見公主的。」

  聞者就笑,但轉念又想到她剛剛話中提到了相府,便又凝起了眉頭,「秦相找他,都說了什麼?」

  陸思瓊搖頭。「他沒具說,但想來不是好事,回到公主府見了他母親後,就提了要提前婚期的事。」

  如此,老夫人那最後的幾分不適也消失殆盡。

  確實是事出有因,並非龔家不尊重侯府。

  「這個秦相,都已經甄家的東床。還記著過去的事做什麼?你是我陸家的閨女。他就是動了心把你接回去,可以後怎麼堵得住世人悠悠之口?」

  老夫人氣結,不知不覺也道出了心裡想法。「咱們侯府與他們馬上也要聯姻,我看著秦夫人對你四妹妹倒重視的緊,和敏郡主也常往來。

  瓊姐兒,你說不如就讓秦夫人認你做個義妹。這以後秦家也就能斷了那份心。」

  義妹……

  這怎麼成?

  陸思瓊大驚,自己是秦相的女兒。如何能是秦夫人的義妹,輩分上豈不都亂了套?

  何況,秦夫人的娘家長嫂,還是自己的姨母。

  這怎麼說。都不可能的呀。

  再說,若成了秦夫人的義妹,秦相不就成了姐夫?

  陸思瓊實在哭笑不得。不知她老人家是怎麼想的。搖著頭,低聲道:「這、怕是不妥吧?」

  「怎麼?」

  後者微惱。原就是對見不得光的父女,老夫人根本沒去想那輩分的關係,一心只覺得有了那層乾親,秦相就能絕了把女兒帶回去的心思。

  陸思瓊想了想,尋了個比較合適的說辭,「您看,孫女兒若做了秦夫人的妹妹,往後嫁去龔家,那秦家和龔家豈不也成了半個親家?

  祖母,公主和建元侯是極不喜相府的,斷斷不能容忍這個。」

  老夫人這才恍然,還真沒考慮過這點。

  也是,當年隆昌公主未婚先孕,不提皇室,就蕙寧公主這當親姐姐的也定不可能原諒秦相。

  可當今聖上不還重用著他嗎?皇室裡的事,還真說不個準。

  老夫人心中嗤鼻。

  陸思瓊見其神情莫辯,思量著再道:「祖母,秦夫人也是曉得我身世的。上次過府向四妹下聘禮的那日,就把我喊去蘭閣裡警告了番,她心中是恨透了我,如何能肯聽您這個主意?」

  後者點點頭,「是我考慮不周了。」

  老夫人也覺得這法子行不通了,「可是,他們秦家難道還真能不顧咱們侯府與永昭伯府兩家的顏面,公然搶人不成?」

  陸思瓊表情嚴肅沉重,「聽二爺的意思,是也怕著這個。畢竟,秦相的心思,誰都說不準。」

  心中端量了下,終究未把隆昌公主到來的事說出來。

  回到嬌園,聽說了陸思瑾白日出府的事,亦沒放在心上。

  這時候,她不自亂陣腳才怪。

  囑咐身邊人盯緊了阿紅,便洗漱就寢。

  這晚,睡得倒極其安然,連夢都沒做一個。

  第二日,陸思瑾照樣外出,府中也沒人拘著她。

  只陸思瓊在錦華堂陪宋氏用早飯的時候,聽對面人不滿了在嘀咕埋汰,「這還是深閨小姐呢,成天兩頭的往外面跑,也就她已經和秦家說好了親,否則誰家能要?」

  宋氏是不喜歡陸思瑾的,是打心眼裡就沒瞧上過她。

  陸思瓊聽後,淡淡的笑了笑,繼續用食。

  許久沒和瑤姐兒一起玩鬧,對方纏的緊,陸思瓊也喜歡,就在隔壁的次間裡教她寫字。

  瑤姐兒沒耐心,又好走動,寫了兩下就撒嬌要去院子裡玩。

  陸思瓊讓書繪去請示了繼母,宋氏竟難得的沒有反對,只囑咐跟著的人仔細伺候著。

  姐妹倆牽著手就出去了。

  聽著那笑聲,坐在臨窗看帳的宋氏笑了。

  旁邊宋媽媽就道:「夫人早該這樣,姐兒喜歡和二姑娘待在一起,感情自然深厚。這如今再不多處處,等下半年二姑娘出閣了,以後再有了自己孩子,疼哥兒姐兒的心總和以前不一樣的。」

  「我也想她們多在一處玩。」

  宋氏頗有幾分無奈的嘆息,「以前總覺得瓊姐兒年紀小,老夫人又不喜我與她過多親近。這續弦和原配留下的嫡女,府中多少雙眼鏡都盯著?

  老夫人是準備把瓊姐兒拿捏在自己手中的,哪容得我佔了先。只是蕙寧公主昨日來了趟府上將婚期提前,左右也就這半年了……」

  「夫人這些年太過不易了。」宋媽媽心疼的道。

  宋氏無謂的笑了笑,自語道:「之前也是我糊塗了,都到了這個年紀,我再去介意那些有的沒的,還有什麼意思?

  你說的對,如今我是這德安侯府的主母,是陸家的女主人、他的妻子。名分、孩子都有了,我難道還去求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最後一句,透著哀情,像是在說道理,又似在勸自己。

  宋媽媽聽得心頭更難受了,只是深知這話題不宜多談,便順著對方接道:「夫人想明白了就好,您還有玨哥兒姐兒要照顧,別為難了自個。

  再怎麼說,侯爺與您十來年的夫妻,心中是敬重您的。您可別鑽牛角尖,這幾日藉著二姑娘婚期的事去把侯爺請回來吧,這總留在外院書房裡,老夫人那要不高興的。」

  宋氏不語,沉默了一會無波無瀾的點頭,「是要請回來,否則沒得便宜了那個小蹄子!」

  說的自然是被抬成姨娘的紅箋。

  因著也算是半個主子,膽量越發大了,竟都敢光明正大往前院裡走動,勾引侯爺勾引到了書房裡,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身份!

  宋氏眸底閃出一絲殺意,狠絕的面目展出來,讓身邊人心頭一驚。

  其他都好說,主子是最看不上叛主之人的。

  當年王姨娘不也是瞞著主母爬上去的嗎?

  宋媽媽搖了搖頭,卻還是勸慰了幾句:「這時候正在年歲關裡,老夫人又病著,二姑娘和相府的事也不知會不會鬧大,夫人不如忍一時風平浪靜?」

  紅箋到底是老夫人親自做主給侯爺的,就這麼快把人處置了,只怕要出事。

  宋氏亦不是糊塗之人,聞言彎著唇角諷道:「一個賤婢而已,整那些個下三爛的手段,我還沒把她放在眼裡。媽媽也不用擔心,我不會為了那麼個蹄子而得不償失。

  你使人去外院裡看著,侯爺回了府就來通知我。瓊姐兒改婚期是大事,怎麼著也是要與他說說的。」

  後者應是。

  宋氏又道:「還有,蘭閣那也派人盯著,雖然瓊姐兒昨日去找了瑾姐兒,瑾姐兒也有了些動作,但那丫頭心思多,不要讓她再把三姐兒禍害了去。」

  「這事奴婢早吩咐下去了,從昨兒四姑娘出府開始就一直讓人跟著。」宋媽媽說著,忍不住添道:「奴婢看,蘭閣裡的阿紅,怕也是二姑娘的人。」

  聞者不以為意,「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她能安插一個南霜,就不能再收買一個阿紅?

  這府裡都是些聰明人,龔家的二爺又立了戰功,馬上就要論功行賞,瓊姐兒嫁了他榮華富貴都在後面,誰會沒這個眼力勁與她作對?」

  她說得太過直白犀利,宋媽媽竟不知該如何接話,只好退身下去辦事。

  又一日,龔家軍抵達京師。

  浩浩蕩蕩的將士穿過大街主道,「龔」字軍旗在春風中搖曳簌簌,艷陽下格外顯眼。

  沿路都是百姓歡呼稱讚的聲音,凱旋而歸再榮耀不過,皇太子親自代天子在東玄門迎接。

  炎豐帝犒賞三軍,正式封少將龔景凡為正五品步軍副尉,掌京城步軍守衛之權。

  德安侯府自也很快得了這個消息,陸思瓊亦很高興,嬌園裡的丫鬟口不擇言,紛紛嬉笑著恭喜起她來。

  申時末,龔景凡來到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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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逗趣

  他剛封為副尉,回京不過幾個時辰,如此匆急的趕來德安侯府,於陸府來說自是極大的顏面。

  德安侯尚未歸家,龔景凡由管家引至錦華堂拜見了宋氏,又去靜安堂見老夫人。

  帶著諸多宮中新賜下來的貢物。

  老夫人非常欣喜,慈眉善目的看著他,笑容滿面關切了許多話,才讓丫鬟去請二姑娘。

  陸思瓊到的時候,正聽見背對著屋門的少年侃侃而談的在說邊境異地的豐采與景緻,語氣或是浮誇或是撒嬌埋怨,竟像是面對著親近已久的長輩態度熟稔。

  她忍不住挑眉,怎突然間這樣放低了姿態?

  再近一些,又聽得坐在床前的他一口一個「祖母」的喊著,端的是親昵語調,「您可別再取笑了,就算我將您老人家的心肝娶回去了,回頭自然也是捧在手心含在嘴裡的疼著,斷不敢讓她受委屈一分……」

  陸思瓊這才知道室裡的談話內容有關婚事,面色赧紅,垂著頭走了過去。

  老夫人難得開懷,拉了他的手道:「好好好,你這麼說,祖母就安心了。要讓我知道你待我們家瓊姐兒不好,可饒不了你……」

  俞媽媽就望著珠簾前的陸思瓊含笑道:「老夫人快別為難二爺了,瞧咱們二姑娘這眼珠子都快鑽到地下了。」

  「媽媽您,」陸思瓊微惱的抬頭,嗔了眼俞媽媽,又給床上的人請安,「孫女見過祖母。」

  話落,便自覺地立到一旁。

  少年坐在錦杌上,一雙星目正炯炯的望著他。似笑非笑的樣子。

  老夫人見她沉默,「咳」了聲提醒道:「平素裡好機靈的人,怎麼這會子見了未婚夫,反倒連個招呼都不會打了?

  凡哥兒今兒剛回城,是特地登門,你們小半年不見,瓊姐兒快過來見個禮。」

  雖說知道私下裡二人已見過。可那事畢竟不能聲張。當著人該盡的禮數自然是要盡的。

  何況,總是未來的孫女婿,老夫人這陣子躺在榻上也想明白了許多。瓊姐兒她是不肯放別人的。既已當做了寵愛的孫女兒,又何妨不能寵一輩子?

  終歸是有益無弊的,與龔家也該親近些。

  陸思瓊稍稍抬眸,留意到少年眸底取笑般的期待意味。頗有幾分彆扭的挪步過去,還在尋思著是否喚「二爺」的時候。對面的人就先一步站了起來。

  龔景凡雙手拱於身前,禮數翩翩的喚道:「瓊妹妹好。」

  後者只得回禮,「見過二哥哥。」

  老夫人這才欣慰的點頭,又對身前的少年疼愛道:「一別數月。你這孩子在邊關定是吃了不少苦,這趟回京了,可得好好養養。」

  「不礙事的。祖母。」龔景凡喊的十分順溜。

  陸思瓊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心底裡是不介意的。但屋裡侍婢們竊笑的模樣落在眼中,又總覺得被佔了便宜,有種強要生出的尷尬。

  老夫人留飯,正欲吩咐人下去準備。龔景凡卻出言打斷,「您賜飯,原是不該推脫的。只不過晚上宮裡設了慶功宴,我還得趕回去,只能辜負您的心意了。」

  宮中設宴是大事,老夫人亦是明白人,聞言忙「哎喲」了聲,好笑道:「倒是我給忘了。是,凡哥兒你打了勝仗,聖上自然是要嘉獎的。」

  說著語氣一變,又佯作生氣了再道:「既然慶功宴馬上就要開始了,你這孩子怎麼還這樣奔波,非得特地過來一趟?原就長途奔波的,雖說年紀輕,也要愛惜身子。」

  端的是埋怨的語氣,但那份笑意是清清楚楚的達到了眸底。

  時間如此匆忙,必是連永昭伯府都沒來得及,可卻非要來陸家。雖說這其中是有瓊姐兒的緣故,但到底也是重視德安侯府。

  老夫人望向未來孫女婿的眼神越發滿意。

  龔景凡就勢起身彎腰作揖,「那我改日再來看您,祖母可要千萬是保重身子。」

  靠著梅花蘇軟枕的老夫人全身舒坦,點點頭交代了幾句路上仔細,才看向一旁的孫女,「瓊姐兒快送送凡哥兒。」

  「是,祖母。」

  她兩人一退出,俞媽媽就上前給主子端茶,「龔二爺孝順,回了京立即就過來看您。」

  後者吃了兩口,語氣感慨:「總是咱們府裡未來的大姑爺,瓊姐兒我都認了,對他還有什麼芥蒂的?

  這孩子看著寡言面冷,心是熱的,也懂得關心人,比咱們家那幾個哥兒會做事。」

  「可不是?龔二爺這頭回出征就打了勝仗,一封就是正五品的官職,以後加官進爵還不指日可待。」

  俞媽媽跟著說道:「只是這世家子怎偏偏隨了他父親建元侯爺,非去那戰場上搏戰功。老奴聽說,龔二爺的文章詩書做的都是頂好的。」

  「人各有志,凡哥兒也算是子承父業了。」

  老夫人並沒什麼不滿的,只添了句:「有時候,手掌兵權在朝堂上說話總歸比那些個舞文弄墨的要底氣幾分。」

  陸府的內院,對龔景凡來說也是輕車熟路了。

  這靜安堂以往出征前他亦常來。

  不過都沒有像這回這樣高興的,他一臉春風得意的模樣,讓身邊人瞧得莫名其妙。

  陸思瓊些疑惑的望著他,不由發問:「這是發生了什麼開心事,你的笑都沒止過?」

  「方才,祖母與我說了,七月份你就真的要嫁與我了。」

  少年喜笑顏開,又別有深意的望向她。

  陸思瓊轉過頭,低低道:「這不是先前就說過了嗎?」

  「可我與母親說是一回事,從你家長輩口中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你剛可聽見了?祖母很喜歡我的呢。」

  他眼神專註而深情的凝視她,手不自覺的伸出將她攏在掌心。

  陸思瓊左右瞅了瞅,想抽出來。

  龔景凡沒肯放,語氣頗有些死不要臉。「看了就看了,現在誰都知道咱倆的關係,親近點又沒什麼丟人的。」

  聞者一下子就停了動作。

  她突然有些懷念當初那個輕輕碰了碰自己就很緊張她是否生氣的少年了,哪會像如今這般蠻不講理?

  龔景凡見她顯是縱容,心中更是大悅,手指有意無意的區撓她手心,偏又不容人掙開。

  陸思瓊被撓得癢。默默看他無用。瞪他甩他也不見效,無奈的最後原地駐足跺起腳來,「你、你怎麼變這麼壞!」

  少女惱羞成怒的模樣比言笑晏晏時的笑靨還要動人好看。好比那三月桃枝上顫抖的花苞,盈盈蕾蕾初綻又不見盛顏色,頗覺有趣。

  他就故意逗她,「妹妹這是捨不得送我出門。不肯走了?」

  陸思瓊恨不得用眼神剮了他,不是玩笑的那種。

  提步。特別快的往前走。

  只她女子步伐碎小,兩步也不頂旁邊人一步的,以致於身邊人總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反而把自己累得氣喘吁吁。
  
  龔景凡見了便有些不忍了。用力拽住了仍徑自快步的她,既是無奈又是寵愛的好笑道:「好了,別這樣和自己過不去。就你這體力。自己不心疼,我還捨不得呢。」

  三言兩語。總脫不了這輕浮的語調。

  他這次回來,陸思瓊真被他磨得沒脾氣了,手心不知是因為剛剛的受累還是被拉得太緊,出了層薄薄的汗,有些滑膩。

  「你先放手。」她溫聲道。

  龔景凡亦察覺到了,聽話的鬆開,見她取了海棠的霞色帕子拭汗漬,又將自己的大掌湊過去。

  陸思瓊抬眸覷了眼,也不說話,就替他掌心掌背擦了擦。

  龔景凡心滿意足,然後奪了帕子又拉她的手。

  陸思瓊的右手就伸過去想要搶回來,口中急道:「你還給我。」

  「我今兒還沒回府,身上也沒有帕子,晚上宴會上要是灑了酒都沒得擦,你把這個給我吧?」

  畢竟是少女的貼身物,她不太願意,「你要是沒有,我讓竹昔給你送一塊過來。」

  「我就要這個,你別這麼小氣。」

  他把帕子收入懷中,繼而神色自若的往前,口中還一本正經的喃道:「你再磨蹭下去,我進宮就真要晚了。這種時候去晚了,人家會以為我恃功而驕,會背後編排我的。」

  這理由還說得冠冕堂皇,讓人簡直連反駁的餘地都沒有。

  陸思瓊徹底蔫了,任由他說什麼是什麼。

  等近了垂花門,龔景凡停下腳步,回頭望了眼遠遠跟著的兩名丫鬟,這才壓低了嗓音開口,「我按在福來客棧那守著的人昨天傳了信回來,隆昌姨母他們已經進京了。」

  陸思瓊心思微沉,抿緊了唇瓣。

  他就用心捏了捏她的手,對上抬頭仰視自己的那雙眸子,無比認真的說道:「放心,我絕不會允許她搶走你的。」

  他用的是「搶」,可若是眼前人自願要走,還真不確定能怎麼樣……

  眸底的情緒,頓時就複雜了起來。

  陸思瓊知道他的擔憂他的不放心,但那份保證連自己都覺得無力,所以更沒有給出,她只是回望著眼前人,亦用力反握了他一下。

  後者的臉色,頓時如雲破天開,霽色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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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5 18:04: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世子妃

  隆昌公主回了京城,蹤跡隱匿在這片故土裡。

  原不是件秘事,然各方勢力似乎都有著共鳴,彼此間心照不宣。

  從去年轉春起,身世帶給她的變故和迷茫接踵而至,以致真的臨陣風雨,陸思瓊反倒不慌不忙了。

  她甚至還有心思,將早前要給龔景凡做的扇墜絡子做完。

  淡綠的滕花玉,色澤溫潤,配在摺扇上甚好。舉在眼前端看,金色的陽光灑進,發出七彩的光暈。

  「姑娘可是做好了,這件配飾花了您多少心思,也就是龔二爺才擔得。」竹昔含笑著打趣。

  陸思瓊睨她一眼,「莫在這打趣。」

  次數多了,就自然上許多,倒沒再一聽到龔景凡就臉紅。

  她仔細檢查了遍,細到花穗繩結,讓人尋了個小錦盒收好。

  門外傳來腳步聲,管事來報,道敬王府的世子妃來了。

  靈表姐!

  陸思瓊聞言展笑,理了理衣容下炕,才到門口就見宋氏陪著周嘉靈往嬌園而來。

  她今日打扮華麗,梳了牡丹髻,赤金鑲紫瑛石的寶結,赤金銜紅寶石鳳釵,桃紅色的錦緞褙子,大紅遍地的織錦短帔,杏黃色梅蘭竹襴邊綜裙,一副宗室貴婦的妝扮。

  其後浩浩蕩蕩跟了數十名侍婢嬤嬤。

  不疾不徐的到了院前,周嘉靈輕聲喚道:「瓊妹妹。」語調不比往日輕快,舉手投足間端莊了許多。

  陸思瓊微福身子,張口喊她,「姐姐。」

  周嘉靈攜了她的手進院,在鮮用的花廳裡招待,王府侍人站了大半屋子,院子裡服侍的人都仔細小心著,生怕衝撞了貴人。

  宋氏知她姐妹倆有話要說,略坐了坐就離開了。

  周嘉靈這才稍放開了語氣,「年年元宵都是和妹妹一起在國公府裡過的。今歲沒瞧見你怪想念的,也是這幾日日頭好,我便過來看看你。」

  說著眼神關切,柔聲詢道:「怎麼樣?身子都大好了不曾?」

  「都好了。先前用了藥後又將養著,早前還去公主府住了些時日。」

  左右皆是人,陸思瓊處的有些不自在,此刻不同於往日任何一回,總覺得被人緊緊盯著。

  是以。她開口言道:「姐姐去我房裡坐坐吧?早幾日我做了方帕子,就想給你的。」

  素來爽快的周嘉靈卻沒有立即接話,稍稍猶豫後,望向左邊的圓髻婦人,「齊嬤嬤,我與瓊表妹去取方帕子,你們先下去歇息吧。」

  齊嬤嬤面相寬胖,很穩重的樣子,聞言笑著道:「世子妃儘管隨陸姑娘過去,奴婢們在外候著便是。」

  陸思瓊不由深看了兩眼。心生不滿。

  靈姐姐是敬王府的少主母,看得這樣嚴做什麼?

  然而,向來不喜歡奴僕環繞的周嘉靈卻似司空見慣了般,只微微點頭後,就站起身拉著表妹往上房去。

  陸思瓊的屋裡還燒著暖爐,周嘉靈甫一進屋便有些悶熱,便抬手將短帔解下。

  二人對視而坐,誰都不要丫頭服侍。

  私下面對面,陸思瓊拉了周嘉靈的手就問:「姐姐,是不是敬王府的人待你不好?你每每外出。都要跟這麼多人?」

  許是因為激動,嗓音便有些尖銳。

  周嘉靈忙捂了她的嘴,低聲嘆道:「好妹妹,我知道你是關心我。可我是什麼都沒與你說。你剛這話傳出去沒得讓人覺得我在與你抱怨夫家不是。」

  陸思瓊明白隔牆有耳,但簾外是書繪幾個,王府的都在廊下廊外。單這眼前人的謹慎模樣,便知其過得並不如想像中的好。

  「敬王府的人待我沒有不好的。國安太妃原就是寬厚溫和的性子,敬王妃說來沒什麼脾氣,我進門後也沒有同我立規矩。」

  周嘉靈面色嫻淡。低低道:「只是,我的身份擺在那,能指望人多誠心待我?

  外面的人,多半都是她二位賜的,明著說是服侍,可我的一舉一動哪還有秘密?

  這會子在你這還算好的,我若是回的是周家,那才叫真的形影不離。」

  語中,儘是無奈。

  陸思瓊原沒反應過來這與表姐身份有何關係,思量後才意識過來。榮國公府的長女是東宮太子妃,現又將靈姐姐嫁去敬王府,頗有種腳踩兩條船的嫌疑,其最終到底會站在哪一邊如雲中迷霧。

  喉間一噎,心疼又難過的望過去。

  周嘉靈自己卻釋然般的彎唇一笑,儘是苦澀,「我原也沒覺得會有多大影響,說到底東宮還是東宮,大姐還是穩妥的太子妃。

  聖上春秋鼎盛,五皇子即便封了宸王,這朝夕間又怎可能風雲驟變?只不過,我自入了敬王府,他們終究還是防著我的。」

  「敬王府,果真是向著宸王的?」

  陸思瓊微訝,傳聞中敬王不好權謀,於朝堂上從來沒有多大興緻,對比其他王爺,完全似個閒散王爺。

  這也正是太后與聖上對敬王府格外優待的原因。

  怎麼會悄無聲息的捲進奪嫡的風雲裡?

  周嘉靈微露諷刺,聲若蚊吶道:「真的淡泊名利,又怎麼能得到天家盛寵?國安太妃早年受過太后娘娘的恩惠,如今既是太后有意扶持宸王,連溫太傅家的姑娘都賜了婚,你說敬王府還會繼續中立嗎?

  我原本是不願與你說這些的,只是聽聞你入秋後便要和凡表哥成婚了,那早晚也是要明白的。

  我這會子與妹妹多說些,以後你到了夫家也不至於一籌莫展,連自己枕邊人的立場都摸不清楚。」

  這最後的幾個字,委實是在感慨自己心聲。

  是以,她又添道:「不過凡表哥和他不一樣,妹妹有什麼直問了便是。」

  說實話,陸思瓊還真沒想得那麼遠,也一直沒有把永昭伯府與太子和宸王中的任何一方聯繫起來。

  但她聽出了表姐的哀緒,忍不住就道:「是不是羅世子還記著之前那場誤會?」

  「咱們不提他。」周嘉靈卻避而不談,伸著手摸了表妹臉頰,再語道:「我左右為難,你的處境怕也不如意。隆昌公主回了京,秦相那邊也該有動作了……」

  陸思瓊一愣,「姐姐知道?」

  「你以為這京城裡會有秘密?」周嘉靈淺笑,「表明上波瀾不起,背地裡誰不把誰查得個仔仔細細。」

  「姐姐、」陸思瓊見不得她這深沉的表情,不過才一年,當初那個言笑晏晏總拽著自己到處玩鬧的表姐,就不見了那份笑顏。

  她是極想知道羅世子如何待靈表姐的。

  可表姐又不肯說。

  周嘉靈似明白了她的擔憂,反過來寬解對方:「妹妹不要為我的事煩心,左右敬王府的人沒有怠慢我的。我只是想著自己和大姐,總有一個將來要、」嗓音一噎,再說不下去,拿帕子抹起眼淚。

  陸思瓊忙挪了過去,摟著表姐的肩拍道,「或許情況沒有我們想的那樣糟糕的。姐姐剛也說了,東宮還是東宮,說不定一切都只是多慮了呢。」

  「太后娘娘或只是想藉著宸王敲打東宮,但宸王野心勃勃,在朝中招納賢士這事可是真的。世子與宸王關係再好不過,將來太子繼承大統後,能饒了敬王府一干人等?」

  周嘉靈認得通透,「所以說世事無常,不知何時我與大姐竟到了對立的境地,不能有個兩全。」

  她還記得,早前宮中長姐對自己的聲聲維護,儘力幫自己得到最大的幸福。

  寧做世子妻,不為東宮妾。

  長姐對她是極好的。

  陸思瓊語噎,眼前人如此悲慟,而將她和大表姐置於如此處境的,還就是生她養她的榮國公府。

  兒女私益,在整個家族的名譽前是不值一提的。

  周嘉靈是話到傷心處,一時情難自禁,這番心思往日亦是常想著的,不過說出口還是頭一回。

  最近半年來,她已越來越懂得如何控制自己情緒。

  眨眼緩了緩酸疲,再起身語氣如常:「妹妹帶我去上層脂粉吧,我來見你是姐妹相聚,要高高興興的。」

  連形象都如此不苟,生怕叫人看出些什麼來。

  陸思瓊澀澀的「嗯」了聲,引她去妝鏡台前坐下。

  鏡中二女年紀相仿,立著的一副待嫁女兒家的矜嬌神色,坐著的則略顯哀愁,雖都盡量笑著,眉間卻都鬱結難舒。

  就在一年前,她們還在周府裡穿蔭分墨、繞柳堤吟閨詩,轉眼間往昔不再。

  臨別前,周嘉靈鄭重其事的交代道:「妹妹,你切記不可隨隆昌公主離京,千萬千萬!」

  陸思瓊被她的盛情徵得一愣。

  聽不到回應,周嘉靈握著她掌心的手不自覺的握緊,「姐姐不是駭人聽聞,你絕對不能離京。」

  蔻丹入肉,竟這樣用力。

  陸思瓊被疼痛喚醒,鬼使神差的重重頷首。

  她聽出了表姐的深意,若是自己離京,後果定不是她能承受的。或許,只要自己動了離開的心思,就不可能活著走出京城。

  陸思瓊將她送到大門外,敬王府的護衛一行十幾人,加上緊隨的侍婢婆子,聲勢浩大。

  周嘉靈不捨,拉著她的手目露期盼:「開春了,妹妹得空的時候,多來王府看看我。我,我甚是想念。」

  陸思瓊知道,因為立場,表姐連周府都不好多回。

  點頭應了,添道:「姐姐要照顧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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