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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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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薛行衣] 閨趣《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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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4 22:50:27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章 意外

  乍聞堂姐在屋外,周嘉靈握著匣子的手一緊,急急忙忙的跑進內室。

  她先是在妝鏡台前拉了個抽屜,放進去卻又覺得不妥,復轉向床前,竟是將禮物藏到了枕下。

  陸思瓊隨至屏風旁,瞧著對方這神神秘秘的模樣,不禁疑惑:「姐姐,怎麼了?」

  「我們待會再說。」

  周嘉靈正了正容色,將慌張掩去,拉了她的手坐回位上。

  周嘉樂走進,只見表姐妹一派親密無間的場面,不由笑了上前:「四妹妹走的好快,我本也是來找瓊妹妹的。剛在陸夫人屋裡,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你人,不成想竟是早到了這兒。」

  「我瞧你與二嬸母同陸夫人談得融洽,便沒有打攪。」

  周嘉靈尚記恨著那回堂姐來挑唆她與表妹感情的事,哪會有好語氣,淡淡敷衍著就收回了視線。

  陸思瓊不失禮數,起身見了禮,輕喚對方:「三表姐。」

  周嘉樂在周嘉靈處受挫,便愈發熱情以解尷尬,伸出胳膊去拉對方的手:「瓊妹妹今兒好生漂亮,這身行頭怕是費了不少功夫吧?也就妹妹你這樣別緻的人才穿得出這牡丹的國色,我看著看著就不想挪眼了。」

  「瓊妹妹好看又不是一日兩日了,咱們都是一起長大的,三姐你說這些做什麼?」

  陸思瓊還沒接話,周嘉靈便不留顏面的開了口,「只有那些個生分的外人才誇這些虛的,瓊妹妹何時在意過這些?姐姐你要真有心,待咱們多幾分誠意便可,否則嘴上說的再漂亮,又有什麼用?」

  她懶懶的撐著幾面,眼都沒抬一下,毫不客氣。

  聞者的臉色便顯得十分難堪。

  她自然沒料到,這二人的感情如此要好,自己用韓邪挑撥竟然都沒用。

  按理說,情竇初開的少女,聽到自己心儀之人另有所屬,而所屬對象還是她十分信任又隱瞞她的人,定是要少不了怒氣。

  誰知,自己上回興沖沖的跑去知會,倒成了裡外不是人。

  四堂妹居然直接坦白的問陸表妹!

  陸思瓊是慣了解四表姐性子的,她對三表姐如此臉色,說到底還是因為彼此的姐妹關係。若是換做不相干的人,看她還會不會搭理計較?

  談三表姐的那事,做的確實太不厚道。

  好在四表姐信任自個,否則要真挑撥成功,還不定被唆使成怎樣呢。

  若說沒有怨氣,亦不可能。

  不過陸思瓊亦不是個睚眥必報之人,外祖家對她有恩,她對周家的人事素來寬容,亦不願在今兒這種日子鬧得大家都不歡快。

  「三表姐特地來給我祝賀生辰,又如此誇我,我高興還來不及。」

  她說著走過去推了推悶頭不語的人,「四表姐,你在我屋裡說這樣的話,好好的氣氛都被你毀了,可不帶你這樣的。」語氣微嗔,目露暗示。

  周嘉靈或是真不願掃了保努努嘴睨了眼旁邊道:「我就是愛說胡話,三姐姐你是知曉的,不用放在心上。」

  都給了台階下,周嘉樂自然識相,乾笑著扯開話題。

  先是周家姐妹來了嬌園,後又有幾位世交親戚府上的同齡女孩由婢子引了路到這,等到巳時過半,甄家府上的幾位表姐妹亦至。

  陸思瓊招呼著,屋子裡熱鬧不已。

  又過了盞茶的功夫,陸思瑜同陸思瑾姐妹領了秦家大姑娘秦沐詩進院。

  秦大姑娘乃相爺胞妹,眾人見之皆訝,意識過後更誰也不敢怠慢,匆匆上前相繞。

  「二姐。」陸思瑾低聲喚她。

  這位庶妹自那晚不歡而散後,再見面就又處之如常,好似彼此間從不曾鬧過矛盾。

  陸思瓊聽到喊聲,過去隨對方到了角落,反問對方何事。

  陸思瑾啟唇回話:「二姑姑府上遲遲不見人來,祖母便讓母親使了人去,可胡家的門房說今兒二姑姑帶著敏表妹外出了。」

  這是不來侯府的意思。

  思及陸文雅,陸思瓊倒也不甚在意。

  對方本就不待見她,現因上回自己拒絕向外祖父家替姑父求情的事便遷怒至今,身為長輩與自己這侄女計較,心胸忒的狹窄。

  她隨口問:「請柬是送去過的吧?」

  「這是自然,姐姐你的生辰宴,家中怎麼可能不請二姑姑?」

  聞言,陸思瓊頷首,「既然如此,二姑姑不肯賞臉,咱們也無可奈何。」

  陸思瑾見她如此風輕雲淡,不由添道:「聽說祖母很生氣,當時秦夫人剛好在靜安堂,聽到胡家人的答話氣得臉色都不好了。」

  「那氣的也是二姑姑。」

  雖說清早吃了三嬸母的壽麵又聽了娘親生前往事,陸思瓊的心中有些惆悵,可她又不是悲觀厭世之人,自己生辰宴席上還去多愁善感。人家不給面子,難道還求著胡家過來?

  胡家母女來了亦不會有好臉色,來了作甚?

  陸思瓊聽到甄家姐姐在喚她,轉身便走了過去。

  陸思瑾見此,視線越過哄鬧的滿堂,掃視了眼四周,未語沉默。

  只是,因為有秦沐詩的在場,眾女或是顧忌其身份,或是覺得陌生不敢放開,氣氛不似早前融洽。

  周嘉靈似乎愛玩的性子,見狀不滿的拽著陸思瓊就問:「妹妹,你何時同秦大姑娘有了交情?你瞧她望這一坐,人都跑院子裡或你裡屋去了,都不好玩。」

  「沒,我就見過秦姑娘一回,是上回在五姨母府裡。」

  陸思瓊亦鬱悶得很,她和秦沐詩何曾有過交情?

  不過,除了對方,其餘的姑娘因或多或少同陸家都沾親帶故,是以並不陌生,而又因無長輩在場,嬉鬧得都十分愉快。

  嬌園裡服侍的婢子們進出不暇。

  陸思瓊本寡淡的心態亦受這氣氛感染,容上始終帶著笑意。

  午膳開席,陸思瓊見到大舅母等諸位長輩,少不了上前逐一請安,在場的更是將她好一番誇讚。

  席畢,主賓齊聚在靜安堂,陸思瓊坐在祖母身旁。

  陸老夫人雖說因愛女的缺席而心情不佳,然當著諸多夫人貴客的面亦不會表露分毫,憐愛的拽著孫女的手同大家說話,慈和藹藹。

  「德安侯府將姑娘養得這樣水靈,可比我們家那幾個姐兒好太多,將來也不知誰家有幸能娶到她做媳婦。」有太太開口試探陸思瓊的婚事,語氣奉承巴結。

  這與陸家今日的地位是不符的。

  陸思瓊心道難道已有風聲露了出去?

  陸老夫人只是笑,眉眼舒展了接道:「真是謬讚了,我家瓊姐兒哪有您說的那麼好,過了今兒十三,年紀也不小。」

  說著意味深長得瞧了眼沐恩郡主,含笑又語:「我這把老骨頭是早沒精力了,我孫女往後還得要郡主多照拂些。」

  竟是當了眾人的面直接說這話。

  沐恩郡主似也意外,然頃刻便接了話:「老夫人真是客套,瓊姐兒是我外甥女,照顧她是我這做舅母的職責。」

  她有些看不懂陸家的處事,一邊不喜瓊姐兒同周府過多往來,省得旁人閒言碎語;可另一方面,卻又故意讓人想成周陸兩家關係斐然,哪怕如今不是請假,可因著瓊姐兒的緣故感情如初。

  如此,有何意思?

  這京中有點眼色的人自然能看出,榮國公府和陸家的交情,全繫在瓊姐兒一人身上。

  然而,眾人聽了她倆的對話,便紛紛附和起:「沐恩郡主待外甥女如此恩德,真是有情有義。」

  察覺眾人目光,不說是沐恩郡主,便是她的妯娌張氏,也瞧出了陸老夫人的深意。

  是直接點明告知大家,瓊姐兒的婚事,將會由榮國公府安排。

  而周家安排的婚事,多半是貴不可言。

  有些個暗打主意的太太夫人們,便收回了心思。

  吃茶說聊了會,陸老夫人又迎眾人去園子裡看戲。

  年輕的姑娘們坐不住,一場過後,便紛紛結伴去外邊玩。

  周嘉靈自是陪著陸思瓊的,不過她對這些戲劇亦無感,見人散的差不多,便扯了旁邊人衣袖說道:「妹妹,咱們也走吧,你瞧這都只有些夫人太太,無趣得很。」

  陸思瓊臨近祖母,另一邊則是三表姐同大舅母,位子醒目,想隨隨便便閃人確實不容易。

  她剛昂首,欲要開口時,就聞大舅母先道:「瓊姐兒跟靈姐兒都去花園裡玩吧,不用在這陪著我們。」

  「正是,要這些年輕的姑娘陪咱們看這個,確實是悶。」甄夫人亦道。

  秦夫人斜眼覷了眼陸思瓊的容顏,沒有說話。

  陸老夫人便招了陸思瓊叮囑:「你且出去好生陪伴各府姑娘,也莫要冷落了你周表姐。今日家中客人多,都是來給你道賀的,別怠慢了大家。」

  「是,孫女知曉。」

  姐妹倆福了身,退出戲台。

  德安侯府是祖宅,早年前風光時擴過好幾回,佔地極大,各院雲集,辦起宴會時顯得十分喜慶。

  等到外面,發現眾府的姐妹早已分散。

  陸思瓊與四表姐走了圈,剛要回嬌園去坐坐時,突然聽到亭榭紅欄處傳來喧囂,有婢子匆匆跑過。

  她喚住丫鬟,問明情況,竟是有人落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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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4 22:50:39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一章 溺斃

  聞得此訊,連周嘉靈都為之一變,抓住身旁人的胳膊目露緊張,追問道:「是哪家的姑娘?」

  「現兒還不知是誰,只是有人經過觀荷榭的時候發現水上浮了人,三姑娘命奴婢去通稟老夫人呢。」

  陸思瓊腳下一驚,差點沒有站穩。

  水上浮人……這是已經氣絕了的意思。

  府裡,鬧出了人命!

  「妹妹莫慌。」

  周嘉靈自然明白這事的利害,無論是誰家的姑娘,均是陸家請來的,如今出了事,德安侯府難辭其咎。

  傳話的婢子已匆匆跑開。

  陸思瓊驚詫,「觀荷榭池塘裡的水沒人膝高,便是不小心失足落了下去,又豈會成這樣?」

  觀荷榭鄰近嬌園,從院子後門出去,無需半刻鐘的功夫就能到。

  那地清幽偏僻,周圍的院落本已荒廢,還是前年她閒來漫步過去,覺得蕭條與祖母提議植了幾株荷花。

  姑娘們要遊玩,亦該在花園與湖心亭附近的山石灌木間嬉鬧,誰會跑去那?

  「姐姐,我們去看看。」

  陸思瓊強作鎮定,心知事既已發生,便只能面對。

  趕到觀荷榭時,池中的人已被撈起,周邊唏噓聲不斷。

  近前了方知,遇難的是甄家二房的五姑娘。

  甄家的人,陸思瓊與周嘉靈皆不陌生,有年長管事的婆子用布圍了個圈,努力說服著圍觀的人散去。

  可別看這些樣似嬌弱的深閨小姐,湊起熱鬧來竟沒了恐慌與焦躁,均不肯離開。

  在場的人非富即貴,陸思瑜不敢得罪,正無措間,瞧見堂姐忙走了過去,「二姐,你可來了,甄五姑娘出了事,可怎麼辦?」

  本就都是些年輕姑娘玩在一塊,她沒主持過這種場面,自身就驚嚇不已,然自己是陸家人,長輩們不在,只有她這做主子的指揮。

  陸思瓊尚沉浸在甄五離世的哀傷中,聞言微滯,頃刻才開口:「誰先發現的?甄五妹妹又是同誰一起來的?」

  陸思瑜搖首,掃了眼周圍的人,低聲回道:「我剛已經詢問過,但各府的姑娘都稱不曾與甄五姑娘同行,誰都不清楚人是怎麼來的這。

  二姐,甄五姑娘沒來過咱們府,你說她隻身來這兒幹什麼?」

  「甄二夫人可就這一個閨女,」

  陸思瓊皺眉,想到出事的是甄家,乃五姨母帶來的,如今這樣,回去怕是都無法同妯娌交代。

  她抬眸,瞥見旁邊的四妹妹。

  後者往前兩步,亦苦著張臉,「二姐,出、出了這麼大的事,可怎麼辦?」嚇得整個人呆愣呆愣的,說話都結巴。

  「事情已經發生,你再這樣慌慌張張的也無濟於事。」

  周嘉靈插話,提醒道:「大家可都睜著眼在看,你們是陸家人,先亂了陣腳還怎麼辦?現在已經有人去通稟了,自然會有長輩來處理。」

  陸思瓊頷首,剛要接話,只聞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戲園中的人來得要比她們想像中的快,諸位夫人太太一聽有姑娘落水,都急急忙忙的跑了出來,唯恐就是自家孩子。

  等到了觀荷榭,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甄夫人周氏一個踉蹌幾乎跌倒,虧得旁邊婢子扶住,搖搖晃晃的喊著「秋姐兒」就衝向那帷幔後。

  秦夫人緊隨而上,但顧著身份沒有如甄周氏般撲到在侄女遺體上。

  她舉帕掩面,環顧了眼四周鳳眸一瞇,張口就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秋姐兒怎麼會掉到水裡,當時都有誰在場?」

  說完轉身,緊瞅著陸老夫人婆媳,再三質問:「都是來給貴府千金賀生辰的,現在秋姐兒喪了命,你們陸家可得給出個交代。」

  交代,哪裡來的交代?

  大家都在戲園裡,陸家人也是剛得了信,更不明真相。

  宋氏拿著帕子抹了抹眼,滿臉歉意,上前好聲回道:「秦夫人,這事真相如何尚不得知,甄姑娘遇此意外,我們闔府亦感悲痛。」

  「什麼意外?這池塘裡的水瞧著就淺,怎麼可能要了我家侄女的命?定是有人謀害,陸夫人,這事發生在你們侯府,秋姐兒好好的被我跟大嫂帶出來,現在要怎麼回去與我二嫂交代?」

  秦夫人由衷悲痛,本就凌人的怒氣高漲,言辭咄咄的逼迫道:「這是條人命,沒這麼簡單。」

  說著橫掃眾人,厲聲再道:「今兒事情沒弄清楚之前,誰都不準走,哪個害了我們秋姐兒,待我稟報皇后娘娘,定要她償命!」

  都搬出了甄皇后,在場誰都斂聲屏息,無人敢吱聲。

  「姐姐,」陸思瑾扯了扯嫡姐衣袖,輕聲道:「是秦大姑娘先發現的。」

  秦沐詩?

  陸思瓊身為陸家人,自然瞧不慣秦夫人如此囂張跋扈的這幕,雖說甄五的事府上有責任,但自家又沒說不調查草率揭過,何必這樣對所有人放話?

  還搬出了甄皇后。

  她望向秦大姑娘,後者就站在白色的帷幔旁,表情不定。

  陸思瓊走過去,剛要開口,只見本抱著甄五姑娘身體的甄夫人站了起來,「這不是秋姐兒的東西。」

  這話響起,秦夫人率先撩起白布問道:「什麼東西?」刻意別過視線,不去看侄女被水泡漲的蒼白臉頰。

  「妹妹,你瞧這珍珠手串。」

  甄夫人從侄女手腕上退下一串瑩白珍珠穿成的手串,啞聲道:「秋姐兒清早是來我屋裡一起出府的,想著今兒人多,未免失禮我還特地察看了下她的穿戴,根本沒有這物事。」

  秦夫人接過,只覺得眼熟,那旁本不做聲的秦沐詩便開了口:「珍珠手串是我的,我送給她的。」

  「妹妹?」秦夫人疑惑。

  秦沐詩目光坦然,渾似不覺眾人目光,徐徐說道:「大嫂,你與甄夫人都忙著同人說話,周家的兩位姑娘也都忙著與其他人玩,我見她無趣,便與她在涼亭裡坐了坐。

  與她投緣,送個手串又有何不對?」

  秦大姑娘出手素來大方,在相府是打賞下人便出手不凡,秦夫人是知曉的。

  何況,本著丈夫的原因,她亦是向著對方的,聞言接話道:「自然沒有什麼不對的,秋姐兒得你眼緣本是她的福分,可誰知就沒這個命,這孩子命苦。」

  「秦大姑娘最後見秋姐兒是什麼時候?」

  甄夫人雖然傷懷,卻思維清晰,才不同小姑那偏向秦家的心思,極直白的添道:「疏忽了她是我這做伯母的思慮不周,如今她出事,總想弄明白她下午都經歷了些什麼。

  你既然同她見過,是在哪個涼亭?可知她後來為何會來觀荷榭這兒?」

  「大嫂,你怎麼回事?秋姐兒出了事,現在當務之急是調查真相,你說這話,難道在懷疑我妹妹?」秦夫人向著秦沐詩,不滿甄周氏。

  陸思瓊見狀,突然開口也問:「秦大姑娘,聽說是您先發現了甄家妹妹遇難。容思瓊冒昧再問一句,您來這邊是為何?」

  被連番追問,這下便是不知情的人都認定秦沐詩與甄五溺斃有關,均帶懷疑的眼神望去。

  秦沐詩倒處之泰然,橫掃了眼眾人不急不躁的冷笑道:「你們莫不是都以為是我害了她?笑話,我與她又無恩怨,做什麼要謀她性命?

  我不喜聽戲,在園子裡到處走,正遇上秋姐兒便結伴在解花涼亭裡說了會話,珍珠手串便是一時興起送與她的。

  之後她說想去找周家的兩位表姐,我就在亭子裡又坐了坐,后撿了條清凈的路逛逛,正好走到這觀荷榭,就發覺有人落了水。」

  「觀荷榭在解花涼亭的西面,而戲園在東邊,甄妹妹若是要去尋周表姐同我,怎麼會往西邊去?」陸思瓊再問。

  秦沐詩看她的眼神就有些可笑,「說不準她以為你們在嬌園裡,所以才過去的呢?陸二姑娘,你們侯府雖然急著要給大家一個交代,但也不能逮著誰就污衊是兇手。」

  「瓊姐兒!」陸老夫人聞言,忙喊了她一聲。

  陸思瓊收到警告,不得不止住問話,「我只是了解下情況,沒有污衊誰是兇手的意思,秦大姑娘不用緊張。」

  秦沐詩越聽越覺得不對味,蹙緊了眉頭,想再說話那邊秦夫人搶先替她出面:「陸二姑娘,現在是我找你們要說法,你這樣為難我秦家的人,難道是想隨便找個人賴了責任不成?

  我念你年紀小不與你計較,但別自侍不懂事便真無法無天起來!」

  她這樣教訓別人家姑娘實則是格外逾矩的,然而宋氏卻不敢替女兒說話,連陸老夫人都只能讓孫女住口。

  沐恩郡主瞧不過去,不由得走過去站到外甥女身邊,看著秦夫人道:「你是宰相夫人,如此逼迫個孩子做什麼?我倒沒覺得瓊姐兒問得有何不對。

  秋姐兒身上有秦大姑娘的手串,兩人見過面,之後又是秦大姑娘先發現的,換了誰都是要多問幾句的。秦夫人你偏愛小姑之心我可以理解,但也不要欺人太甚,這事不說你想要個明白,大家誰不想知道個究竟?」

  「就是,這事瓊姐兒問之有禮。」

  誰都有護短心理,秦夫人護著小姑秦沐詩,沐恩郡主同甄夫人護著外甥女,本就是情理之中。

  如此,便顯得陸老夫人與宋氏格外勢弱。

  然又有什麼立場?

  德安侯府得罪不起甄家,更開罪不了相府,此時又身負責咎,根本不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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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4 22:50:53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二章 失竊

  甄五溺斃,顯然暗有蹊蹺。

  如今諸多線索都指向秦沐詩,然因她身份特殊,且又有秦夫人所護,連出聲質問幾句都不成。

  氣氛,突然就肅寂起來。

  宋氏鮮有主見,此等場合自是更加無措,依在陸老夫人身旁凝噎不語。

  四夫人楚氏見狀,不由站出來好言語道:「秦夫人您莫動氣,郡主也請息怒,現如今出了這事誰心裡都不好受。

  事是在我們侯府發生的,陸家不會推卸責任,我家瓊姐兒心中內疚難免多問幾句,也並無冒犯秦大姑娘的意思,還請不要見怪。」

  「我是不見怪,可這好生生的人兒轉眼就沒了,總不能糊裡糊塗的喪命,必須得有個說法。」

  秦沐詩接話,頗為憐惜的望了眼白帷,視線坦然,不見絲毫異色。

  「那四夫人倒是說說,要怎麼給我們個交代?」

  秦夫人從來都不好處,聞言自是咄咄緊逼,往前兩步冷聲道:「瞧這池塘附近怪蕭條的,秋姐兒不可能無緣無故來這兒。」

  說著遠望了眼,繼續道:「此處同嬌園相近,我家妹妹剛說的有理,指不定秋姐兒就是來尋陸姑娘和周姑娘的,我看應該去嬌園瞧瞧。」

  「你們這是在懷疑我家瓊姐兒?」

  宋氏不開口還好,這維護閨女的話剛落,秦夫人就冷笑起來:「陸夫人何必緊張,我們就是想弄清楚秋姐兒為何會過來,你說她一個人總不見得莫名其妙到這偏僻的道兒來。

  如此荒涼,若非我家妹妹經過,怕一時半會都沒人發現得了。」

  「秦夫人說的是對,但秦大姑娘剛不過就被問了幾句,你便那般激動。現如今,我們家清清白白的姑娘,閨閣被你帶了人去搜,傳出去可怎麼好?」

  宋氏不肯示弱,反唇相辯。

  陸思瓊微滯,側目而去。

  眼前人過去在祖母跟前,便是遇著不公的事,都只是敢怒而不敢言,今日竟敢與秦夫人反駁?

  這是真的在替自己的閨譽著想?

  「妹妹,事是在這發生的,你去查嬌園做什麼?」

  甄夫人傷心之餘,去拉小姑的胳膊,哀聲勸道:「現在秋姐兒遇了難,查明真相是要緊,但最關鍵的還是先送她回去。

  二弟妹尚不知情,府中也還沒得到消息,真相不是一時半會能查出來的,咱們得先讓秋姐兒安息。」

  「安息?秋姐兒現在才難安息。」

  秦夫人並不賣帳,反厲色譏諷道:「虧得你有臉提二嫂,咱們此刻回甄府該如何交代。我曉得陸二姑娘是你的外甥女,可秋姐兒難道就不是你侄女?

  你若真傷心,就不該再多言,否則這心偏得也太過分。」

  甄夫人被她的話一嗆,面色發白。

  她是有維護外甥女之心,然這話裡的明嘲暗諷,是怪她這做大伯母的對侄女之死虛情假意了?

  陸思瓊不忍見姨母為難,想著自己院落本就無甚見不得人的,剛要說話,只聽身後祖母便先開了口:「秦夫人說的沒錯,發生在我們家的事,總要先調查個明白。

  甄五姑娘多半是去嬌園尋人的,到那邊問問丫鬟婆子,許是能知曉些情況。」

  是對相府權威的妥協。

  宋氏微有不滿,這自家人查自己院落都是對人的侮辱,如今還當著這麼多人讓他人指手畫腳?

  期待般的往沐恩郡主那看去,希望對方能出面。

  然沐恩郡主權衡再三,終究沒有開口。

  甄五的事,總要調查,現在若擋著甄夫人,回頭驚動府衙官差,到時候是整個德安侯府都不好看。

  何況,又是在瓊姐兒的生辰宴上。

  遂就由得秦夫人。

  眾女眷不得退場,只得跟去。

  侯府裡今朝本就往來頻繁、人手忙亂,嬌園作為陸思瓊的住處,前來送禮之人更是門庭若市,周媽媽管著院裡婢子接待了整日。

  還是迎了眾人,方知甄五姑娘溺水的事。

  她聞言驚愣,「甄姑娘不曾來過嬌園。」

  說著還怕自己記錯,喊了女兒的名添道:「今兒甄五姑娘是沒來院子吧?」

  竹昔頷首,肯定道:「甄五姑娘若是真進了院子,奴婢肯定是知曉的。清早來送姑娘生辰禮的人不少,都是奴婢跟寶笙在接待收拾。

  午膳之後也是有姑娘來玩,但見我家姑娘不在,便都不曾久留。」

  「秋姐兒沒來這裡?」

  甄夫人低喃,疑惑道:「她既不是找瓊姐兒與靈姐兒,那來這邊作甚?」

  秦夫人不信,再問道:「你們確定甄姑娘沒進過嬌園?」

  周媽媽與竹昔皆點頭。

  「午後哪些姑娘來了院子?」沐恩郡主插話。

  能知曉個來這附近的都有哪些人亦是好的。

  「三姑娘與四姑娘陸續領了幾回姑娘過來,有周三姑娘、石姑娘……」

  竹昔說了幾人,視線落在秦沐詩身上,添道:「秦大姑娘來了這邊,不過只在院外走了走,沒進來。」

  「我是來過。」

  提到這,秦沐詩並不否定,「我對侯府不熟,到處走走,想著嬌園裡熱鬧,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可轉念想著就是進來也無事,便又走開了。

  之後,我就在觀荷榭那邊發現了甄五姑娘在水裡……」

  三姑娘陸思瑜同四姑娘陸思瑾作為侯府之人,幫著堂姐招待客人本就是情理之中。

  一圈問話之後,也沒發現那幾位來嬌園的姑娘有何異樣。

  事情根本就查不出什麼蹊蹺。

  陸思瓊同樣滿心疑問,現在表面好似就真是甄五姑娘自己失足落水而亡。

  但池塘的水那般淺,就算剛剛發現屍體的那般,便是橫躺在裡面,都無法沒過全身。

  怎麼就能溺斃?難道當時甄五在水中沒有意識?

  可她身上若有受傷,不可能不被人發現。

  眾人皆站在院中,甄五既然都沒進院子,那秦夫人亦不能說入內搜查所謂的蛛絲馬跡。

  陸老夫人便請大家去了大堂。

  陸思瓊原想跟去,卻被周媽媽突然喚住。

  私下問了,方知自己寢屋有不對。

  直接進內,只見清早妝鏡台上羅列整齊的諸多釵環皆被亂了順序,顯得雜亂無章。

  「怎麼回事?」

  竹昔、寶笙隨即跪倒在地,「姑娘,奴婢們也不知情,屋子裡好似遭了賊,連您的床褥都亂了。」

  陸思瓊轉身,果見床上枕傾斜,一派狼藉。

  匆匆走過去,翻過睡枕,枕下空空如也。

  早前四表姐送她的禮物,不翼而飛。

  她渾然一驚,低身沿著踏板前的雕花床面上一模,至花紋複雜處抽出一個小屜。

  那隻琺琅鑲金匣,亦不見了蹤影。

  陸思瓊直接跌坐下,九王送來的那道賜婚懿旨,沒了!

  「姑娘,怎麼了?」

  周媽媽上前,見她這般魂不守舍的反應,開口道:「奴婢檢查了桌上及盒子裡的首飾,來人好像只翻亂了並沒有拿走任何。

  姑娘,您這暗格裡放了什麼,是丟了嗎?」

  「媽媽,丟了樣最重要的東西。」

  陸思瓊臉上浮出難得的慌色,這到底是誰,拿走懿旨是要做什麼?

  偏生那還是太后賜婚的旨意,這落到有心人手中,可怎麼好?

  「是什麼東西?」

  周媽媽瞧她這樣也跟著著急,卻又納悶:「今兒進院的人雖然多,但奴婢和她們都是陪著的,斷不能說有人可以私自進您這房間還盜物的。但凡有誰來了,南霜都是先引到偏廳招待的。」

  說完,側首道:「竹昔,你去喊南霜進來,問問今天有沒有遺漏的人進院,或是咱們沒注意的。」

  竹昔從地上爬起,剛應聲要出去,陸思瓊就道:「罷了,那人都能帶走東西,怎麼會讓你們留意到?」

  她徑自起身,拂開周媽媽的攙扶,冷靜道:「何況你們早就發覺了這事,若真有疑心之人,剛剛就說出來了。怪我自己不當心,把東西輕率安置了。」

  「可姑娘這床下的暗格,連奴婢都剛知道,旁人怎麼知曉的?」

  陸思瓊苦笑,「所以才說那人利害,在短短時間內就找到了關鍵。」說著側首瞄了眼床褥,嘆道:「連四表姐送我的禮物,都還來不及打開,就被拿走了。」

  「姑娘,您這裡,丟的到底是什麼東西?」竹昔忍不住好奇。

  陸思瓊卻不想多言,賜婚的懿旨丟了,還是如此性質的懿旨,怕是要有場禍事。

  寶笙還跪著告罪,「姑娘,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們沒能看管好院子,丟了您重要的物事,還請您處罰。」

  「現在說這些還如何來得及?」

  陸思瓊並未遷怒,讓丫頭起身吩咐道:「既然那些姑娘都是由著你們伺候的,那便是最不可能獨身進我屋子的人。你們都說沒人進來,那麼就……」頓了頓,喊道:「寶笙,從現在起你幫我盯著南霜。」

  「姑娘您懷疑她?」

  陸思瓊不置可否,「人能送我這拿東西出去,那肯定就是進了院子的。這進了院子你們卻不知道,你說我該問誰?」

  說完,又吩咐書繪與竹昔去守著陸思瑜同陸思瑾。

  她心中有自己的猜疑。

  周媽媽見丫環們應聲而去,近前了重複又問:「姑娘,那物事當真如此要緊?」

  陸思瓊也不瞞她,點頭就道:「媽媽,東西丟了,稍個不慎,怕是連命都要丟掉,更別說整個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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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關心

  陸思瓊心亂如麻,然今兒芳誕,她又是主角,自不可能在院落裡逗留太久,使人將屋子收拾了便往廳堂去。

  因信得過的丫頭都被吩咐了任務,府裡又熱鬧,隨處可招侍婢婆子,便沒有帶人。

  剛出嬌園不久,迎面就遇上了龔景凡。

  他竟然也來了?

  說實在,侯府這回請的世家著實太多,陸思瓊便是到此刻都不清楚城裡到底有多少戶名門過府。

  內宅女眷尚且如此,外院的賓客自更無從得知。

  也是見了他,方知祖母竟然連永昭伯府都下了請柬。

  她不由心生煩躁,陸家與龔家素來沒有交情。不似甄家般平時雖不見如何往來,然因有著自己同姨母的感情在那,這請了亦是請。

  可相府、龔家這等門第,祖母與四嬸母到底是以什麼名義去邀請的?

  她駐足原地,龔景凡則漸行漸近。

  越近,腳下步伐便越慢。

  他沒料到會這麼快就見面,這要說的話還沒想好呢。

  若似不經意的別過視線,佯裝著觀賞風景,又遠望向藍天白雲,就是不敢往前方看。

  「龔二爺。」

  待對方與自己相差三五步時,陸思瓊見其都將緩步變成了原地踱步,覺得頗有幾分好笑,便主動開了口。

  這大老爺們的可都在外院裡吃酒,便是有聽聞內宅出事的消息,然誰會真冒失的進來八卦打聽?

  還這麼巧就走到這清幽靜僻的地兒來。

  這人明明老早就看到了自己,還刻意磨蹭著。

  她往前幾步,對視問道:「二爺來這做什麼?」

  自上回二人在周府裡不歡而散之後,定親的事雖無進展,卻也沒傳出什麼取消的音訊。

  她腦中似還能想像得出眼前人面紅耳熱的彆扭模樣。

  都到了跟前,龔景凡自然也不好再裝什麼沒看到,只還略似驚訝的瞅過去,淡淡道:「我隨便走走。」

  這話說得連自己都覺得沒底氣。

  似擔心被對方看成欲蓋彌彰,又因著心中焦慮,倒也索性坦然問了話:「你沒事吧?」

  陸思瓊搖首,她能有什麼事?

  「聽說甄五姑娘出了事,她們有沒有為難你?」

  陸思瓊雖然因上回的事對他沒什麼好感度,然此刻聞言到底也忽視不了對方言中的關切。龔景凡是想著終究是她生辰宴,怕她難堪。

  「沒事,就是不知事兒真相如何。」

  聽她語氣柔和了起來,龔景凡亦卸下了那份尷尬,說話間瞥了眼嬌園的牆垣,再問道:「你院子裡也沒什麼事吧?聽說出事的地方,就在這附近。」

  「我院子裡有人看著,沒事。」

  雖說語態變好,但陸思瓊同他到底不是相熟之人,自不會將情況告知對方。

  畢竟,若非所謂的定親,他們至今都不過只是在榮國公府有點頭之交的人。

  思及這個,她又想起上回眼前人嚷著說要回府同蕙寧公主道取消親事的事。

  只是,然後便沒有了然後。

  陸思瓊突然覺得,龔景凡這人也甚有意思。

  若非出了甄五的事,或許自己還真能有興緻與他玩笑番,只是此刻自沒那份心思,她還是想去廳堂看看情況。

  微福了身,她輕聲道:「我先過去了。」

  若是尋常人,了解明白眼下情況,也知對方心緒,自是不會干擾阻攔。

  但龔景凡聽了,就覺得自己特地從外院進來,頂著眾人好奇的目光走到這來關心她,還沒說上幾句話,對方卻要丟下他自個走了。

  當下就有些不快,直接在對方擦身將過時,突然出言:「我與你一同去。」

  陸思瓊頓時愣在原地,側首仰視了對方,「你也去?」

  龔景凡昂頭挺身,目視前方,「是啊,不成嗎?」

  這根本就不是什麼成不成的問題,關鍵是他去做什麼?再者,那邊那麼多人,瞧他倆一起過去,要怎麼想?

  指不定還以為自己剛剛說待會再去,是為了等這人呢。

  她突然有些無奈,低問道:「二爺去那做什麼?」

  龔景凡皺眉,不答反問:「你不知道?」

  他都特地進院子了,她還看不出來?

  審視了對方幾眼,眼前少女盛裝艷麗,粉黛微施,比以往任何一次見面還要精緻動人。

  他卻總覺得有什麼不順眼。

  半晌,在陸思瓊疑問的目光下,龔景凡再次開口:「這身衣裳真難看。」

  「啊?」聞者一愣。

  「從頭飾到鞋子,每一樣能入眼的,真沒品味。」

  某人無比高傲的點評完,率先提步,徑自往前走。

  陸思瓊意識過頭,直覺得剛生的幾分好感又消失殆盡。這人是來關切自己的,還是特地來挖苦的?

  上回在外祖家說她蠢笨,現在又說難看……

  雖說她不是高調之人,然今兒是生辰,如此裝束早前受盡眾人誇讚,雖說談不上多喜歡聽,但總是滿足了為人難以避免的那份虛榮。

  這人卻說沒品位?

  陸思瓊好似忘卻了甄五及懿旨失蹤的煩心事,總覺得情緒受龔景凡影響得厲害,留在原地無語的看了對方半會背影。

  著實想不通,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這是在逗她嗎?

  龔景凡往前走了段路,見身後遲遲沒有動靜,又犯起老樣子,停留轉身:「你還有什麼沒說的嗎?」

  陸思瓊根本跟不上對方思維,呆呆得搖頭。

  前方的人再道:「那你站在那做什麼?快走啊,不是要去廳堂嗎?」

  說著又很隨意的轉過腦袋,再次往前。

  陸思瓊這才反應過來甄五的事還沒有說法,祖母與母親在秦夫人面前根本討不得好,自己得趕緊過去,現在跟這人叫什麼勁?

  於是,提步往前。

  龔景凡就一直走在前面,漸漸的放緩腳速,想著身後是個女孩子走的難免慢些,於是刻意等待。

  沒成想,又是許久都沒動靜,他耐心告罄,轉過身去。

  這才發現,預料中的那抹身影根本就不在自己身後,而是在早前分叉口往北的那條小徑上。

  龔景凡雙耳一熱,方記起這是德安侯府,他根本不認識路。

  就是剛剛去嬌園,都是好不容易放下面子找路邊小廝問出事的地點方向。

  頓在原地,又生出惱意。

  她居然不喚他!

  明知自己對陸家不熟,還由得他悶頭往前,也不提醒一下。

  這惱羞交赤著,使得他進退不得。

  可糾結之後,見那邊的身影越走越遠,最終還是折身回去。

  他是男子,步伐矯健,沒多會就趕上了陸思瓊。

  二人並行,他惘若無事一般。

  然走了幾步,見旁邊人真當他不存在般,不由又生不愉,開口即問:「你剛怎麼不叫我?」

  「我瞧二爺的那勁,以為你認識呢。」

  陸思瓊輕聲答著,側首看了他一眼,又道:「何況,那邊也可以走。」

  「我第一次來你家,怎麼會認識?」

  龔景凡脫口而出,說完之後就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

  這不是擺明了剛剛他是刻意去嬌園找她的嗎?

  陸思瓊早看出那意思,聞言倒是沒有多話,只淡淡的接道:「我以為二爺可以隨便走走,走到廳堂的。」

  「你、」龔景凡凝噎,「你在笑話我!」

  倒知不是問話,而是陳述語氣。

  陸思瓊心情驀然一鬆,在龔景凡又要放惱話的之前,突然啟唇由衷道:「謝謝你。」

  聞者的滿腔怒火,頓時無了蹤影。

  卻仍沉默著別過腦袋,不作回應。

  之後,一路無話。

  待到廳堂外,陸思瓊止步不前。

  龔景凡自作多想,柔聲了低頭問她:「緊張什麼?這事跟你又沒關係,誰還能為難你不成?」

  「沒,我在想你怎麼進去。」

  「自然是跟你一起走進去。」龔景凡鄙視般的望過去。

  陸思瓊遲疑著,添道:「這樣不好。」

  「怎麼不好?」

  見她彆扭,他倒是不理解了,「我又不是見不得人,難道都到了外面還不能進去?再說,我姨母也在裡面,難道我就不能是來看她?

  你不說,誰知道我是跟你一起來的,又是來做什麼的。」

  陸思瓊聽他這樣說,只覺得再不能交流。

  這人想法還真是天真!

  不過瞧他這陣勢,上回的事該沒放在心上,多半也都是玩笑。

  既如此,親事早晚會公布,她亦不是矯情之人。

  懶得再去搭理,抬腳進內。

  剛上石階,就聽到屋裡秦夫人的聲音,十分凌厲:「你們陸家這麼說,是想推得一乾二淨了?我們甄家好好的姑娘來了你們德安侯府就進了鬼門關,現在一句不知道就想了事?

  她是在你們的亭榭池塘裡出事的,不問你們拿說法,問誰去要?」

  陸思瓊蹙起秀眉,格外厭惡這位秦夫人。

  旁邊的龔景凡直接詢問:「這說話的是誰?」

  據他所知,甄家的主母是周氏女,乃身邊人的姨母,定不會這樣為難侯府的人。

  而且這囂張的氣勢……亦生煩躁。
 
  「是秦相的夫人。」

  聽到回答,他凝眉不解,「你過生辰,請她做什麼?」

  陸思瓊哪裡曉得?

  本鬆懈了些的心境徒又提起,換上了嚴肅的表情,直接入內。

  眾人見來的是她,本不見多少反應,然待看清其身後的少年,不由都征在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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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親密

  龔家三老爺龔時霆乃當朝駙馬,是蕙寧公主之夫,更是炎豐帝御封的建元侯,功勛顯赫,統領三軍將士。

  若說大夏朝文為榮國公與秦相分庭抗禮,武則獨以建元侯馬首是瞻。

  建元侯唯有一子,便是龔家二爺龔景凡,更是炎豐帝唯一的嫡親外甥,出入宮闈,集聚榮華。

  他此刻出現在陸思瓊身後,儼然是副緊隨趨勢,收了圍場上的狂妄之氣,溫潤得似位尋常貴公子。

  卻是誰都不敢小覷。

  有未出閣的姑娘們本站在各家長輩身旁,嚴守禮儀靜嫻不語著,此時見了來人,皆忍不住放下矜持,時不時的投去傾慕目光。

  周嘉樂同周嘉靈並列,心砰砰得急跳,她抿唇低首,面頰緋紅。

  正心猿意馬之時,耳邊突然響起輕聲的提醒:「三姐,景凡表哥可是瓊妹妹的未婚夫。」

  容上的笑意瞬間僵滯,周嘉樂側首,正對上堂妹似嘲諷又似警告的目光,惱意乍生。

  她斂神冷冷的接話:「還沒定親呢,談不上是未婚夫。」

  周嘉靈就不喜歡對方這心思,想不通天下兒郎多得是,怎麼堂姐就非得去盯著自己姐妹的未婚夫。

  她沉了嗓音,繃臉道:「三姐,外人不知情,難道你還裝糊塗?旁的人肖想景凡表哥便罷了,可你這樣,對得起瓊妹妹嗎?」

  因之前挑撥之計敗落,堂姐妹間算是紅了臉。

  周嘉樂眼瞅著少男少女在眾人注視下走近,似金童玉女般般配,直覺得礙眼。

  自己的心思藏掖不住,便索性坦白了意思,「四妹妹,你我都是周家的女兒,你有必要為了個外人同我生分?

  何況,本就是我喜歡景凡表哥在先,瓊妹妹若是有把我當姐姐,自然該拒絕這門婚事!」

  「呵,三姐你說得輕巧。」

  周嘉靈略有激動,聲音稍高,「你就是中意景凡表哥,但表哥不中意你,又有什麼用?你讓瓊妹妹去回絕,但就算真的回絕了,你就能如意?

  再者,頂撞長輩?回頭若是祖母給你說親,我看你敢不敢反駁。」

  「我不敢反駁祖母,難道瓊妹妹不可以?」

  她幾斤咬牙,說完瞪了眼身邊人,腳下後挪,卻聽身後傳來聲壓抑的悶哼聲。

  姐妹倆趕忙轉身,只見陸思瑾滿臉痛色的站在身後。

  也不知被聽去了多少。

  周嘉樂踩了人,但見是陸家的姑娘,想起屋中正耀眼奪目的表妹,便沒了好臉色。

  她淡淡的瞥了眼,也不道歉,反問道:「你站在這兒做什麼?」

  陸思瑾怯怯懦懦的道歉,說不是故意的。

  周嘉樂還欲再言,被周嘉靈拽了袖子,抬眸只見大伯母沐恩郡主正盯著自己,忙噤了聲。

  此刻,進屋的陸思瓊與龔景凡已一一見過諸位長輩。

  陸老夫人哪敢受龔景凡的禮,只覺得這般人物能出現在自家府上,是倍感榮幸,連連請他入座。

  心中卻分為驚詫,請柬明明是被龔家駁回了的。

  龔二爺怎的會過來?

  視線在自家孫女與他之間移動,想起那場被耽擱的親事,頓時瞭然,眉眼舒展,露出笑意。

  秦夫人瞧見龔家的人,不免跟著收斂。

  這可是炎豐帝與周太后跟前的紅人,其母蕙寧公主鳳儀萬千,試問這京中誰敢得罪?

  何況,總聽聞這位龔少爺為人喜怒無常,又素不拘禮規,平素連朝廷重臣都不放在眼中。訓起人時來可不顧對方身份,任性狂妄,偏生炎豐帝身為其舅,最愛護短,誰都拿他無法。

  是以,尋常人都敬而遠之,並不敢去招惹。

  不過,秦夫人因素敏感多疑,現見他現出現在陸家這丫頭身邊,心中就起了懷疑。難道……

  「凡哥兒,你怎麼也在侯府?」

  沐恩郡主是他姨母,自然要開口關切幾句。

  龔景凡並沒有落座,聞言當眾突然去牽陸思瓊的手,拉著她就走過去。

  陸思瓊如何都料不到對方會有此舉,驚詫得都忘了掙開。

  等到了大舅母面前,意識過來,正要掙脫時,旁邊人已然識相得鬆了手。

  微微側首,只見那人正裝模作樣的同沐恩郡主行禮回話,表情自然的渾似方才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沐恩郡主亦是訝然,凡哥兒今兒是怎麼個意思?

  他同瓊姐兒何時這樣相熟了?

  龔景凡神色自若,沒有回應,根本就不打算解釋一二。

  眾人便將疑惑的目光都投到陸思瓊身上,她只覺得身邊人是來給自己招仇恨的,尤其是三表姐那凌銳鋒利的目光,像是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般。

  而她的沉默,便成了眾人眼中的默認。

  最後也不知是誰先開口,同陸老夫人道了聲「恭喜」。

  這京中名門裡的女眷多半都是有眼色勁的,早前亦是因為聽說某府接了德安侯府的請柬,便都附和著來賞臉。

  秉著寧結交而不得罪的原則,想著陸家突然得臉,不可能無緣無故。

  實則是,許多在場的人,等用過了宴席,還不知到底有什麼內情。

  然眼下,卻是都明白了。

  龔景凡用一個動作,告訴大家如今的陸家已不同往日。

  陸老夫人樂見其成,心中幸喜,亦不否認說什麼尚未確定的話。

  這場盛宴,還是達到了她原本的目的。

  如今,便是沐恩郡主再有其他心思,蕙寧公主反悔,都不可能了。

  龔二爺當眾對瓊姐兒做出如此親密的動作,憑著他性子,想來侯府同龔家秦晉之日不遠。

  似吃了定心丸般笑著。

  這氛圍感染的很快,陸思瓊甚至來不及生惱。

  如今世風雖說較前朝開化了許多,但哪有人當眾這樣的?

  便是再親密的人,也都是要循規守禮的,何況自己與他本就清清白白的。這龔景凡居然如此不靠譜,他不顧臉,自己還要呢!

  她真是越發看不懂這人心思了。

  好似,彼此間的關係,在親事被提出後,就有了質的轉變。

  她甚至都不清楚這種變化是何時開始,因何而來。

  抬眸去看對方,誰知後者瞧這瞧那,就是如何都不看她。

  陸思瓊無奈,不動聲色的挪過幾步。

  必須要保持距離,否則對方又突然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來,可怎麼辦?

  這在場的夫人太太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紛紛恭賀起陸家,好似都忘了之前遇難的甄五。

  然秦夫人不會忘。

  她見不慣陸思瓊,對她厭惡,不過此時卻由衷的安心。

  憑自家老爺對她有多興趣,難道還能去同龔家搶人?

  雖說過去或有過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時候,但也是要掂量下對方身份。

  如龔景凡這般承蒙聖寵之人,秦甄氏敢肯定自己丈夫不會去招惹。

  定了心,但不代表該追究的就能妥協。

  她乾咳幾聲,出言打斷眾人:「我家秋姐兒不能白白失了命,這事侯府若不調查個究竟,那就公事公辦,讓衙門來辦。」

  公爵之府,最忌驚動官府。

  陸老夫人聞言變色,剛要開口,沒成想那邊已有人先出了聲。

  龔景凡頗是奇怪的說道:「原來是秦夫人,我聽著這口口聲聲的自稱為甄家人,還以為是某位未出閣的姑娘呢,不成想您已為人婦。」

  漫不經心的語調,既緩慢卻又不乏猖狂,繼續道:「出嫁隨夫,秦夫人現在到怎麼還以甄家人自居,難道不該是秦門甄氏?

  還是我年輕不懂你們老一輩的想法,不知秦相知道您在外如此,會怎麼想?」

  說完,似才留意到對方旁邊的秦沐詩,徒然又一驚一乍道:「原來這兒有秦家人,是相府默許的?」

  秦夫人有多在意秦相,怕是認識她的人都知曉,哪裡敢讓丈夫知道這個?

  面色變白,氣焰就去了大半。

  陸思瓊見他連秦沐詩都認得,想來不是個只知逞強而心中無數之人。

  那剛剛他對秦夫人的那些話,顯得格外目中無人,是真不在意他自個在外的名聲?

  但不知怎的,就覺得這的「目中無人」恰到好處,甚至覺得若能更過分些堵得秦夫人啞口無言便是更妙。

  這壞心思也不知是怎麼來的,陸思瓊覺得碰上龔景凡後,自個就不正常了起來。

  什麼禮儀規矩,統統都拋到了腦後。

  其實,能囂張狂妄,亦是他的本事。

  龔景凡左右無長輩在場,沒人說他,又因隨心所欲慣了,不受管束,怎會在意晚輩冒犯長輩那些虛禮。

  否則,在外也不可能落得那樣名聲。

  其實秦夫人已經有避著不去招惹了,但不針對其身旁的陸思瓊,卻忘了這裡是陸家。

  龔景凡如今明顯是護著陸家,明眼人都瞧得出來!

  而她在娘家素愛越權做主的事亦不是秘密,身為秦家人卻還總管著旁人府上的事,被龔景凡剛剛那麼一說,許多人私下裡已閒言碎語了起來。

  秦夫人唯恐傳到丈夫耳中惹他不快,不敢再道,就碰了碰旁邊甄周氏的胳膊,使眼色道:「大嫂,你是秋姐兒的大伯母,怎麼都不說句話?」

  將話語權讓給娘家大嫂。

  甄周氏在小姑那受挫多了,原就沒想著與她爭執。

  現在讓她出面,自是想大事化小,否則整壞了陸家名聲,對瓊姐兒有何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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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賓散

  甄夫人為人和善,又護短陸家,雖為侄女的死感到悲傷,卻因更在意親外甥女而不願為難德安侯府。

  她低調行事,秦夫人看在眼裡心有不滿,然顧忌龔家二爺在場,生怕對方又說些抹黑自己名聲的話,只得息事寧人。

  宋氏見狀,方站出來說話,同甄周氏一番致歉後,揚言必定會查個究竟,給甄府一個交代。

  陸老夫人滿心思都在龔二爺身上,忖度著他與自家孫女的感情,心道或真就是在榮國公府裡有了私情。

  否則,瓊姐兒終究只是客人,到底能有什麼事得時常去國公府?周家人再喜歡思念她,還能勝過自家?

  不過,這個認知,若說放在其他前提上,自然是要道幾句作風不檢,側目以待的。

  但對方既是龔家的兒郎,又是如此年輕才俊,能成為她的孫女婿,亦是給侯府添光的事,此刻心潮激動,難掩興奮。

  自更無心思去過問甄五之事。

  好在甄家沒有嚴查,她們鬆了口,秦夫人又不能越俎代庖,早前狠話落得是乾脆,此刻卻不敢再強調,在場的賓客沒多會便告辭離開。

  秦夫人領著小姑準備同行去甄府。

  宋氏親自送她們到垂花門外,剛出陸家,秦夫人就冷眉譏嘲:「嫂嫂,你那外甥女可真有能耐,原來是早勾搭上了蕙寧公主之子。

  我說這趟德安侯府怎的置了這樣大的場面?原來是藉著龔家的噱頭。」

  剛剛當眾被個晚輩嘲笑,現離開了自然忍不了那口氣,便只能對自家嫂子發洩。

  她揚聲再道:「就是可憐了秋姐兒,無緣無故喪了命還沒個真相。陸家剛剛明顯是在推脫責任,偏生你性軟,此刻不質問,回頭還能有機會?

  之前沒說龔家人在這,等出了事倒是跑出來,怪不得你那好外甥女不肯與我們一起去廳堂,敢情是找情郎做主呢。光天化日的就做那種事,真是不知羞!」

  「夠了!」

  如此難聽的話,甄周氏再好的脾性也忍不住,板著臉看都不看對方,怒聲道:「秋姐兒溺水的事誰都不想,你作為她姑姑,現在竟然有心思與人逞口舌之快?

  瓊姐兒再如何也是德安侯府的千金,你見不慣我不用拿她出氣。

  好歹是宰相夫人,說話不要這麼刻薄難聽,剛在屋裡的時候悶聲不響,現如今出來後脾氣倒是大了。

  這甄家的事,你如今已是秦家人,也要有個自知之明才是。」

  話說完,直接由婆子攙著下了石階,朝馬車走去。

  侄女出了這種事,回府裡還指不定怎樣呢,哪有心思來哄這位姑奶奶?

  秦夫人見平日怯生好欺的嫂子突然發威,把自己吼訓了一頓,征然得竟沒反應過來。

  秦沐詩頗有幾分煩躁的睨她一眼,低聲道:「大嫂,上車走吧,不是還要先去趟甄家嗎?」

  一語驚醒,秦夫人不甘的瞪著秦周氏的車簾,惱怨道:「你看到沒有,她居然那麼大聲的對我說話,等回了甄家,我定要母親好好說她!」

  德安侯府的門外,賓客尚未散盡,人來人往的,見著相府的人難免要投以目光。

  秦沐詩只覺得丟人現眼,連口舌都不願多費,直接先上了馬車。

  秦夫人接連受氣,苦於在他府門前,只能憋著離開。

  相府的馬車剛去,陸思瓊便送大舅母出來。

  周家姐妹緊隨在旁。

  最尾處,卻跟了個龔景凡。

  行在一堆婆子侍婢之後,保持著距離,刻意營造出並非同行的意思,也不知是做給誰看。

  目光卻忍不住往前看,被人發覺後又趕忙移過。

  陸思瓊不轉身,亦能想像到那副光景。

  沒去在意,停在大門外聽大舅母說話:「瓊姐兒,甄家五姑娘遭此噩耗,甄府怕是還要有人過來,甄家的二夫人是個烈性的脾氣,怕不會善罷甘休。

  你姨母雖說是主母,但人是她帶出來出了事,理虧在先,回去同甄老夫人本就不好交代,怕是維護不了多少。

  這事你莫要慌亂,讓你祖母和母親也別太著急。」
  
  說著頓了頓,拉了對方的手湊近又耳語:「回頭徹查,若真是跟侯府裡的人有關,私下處置了只對外道甄五失足;若是旁人府裡的,那便是人家的責任。

  不過舅母瞧著,這事大不了,你說平白無故的有誰會謀她性命?」

  話落,安撫般的拍了拍她手背。

  陸思瓊心中一暖,大舅母並沒有因為上回三表哥的事就遷怒於她。

  哪怕那次在周家時態度不佳,但真當自己遇著了事,還是會替她出面想法子。

  誠如剛剛在秦夫人面前。

  她伸手反握住對方,頷首應話:「我都知道的,舅母。」

  陸思瓊心中思量,人是不會平白無故的害人性命。可自己嬌園裡也出了事,那道賜婚的聖旨至今下落不明,定是有人行竊。

  觀荷榭臨近嬌園,若是甄五妹妹不小心撞破了什麼而被滅口……這亦不是沒可能。

  正遲疑著,察覺手上力度,抬眸就見大舅母示意她回頭。

  龔景凡尚在朱門內,側站著看向遠處,似在望天。

  沐恩郡主目露疑惑。

  陸思瓊深知其意,然而這讓自己如何解釋?她亦不明白何時與龔景凡成了這樣的關係。

  在她的預料中,便是訂了親,彼此間亦是相敬如賓的,不陌生亦不會太過親近。

  然而,如今對方顯然不是這樣的節奏,跟自然熟般突然就出現在她身邊。

  不說是旁人,便是自己,瞧著好似也真有什麼。

  她沖大舅母微微搖頭,表示不解。

  沐恩郡主將信將疑。

  或是有九王的事在先,她覺得眼前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女孩並不如她想像中的那般了解,其身上帶著許多秘密。

  連周家人都不知情的事。

  人的眼神表露心情,陸思瓊自然察覺得到舅母的懷疑。

  她真心對方的呵護與關懷,不願彼此生出芥蒂。何況,如懿旨的事自己斷然不能與祖母或是宋氏言,那能信得過的便只有周家。

  她不想拂舅母的好意。

  是以,陸思瓊啟唇:「姨母,我有個事想跟你說。」

  沐恩郡主亦是個聰明人,聞言就讓周嘉靈姐妹先去車裡等,又屏退了左右,拉著外甥女的手站到旁邊。

  周嘉樂跟上了車廂,不經意的嘀喃道:「瓊妹妹這是有什麼秘密非拉著大伯母單獨說,連四妹妹你都不能聽呢。」

  「自然是有不能言的事,你休要再說瓊妹妹的壞話。」周嘉靈認定了眼前人故技重施,並不上套。

  有些事談開了,周嘉樂亦不遮掩,好笑的接道:「四妹妹你當她是好姐妹,可瓊妹妹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就如剛剛,她是何時與景凡表哥親近的,你知道嗎?

  景凡表哥平素那樣冷淡的人,竟然為了她當眾冒犯秦夫人,我看你剛剛的表情,亦是事先不知情的吧?」

  周嘉靈不接話,眼神卻透過車窗的薄紗望向侯府門前。

  娘親同瓊妹妹靠的很近,不遠處景凡表哥已轉過了腦袋,正興緻盎然的盯著表妹。

  他們何時這般親近的?

  瓊妹妹同九王的過去,她也不曾透露自己知曉半分。

  心中明知堂姐是在挑撥,卻還是忍不住生出質問。

  再望牆角那邊,不知瓊妹妹說了什麼,只見娘親突然一個踉蹌,似是受了驚。

  周嘉靈總笑朗的臉上,浮現出幾分愁惱,秀眉蹙起。

  那邊沐恩郡主聽了九王懿旨的事,滿心震驚,緊張的連連發問:「是什麼時候的事?你怎麼不早說,現在懿旨弄丟了,說不準就會牽扯出什麼事非。

  瓊姐兒,他竟然為你用了那份旨意,他難道真的想娶你做九王妃?這可是斷斷不能的!」

  她的臉色都發白了,手指輕顫,也不知是被嚇到的還是因為生氣。

  「舅母,我知道不可以。」

  陸思瓊忙接話,對方的反應大大出乎她的意料,扶住對方亦是惱苦:「先前三表哥受傷,您與外祖母都照顧著他,我便沒去干擾。

  想著既是私下裡送來的,便有商量的餘地。何況,這道旨意既然在我手上,他便是真有那份意思,我不交出來,亦是不能夠的。

  我就是沒想到,懿旨會被人盜走,又巧在今兒的日子上。」

  「你屋子裡遭了賊。這麼說,秋姐兒的事就不是巧合,她定是瞧見了什麼。」

  觀荷榭池塘裡的水那般淺,換誰掉下去都不會在短短時間內溺斃的。

  沐恩郡主面容嚴肅。

  她思量了會,開口道:「懿旨的事事關重大,不能輕率。瓊姐兒,你回去同你祖母講,必須在府中嚴查。

  就從秋姐兒遇難的這事開始調查,兩者必有關聯。那人敢在侯府行兇,不是有背景主使之人,便是你們家裡的。」

  陸思瓊聽得心中一顫,應聲道好。

  沐恩郡主自個心裡都無頭緒,帶著滿臉愁容離開。

  榮國公府的馬車離去,陸思瓊轉身,本在門內的龔景凡非但沒有彆扭避開,倒是迎面走了過來。

  他開口就問:「出了什麼事?」

  陸思瓊堅持隱瞞,「沒事。」

  「都這麼笨了,還學人撒謊。」

  龔景凡惱聲低怨後,再次追問:「我又不是外人,你瞞我做什麼?明明有事,都寫在臉上了,還說沒事,真是口不對心。」

  明明是關切的話語,被他用這種鄙視的語氣道出,著實讓人難領那份好意。

  陸思瓊瞪他一眼,亦是語氣不善:「既然都寫在我臉上了,那你倒是讀啊。」

  明明就是個外人。

  聞者被這話嗆在原地,久久不知該如何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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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膩纏

  眼看著陸思瓊進府,龔景凡鬱悶過後,還是提步追了上去。

  雖說對方不肯對他坦言有點鬧心,然方才她的回話與表情,可是過去從未見過的。

  陸家二姑娘,榮國公府的表姑娘,素來以端莊大方、知書達理聞名,何時有聽過剛剛那般嬌嗔的語調?

  至少,不是對旁人千篇一律的態度。

  有了這個認知,龔景凡煩悶盡散,自覺在其眼中與眾不同,不由心生竊喜。

  陸思瓊察覺到身旁多了個人,倍感無力,止步言道:「龔二爺,我這是回內院。」語含強調。

  「嗯,我知。」

  倒是恢復了他如常的寡言。

  知道還跟來?

  他是個客人,此刻賓客漸散,他是回府也好,想繼續留下吃酒也罷,總跟著自己做什麼?

  可某人好似就沒這份自覺。

  見她如此,龔景凡還格外不解的詢問:「怎麼不走了,不是回內院嗎?」

  今日意外接踵而至,陸思瓊急切想弄清楚午後嬌園裡到底發生過什麼,又都有什麼人進去。三妹妹與四妹妹是否知情,盜走懿旨的人是誰,拿走又是為了什麼……

  她心中有諸多未解之謎,哪有功夫招待這位大少爺?

  可看著眼前人容上的無辜,便覺無奈,難道直接趕走?

  頃刻,見其果真耐心十足的架勢,她只得妥協:「二爺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沒想做什麼。」

  龔景凡回以反問的目光,甚是理解道:「你不必招呼我,該忙什麼忙去。」

  這還是外界傳言中那位清冷孤傲的龔二爺嗎?

  陸思瓊只覺得跟換了個人似的,對方口口聲聲說著他不是外人,這還真是沒半點做客的樣子。

  她覺得有必要提醒下眼前人身份,「內宅無趣,我讓小廝領你去前堂宴客的地方。」說著左右張看,就沖不遠處的布衣侍童招手。

  胳膊剛抬起,手腕就被人抓住,動作制止。

  這一觸碰,陸思瓊似被火灼般忙抽回,挪過幾步瞠目向龔景凡,「你做什麼?」

  「我不去前堂。」

  後者說得一本正經,「那又沒意思。」

  敢情跟著她就有意思?

  「那你回家。」陸思瓊直言。

  龔景凡瞪眼,「你趕我?」還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她好言相勸:「客人都走了。」

  「我不是客人。」
 
  這執著堅定的語氣,陸思瓊都不知對方是哪來的自信。

  龔景凡卻好似責怪她沒有自知之明,提醒道:「你已過生辰,我母親過兩日就會派人來侯府拿你的八字,之後納了小定,你便是我未婚妻了……」最後幾字,聲若蚊吶,都不敢與之對視。

  又提起這事,上回還滿臉不情願的,這回倒是肯了?

  陸思瓊趕不走他,想起那日的不快,也不知是否魔怔了,脫口而出竟然反問道:「你怎麼突然肯了,不是信誓旦旦的說不會有定親的嗎?還說回去就同蕙寧公主道拒絕,這今兒唱的又是哪齣?」

  待話出口,自己便怔住了。

  她同這人說這些做什麼?

  果然,龔景凡滿臉漲紅,惱羞成怒的瞅著她,視線直勾勾的,「你記著那些做什麼?再說,剛剛大家都瞧見了,咱們的閒言碎語少不了,我不娶你,你還嫁的出去嗎?」

  陸思瓊被這話一激,也是動氣。

  不會說話,就不要開口,簡直是分分鐘氣死人的節奏。

  他倒是還清楚剛大庭廣眾下自個做了些什麼,居然當著滿屋子的長輩去牽她的手,現在還說這話,也不知那些閒言碎語是誰招來的。

  就見不得對方這欠訓的表情。

  可依著趨勢,再爭辯下去怕只會糾纏更深。

  且陸思瓊性子原就溫順,十三年來從未與人紅過臉,更別說爭執,遇上龔景凡這樣的人還真是沒轍。

  都開了口趕他都不肯走,非糾纏著她,一點都不識相。

  於是,只能抬腳走人。

  龔景凡將她這反應看做默許,隨行過去。

  陸老夫人已回了靜安堂,四夫人楚氏伴在旁邊。

  若是往日,甄家的姑娘在她們府裡出了事,必然是人仰馬翻,慌亂無措,想著該怎麼同甄府交代。

  然此刻,婆媳的重點皆放在了龔家二爺同陸思瓊身上。

  楚氏替婆婆錘肩,臉上還掛著笑容:「母親,您之前的擔憂著實是多慮,瞧剛剛龔二爺對咱們瓊姐兒的緊張與維護,怕是早已情根深種,這門親事必然是妥妥的。」

  陸老夫人頷首,滿意道:「蕙寧公主本就對瓊姐額疼愛有加,現如今龔二爺自個心思又如此,想來不日公主府就會有人上門來。

  你說,今日若非有龔二爺在場,怕是連沐恩郡主都治不了秦夫人。

  這秦甄氏仗著自己丈夫是當朝宰相,素來就囂張,沒成想今日在龔二爺這吃了癟,等到離開都不敢再說什麼。」

  楚氏亦眉眼開懷,「總聽聞龔家二爺目中無人,誰惹了他都討不得好,今兒見了果真放肆,居然直接開口就嘲笑起秦夫人,一點兒也不忌諱秦相。」

  「他需要什麼忌諱?」

  陸老夫人竟然還稱讚起這種行為,「不想想建元侯是何等人物?龔家二爺隨父好武,脾性自然要直白些。

  他不懂得繞那些彎彎腸子,對我們瓊姐兒的心意倒是明了,」頓了頓,突然感慨嘆氣:「瓊姐兒可是瞞得我們好苦。」

  楚氏端詳著對方容色,附和接道:「唉,怎麼說瓊姐兒也是咱們侯府的長女,明知大伯在朝堂上有多艱難,有這等事不早說,也省得咱們陸家總看人眼色,這些年在京中都抬不起頭。」

  陸老夫人沉臉不語。

  「不過她將來嫁去了龔家,成了建元侯的兒媳,往後自然富貴,對咱們侯府總是好的。」

  「好?」

  陸老夫人低低反問:「她要是有良心記得提攜娘家才叫好,怕就怕瓊姐兒心中沒有侯府,只有榮國公府。你說咱們陸家能給她什麼,周家怕才是她心中的家,到時候就算成了龔少奶奶,別只將周家做娘家就好。」

  「瓊姐兒該不會吧?」

  楚氏語氣不定,佯似安慰,卻又緊著道:「雖然周老夫人同沐恩郡主素來寵她,但我們陸家才是她的家,就算這些年沒給她帶來些什麼,可也不曾虧待她。」

  「但願吧。」

  陸老夫人心情欠佳,撫額精神不濟。

  過了會,屋外傳來婢子的通稟聲,道二姑娘同龔二爺來了。

  陸老夫人聞言一震,「龔家二爺還沒離開?」

  楚氏即道:「看來對瓊姐兒的心思大著呢。」

  不容怠慢,連忙道請。

  龔景凡對陸家人陌生,卻因著身邊人的緣故,以晚輩自稱,禮數十分周全。

  這自然好使,陸老夫人笑不攏嘴,百般關切招待。

  龔景凡鮮有的耐心,一一周旋。

  陸思瓊心中藏著事,恨不得對方趕緊告辭,可等了半晌,都不見龔景凡有這趨勢。

  而祖母的熱情,竟似捨不得放人離開。

  她又等了會,實在忍不住,出聲道:「天色不早,想來二爺也該回府了。」

  這聲剛落,陸老夫人便有些臉色微落,這丫頭忒的沒眼色!

  自己還有很多事沒問呢。

  正想責她無禮,龔景凡不待其出聲挽留,便順了陸思瓊的話告辭。

  終歸是初回登門,陸老夫人不好多留,亦擔心太過巴結被看輕,只要鬆口。

  龔景凡作揖後,側首理所當然的問靜靜而立的少女,「你不送我?」

  溫溫潤潤的聲音,透著柔情。

  陸思瓊恨不得直接裝聾,可那旁祖母亦出言囑咐,她只好送大佛出去。

  到了靜安堂外,她急著回去與祖母商量搜府的事,便道:「二爺好走。」語氣並不算好。

  聽者卻似喜歡她這帶小性子的模樣,「哎」了聲道:「我不認識出府的路。」

  言下之意,自是要陸思瓊送她。

  「我使婢子給你引路。」

  龔景凡拒絕,「我又不認識她們,不要。」

  「我還有事。」

  「但你剛不是說沒事嗎?」龔景凡的語氣得意,似在抬杠。

  陸思瓊不得不伏低,示弱道:「你過去可不是這樣的。」

  「以前你我不熟悉。」

  她挪眼,「現在也不熟。」

  「可馬上就是未婚夫妻了,該多相處。」

  這處法,陸思瓊嘴角微抽,「好,我送你出去。」

  心道這人最近是受了什麼刺激,怎麼轉變成這幅德行?

  龔景凡如願以償,沒有再糾纏,心中卻甚為喜悅。

  好不容易又走到大門口,陸思瓊還親自吩咐人將他的愛駒牽了出來,就等著對方上馬離開。

  那人卻又不動了。

  她幾乎是用祈求的眼神看過去,「還有事嗎?」

  龔景凡啟了啟唇,想說什麼卻又沒說出來,最後很迅速的說道:「你太沒用了,別讓自己受委屈。」

  不等陸思瓊應,就下階翻身上馬。

  噠噠的馬蹄聲,絕於耳旁。

  陸思瓊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又被龔景凡取笑了。

  其實她心知對方好意,但這表達方式,實在讓人高興不起來。

  雖表面佯裝不明白,但相處時較過去的變化還是能感受到的,她只是有些不懂龔景凡的想法。

  莫名其妙的,突然如此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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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嚴查

  然而,懿旨遺落的事刻不容緩,陸思瓊摒去這些兒女私事,回到靜安堂。

  祖母正等著她。

  她開門見山,道有要事相告;陸老夫人便潛退了兒媳與左右。

  四夫人至門外,斜眼後睨了眼,低怨道:「瓊姐兒如今是越發大膽了,見了我還沒說幾句,就使老夫人把我趕出來,真是越來越目無尊長。」

  楚媽媽即低聲勸言:「夫人您莫生氣,二姑娘今兒又得了臉,身後有龔家二爺與蕙寧公主做依傍,難免放肆些。您在這說她,仔細讓人聽了去。」

  「聽了去?」

  聞者無謂的笑了笑,正準備再道就見不遠處二夫人孫氏攜女陸思瑜而來。

  她頓在原地,待那對母女近前,方拉長了聲調開口:「二嫂這會子過來,老夫人怕是沒時間見你。」

  收到其疑惑的目光,復添道:「瓊姐兒在屋裡呢。」

  聽著這拈酸的語調,孫氏豈會不知首尾,妯娌這是被趕出來了。

  無由的心生幾分快感,出口則溫聲寬解道:「瓊姐兒芳誕,老夫人難免多疼她些,要私下說些體己話亦是平常,我和瑜姐兒本就不該來打攪,現真是多虧四弟妹你提點了。」

  楚氏見其從容大方的模樣,覺得有些礙眼,然又不好多說什麼,抿了抿唇先行離去。

  這假惺惺的模樣,自己就不信她心裡能真疼瓊姐兒。

  妯娌退去,孫氏拉著女兒的手凝望向靜安堂的院牆,感慨道:「瓊姐兒真是潑天的富貴與榮華,咱們這侯府裡可就屬她為尊了。」

  「二姐說到底都是因為有個出身高貴的親娘,如果沒有榮國公府周家,哪來今日的一切?」

  陸思瑜語帶羨慕,想起今朝的排場與嬌園裡的布置及那些名貴贈禮,如何能不嫉妒?

  都是同齡的姑娘,同宗姐妹,待遇卻天差地別。

  孫氏知曉閨女心思,握緊掌中小手,語重心長道:「人這輩子,拼的不就是個命?各有各的運,她能如此,你是她妹妹,將來也總能依靠幾分。

  你現在誠心待她,她自能感受到你的好,珍惜這段姐妹情。

  可別像你四嬸母那樣,表面討好,背後卻又總去找長房的不是,自以為將你祖母哄得開懷,卻忘了這府中將來當家作主的是誰。」

  她是比較識時務的,從小耳濡目染親娘想法的陸思瑜自然亦是如此。

  後者頷首應是,二人遠去。

  內室裡,陸老夫人聽完孫女的話,胳膊一顫,手中茶盅驟抖掉落。

  「砰」的一聲,瓷裂滿地。

  她驚恐道:「瓊姐兒,這事不興玩笑,你說的可是真?」

  「孫女不敢欺騙祖母。」

  陸思瓊面色沉重。

  得了確認,陸老夫人「啪」的重拍桌案,厲聲道:「你真是好大的膽子,這樣的事情竟然瞞著府裡。九王早已送來賜婚懿旨,你卻遲遲不予回應,可知得罪了親王,是多大的罪過?

  何況,那是太后懿旨!瓊姐兒,你知道抗旨不尊的後果有多嚴重?你、你簡直是糊塗!」

  她戟指怒目,氣的臉紅筋漲,孫女竟然拿整個侯府冒險!

  「孫女知錯,只是這種事……」

  不忤逆九王,遵從旨意,豈不是真要嫁過去?

  又怎麼可能。

  陸思瓊承認自己對九王的情緒有些複雜,孩童時候對方填補了她空失父愛的那段日子,她依賴他信任他,或許曾真有過不該有的念想。

  然而,再複雜不明的感情,都在對方幾年前娶王妃時煙消雲散了。

  她就是這般,若要有所付出,必得有所得到。

  尤其是感情上的事。

  「這種事怎麼了?九賢王乃天子胞弟,當朝親王,難道還配不上你?」

  陸老夫人恨不得直接說眼前人愚蠢,龔二爺再得聖寵,出身再好,能比得上皇家宗室?

  若是府裡出了位王妃,還愁什麼前程富貴?

  她怒其不爭的望著對方。

  陸思瓊亦是知曉對方深意的,其實家族對她好的目的並不隱晦,這些年來她亦心知肚明。

  只是,她是陸家的女兒,若真能幫著點家裡,亦不會拒絕。

  可這種利用她終身來謀利的行徑,卻著實讓她寒心。

  或許是因為自幼在周家長大的緣故,她對侯府中的親人總帶著股疏遠的客氣,有時候覺得自己是個外人,有些事便也不去計較。

  然婚事,她不會將就。

  至少,不會用陸家利益去衡量未來夫家。

  哪怕她深知,只要自己點頭,便是懿旨已丟,九王自還能再求一道來。

  但陸思瓊不會那麼做。

  陸老夫人見其不語,也不敢將她逼迫的太急,沉聲反問道:「這麼重要的東西,你放在哪兒的,怎麼就讓人拿了走?

  你院子裡的人也真是……」

  侯府素來不干涉嬌園裡的人事處置,婢僕婆子均是陸思瓊自己賞罰。

  「孫女還在查,不過想來懿旨還在府中,請求祖母允許我徹查。」陸思瓊低著腦袋,不願再惹怒對方。

  「在府中?」

  聞者驚異,追問道:「可是已經有了頭緒?」

  「還不確定,不過尋常的客人,怕是支不走我院子裡的人。何況,若非對侯府熟悉了解,也不可能在那般短的時間內就盜走懿旨。」

  陸思瓊尋思著,緩聲添道:「懿旨的事我未告知任何一人,那人也不知是從哪得來的音訊。」

  陸老夫人似乎不太願相信盜走懿旨的是侯府中人,此事關乎重大,自家府裡的便是盜走了又有何用?

  是能絕了九王娶瓊姐兒之心,還是陷害的了瓊姐兒遺失懿旨的目的?

  她不信家裡有如此不知輕重的人。

  瓊姐兒是集榮耀一身,但她若遭難,侯府必然受牽連,對族中哪個人都不會有好處。

  「或者,可不可能是從九王那得的信?」

  陸老夫人排除自家人的可能性,遲疑道:「現在雖還不知是誰下的手,可家中人要你與九王賜婚的懿旨做什麼?

  就是到了誰手裡,還能做出文章來?你心思太多疑,總覺得家裡誰礙眼了就認定了府中人下手,咱們陸家可出不了那種人。」

  她對府中的教養還是蠻有信心的,說話言辭都維護著陸家聲譽。

  倒顯得陸思瓊無中生有。

  「祖母,孫女是覺得,午後出過甄妹妹的事,剛但凡進了我院子的人都被仔細詢問過,想來也不可能將東西帶出府裡。」

  「你的意思是,有可能是外人拿了藏在我們府中?」

  聽到這麼說,雖然意思還是那個,但到底順耳多了。

  陸老夫人其實是不將眼前人當普通孫女看待的,其他的晚輩她或訓或誡,便是動手處置了也無所謂,然在瓊姐兒跟前卻不好擺祖母威嚴。

  不只是因為她身後有榮國公府,更由於她將來的歸宿必定不凡。

  侯府必須與她保持好關係。

  是以,此刻也不駁她,徐徐道:「懿旨的事確實不能鬆懈,你午後又同龔家二爺當眾演了那一齣,若是懿旨的賜婚內容又傳出去,怕是要兩頭落空,連累你閨譽往後都難說親。」

  老夫人分析著利害,應允了對方請求:「既然你心中有數,便集人去查吧。

  今兒府裡人多手雜,你只當是丟了個貴重東西,莫要透露是懿旨,免得走漏風聲,平添不必要的麻煩。」

  陸思瓊道:「孫女明白」,又謝過祖母。

  「那你先回嬌園,我交代俞媽媽待會過去尋你。」

  聞者再應,恭敬的退出屋子。

  陸老夫人使婢子喚了親信進來,將事告知對方,吩咐道:「咱們侯府弄丟懿旨的事若是傳揚出去,將是滿門禍事。

  瓊姐兒雖然早前瞞著我,我卻不能拿闔府上下由她胡鬧。太后娘娘的懿旨可大可小,且又涉及九賢王,必須查個清楚。」

  俞媽媽震驚於二姑娘竟然瞞了府裡有那樣一道賜婚懿旨,稱諾後費解反問:「主子,二姑娘為何放著九王妃不做?這種好事,旁人求都求不來呢。」

  「我哪裡曉得那丫頭是怎麼想的?」

  提及這個,陸老夫人就來氣,「她從來就是個有注意的,心裡想著什麼又不告訴我,我如何能料到?

  擺著王妃娘娘不做,難道還另有圖謀?這龔家的二爺往後再是富貴,也終究是外姓人臣,怎比得上九王尊崇?那個傻孩子!」

  「老奴也覺得,二姑娘多半是因為龔二爺。」

  俞媽媽覺得只剩下這個可能,想到外邊的閑言碎語,再添道:「奴婢聽您的吩咐去外院問了,龔二爺今兒根本沒來府上用席,是午後才來的,進府後沒有耽擱直奔內院,明顯是為咱們二姑娘而去。

  這龔二爺來了之後,一直就在二姑娘身邊,寸步不離的,想來感情好得很。」

  「感情好?唉,我這做親祖母的竟然事先丁點都不知道,早前見婚事沒定下來,還寢食難安的,瓊姐兒也眼睜睜就瞧著。」

  語氣薄怒,帶著不滿。

  後者便不好再說下去。

  陸思瓊回到嬌園,請人喊來周媽媽,解了其之前的疑惑,叮囑對方待俞媽媽過來之後,便搜查各院。

  周媽媽只知是道懿旨,並不知內容,微微驚訝後就福身而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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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燒毀

  梨苑臨西,竹影蔥蔥,芳草青郁,遠離了白日的喧鬧,是方靜地。

  三姑娘陸思瑜同母親孫氏分別後,便回了院落。

  剛進門,侍婢芙冬就迎了過去,神色慌張,不顧主僕規矩就在人前湊去耳語了番。

  陸思瑜聞言,驚詫萬分,美目瞪大,「有沒有旁人知曉?」

  後者搖首。

  陸思瑜便快步進了自己內室,繞過珠簾走向床前,果見粉色絞絲珠簾的帳幔內的床褥上,靜靜的安置了只琺琅鑲金匣。

  她緩步走進,將匣子拿在手中,只覺得這小小的盒子似有千斤重,讓她抬不起手。

  匣子無鎖,輕輕用力便能窺見裡面的明黃鳳緞布。

  陸思瑜心中緊張,轉身同隨行歸來的絲竹吩咐道:「你去外邊守著,誰來都不準進。」

  絲竹狐疑,瞥了眼那隻琺琅匣子,頷首應是。

  等人到了外邊,陸思瑜方取出裡面懿旨。

  芙冬識字少,只猜著是宮中旨意專用的緞布,並不知其上的內容。

  她卻能辨出,此乃周太后所用。

  既是太后懿旨,怎的會莫名其妙出現在自己床上?

  徐徐捲開,待看到其上「陸氏三女賢良淑德、嫻雅端莊、譽重椒閣……今特賜婚與賢王,擇日完婚」等字樣,後背一震,手中脫力,懿旨便落到了踏板上。

  「姑娘、姑娘,怎麼了?」

  芙冬見主子失態,連忙上前,關切著欲彎身去撿。

  誰知陸思瑜轉瞬便反應過來,著急的伸手先拾起再次握於手中,心中說不清是何滋味。

  芙冬從未見對方有過如此神態,有些被嚇到,圓眼睜得大大,又低聲試探的喚了聲「姑娘」,滿是擔憂。

  好半晌,陸思瑜才回過神來,抓住婢子的胳膊心跳的急快,「芙、芙冬,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奴婢不知。」後者規規矩矩的答案。

  問者即道:「是太后娘娘的懿旨,賜婚懿旨。」

  「賜婚?」

  身為侯府千金身邊的大丫鬟,聞言細想了下自然就發覺蹊蹺,忍不住詢問:「姑娘,太后賜婚的旨意,怎麼會出現在咱們院子裡?

  奴婢不過就拾掇了下小書房,離開沒多久,回來就發現您床上莫名其妙多了個匣子。

  本是想出院子去尋您,可聽說觀荷榭那出了事,府中動亂,又恐這東西生出事端,便不敢移步。」

  「我也不明白,咱們侯府裡怎麼會出現太后娘娘的懿旨。」

  陸思瑜喃喃低語,添道:「還是道賜婚的旨意。」

  她坐在床沿,整個人有些渾渾噩噩。

  芙冬見她這般,料著主子是想與她說話,便也壯了膽子開問:「姑娘,是誰的賜婚懿旨?」

  「是我的。」

  陸思瑜沒有隱瞞近侍,「是我與九賢王的。」

  「啊?」

  芙冬驚呼,繼而變訝然為歡喜,「那姑娘您豈不是要做九王妃了?恭喜姑娘。」

  「何來之喜?」

  陸思瑜雖愛慕虛榮,卻也沒喪失理智,正色道:「我足不出戶的,從來沒見過九賢王,好端端的太后娘娘怎的會下這樣的旨意?

  芙冬,這絕不會是真的。再說,若真要賜婚,當有宮人來宣旨,怎會這般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我屋裡?」

  「那是有人造假,故意來騙咱們?」

  芙冬百思不解,「可那人目的又是為何?」

  「這上面有太后鳳印,怕是造假不來。」

  陸思瑜翻看著,琢磨再道:「可太后不識得我,九王亦不知我。不過,他們知曉二姐。」

  「二姑娘?」

  芙冬低問,「是了,二姑娘常去榮國公府,九王爺又是周家常客,或許暗生情愫,便求了太后娘娘的旨意。」

  說完歪著腦袋又覺得矛盾,「但求的旨意,怎麼會寫上姑娘您?」

  陸思瑜無奈苦笑,「陸氏二女與三女,一橫之別。」

  手上拿著如此一道旨意,卻是假的,想想便覺得心酸。

  若能成真,她做了九王妃,該有多好?

  親王嫡妃,多麼尊榮。

  低首瞧著錦緞上的字,越看越覺得諷刺。

  「二姐姐的東西,這是誰要送到我這來?」

  心中覺得不詳,可卻不捨得挪眼。

  芙冬見狀,不由建議道:「姑娘,不管其他,現在這旨意上寫的是姑娘您,若是將它公告世人,太后懿旨總不能出爾反爾,到時您便是九王妃。」

  「人家要的不是我,我眼巴巴的湊上去,逼得人娶我,往後能有好下場?」

  陸思瑜無奈,瞅著對方嘆道:「好芙冬,我知你是為我考慮,可這旨意在我手裡就猶如燙手山芋,早晚要出事。

  指不定,懿旨被篡改的罪名就得由我擔下,何必呢?」

  「那姑娘不覺得可惜嗎?」

  「自然可惜,但不是我的,註定不是我的,娘說這是命。」

  再是不捨,也要將懿旨捲上。

  「二姑娘真是好命,奴婢聽說今兒建元侯家的公子都來了府裡,為了她不惜開罪秦夫人呢,當場維護。」

  芙冬身在梨苑,只能從旁人口中得知,感慨道:「沒成想與九王爺也有私情,這封王妃的懿旨就在手中,可真是厲害。」

  「二姐姐一向是厲害的。」

  將懿旨重新安置進匣內,她握在手中靜靜坐著,不太願意撒手。

  「那姑娘現在打算怎麼辦?」

  陸思瑜心中亦是糾結,剛剛入目的幾行字字還浮現在眼前,這若是公諸於世,她便是賢王之妃。

  王妃的位子,觸手可及。

  如何是說放棄就棄得了?

  「要告訴夫人嗎?」芙冬低詢。

  聞者搖首,「告訴娘又有什麼用?我現在倒是想弄明白,這份懿旨是不是從二姐姐院子裡出來的,她這改成了我送過來,是想做什麼。」

  芙冬異想天開,「會不會是二姑娘想將這樁好事送給姑娘?」

  「哪有這麼輕易的事?何況如此大事,若真是二姐的意思,自然是要親自與我說的。

  你看今兒府裡有多忙,甄家五姑娘還溺了水,她分身無暇哪還有工夫起這心思?」

  說完這話,陸思瑜似想到了什麼。

  「甄姑娘是在觀荷榭那邊遇難的,離嬌園可不遠。」

  她臉色一白,顯然也想到了某種可能,驚得忙鬆開匣子,慌道:「芙冬,你說甄姑娘的死,會不會與這道懿旨有關?」

  對於來歷不明的東西,哪怕它再好,拿著總也是心虛。

  芙冬沒有主見,愣在那邊不說話。

  「姑娘?」門外突然響起絲竹的聲音。

  陸思瓊將匣子擱在一邊,反問道:「何事?」

  「老夫人院裡的江媽媽在使人各院傳話,道從現在起誰都不準出屋,晚些時候俞媽媽和嬌園裡的周媽媽有事要過來。」

  絲竹掀了簾子站在門口答話,「還免去了今晚的晨昏定省。」

  「是每個院子都傳了話?」

  陸思瑜驚詫,「可知是出了何事?」

  「說是二姑娘屋裡丟了東西,老夫人正使人嚴查呢。」

  陸思瑜聞言,頓時心慌。

  她已推測出懿旨是二姐的,現在在自己屋裡,若是被查出來,就百口莫辯。

  若說自己清白,道不知懿旨是從何而來的,旁人會信嗎?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芙冬湊前就問:「姑娘,二姑娘是不是就丟了這個?」

  「怕就是這個,若不是懿旨,二姐也不可能如此興師動眾。」

  陸思瑜答著,忍不住急道:「不行,要是在我這被搜出來,後果不堪設想。」

  「這可怎麼辦?姑娘,俞媽媽素來是個厲害人物,周媽媽亦不容小看,她兩人一起搜尋,怕是藏匿不住。」

  「去取個火盆來。」

  她冷靜以對,不去看婢子臉上的驚詫,催促道:「快去啊!」

  芙冬轉身出屋,取了火盆進來,放在踏板前。

  尚不確定的問道:「姑娘,您可要想清楚,這燒毀懿旨可是大罪。何況,這道懿旨……」終究見不得主子白白將如此好的旨意燒毀。

  哪個丫頭不盼主子前程似錦?

  在芙冬看來,太過可惜。

  「我知道,但不燒毀,回頭遭難的就是我們。」

  陸思瑜自然更為不捨,這燒掉的不只是懿旨,還是她的前程。

  但再如何,也比眾矢之的好。

  她重新取出懿旨,翻開看了又看,眼神留戀,最後果斷的丟落火中。

  懿旨是上好蠶絲製成的綾錦,火光旺盛,沒多會就燒沒了。

  只餘其上綴著的金絲徒留盆中。

  金絲不難解釋,芙冬改望向琺琅鑲金匣,「姑娘,那匣子怎麼辦?」

  陸思瑜執起,想一併丟落火中,卻被其上的精緻花紋及嵌著的金玉亂了心神。

  關鍵是這懿旨,不是嗎?

  「這匣子好漂亮,一瞧就價值不菲,姑娘您真的也要毀掉嗎?」芙冬目露糾結。

  陸思瑜亦是不忍。

  然就這一會的遲疑,外頭絲竹又稟道:「姑娘,俞媽媽同周媽媽帶人過來了。」

  這麼快?

  怎麼第一個就來梨苑?

  陸思瑜覺得自己著了人的道,不再多想直接把木匣也丟到火盆裡,又吩咐芙冬去取了兩件舊衣裳來,一併丟進去,遮住下面的匣子。

  然後使婢子端到外邊,自己正了正衣裳。

  芙冬想把火盆藏在外邊不起眼的角落,可剛出屋還在廊下,就見一行人進了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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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4 22:52:25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九章 將計就計

  搜查的人進了梨苑,守在暗處的書繪便退身離開,回到嬌園。

  陸思瓊是得了信,聽聞三妹妹回院後反應異常,閉門進屋後半晌沒有出來,覺得事有蹊蹺方讓周媽媽等人提前過去。

  她對三妹妹印象尚佳,心中微躇。

  沒多會,周媽媽引了陸思瑜過來,身後丫環端了個火盆。

  「姑娘,您瞧,」待婢子將火盆放下,周媽媽復命道:「奴婢等進院子時,三姑娘屋裡正燒著這個。本來還有兩件衣裳,已經燃盡,奴婢瞧芙冬那慌張失色的模樣,就覺得火盆裡有秘密。

  滅了火發現底下這物,才剛起火沒燒去多少,其上的紋路依稀可見,是個罕見寶貝,可是姑娘您丟的那個匣子?」

  陸思瓊取了帕子伸手接過,琺琅鑲金匣太過特別,她一眼就認了出來。

  居然會在梨苑……

  木匣已被處理過,除了某些位置有些焦黑,並不燙手。

  她啟開,意料之中的空無一物。

  抬眸,望向周媽媽,面色沉重:「裡面的東西呢?」

  「回姑娘話,沒有東西,這匣子是空的。」

  周媽媽答完話,又添道:「奴婢當時就覺得事有不對,同俞媽媽商量了去搜三姑娘屋子,可找了半天也沒見到您說的那份懿旨。」

  陸思瓊凝眸,「三妹妹由得你們搜?」

  尋常人可受不了這種委屈。

  後者點頭,解釋道:「之前老夫人已下令道要細查各院,三姑娘許是早得了音訊,見奴婢們動手並沒有制止。

  姑娘,這匣子在三姑娘手中,那她肯定知道裡面的東西在哪。」

  「她人呢?」陸思瓊總感到隱隱不對。

  周媽媽回話:「就在外面。」

  「請她進來。」

  陸思瑜進了屋,視線直視對方,倒沒了先前的緊張,眸光平靜如水,出聲喚道:「二姐。」

  「媽媽,你先退下吧。」

  陸思瓊屏退左右,待屋內只餘她二人,指了指旁邊的凳子說:「妹妹坐吧。」

  陸思瑜不動,坦然直白道:「東西不在我這。」

  見堂姐盯著自己,繼續道:「懿旨,我燒掉了。」卻是沒有隱瞞。

  她是個聰明人,自己剛回院子沒多久,甚至連銷毀的時間都不到,周媽媽就帶人來了,顯然是眼前人早有防備。

  是早就派人盯著她的梨苑。

  既如此,東西都被搜出來了,再謊話連篇的,只會更招人懷疑。

  陸思瑜將發現匣子的過程,以及懿旨內容重述了遍,至最後語重道:「二姐,東西不是我拿走的,我之前沒回過院子。

  這事我沒必要騙你,那東西我便是得到了也無用處,你說我何必冒這麼大的險致自己於如此境地?」

  陸思瓊靜靜的望著她,頃刻回道:「我信你。」

  此言讓陸思瑜驚詫,不可思議的反問:「姐姐信我?」

  陸思瓊頷首,「誠如你所說,你沒理由騙我。」

  何況,且不說她有何動機,便是真從嬌園將懿旨偷了出去,能等到周媽媽她們去查?

  她從來不小覷任何人,三妹妹要真有目的,就不會兜圈子再將懿旨燒掉,又如此容易的露出馬腳。

  「你剛說,懿旨被篡改了?」

  陸思瑜點頭,許是因得了對方信任,定心後慢聲回道:「我不知那人是何目的,但我不傻,這種東西留在身邊,早晚會惹禍上身。

  不論是誰將懿旨篡改後送到我手裡,怕只是想挑撥我與姐姐的關係。若非姐姐是個明白人,要真的以為偷盜之人是我,妹妹怕是只能白白受這份冤枉了。」

  陸思瓊沒再質問,只感嘆道:「都燒沒了,便是想認個字跡都不能。」暗含可惜。

  聽得這話,陸思瑜恍然,頓感內疚,歉意開口:「姐姐,是我思慮不周。」

  「不怪你,正常人遇著這事,難免都要緊張。」

  陸思瓊望向對方,若自言自語的喃道:「至少懿旨沒有傳到府外,燒了也好,倒是乾淨。」

  「毀了太后娘娘的懿旨,沒有關係嗎?」

  陸思瑜不明究竟,只覺得這蔑視皇權的罪名極大,怎的從二姐口中說出便如此隨意?

  難道不擔心太后怪罪,九王生氣?

  她雙眸不解的望向對方。

  堂妹替她著急,然於陸思瓊來說沒了懿旨倒是釋然。

  人有時候難免就會糊塗,她雖意志堅定,然當時留下那道懿旨,說到底心中多少也是有所猶豫的。

  否則,自己就該果斷銷毀,絕了所有念想,又何來今日之事?

  九賢王的賜婚懿旨,本就不該留著。

  現如今,確實乾脆。

  陸思瑜見其不說話,試探性的開口:「二姐,難道這道懿旨,不是太后娘娘下的?」

  她也不知怎麼就有了如此大膽的想法。

  可若是出自周太后,自該由宮人宣讀,怎會絲毫風聲都沒有?

  她緊緊的凝視對方。

  「你回去吧。」

  陸思瓊語氣淡淡,並不願與其說太多。

  陸思瑜慶幸自己避過一難,已是感恩,亦不敢追問太多,只目光複雜。

  然等她剛轉身往前,又聽身後人出聲:「等一下。」

  走到對方面前,陸思瓊鎖眉遲疑後開口:「三妹,你還不能就這樣走。懿旨雖然沒了,可這背後之人還沒查出,那人既然能出入你我院落,多半就是府中之人。

  今兒你我未生芥蒂,顯然是她之遺憾。好在你是清明人,沒有拿懿旨做文章如對方之意,否則若有個什麼荒唐念想,那遭難的可不止你我。」

  「那種事我自然不會做。」

  陸思瑜亦是個有想法的,轉念主動問道:「姐姐喚住我,是要查那背後之人?」

  陸思瓊目露欣賞,笑道:「妹妹好聰明,不過這事,怕是要你受些委屈。」

  後者並未拒絕。

  明燭下,姐妹倆心領神會,相顧不語。

  戌時的德安侯府,被暮色遮掩,彎月如鉤,萬般繁華盡褪。

  二房三姑娘因犯錯,被老夫人一通訓斥,下令關進祠堂,不準任何人探視。

  二夫人孫氏得信,急急趕去靜安堂,只得知女兒已被送走。

  她跪在老夫人身前,求道:「母親,瑜姐兒年紀還小,若有什麼不妥當的,還請您從寬處置。」

  「你是不知她做的糊塗事!」

  陸老夫人厲色以待,滿目怒火,「你是她娘親,管教無方,我沒懲罰你已是網開一面,休要多言!」

  孫氏怎麼肯?

  她就這一個閨女,在府中隱忍多年,就盼著子女富貴。

  是以,她從不敢得罪任何人,遇著不公的事亦都是忍著。

  現在將她的瑜姐兒關禁起來?

  身為其母,她著實接受不了,跪著朝對方磕了個頭,含淚求情:「瑜姐兒犯了錯,是兒媳教導無方,兒媳願意代瑜姐兒受罰。

  只是,恕兒媳遲鈍,瑜姐兒到底是犯了什麼錯,竟然如此嚴重?」

  「今兒下午,瓊姐兒屋裡丟了東西。」

  聽到回答,孫氏即望向立在老夫人身旁的陸思瓊,吃驚道:「不,不可能!瑜姐兒不可能做這種事,母親,此事必有誤會。」

  她其實已經知曉周媽媽俞媽媽帶人去搜梨苑的事,但她不認為自己教養出來的閨女會做那等事。

  「人贓並獲,瑜姐兒都放棄了狡辯,你還有話說?」

  陸老夫人疾言以對,「好了,都回去吧,我不過就教教他規矩,動不了你那寶貝女兒。」

  二房本就是庶出,孫氏素不敢觸怒。

  聞言,饒是再不甘,亦只能退出。

  待陸思瓊從靜安堂出去,便見著了侯在外頭的二嬸母。

  孫氏見她,匆匆忙忙就上前攔住,「瓊姐兒,你不能丟了個東西就賴在自家姊妹身上。瑜姐兒同你一起長大,從小就敬著你這位姐姐,她是不可能拿你東西的。」

  「二嬸,我也不願相信,可事實如此。」

  陸思瓊冷淡出聲,「何況,這事祖母已經處置了,不過就小懲大誡,您不必太過緊張。」

  「什麼小懲大誡?現在整個府裡都知道瑜姐兒犯了大錯,回頭傳出去,這竊盜的罪名加身,豈不是一輩子都毀了?」孫氏言辭激動。

  陸思瓊回道:「不會傳出去的,她到底是我妹妹。」

  「既然你當她是妹妹,就不能放她這一回?」

  孫氏鮮有的強硬,語氣力帶了幾分薄怒,「不是嬸母偏袒,這肯定誤會,我相信瑜姐兒不會做那種事。」

  「可事情已經查清楚了,嬸母您不能來為難我。」

  陸思瓊心軟,見不得對方這表情,壓下那份不適,出言告別。

  孫氏望著遠去的身影,原地懊惱,抱怨道:「她的東西重要,難道我瑜姐兒的名聲就不重要了?有什麼事非得追究成這樣,我瞧著就是看咱們母女好欺負,刻意逮了人來辦。」

  陸思瓊就算聽不見,也大致能想像出二嬸母的心情。

  但這不就是那背後之人所喜聞樂見的?

  她必須狠心,否則暗中藏著那樣一個人物,誰能保證以後不再出事?

  回到院落,周媽媽親自伺候她洗漱寬衣。

  「姑娘,奴婢有個事不知當不當講。」

  陸思瓊十分疲憊,沒精打采道:「什麼事?」

  周媽媽輕聲作答:「奴婢今兒搜查三姑娘梨苑時,發現她屋裡有好多藏珍古玩,抽屜裡皆是貴重首飾,好些都能與姑娘您這兒的相比。」

  「三妹妹屋裡?」

  陸思瓊不明,二嬸母孫氏家世平平,並無多少積蓄,三妹妹如何會有這些?

  從妝鏡台前站起,她懨懨無神,擺手道:「算了,今兒的事太多,不想再琢磨這些,你們都下去吧。」

  她有些乏累,伸手攏了攏身前長髮,正要走向床前,卻聽屋後的軒窗那傳來一陣動靜,似是有人在敲她的窗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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