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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3 00:49:1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象牙塔裡的幸福生活   第40章 此去驢園行路長

    “單勇,大鵬找你來了……在樓上干什麼呢?還沒收拾完?”

    樓下滕紅玉在喊兒,雷大鵬笑吟吟地,諂媚似地干媽提了一大串香蕉加幾個大菠蘿,大清早收拾農家樂也不忙,滕紅玉倒和這位便宜干兒瞎掰扯上了,除了說話不搭調好傷人,這干兒倒是比其他人強多了,每回來都不忘給干媽提點東西。喊了兩聲不見單勇下來,雷大鵬卻是回自己家一般,自個上來了。

    一樓二樓是客間,壁了一小半是住家,往樓上又搭個小樓,樓旁邊是露台,四周圍著鐵藝欄,這地方被單勇收拾得利利索索,夏秋時節有時候哥幾個就在露台上拼酒邀月,喝多了數星星、喝醉了席地睡覺,熟悉得緊,雷大鵬上了樓,敲著門,沒人搭理,直接推開了,單勇正在忙著收拾著幾樣東西,桌上放了兩個壇,一看那東西雷大鵬眼楮一亮,單勇馬上警示著︰“這是送禮的,敢動歪心思小心我踹你。”

    “稀罕呀?不就窖了幾年的曲酒麼?你弄箱拉菲放那兒,看我瞧不瞧一眼。”雷大鵬不屑道,不過眼神不離那玩意左右,知道是好東西,干爸就是品酒師出身,一口能抿出酸度甜度和酒精度來,這肯定是干爸藏的好貨,嘴上雖然說得不稀罕,不過這玩意挑動了雷大鵬的條件反射,不自然地抿了抿嘴。

    單勇沒搭理這個饞貨,邊收拾邊問著︰“來干什麼?”

    “不是說好一起去驢園麼?”雷大鵬恬著臉,根本不計較昨天被拒絕那檔事了。

    “誰說好了,滾一邊去。”單勇不待理這貨,明顯不想帶著人。

    “那算了。我走了啊。”雷大鵬掉頭就走,走了兩步居然沒聽到蛋哥挽留好不失落,于是又回來了,伸著腦袋很期待地說著︰“蛋哥,我真走了啊,你一個人去小心點啊。”

    “別假惺惺的,你再求我也不帶你。”單勇道,這回有點反常,對了,也不是這一回反常,去什麼地方都沒問題,每回到驢園,單勇就這得性,死活是不帶雷大鵬去。

    “噢,那也是……對了,蛋哥,那我陪干媽聊會兒啊。”雷大鵬道,眼骨碌一轉提醒著︰“干媽一直問我學習怎麼樣?一直問我沒在學校搗蛋吧?說不定還要問我,灶上吃得好不好……闖事了沒有……”

    管用了,這招管用了,驚得單勇幾步過來,揪著雷大鵬往屋里一拉,直頂到牆上,瞪著眼低聲叱著︰“什麼意思?威脅我?信不信哥揍得你滿嘴流月經。”

    “嘿嘿……我不說,不說,不過蛋哥,你也知道我嘴漏,帶在您身邊不更安全點,省得我說漏了對不對?”雷大鵬倒不怕被揍,就怕蛋哥不帶自己,這恬著臉求著,單勇舒了口氣,放開了雷大鵬,看這貨實在是心癢緊,掂量下得失,還真有點怕這貨把自己在學校的糗事告訴爸媽,嘆了口氣道︰“我咋就覺得我越來越治不了你了啊?行啊你,這麼聰明,把哥都威脅住了………”

    “什麼威脅,瞧你說的,我不想幫你忙麼,我搬東西啊。”

    雷大鵬樂了,蛋哥一松口,他立馬順桿爬,不請自來,直搬著那兩壇,單勇提了兩個箱,兩人下樓,告辭著出院門,知道兒去干什麼,滕紅玉叮囑著路上小心點,早點回來的話,又安置進點驢肉。

    等出了門,默認了的單勇知道雷大鵬肯定早準備好了,果真如此,雷大鵬一指,一輛黑色的現代越野。詫異地單勇好不驚訝︰“喲,你媽又換車了?”

    “眼神不好啊,蛋哥,棒產的車不值多少錢?我媽要換,怎麼也得換寶馬系列的吧。”雷大鵬得意道。

    有個富媽好爸就是拽,雷大鵬拽得就這個,單勇笑了笑沒吭聲,知道這個纏人貨不那麼容易打發利索,邊走邊說著︰“去是可以去,不過得約法三章啊,一切聽指揮………”

    話說一半,車後備開了,一開把單勇愣了下,約什麼三章忘了,王華婷和司慕賢在後座正笑吟吟地看著,雷大鵬樂了,不僅自己去,而且得意地作主了︰“蛋哥答應了啊,咱們都去……就看咱們運氣好不好了啊,運氣好能踫到全驢宴。”

    敢情這貨想的就是吃,單勇卻是詫異怎麼著王華婷也摻合進兄弟仨的事里了,上車坐定,雷大鵬要開車,被單勇趕過一邊了,直說這貨脾氣大、車技太差。他還沒坐駕駛位置,王華婷倒越俎代庖了,單勇驚了驚問︰“有駕照麼?”

    “比你拿得早多了,都快審一輪了。”王華婷不屑道,雷大鵬坐到了副駕上,和黨花並列了。單勇只得到後座和司慕賢坐一塊。

    車起步慢行,開得很穩,在山路上幾個拐彎很利索,單勇這倒放心了,雷大鵬倒得瑟上了,直誇王華婷的駕技要比單勇的還高。後面那倆呢,都不待搭理這貨重色貶友,單勇小聲問怎麼湊一塊了,司慕賢解釋著,敢情是昨天回來雷大鵬就串聯好了,還生怕單勇不願帶著眾人,威脅的主意是王華婷出的,還真準,敲到單勇的軟肋上了。

    沒治,誰讓是一塊上下鋪的兄弟呢,這不照顧還真說不過去,下山的功夫,單勇靠著車後座閉目養神,懶得聽雷大鵬問東說西,王華婷從車里的後視鏡里卻是看到了單勇好像有那麼點心事,話也不多,自從那次系主任巡訪兩人有那麼短短一段時間獨處之後,讓她或多或少地觸摸到了單勇心里那些貌似簡單而實則精彩的世界,那份好奇,似乎在驅使著她慢慢地向著這幾位另類走近。此時感覺似乎單勇帶著幾個人有一千個,一萬個不樂意似的。

    這倒讓她也有點不高興了,問著單勇道︰“單勇,怎麼一天不見就看著你深沉多了。”

    說了句,還向雷大鵬使著眼色,雷大鵬呢,立時會意,回身拽了拽單勇道著︰“蛋哥你這深沉裝得不怎麼樣,不就去個驢園嗎,還沒去你深沉成這麼個驢臉,給誰看呢?大家一塊玩多好?”

    “哦喲,我深沉?”單勇哭笑不得了,直解釋著︰“二雷,哥不是深沉,哥是每回被你整得教訓深刻,不得不防呀,我正尋思著,千萬別再捅婁,那兒可是我半個飯碗。”

    “這話就不對了,你不比誰能捅婁。”王華婷笑著接了句,又問著司慕賢道︰“是不是啊,慕賢?”

    “雖然我是黨外人士,不過這次我傾向于支持組織領導的意見啊。”司慕賢道。

    咦!?單勇發現不對了,突然間好像自己成了外人,雷大鵬的吧說得通,可不想這司慕賢怎麼也被王華婷收買了,翻了兩人幾個白眼,警示著道︰“看來一起擠兌我是不是?真不是我小肚雞腸不帶你們去,那地方一半是趕驢的出身,一半是養驢戶,個頂個都是驢脾氣,說話都像吵架,丑話可說前頭,看看熱鬧成,一切聽指揮,別亂動、別亂踫、別亂說,那地方太特殊。”

    “瞎掰,不就是養驢的專業戶嘛,搞得比進市府大院講究還大。”雷大鵬不相信了。

    “你個草包你懂個屁,沒錯,是養驢專業戶,可不管什麼事做到極致,那就了不得了。算筆賬雷大鵬,一斤驢肉現在多少錢?”單勇問。

    “四五十吧,上好的。”雷大鵬道。

    “一頭驢除了唇、舌、耳、皮、尾、排骨及其他內髒幾寶,平均出肉率百分之三十五,你說一頭驢全變成食材能值多少錢?”單勇再問。

    “一頭驢得好幾百斤吧,要德州驢就大了,得有七八百斤……喲,好幾千噯,現在光驢鞭就能買一二百,還不是大個的。”雷大鵬被驚了下。

    “這是加工後的價格,這兒盛產的類型是晉南中型驢,種駒的價格在一千五左右一頭,育肥的在二千五左右,自然放養的價格更高………現在我告訴你,史家正常存欄有三千頭驢,而且周邊村里不少養殖戶都是他們家提供的種駒,育肥後賣給他們,你算算這資產得有多少錢?”單勇再問。

    這一問,雷大鵬眼一直掰著指頭算不出來了,驚訝地道︰“耶?敢情這不是大戶,是豪門呀?”

    “你以為呢?不但如此,全潞州的驢肉基地就在那兒,家家戶戶養,只要控制了那兒,等于控制了潞州市飲食業的上游食材供應,不是我嚇唬你呀,今天你在驢園能見到咱們市里大多數飯店掌櫃、酒樓酒店老板、屠宰商和驢肉二道販,還有省外不少驢肉加工業的大佬,都沖著人家的食材去了。”單勇又道。

    哦喲,雷大鵬有點明白為什麼單勇死活不帶自己去那地方了,敢情還真是神仙放屁,不同凡響。不過越是這樣,越引起他的好奇和興趣來了。這個時候,王華婷也好奇地插了句嘴道︰“單勇,驢肉飯店在咱們潞州多得是,干嘛還專門跑驢園去?”

    這一問,雷大鵬、司慕賢笑了,呵呵笑得王華婷好不詫異,就聽單勇笑著道︰“你雖然身處上黨,可你以為真正吃到地道的上黨驢肉了嗎?”

    喲,這話問得,似乎本身就自相矛盾,王華婷不以為然道︰“是不是?我覺得沒多少差別呀?”

    “差別大了,真正的驢肉你未必嘗到過。”雷大鵬嘴快,問上了。

    “好像你都嘗過了似的。”王華婷不悅了,這貨就沒點眼色,生怕插不上嘴似的。

    卻不料雷大鵬別的質疑可以不予理會,唯獨在吃上受不了別人質疑,一聽此言,凜然不可侵犯地道︰“當然了,驢耳、驢肚、驢心、驢唇、驢肝、驢口條,六大主涼;醬驢排、燒驢舌、鮑汁驢聖、銀芽驢卷、掌中驢寶、青瓜驢丸、香煎驢排、風味驢串、魚香驢絲、九轉驢腸、濃湯驢筋、蝴蝶驢健、脆鹵驢柳,再加上一個燴金錢,全驢十三大味,我可是一樣沒拉下。”

    連珠炮的幾句,不過是牛刀小試,卻聽王華婷聽懵了,從來沒發現這貨的口齒居然能這麼伶俐,這麼長的話一個結巴都不打,瞥眼間看他還得意洋洋地,王華婷笑了笑︰“喲?記憶不錯麼?能記這麼多菜名,背句唐詩都把你累成那樣?”

    “那不一樣,這都是能吃的,唐詩能吃呀?要能吃我早把全唐詩都背下來了。”雷大鵬道,引得其他三人一陣好笑。這恐怕也屬于笨和聰明的辨證法了,像這類繞口的菜名,還真不是聰明人隨口能背得下來的。

    說話間,慢慢地回到了原來哥仨一起的那種溶洽氣氛中,雖然多了一個王華婷,可有在捉馬鄉的實習相處,倒也不怎麼見外。

    嗆了雷大鵬幾句,又是白眼嚇得他閉嘴了,王華婷這又問著單勇道︰“都說天上龍肉,地上驢肉,可我吃過幾次,沒什麼特別感覺呀?有一次我爸的朋友送的,我們在家煮的,感覺很粗。”

    “那是推磨拉車的驢肉,要不是以養皮為主的料驢,食材太差。”單勇道,一句點到要害了。

    “還不光粗,還有一次我朋友慶生,在驢肉香火鍋城,那驢肉感覺倒是不粗,就是有點膩。吃過幾回,感覺都不怎麼好。”王華婷道。

    “那是催肥的肉驢,現在市面上大部分都是這種驢肉,生活水平提高了,多少嘴張著等著吃呢,不可能有那麼多天然食材供應。都是人工催肥的。”單勇又道,仍然是直擊要害,把王華婷的置疑擋回去了。

    幾句沒插上話,雷大鵬憋不住了,湊到王華婷跟前解釋著︰“肉驢簡單地說就是閹驢,太監驢……快的用糟料四五個月就催肥了,那玩意割了它長得就不正常了是不是,蛋哥。”

    司慕賢偷偷笑著,雷哥對著王華婷也不忌口,單勇笑了笑點點頭稱是,王華婷可糗了,剛瞥眼,雷大鵬趕緊地解釋道︰“好好,別翻白眼,我不吭聲行了吧?你問蛋哥,他知道的多。”

    看前座這兩人實在不怎麼搭調,單勇好像幫襯著雷大鵬一般道著︰“大鵬說得沒錯,市面上不光有七周催肥的雞、三個月催肥的豬,也有人工催肥的驢肉。不但中餐,而且西餐也有這種病態了,流行的鵝肝,又肥又大又美味,其實是病態的脂肪肝。現代化的程度越高,食材的品質就會越下降,現在全國為數不多的幾個養驢基地,咱們潞州的驢園就算一個,即便算一個,其實他的大部分食材也開始走向現代化養殖了。真正的美味的驢肉取材是天然放養的驢,夏秋自由食草、冬青用青貯飼料,只有天然成長的,是食味最美的。”

    “哦……有道理。你這麼說,我還真有點興趣了。”王華婷對這個論調倒是很滿意,司慕賢笑著道︰“支書呀,驢肉香,馬肉粗,一輩不吃騾肉。這民謠一點沒假,我上大學前對吃可不怎麼注重,不過認識單哥和雷哥,跟著吃過幾次後,還真是徹頭徹尾地改變原來的看法了。精神食糧和口舌之福,是同樣的博大精深呀!”

    “對,要運氣好,踫上驢園的全驢宴就牛逼了。”雷大鵬神往地道,回頭又不確定地問著單勇道︰“蛋哥,應該有吧,兒開鎖涅,總不能太寒酸了吧?”

    開鎖是潞州當地流行的成人禮,十三歲生日要大宴親朋好友,城里倒不怎麼注重,鄉下挺流行。單勇欠欠身,這回連他也不太確定了,為難地道了句︰“這個,看造化了,哥這身份,也就在學校嚇唬嚇唬低年級的學生,真到那地方,連二道販都不如,他們訂貨光訂金就得交十好幾萬,現在都講究論財排輩,能不能上桌那得兩說。”

    單勇謙虛道,不過這也可以理解,一個在校學生能有多大身家和本事,不被人家拒之門外就已經不錯了。就這能去,估計還是擱那地方販了幾年驢肉認識人多的緣故。

    話匣打開了,哥幾個又瞎掰扯上了,說得卻是市里幾家驢宴的菜差別如何,要論吃,雖然數雷大鵬能吃和吃得最多,但要數會吃和吃花樣,雷大鵬在蛋哥面前還真就甘拜下風,比如呢,此時三個腦袋踫一塊講驢身上最牛逼的物件,驢鞭,這怎麼采食材呢,單勇邊說邊做著動作,繪聲繪色講著。采驢鞭最佳的時機要在驢的性.欲驟起、鞭根充血,脹到最大時……然後蹭一刀下去,開水一燙剃毛、涼水一激去味,直接進鍋熬驢鞭湯或者做成名聞瑕邇的銅錢肉,這樣做最壯陽。不過這辦法聽得雷大鵬渾身起雞毛疙瘩感慨著,丫的這也太缺德了吧,割j.j就割吧,也等人家辦完事呀。單勇凜然道著,那不行,辦完事就泄了,沒陽氣了,你懂個屁……

    司慕賢偷偷笑了,蛋哥這故意引得雷大鵬感慨,估計是要讓王華婷難堪,卻不料王華婷像已經了解這幾人的脾性似的,沒事人一樣聽著,哼了哼笑著道︰“你們別惡心啊,饞嘴就得了,說話也這麼下作。”

    “對對,不能這麼下作,華婷你聽到了吧,咱們幾個人里頭,就數蛋哥下作。”雷大鵬欠回了身,堅決地和王華婷站到一條戰線上了。

    倒視鏡里,王華婷有意無意地又一次看到了眉毛眼笑的單勇,眉如墨,眼如星,野性中透著剛毅,在學校女生的宿舍夜話里,每每討論,經常能涉及到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單帥哥,快畢業的時候相處了這麼長時間,每每開懷的時候,總覺得他是那麼樂觀,沉思的時候,又覺得臉上總有和他這個年齡不太相符的愁容,是什麼呢?王華婷總試圖著去探究這個謎底,卻又不知道從何下手。

    車開得很平穩,去潞州市三十多公里,路過了捉馬鄉的路口,再向北行駛不到十公里,便駛入了水泥修築的村路上,駛過兩座山的盤山路,入眼便是一大片的山間平地,周邊座落著數個小村莊,不時地已經能看到三五成群的驢兒在野地里撒歡。

    其實這兒離潞州的直線距離並不遠,不過隔著老頂山脈,公路反而比原先的山路要多繞行二十多公里。沒來過的三位繞有興致地看著,這一片是個天然的大盆地,東西窄、南北寬,平地和緩坡怕不得有幾十平方公里,怪不得成了天然的養殖基地。

    進驢園地界不遠,王華婷想起什麼似的道著︰“我想起來了,史家村好像我在那兒看過,這兒離捉馬鄉不遠、離武鄉老區也就隔著幾座山的距離,說起來也算個老區了,當年的八路軍總部、晉察冀根據地、邊區黃涯洞兵工廠、還有延安在這里設的抗大二分校,都在這一片。”

    說到這兒,司慕賢可有得說了,直解釋著︰“潞州整個都算老區,一一九師開赴抗日前線,首先解放的就是潞州十幾個縣城,後來又被日本人奪回去,之後這里就是拉鋸戰了,國民黨、八路軍、還有漢奸隊伍的大漢義軍、偽軍、地方軍閥,在這里打了好幾年,天脊山是上黨門戶,上黨是通向的中原的門戶,而這一片地方屬于門閂位置,和鬼干仗,這兒的人最厲害。”

    “不可能吧,蒙我沒學過歷史?是八路軍,這兒根本不是八路軍的根據地,要是的話早成紅色旅游區了。”王華婷不相信了。

    “呵呵,你學歷史,就像你吃驢肉一樣,有很多是變了味的。”單勇插進來了,解釋著︰

    “之所以沒有紅色歷史中記載,是因為這兒有一段不光彩的歷史,當年把持這兒的不是八路軍,也不是國民黨,更不是鬼,而是一股土匪,匪首叫史大麻,這伙人嘯聚山林,誰的賬也不買,誰的物資也敢搶,不過這幫人挺有血性的,四二年大掃蕩,光咱們潞州十幾縣被殺群眾有六萬多人………史家村也不例外,幾乎是被屠村了,沒人知道的是史大麻就是史家村人,屠村的事把他徹底激怒了,他不當土匪了,一把火燒了位于驢園的山寨,破釜沉舟豁出去了要和日本人火拼,一千多土匪傾巢出動,扛著**砍刀,去干一個日軍駐扎在襄垣南郊的一個聯隊總部了……”

    單勇說著,甚至這話里有說不出的神往和景仰,半晌無語,反倒是王華婷問著︰“後來呢?”

    “後來……全軍覆滅了唄。”單勇給了個並不意外的答案︰“史大麻驍勇的土匪馬隊一個都沒回來。雖然也算個抗日英雄吧,不過他是個土匪,也就沒什麼名份了,這還是司慕賢考據了一堆舊資料里看到的故事。”

    “這是真事,之後就發生了潞州群眾搶糧事件,專搶日偽準備的軍糧,名義上接受根據地指揮,不過這事老實巴交的老百姓可干不不來,真正帶頭搶的都是土匪殘部,只有這幫人心狠手辣而且膽大,愣帶著各縣老百姓從日偽和漢奸手里搶回了十幾萬斤糧食,這事潞州志上有記載。再之後他們中不少被接納到抗日隊伍里了,等解放後這個村差不多就荒了,大部分都沒回來,好一點的有陣亡通知書,有的連陣亡通知書也沒有……”司慕賢道,同樣是一種景仰的表情。

    “這個……這個我聽不出有什麼值得記載的史學價值,上黨地區自古多刁民,土匪多如牛毛。你們姓單的,是最大的一股土匪。”王華婷開了個玩笑。

    “價值雖然沒有,可那麼股勇氣讓人折服,畢竟那個年代敢正面面對日軍正規軍的部隊都不多,土匪不投敵就不錯了,何況明知必死還敢血拼……”

    單勇無所謂地道著,從史跡著找到了他要說的證據,指摘著︰“這也是後來驢園史家村崛起的原因,我來過這兒幾年發現,他們不內斗,但誰要惹了史家村的人,他們就抱起團和你斗,一打架一村人全上,我聽我爸說,往前數二十幾年,都窮,就史家村人過得舒服,為啥呢?他們全村結伙到二級路上挖坑,車陷進去,伸手要錢,要不別走,後來連坑也不挖了,干脆在路上設卡要錢,不給就搶,公路站都沒辦法,敢管人家就是一村人鬧事……就這一帶,外地司機都怕。傳出去都說潞州人刁。”

    這一說,王華婷和司慕賢笑了,雷大鵬倒神往了,摸著下巴直咂吧嘴道著︰“喲喲,這地方好,有錢敢胡來,沒錢也敢胡來。”

    司慕賢笑著道著︰“老大你省省啊,再說大鵬不教書了,要來這兒放驢當土匪了。”

    “嘿嘿,那多好,我覺得比捉馬鄉還強,那兒還得買媳婦,這兒干脆不花錢搶。”雷大鵬樂顛顛地道著,惹得王華婷對這貨又一陣沒來由的白眼。

    你越氣的時候,這雷大鵬還越不安生,而且眼光忒好,又行不遠看到了一頭大灰驢爬在一頭小草驢的身上,哼哼哧哧大白天正干那事,驀地嘿嘿奸笑著,指著示意地司慕賢道︰“快看快看……丫的這野戰體位,夠拽。哎喲喲喲……擰我干嘛!?”

    完了,把王華婷氣著了,狠狠地擰了雷大鵬一把,雷大鵬不悅了句,不過和王華婷柳眉倒豎眼含威的表情一對視,氣餒了,弱弱地指著道︰“我說牲口呢,你生什麼氣?”

    “不說話能把你憋死呀?”王華婷斥道。

    雷大鵬被斥得悻悻然一扭頭,以沉默對待暴力,不料這一扭頭卻是快到了史家村的村口,驚得他早忘了王華婷的教訓,又是張嘴喊著︰“哦哦哦,哥只見過人山人海……這簡直是驢山驢海吶,這得長著多少驢鞭驢寶噯。”

    這一回,王華婷可沒再訓雷大鵬,也被入眼的壯觀景像看愣了,除了一條筆直通往村落的水泥路,兩側的野地里沒有莊稼,全是驢,黑的、白的、灰的、花的,擠擠攘攘著,偶而間有驢駒兒看到來車興奮了,揚著驢腦袋吼著“哞啊唉啊……”,像是在歡迎著來客,這個村除了中心扎堆的小樓,四周幾乎全部是斜頂的養殖大棚,不時地聽著驢駒兒唱合地似此起彼伏叫歡著,不時地還有人趕著驢群來,好不熱鬧。

    下車伊始的王華婷詫異地看看停車地方差不多被擠滿了,各色的車已經沿著村路停到了村外,足足有一百多輛,而且就這四人所駕現代越野,停在一堆奧迪、寶馬、奔馳、悍馬周圍,還真不起眼。這回不管是王華婷還是雷大鵬都相信了,看來這確實是個非同凡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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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象牙塔裡的幸福生活   第40章 鑽營投機為覓香

    四個下車伊始,除了單勇,其他三位愣了一對半。這場面還真沒見過。近處看,卻是更壯觀了。

    幾乎是多半人高的鐵柵欄圍著驢場,那放驢的爺們來的卻是越來越多,小旱煙叼著、大鞭子甩著,把成群的驢隊趕到村口等著,驢群越來越壯觀了,說驢山驢海、驢頭攢動一點不為過,不時地有驢兒撒歡,不是搶著啃草棵,就是子鼻湊上去騷擾群里眉青目秀的小草驢,甚至于有的立馬亮家伙,要欲行不軌,每每這個時候,趕驢人聽著聲音頭也不回,大鞭子一揚一甩,一個響鞭就把那些發情的驢兒嚇得擠著跑開。

    單勇解釋著,這是給各地來的大廚挑食材,全部現逮現宰的,別看這麼多,一個訂貨會差不多就拉個干淨。雷大鵬看得津津有味,不時地指指點點。不是光會吃,連驢分多少種類雷大鵬都能數上十幾種來,比背詩清楚多了。

    村口的地方越來越擠攘了,不斷地有本地、外地牌照的好車駛進來,找著停車位,然後打著電話,一會兒就有人來接洽,把來客請到了村中央一幢足有多半畝大小的大院子里,那院子修得富麗堂皇,三幢四層像個豪宅別墅,不用說,應該是富戶史家的院子了。

    對單勇四人,接觸最多的是學校那種靜謐的環境,這麼嘈雜,還真有點受不了,開著後備提著兩個箱子,單勇對這地方輕車熟路,往村北幾幢貌似簡易大篷的地方走,這當會兒,司慕賢發現不對了,似乎單勇根本不是沖著賀禮來的,否則怎麼連人家正主的門也不進呢?這個疑問悄悄告訴了雷大鵬,雷大鵬追著單勇問著︰“喂喂,蛋哥,你不到人家主家屋里,去哪兒去?”

    “你以為誰都能認識史老爺子呀?就咱們這樣,人家能招待麼?”單勇道,邊提邊走。

    “啊?你不認識?”雷大鵬愣了。連王華婷也訝異了,吹了一路牛,敢情根本不認識。

    “是啊,我沒說過我認識呀?”單勇反道。

    “不認識你來干嘛?”雷大鵬火了。

    “送賀禮唄,蹭吃唄,還能干嗎?”單勇又來了句自相矛盾的。

    得,雷大鵬明白了,這是準備熱臉去湊人家的冷屁股,還沒準能不能湊上呢,咧咧著說著︰“我還以為你認識,跟著你混吃呢,丫的根本不認識,你來有什麼用?人家招待都不招待你……再說了總不能跑幾十公里,就啃個驢肉火燒回去吧?油錢都啃不回來。”

    但凡開鎖,頭道添晌就是驢肉火燒,那群趕驢人招待的就是火燒,四方的燒餅夾得鼓鼓囊囊的,一咬露著里頭塞著的驢肉。那些爺們吃得津津有味,不過對于雷哥這號美食家,自然是看不上這類販夫走卒的口食了,埋怨著單勇,單勇也不著惱,笑著道︰“你急個毛呀?正經八百的大餐到晌午功夫才上桌,今年史家兒子開鎖,我聽說呀,史老爺子把訂貨和開鎖賀禮放一塊搞了,每年的訂貨會,他家都把潞州,還有省外的德州,凡是做驢肉的名廚都請到驢園來,大宴三天。這做驢肉的師傅呀,有一少半都出身驢園,就不出身驢園,他們大多也不會放過這個橫向交流的機會,所以呀,真正的驢肉盛宴,在這兒。”

    “哦,是這樣,富在深山有遠親,說得一點不假啊。這場面可真夠大的。”王華婷評價了句。

    “頂個屁用,你不認識裝什麼大尾巴草驢?”雷大鵬聽著發饞,不過感覺吃到的可能性不大,發著牢騷。

    “我沒讓你來,你非搶著要來。”單勇道,一句把雷大鵬噎住了,反倒是司慕賢看出來了,直拉著怏怏不樂的大鵬勸著︰“你別郁悶,老大肯定有辦法,要不他也不費這閑功夫呀?”

    “哎,對呀,你不比誰精。賠本生意你肯定不干。”雷大鵬想到自己的忽視的問題,不過一看這個陌生的村落和熙攘的人群,又喪氣了,直得啵著︰“再精也沒辦法,不認識人家,人家不招待你管個屁用,這又不是花錢能解決的事。”

    “老史我確實不認識,那大人物,一年不走百把十萬流水的買家,人家都不招待你。”單勇道,停下步子來了,促狹一笑話鋒一轉道︰“不過,老史雖然不認識,今天的小壽星小史我認識呀,你們說我有辦法沒有?”

    單勇神神秘秘一笑,雷大鵬樂了,好不驚喜,點點頭道︰“那好像就應該有了。小的總比老的好哄。”

    王華婷卻是不懂這哥仨起起伏伏,直說著︰“沒事單勇,不一定就非要吃著嘛,來玩玩,長長見識也不錯,我還真沒見過這麼壯觀的景像。”

    也就是抱著放假出來散散心的心態,王華婷對于能不能見識到傳說中的全驢宴可不怎麼在意了,其實倒也不無安慰單勇的意思,卻不料單勇神秘一笑,站定了,看樣成竹在胸了。

    “呵呵……吃不著可就白來了。”單勇放下箱子,摸著電話,沒打先叮囑眾人︰“不許亂說話,見到什麼事也不許亂驚訝……特別是你,雷大鵬,亂說可就吃不上了啊。”

    雷大鵬知道單勇要出辦法了,不迭地點頭,不過也沒什麼,單勇只是打了個電話,稱呼著又是小寶貴,又是小少爺,東西帶來了之類的話,還帶來了幾個朋友,幾句掛了電話,這幾位倒明白,不是賀禮,恐怕是直接收買史家小少爺的。只是讓大家迷懵的是,光明正大的事嘛,搞得像走私販私樣神秘。

    還沒問句話,人就到了,轟轟聲的摩托聲音,從遠處的一個飼棚里開過來一輛四輪摩托車,那種寬幅輪、越野式的,轟轟作響的發動機聲音驚得驢群亂奔,那車直開到單勇幾人的站處,一停車,雷大鵬眼一直,果真是驚了下,那孩子長得驢高馬大,闊嘴招風耳大蒜鼻子,和單勇差不多一般高。別說十三了,說三十都有人信,說驢高馬大還是好聽的,就那長相,身後的驢群里隨便拉一頭出來都比他清秀。

    這小少爺好像挺喜歡單勇的,上來就抱了抱問著單哥好,一伸手︰“單哥,給我帶的東西呢?答應過了,不能哄我啊。”

    “這兒。別告訴你姐你爸是我給的啊。”單勇提醒著。

    “知道了,他們才管不了我呢。”史少爺蹲下身子,一看箱子,回身從車上隨著抽了把幾寸長的短刀,嚇了雷大鵬和司慕賢一挑。敢情這小子隨身就揣著家伙呢。撬開了箱子,單勇身邊的王華婷不悅地盯著他,怪不得這貨神神秘秘,看來沒好事。

    是駑,機制的駑,烏黑的駑身、烤漆的駑把,鋼線做的弦,那史少爺眼楮亮了亮,蹲著蹭蹭蹭幾下利索裝起來了,一裝起來,單勇幫著他開了另一個箱子,一箱子幾寸長的短箭,這倒好,史少爺腳一蹬一拉弦,放上短箭,試上家伙了。

    水平不錯,持著和他差不多一般高的駑一個犀牛望月,回身向上直射,篤地一聲,那箭頭直躥上十幾米高的直楊樹梢,叮聲釘在枝丫上,箭尾只留下了一點紅色在眾人的眼中。這小家伙人雖不大,可動作已經帶上了史家村爺們的土匪本色了。

    “好家伙。”那史少爺樂了。收拾著放到了越野車後,回頭看著單勇,一指不遠的大帳篷道︰“跟我來。”

    駕著車轟轟直朝那方駛去,這當會兒,別說有人亂說話,早被驚得都不說話了,人走了雷大鵬才試探地問︰“哥哎,就你這,還教訓我誤人子弟?”

    這真家伙可比彈弓厲害多了,射程能到一百多米,雷大鵬別的不知道,這個挺清楚,要放在這些小屁孩手里,你指不定得出什麼事。王華婷也小聲埋怨著︰“單勇,你這可就有點過了啊。”

    “讓你們跟著來呢,不是來指責我來了啊,誰不樂意自個回去吧。就這家,槍都拿得出來,別說個破駑了。”單勇這回虎氣了,小聲解釋著︰“這孩子這樣,還用咱們誤,不當土匪都屈才了。你們誰愛走我不攔著啊,趕緊走。”

    這一說,雷大鵬肯定不願回去了,直說管他呢,能吃上就成,司慕賢跟著兩位哥哥的步子。王華婷也只得跟著這三人走,走了不遠,卻是村中的一塊空地,全被搭成帳篷了,看樣這是臨時待客的地方,當中的一個大帳門口,史少爺正和一圍管事的說著什麼,眾人聽著話樂了,小少爺指著單勇道著︰

    “看見沒,我姐相好,將來就是我姐夫……趕緊地,先把今兒做的全宴揀好的給我姐夫擺一桌,他招待朋友呢。姐夫,那你們吃啊,我媽還得讓我一會磕頭去呢。”

    少爺一發話,幾位掌櫃的滿臉堆笑,直把單勇幾人往一個帳篷里請,看著不起眼的帳篷進去卻是讓人眼前一亮,光線很足,大個的八仙桌、四周還擺著花卉,桌上擱著壇老酒,那掌櫃的先自給各人倒了杯茶,直說著稍等片刻,人一出去,混進來的單勇直說著︰“別看這兒條件簡陋啊,貨真價實的食材再加上一流的廚師,待會上桌你們就知道了,那叫一個艷驚四座……咦?怎麼了?都這麼看著我。”

    那三位,都異樣的眼神看著單勇,還是雷大鵬嘴快,不確定地問著單勇道︰“剛才那孩子叫你姐夫對吧?我說蛋哥,行啊你,把史家姑娘勾搭上了,這拽了啊,軟飯一輩子都吃不完。”

    這一說,把單勇噎住了,好像吃了塊消化不了的生驢肉,恰恰在這時,王華婷也投來了不悅的、異樣的一瞥,好像需要重新認識一樣。

    這倒把單勇撩拔得干脆不否認了,拍著胸脯道著︰“兄弟們,我容易麼我?為了帶你們吃這一頓,不但破費了兩千多買駑,還犧牲色相了給人當便宜姐夫了啊……不過大鵬,我還真告訴你史家有一姑娘,比咱們大兩三歲,人家可是已經掌管著半壁家業了,史老爺子還真放話了,誰娶了他家姑娘,陪嫁是一半家產。”

    “是不是?那不得是百萬富姐了?”司慕賢笑道。

    “一點沒假,貨真價實的百萬富姐,就沒嫁妝娶回來都劃算,那大姐可牛逼,比十個八個男人都能干,誰要娶她,這輩子吃穿都不愁了。要不大鵬,哥給你引見引見?”單勇逗著雷大鵬道。

    “哦,這倒可以考慮考慮,不過……”雷大鵬動心了,不過一想史家少爺那操蛋樣子,馬上醒悟了,瞪著眼斥著單勇道︰“逗我玩吧?就這孩子的姐姐,那模樣比他強不到那兒吧?”

    “你質量這麼磕磣,還嫌人家?要不憑什麼陪你一半家產呢?”單勇逗著。雷大鵬卻是頭搖得像拔郎鼓,滿嘴不行,生怕又被捉弄了。

    幾句玩笑,聽得王華婷臉上的表情變化萬千,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她也看出來了,單勇純粹是胡打混鬧,除了奔吃來,沒一樣真格的。

    奇怪,此時王華婷聽得這哥仨亂開這種玩笑,反而心里輕松。就像她剛才聽到那史少爺喊姐夫一下子心抽緊了一樣,緊得也莫名莫妙,松得也莫名其妙。

    說笑著,這四位眨眼從村口傻站的路人眨眼成了史家的桌上賓了,連王華婷也一時沒有換過這個身份來,單勇又在小聲教唆著哥幾個盡管張嘴吃,千萬別開口亂說話,王華婷看得三人商量的做賊樣子,直覺得好笑得緊,不過也不得不承認,這三個臭皮匠湊一塊,還真是一切皆有可能。

    半盞茶的功夫,簾掀人來,這四位下意識地正襟危坐,還真像來頭不凡的客人,而單勇呢,卻是大馬金刀地主座坐著,以便宜女婿自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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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3 00:49: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象牙塔裡的幸福生活   第41章 琳瑯滿目香滿堂

    說話著,幾味涼菜上來了,雷大鵬眼楮一亮、司慕賢饒有興致的看著、單勇卻是大馬金刀坐著,王華婷還沒怎麼看明白,就見得進來的人三四十歲的年紀,短襟粗布,系著圍裙,一副廚師打扮,而腳上卻是蹬著 亮的皮鞋,腕上載著塊價值不菲的金表,那滿臉肉肥堆笑,怎麼看也不像個伙計,不過偏偏這動作行雲流水煞是好看,卻是貨真價實的伙計本事,手一抬、一放、一揚,一個偌大的食盤點滴不灑,四樣涼菜流不介地上桌,後面還有個跟班,前面的唱喏似地喊著︰“蒜泥驢耳、鹵水驢心、姜汁驢唇、泡椒驢肝、辣口條,外加一份蘸醬清口黃瓜……各位慢用。”

    邊說著,麻利地把幾盤涼菜放到桌上,泥封的壇拍開了,傾著酒水,整個是用碗盛的,那滿臉堆笑的掌櫃笑著討好似的問單勇道︰“聽說您是史家姑爺。”

    “呵呵……八字沒一撇呢,您別當真啊,我就請幾位朋友來坐坐。”單勇客氣道,說得很隨意。但凡身份尊貴,就越顯得低調,這麼謙虛,那掌櫃反而更確信了,單勇既然逼裝上了,看樣就裝到底了,一副主人看下人似的眼光瞧著問了句︰“喲,這位老板,瞅著您眼生啊。我常在村里,可沒見著過您?”

    “呵呵,我可是史老爺那輩的,早年就闖山東去了。這不回來探探老家。”那人笑著道,看單勇這模樣倒也有點譜,更客氣了,直說著︰“我說姑爺,咱涼菜十二道、熱菜四十八道、羹湯九道,我瞅您這只有四個人,怕是吃不了那些,要不您挑幾樣。”

    說是挑,可單不遞菜名不報,擱這情況,一般人準得傻眼,可不料單勇笑笑給這位遞根煙道著︰“今年來了幾位大廚?”

    “功夫驢那家黃大毛來了,關山成小米來了,德州一品居的也來了,再有就是我們這幫老兄弟也回來湊個喜。”那人道著,順勢就著單勇發的煙,點的火,點著煙了,樣雖然是廚師下人打扮,可並沒有下人的低眉順眼,應該是發家不忘本的。單勇直接點著菜道著︰“九轉驢腸,切絲的;魚香驢絲,一品居的;蝴蝶驢健,原味的;麻燒驢肋,現殺的,份量都小點,再來個紅湯鮑汁燴金錢,就這樣吧,讓我朋友嘗嘗鮮。”

    “喲,這吃家,還說您不是史家姑爺,這菜點的,可都是幾家的拿手好戲。您稍等會兒。”

    那人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恭維了幾句,又是樂滋滋興喜的出去了,不知道這喜從何來。

    這當會,雷大鵬和司慕賢早手抓了一根小黃瓜嚼上了,王華婷還沒動筷,不過三人更大的疑惑卻都在單勇身上,你說姑爺不可能是真的吧,這作態還就不像假的。

    單勇拿起筷,抿了口酒,笑著解釋著,這驢園史家老爺早年是個人物,販驢皮起家的,以前驢皮可比驢肉貴,熬阿膠的主料。從潞州到山東、河南一界認識的朋友本多,而多數都是同好之人,驢肉生意前些年本沒這麼紅火,可那時候早打好底了,等到現在生意好了,又有驢園得天獨厚的養殖條件,史家自然是眾人翹首了,每年這個訂貨,各地的老板包括銷量大的酒樓都是帶著大廚來,一方面給史家拉拉關系,一方面也學學其他地方的驢肉烹飪的本事,差不多成了一個非官方的聚會了。甭看這兒給做菜的大師傅,大部分都在外頭支起門面來了,那個拉出來都身家不菲。

    這個王華婷相信,剛剛就注意那人的穿著不倫不類的,好像就是故意打扮成小二一樣的。說笑著,開吃了,地方雖然簡陋了點,可這菜做得一點也不簡陋,鹵水驢心里,紅紅白白切片的雜著已經鹵得變成淺綠的蒜芽,嘗一口,香辣脆韌的嚼勁頗有些風味,驢唇卻是紫白相間的顏色,盤中擺了一個花形的圖案,很上檔次,單勇卻是瞧著刀工,有點懊喪地說,就這一唇削片的功夫,除了河北功夫驢那家來人,別家還真做不出來,傳說這刀工是墊著張白紙練出來的,直練到肉切好而整張紙不見一點刀痕算出師。

    雷大鵬嚼得頻頻點頭,話不多說了。司慕賢淺嘗幾口,卻是贊賞這個驢耳做得不錯,鹵脆了,很清口,不粘不硬不老,恰到好處。

    三人淺斟慢飲,可把王華婷晾著了,吃了片刻單勇勸著光看不敢拿筷的王華婷道︰“怎麼啦?又心疼生靈了,吃啊。”

    嗯聲王華婷眼中做難地搖搖頭,說實話,這些耳呀、心呀、口條呀、唇呀,和門外那驢群一聯系,實在沒啥胃口,更何況這些下水玩意她本就不怎麼喜好,愣是半天沒動筷了。

    單勇自作主張了,挾了塊驢肝,笑著道︰“有句老話叫好心你當成驢肝肺……就擱這兒來的,你嘗嘗,這是正宗的鹵水驢肝,潞州還沒有呢。”那二位吃吃笑著,王華婷好容易鼓著勇氣小小咬了一點點,雖然也覺得挺香,不過恐怕是脫不出那點心理障礙,單勇倒不勸了,直說著等著嘗大餐吧,這點還就開胃小菜,特色還沒出來呢。

    聽得這話,王華婷倒真放下筷,單勇又是勸著喝兩口酒等著,這兒的酒風味不錯。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促使著,好像是看得這三人喝得挺爽,她也放到了嘴邊抿了口。卻不料“撲”,一側頭,王華婷全噴出來了,然後手扇著嘴巴,吧唧著,吐著舌頭,一副受不了的表情。那三位同時嘿嘿地笑了,終于還是把團支書引溝里了。

    王華婷手指著單勇,瞪著眼要說什麼,卻是說不上來,還是雷大鵬趕緊地遞著水杯,又把菜挪了挪勸著︰“趕緊吃點,喝點水……快,快,往下壓壓。”

    只覺得從嘴到喉嚨間那叫一個火辣辣地感覺,像在嘴里開鍋燒了一樣,王華婷不迭地拿著筷挾了一大筷塞進嘴,然後又倒著水喝著,直沖著那火辣辣的感覺往下走,半晌減輕了點,王華婷生氣著訓著單勇道著︰“成心是不是?這是什麼東西。”

    “酒啊。”單勇道。

    “是酒麼?比酒精還厲害。”王華婷道。

    “差不多,這酒叫蒙倒驢,比六十三度的老白汾還高。”雷大鵬笑著道。此時王華婷發現,這幾個貨都是小小地抿一口,剛有故意看自己笑話的意思,鼻哼了哼,問著三位道著︰“你們三人都成心是不是?”

    “成心肯定的。”單勇挾著驢耳絲,慢條斯理地教著王華婷道︰“現在你什麼感覺,像這樣,咂咂咂,吧吧嘴……”

    王華婷愣了下,下意識地吧唧了一下嘴,然後發現異樣了,剛消的火辣感覺里,回味著一股食香,一股說不出的食香和著酒香,雖然猛了點,可香味也爽。愣了下看自己剛挾過盤,那是鹵水驢肝的味道,成心捉弄的單勇道著︰“你不嘗嘗可真可惜了啊,功夫驢的驢肝是出了名的,在咱們潞州可吃不上,這玩意配烈酒那是絕配,一性烈一性溫,吃得那叫一個爽。”

    說得挺玄乎,不過王華婷著實覺得這後味很香,又是鼓了好大勇氣,又挾了一塊,就像嘗麻雀肉一樣,好歹敢動筷了。

    幾味涼菜已經是足見功夫了,雷大鵬筷沒停,司慕賢和單勇各嘗幾樣,抿著酒卻是已經停箸了,單勇提醒著雷大鵬道︰“大鵬,大菜還沒上,別撐著啊。”

    “沒事,大不了一頓頂三頓,我就怕餓,不怕撐。”

    雷大鵬放口大嚼著,那吃相實在不怎麼雅觀,逗得單勇和司慕賢直笑話。王華婷嘗了幾筷,卻是沒吃多少,這玩意好是好,就是心理陰影太重,驢肝還敢嘗嘗,其他的沒敢踫。

    這邊剛放下筷,幾口酒的功夫,那邊的熱菜已經進門了,先前來的掌櫃帶著跟班,兩大食盤一擱,紅者深紅、紫者絳紫、白者晶瑩,最大的一盤驢肋肉,帶骨的肋肉半尺多長,黑漆的方形食盤像個古器,放桌上佔了小半個桌,剛剛出鍋的肋肉滋著油花、沾著芝麻、灑著孜然,上鋪著幾棵青綠青綠的香菜,熱氣帶著孜然的、芝麻的、肋肉的混合香味直往鼻孔里鑽,一時間讓人不由地深呼吸一口,跟著直腰、梗脖,直往這份看著做工頗為粗獷的肋肉上瞧,這卻又是一種風格,透著豪爽,讓人忍不住有大塊朵頤的沖動。

    剛瞧一眼還未看究竟,後來的一食盆卻是整整一個大羹湯壇,這一放,卻是又蓋過了肋肉的香味,氤氳的香味隨著乳白色食盆冒出來的熱氣透出來,一掀青花大蓋,濃稠潤紅的湯色中,露著幾棵山藥的嫩白,呈片狀的肉與湯色相映成趣,裝在這樣一個鼓肚的瓷壇里,顯得古香古色,不過簡約並不簡單,並不張揚的外形和香味,卻是結結實實壓過了那盆粗獷和霸氣的驢肋肉。

    那色,像是彰顯著一種**;那形,養眼中仿佛帶著神秘的暗示;那香,又似集郁了食材精華的香,壓過了所有的美肴,細辨著有點沁人心脾、深嗅著有點勾人饞欲,連剛放下筷的王華婷也被勾引得好奇心起,這道奇肴讓她一下越過了心理障礙,無意識地拿起了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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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象牙塔裡的幸福生活   第42章 香色絕佳今始嘗


  這是一道香色絕佳的奇味,那胖廚師看著單勇在深嗅感覺,神情凝重。雷大鵬一臉神往,小個子司慕賢在細觀,而唯一的一位女性已經無意識地把筷子伸進羹盆裡,一言未發,笑著出去了,廚師和真正的吃客心意是相通的,就現場看而言,這大廚也愈發地認定單勇就是史家姑爺了,因為能在這道美肴面前還把握住神色的人,那才是真正的吃客。

  吃客不是因為貪吃和好吃而叫吃客,吃是懂吃、會吃之意。面對佳肴那種凜然和尊重的表情,不用開口都會被為廚者引為知音。

  王華婷挾了一塊山藥、雷大鵬舀了一碗濃稠的湯汁配肉,司慕賢的勺子也伸進最搶眼的這道羹盆裡了,獨獨單勇此時才睜開眼睛,喟嘆了句:“厲害,山藥、枸杞、蜜棗、香草和鮑汁完全收濃在一起了,而且把鮑汁的顏色改得這麼自然,這功夫快登峰造極了。還有這食器,正合菜意。”

  鼓肚子、類似的長形的羹壇子,很大,在雷大鵬眼裡看來實在不怎麼地。不過他只顧吃著,沒發言,司慕賢也嘗著,不過眼睛卻看到王華婷挾著一塊圓形的肉放到了嘴裡,咬著……這一驚,不敢吭聲了,腳下踢踢單勇和雷大鵬,三個人動作一停,都看著王華婷。

  山藥的綿脆加上鮑汁的郁香,讓人實在是食欲大開了,鮑魚王華婷不是沒嘗過,而此時嘗到嘴裡的鮑汁和她記憶中的味道大不相當,明知道是鮑汁,可嘗著卻不像鮑汁,或者說是溶合了幾種常見味道的鮑汁,看似濃稠,而嘗到嘴裡卻順滑爽口,並不像純鮑還稍帶著粘意。吃了興起時,又嘗了其中的一片肉,韌中有脆、脆中有香、香中除了鮑汁的味道,還夾雜著一股類似的藥香和某種食材的香味,一時無可名狀,可入口卻香感悠長,王華婷忍不住吃了幾塊,早忘記了和這三個吃貨在一塊一定要忌口。幾塊之後從享受中清醒過來時,卻發現一個異樣,雷大鵬、司慕賢加上單勇,都直勾勾地看著她,像看外星人一樣。

  “吃啊,你們怎麼不吃了?”王華婷勸道。

  “對對,快吃呀,看支書的絕代風華都能把你們看傻了。”

  單勇掩飾道,雷大鵬愣眼要問什麼,司慕賢手快,一根驢肋直塞進這貨嘴裡,捎帶著腳下一踢,雷大鵬不敢吭聲了,單勇此時才拿著羹勺,舀了碗,品著稠湯,配著山藥和肉片,稍停又直手抓了根驢肋,啃得滋吧滋吧好不起勁。

  好菜能吃出意境來,沒假,比如這大碗蒙倒驢高度酒配著手抓驢肋,那叫一個豪爽,膽慫的人幾口灌下去也像爺們。而這道紅湯燴金錢呢,那意境也是相當牛逼滴……牛逼到這三位戰戰兢兢,心懸起來了。

  吃著……吃著,三個人又全停了,各自交換著戲謔的眼神,又都有意無意看上王華婷了,王華婷幾乎是無意識地衝破了心理障礙,連那大根的驢肋也不拒絕了,啃了幾口,又問著這些菜名,單勇解釋著,那清亮無色的是驢健子肉,就是筋類的食材;白色切絲的是九轉驢腸,這道菜勝在刀工,挾了一根絲單勇解釋著,選材是自然放養的驢,發育很健康,每段腸切絲之後,都有八到九個折彎,所以叫九轉驢腸。這引起眾人好奇了,挾了幾絲數了數,還真是如此,九個彎居多。

  魚香驢絲倒不用再解釋了,這是潞州大多數驢肉香店裡的招牌菜,用得是干煸去水的手法,驢肉絲呈金黃色,單勇其實估計王華婷也就能接受了這一道,卻沒料到,除了這一道,其他的,她一下子全嘗了。

  “那這個呢,這個菜最好。”王華婷指著紅湯鮑汁燴金錢那份菜問。

  “這個……”單勇憋了下,很深沉、很嚴肅地給了王華婷一個不確定的答案:“你猜?”

  這那猜得著,雷大鵬可插進來了,豎著大拇指道:“厲害啊,蛋哥,我就知道不干虧本生意,就這一道菜,所有開銷都值了。”

  “就這?”王華婷不相信了。

  “那是,一頓鮑魚米飯不得好幾百,何況……”雷大鵬腳下一疼,不敢說了,司慕賢接著道:“何況是史家請來的大廚做的。”

  “別光說,趕緊吃啊……”單勇唆著,三大根驢肋搶自己盤裡,雷大鵬趕緊地搶回兩根來,分給王華婷一根,司慕賢沒搶,不過筷沒停著,王華婷卻是又舀著鮑汁道著:“還是這道菜最好。”

  說罷舀著又吃上了,胃口大開,吃得津津有味,這吃了一會兒,同樣的異相又發生了,單勇、雷大鵬、司慕賢,眼巴巴地看著她,這下子王華婷發現不對了,肯定不是自己的絕代風華吸引著這幾位,狐疑地問了句:“又怎麼了?不對……這是什麼做的?好像是鮑汁啊……”

  看著吃得差不多了,單勇忍著笑,不動聲色地吐了兩個字:“驢鞭。”

  雷大鵬和司慕賢哈哈一笑仰得差點後栽過去,王華婷剛含了一口,一聽這話,撲一聲,側頭直噴,吐了雷大鵬一身,雷大鵬也不著惱,笑得直打顛,王華婷氣得指著這三位,頓著腳哭笑不得地撒著氣道著:“你們……你們……你們幾個壞胚,合起伙來蒙我是吧!?”

  “拜托,我們勸都沒勸,你自己吃的……你以燴金錢是什麼,驢鞭就以前就叫銅錢肉。”單勇道,看了一眼兀自生氣不休的王華婷,示意著各位別笑了,解釋著道:

  “我為什麼說這道菜登峰造極了,你們看,色,潤紅、嫩白,很有點欲望之色的意思;香,你們聞過了,放這兒都能壓過其他菜的香味;味你們嘗了,有多好不用我說了。養,這玩意是滋陰壯陽的極品,錯不了……關鍵在這個形和意上,支書,不是故意讓你難堪啊,我們幾個經常討論這個,這道菜用欲望之色和撩人之香,再加上這個古樸有性暗示的容器,把這道意蘊給傳達得淋漓盡致了,這就是真正舌尖上的文化,色、香、味、形、意、養……登峰造極了。就這道菜,不扮姑爺進來,根本甭想嘗到。上一次聽到還是三年前,朔州有位煤老板邀了幾位貴客,專程把德州的大廚請到驢園給做了一頓,光來回開銷花了好幾萬。”

  “就那也值。”雷大鵬舀著,說開了反而放開嘗了,一端碗,瞄著那食器,靈光一現道著:“咦?蛋哥你不說我還想不起了,這玩意還真像那什麼什麼………”

  既粗且長又大,是什麼雷大鵬一看王華婷倒不敢說了,單勇像故意刺激王華婷一樣道:“粗俗點講,像JJ……文雅地講,叫雄性生殖器,食材和食器都在表達同一個意境……支書,這個你嘗不了,吃其他的。”

  王華婷稍稍失態,不過奇怪的卻沒有反胃的感覺,看單勇有故意倒她胃口的意思,她鼻子哼了哼,傲嬌上了,直端著碗,起身舀了一碗,大大方方地吃起來了,吃得還不帶客氣,這下子倒把不敢說話的雷大鵬雷住了,就納悶了啊,咱這麼文雅處處被訓,蛋哥當著面說JJ反而沒事。

  這突破底線,可就沒下限了,王華婷賭氣似的,那樣也敢嘗了,好在這裡的味道著實出色,根本沒感覺到心理障礙,過了一大會才發現剛才吐了雷大鵬一前襟,她倒不好意思了,掏著紙巾,遞給雷大鵬,這貨樂滋滋吃著搖著頭道著:“沒事,沒事,吃完再說……趕緊吃,這家伙蹭來的,別發現假姑爺咱們麻煩了。”

  “不麻煩,大不了把你扣下抵飯錢得了。”單勇笑著道,淺嘗著,極盡口舌之福了。

  “你都說了,我這質量磕磣,連這頓飯錢都抵不上,肯定不會扣我。”雷大鵬不屑道。單勇捉弄也似地看著王華婷,王華婷翻了他一眼,沒理。單勇道著:“那沒辦法,只能扣咱們支書了。”

  “那怎麼行?要扣也得扣你們倆。”雷大鵬不樂意了。

  司慕賢故意道著:“二哥,太不拿我們當兄弟了吧?”

  還是單勇有辦法,想了個更好的,故意地問著雷大鵬道:“大鵬,要不這樣,把你和支書都扣下?”

  “哦,這還差不多。”雷大鵬一尋思,倒不介意和王華婷一起被扣下了,司慕賢和單勇吃吃一笑,冷不丁單勇腳一疼,咬牙呲了聲,低頭時卻見一只黑色皮鞋壓在自己腳上……王華婷報復上來了,下面踩著單勇的腳,上面卻像沒事人一樣,得意地瞥了單勇一眼,好像在詢問疼不疼。

  這當會兒,單勇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剛要有所舉動,卻不料王華婷驀地抬開腳了,殷勤地雷大鵬遞著紙巾,雷大鵬霎時受寵若驚了。單勇也瞬間壓抑住了,這要發作,雷大鵬肯定又要當擋箭牌了。

  眉色的眼神動著,那意境似乎不比這道紅湯鮑汁燴金錢差,司慕賢心細,發現了點端倪,不過也沒看出什麼究竟,暗笑著這個三角戀也不知道將來怎麼收場。唯有雷大鵬懵然無知,啃著驢肋,配著蒙倒驢高度酒,喝著鮑汁紅湯,吆五喝六,捋著袖子要和兄弟們猜幾拳。

  卻不料這假扮姑爺混吃的,沒那麼舒服愜意,玩興未盡,事端又生,哥仨剛甩開膀子劃了幾拳,王華婷故意灌單勇似的倒了兩大碗酒,帳篷外就聽得轟轟作響的摩托車聲,眾人心裡一凜,都知道應該是史少爺那輛山地摩托,眨眼那彪悍小子躥進帳篷裡了,直喊著單勇道著:

  “單哥……我姐找你,說好了吃完了趕緊走,怎麼還喝上了?喝多了等著誰抬呢?別說是我把你們帶進來的啊……趕緊走,快到晌午了,一會兒我爸陪著客人就來了……”

  這一聽,眾人知道這個假姑爺扮得時間快到了,事說來就來,緊跟著單勇的電話的也響了,果真是驢園這位女掌櫃的電話,叫著眾人趕緊地起身,這露了餡,怕是不好交待。雷大鵬卻是收拾著沒吃完的幾根驢肋肉,那史少爺出門又奔回來叮囑著:“單哥,別告訴我姐,你給我弩了啊。”

  說罷風風火火地上車走了,這四人一行出了帳篷,遠遠地和那位大廚打了個招呼,不迭地向外圍跑著,跑了不遠回頭看時,這當會才發現,十幾頂帳篷的中央就是廚房,篷布圍著圍子,進進出出不少廚師裝扮的人已經忙碌上了。

  好歹沒露餡,雷大鵬奔出來時,小風一吹,小酒喝得好不愜意,撫著鼓出的肚子,隨意地問著單勇道:“蛋哥,你不會真和那孩子他姐有一腿吧?怎麼還找上你了。”

  司慕賢吃吃地笑著,王華婷酒紅雙腮,頭有點懵,今天又是蹭吃又是喝酒,實在有點放浪形骸了,就著這話題說了句:“說不定還就是。”

  “對,肯定是。”雷大鵬強調道。

  “哎單勇,要不我們先回,免得打擾你和史小姐。”王華婷道。

  這聯袂幾句擠兌得單勇好不難堪,雷大鵬是無意,而王華婷是有心,平時兄弟們瞎扯淡什麼也不忌口,不過有這位在,有什麼話卻是說不出上來了,不理會了,越不理會,還越讓雷大鵬覺得有貓膩,追著單勇問個究竟,幾人快到車前的時候,單勇停下腳步了,不吭聲了,像是見到系主任、班主任那樣子,說不出來的老實。

  咦,三人正納悶的時候,就聽得一聲叱喝:“單勇,到那兒去了?過來過來……”

  “史姐,等我搬上禮物啊。”單勇應著。

  “快點,我爸找你,上個月沒見你來啊。”那人問,從人群裡出來了,是個女聲,聲音比雷大鵬的聲音還粗豪。

  “下鄉實習去了,沒顧上。”單勇道,開著車後廂,提著兩壇酒。

  近了,那人近了,傳說中的史小姐露面了,看得雷大鵬、司慕賢下意識地讓開了路,王華婷早讓開了。來人足有一米八的高個,短發及耳,濃眉大眼、膽鼻闊嘴,好不威武……不對,這形容得不對,女人不能這麼形容,可偏偏這位大姐長相還就只能這麼形容。

  單勇搬著酒,那史小姐上前來時,盯著司慕賢、雷大鵬和王華婷瞧了瞧,問著單勇道:“他們是誰?”

  “哦,我朋友。”

  “吃飯了麼?我讓人招待下子。”

  “不用不用,寶貴帶我們,已經吃了……”

  “那走,趕緊地……”

  一說話,一揮手,這揮手投足間好不豪爽,看單勇提著壇子,伸手接了個,二十斤的壇在那女人手裡恍若無物,單勇回頭安排著眾人稍等,去去就來,那幾位早看傻眼了,連應聲點頭的也沒有了。

  眼看著兩人擠過人群,進了史家的大院子,半晌雷大鵬驚魂未定,這會不說蛋哥和那妞有一腿了,直問著司慕賢道:“賢弟,你確定,那是個女的?”

  王華婷噗哧一笑,笑歪了,能見到這麼極度男性化的女人的機會倒也不多,史家村還真讓她大開眼界了,司慕賢卻是點著頭道:“應該確定吧,不但是女人,而且是位富姐。”

  “哼,以前咱沒服過蛋哥啊,不過他要敢泡這位富姐,那我才對他心服口服。”雷大鵬略帶著醉意道著。王華婷聽得不中聽了,斥著這貨道著:“別亂說,吃了人家的,再說人家的壞話,有你這樣的人麼?”

  “怎麼了?不剛才你也說了麼?”雷大鵬怏怏不樂了。王華婷沒搭理,直上了車上,頭有點懵,靠著車小憩,司慕賢和雷大鵬也待上車,卻不料看到了此地的另一樣異景,那剛剛做飯的廚師出來了,喊著村裡人,沿著柵圍選秀一般挑著驢,哥倆聽那口音,敢情是要再開殺幾頭。

  喲?好玩,司慕賢和雷大鵬相視眼睛一亮,追著眾人腳步,只見得那大廚手一指挑好的驢,趕驢的行家手一揚,手編的韁繩一套,遠遠地就把驢群裡挑中的拉拽出來,挑了三五頭,直牽著進做飯地方不遠的一個木柵,隱隱約約可見那地方鮮血淋淋,雷大鵬可想起了單勇所說趁著驢兒那玩意**蹭一刀取鞭的事,和賢弟商議著是不是瞧瞧去,不光這事,傳說宰驢行家用得是兩指寬的薄刃宰驢,那叫一刀不見血、心尖留一點,等剝下完整的驢皮來,那血才放出來,微醺的這兩哥們,好奇心促使著,不知不覺地尾追地進了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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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3 00:50:1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象牙塔裡的幸福生活 第43章 無功不受無名賞

  史家的院子離停車的地方尚有一段距離,單勇邊走邊看著今天熙熙攘攘的賀喜人群,忍不住有點感慨萬千,剛上大學時候慕名來這兒的時候,史家還沒這麼紅火,幾年間驢群翻了幾番,村裡拔起的小洋樓也多了十幾座,原本是別人窮他富的史家,現在成別人富他發了,光看這占地近一畝的大院就看得出,快趕上個歐式莊園了。

  而對於那位傳說中的史老爺子,單勇也僅僅是隔著老遠看見過,不好意思跟兄弟們說的是,曾經拜訪過人家幾次,連人都沒見著,可不知今天那頭見喜了,還蒙史老爺子召見。

  “愣著干什麼,快點。”前面的史大小姐催促著。單勇不迭地加快了幾步,給了回頭斥喝的史大小姐一個親和的笑容,那史大小姐倒比單勇所見的所有美女都拽,理都不理這號殷勤的笑容。

  單勇也不介意,悄然跟在身後,這位史大小姐從開始到驢園進驢肉就認識,認識史老爺子的人都知道史家有兩寶,第一寶就是這位史大小姐,姓史名寶英,雖然學沒上過幾天,可把史家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條,年紀輕輕儼然已經能當半個家了。另一寶不用說了,就是今天小壽星姓史名寶貴,那孩子六七歲就敢跟公羊頂架,不到十歲就會騎馬放驢,到了十歲可了不得,賭博喝酒抽煙偷看村裡小媳婦洗澡,樣樣沒拉下,在驢園總能聽到史少爺的笑話,那是個活寶。

  正想著,不經意地被史寶英拽了把,進門往側樓走著,正堂裡人聲鼎沸,史家親戚招呼著各地的來客,這側樓卻是較為清靜一點,進了側樓,史寶英停了停,提醒著單勇道:“單勇,我今天可是趁著我爸高興說你的事啊,你小心點說話,大喜日子別惹他不高興。”

  “我的事……我,我什麼事?”單勇納悶了,好像和史寶英並未有什麼交集,今兒收買史少爺不過是為了口腹之享。

  “你說什麼事?”史寶英睥睨地眼光,似乎覺得單勇不懂事了,提醒道:“看你人不錯,讓我爸提攜提攜你唄,怎麼,就想當一輩二道販子?”

  哦,單勇這下明白,對這位面冷心善的姑娘多有好感了,敢情是看自己常年來這兒進貨著實不易,想指點發財的路子,史老爺子在這一片儼然一方江湖豪客,跟著他發財的還真不少。單勇笑了笑,說了聲謝謝。史寶英好容易給了單勇個好臉色,兩人一前一後相攜著上樓。

  其實史家大小姐並不醜,不過僅限於適用評判男人的標准,濃眉大眼,相貌堂堂,走起路來虎虎生威,這不,上樓踩得樓梯咚咚作響,人未到,聲先至:“爸,單勇來了……那,就是他。還給你帶了點禮物,你瞅瞅。”

  沒來過史家,不過入眼還是讓單勇驚了下,屋裡富麗堂皇根本不像鄉下家庭的樣子,居中而座一位年過半百的壯碩男子,頭發和胡子密密碼碼花白一色,黝黑的臉色像刀削斧鑿,大馬金刀的坐在那兒匪氣十足,正卷著紙煙,身邊放了碗剛泡好的大葉茶。笑了笑朝單勇一招手,順手卻是掂著酒壇子,一掀一聞訝異了下,笑著道:“呵呵,有心人,這窖了幾年的酒了……不過不夠勁。”

  喝蒙倒驢、抽手卷煙,史家村趕驢漢子的特好,這史老爺子即便是身家不菲了,這僻好還沒放下,卷好煙,閨女給點著火,一口濃濃的煙一抽,使勁地一吸鼻子,然後鼻孔裡呼呼噴著煙,這是小旱煙的味道,衝得很,單勇不自然地抹了抹鼻子,沒敢坐……這地方,連閨女的座位也沒有,就一人一坐,身後的中堂掛著一個鬥大的繁體“驢”字,和坐在中堂前的史老爺子相映成輝,這老爺子長臉凶眼,個高人大,不管和那“驢”字,還是和那字表示的動物都有某種相通之處。

  沒錢的人都窮得一個慫樣,而有錢的人不管什麼樣都顯得個性而且很有氣場,饒是老爺子還這麼一副土財主的扮相,單勇也絲毫不敢小覷,規規矩矩站著。

  “小後生,知道為什麼專門叫你麼?”史老爺子問,半只煙完,邊抽邊觀察了單勇好半天,和看牲口的牙口一樣,不過那眼神,似乎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

  “不知道。”單勇搖搖頭,果真回答很讓史老爺子不滿意。

  這個簡單,史老爺子擺活上了,直說著:“我聽我閨女說,你在我們史家村進貨,到現在為止,有三年多了。”

  “三年零八個月。”史寶英提醒著。

  “對,三年零八個月。”史老爺子道著,伸著老粗的指頭,疑問來了:“這麼長時間,驢崽都下幾茬了,跟著我老史干的,趁著十幾萬、幾十萬的都小戶,上百萬的也不稀罕,我也就奇怪了,你咋個就沒長進呀……閨女,你那賬我看了,三年前你進貨也就一二百斤,這過了三年了,還是一二百斤……你能說說這為啥麼?”

  糗了,敢情是人家嫌你沒長進。這個中緣由單勇卻是難以啟齒,響馬寨的農家樂銷量並不大,另一部分不過是經過深加工提供給了認識的幾家攤販,就能掙點錢,也填補學費和生活費了,那有本事擴大生意。

  “這個……史老爺子,我就個小戶,和人家大戶沒法比,再說我上學著呢,也就業余時間做點生意,您……您不至於嫌我進貨少把我叫來吧?”單勇面對這位草莽漢子,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那當然不是,只要上門,都是我史家村的衣食父母,你就進一兩斤我都不嫌少。”史老爺子放下煙,咕嘟喝了口大葉茶,又問單勇道:“我就是看你小後生有點可憐,哎……”

  “可憐?”單勇一瞪眼,愣了,不知道這那裡來的話。

  “不可憐呀。別以為我不認識你,你沒來幾次我就認識了,騎個破自行車來的,從這兒到市裡,有四十多公裡吧?跑一百多裡地弄一二百斤肉,你掙不了多少錢……這都過了三年啦,你還是騎個破車來,你說我看得過眼麼?”老爺子道,好像在給自己的樂善好施找著理由,單勇哭笑不得地道著:“老爺子,我那車改裝過,電動的,不怎麼費勁。”

  “能比汽車省勁?毛驢車都不如呢。”

  史老爺子道,瞪了單勇一眼,似乎嫌這娃話多不該打斷自己的話,單勇訥訥閉嘴了,這老頭子看來和村外柵欄裡關的那玩意一樣,驢脾氣。這不,直招手叫著單勇,拉著單勇的手,拳頭擂擂單勇的胸脯,這倒樂了:“身子骨不錯,這個樣子吧,你來村裡就老去鹵坊,跟著老新、根娃先干著,想入這行,你家伙什得先會用……”

  這越說越不靠譜,老新、根娃,都是宰驢下肉的,敢情老爺子提攜是叫單勇去跟著殺驢去。你說好歹哥也是二流大學立馬就要畢業的天之驕子,沒發現什麼時候沾染上屠夫的潛質了,還讓老爺子這麼賞識,這表情變了幾變,老頭發現了,一瞪眼道:“喲!?咋,不樂意呀?虧待不了你。在這地界,掙得不比城裡少。”

  “不是,不是,老爺子,我還讀著書呢。”單勇托詞著,肯定不至於落魄到當屠夫的水平嘛。

  “念啥書嘛,認個字算個數不就行了,看我家寶英你還看不出來,沒念幾天書不照樣當老板?村裡上大學又不是沒有,養得跟狼崽子樣,淨知道朝家裡伸手要錢,就不知道他娘爹有多辛苦!?”老頭子發著感慨,閨女不樂意了,不悅地喊了聲:“爸,說正事呢,說著說著就跑了。”

  “噢,對,說單勇的事呢。”老頭省過神來了,一拉單勇,又拉近了,很正色地說著:“不光是看你可憐,還有個事,我還真能看上你,知道啥麼?”

  這單勇那知道,搖搖頭,老老實實說道:“不知道。”

  還真不知道那兒被人看上了,要是有個富得流油的國企單位能這麼看上就好了,單勇暗道著。可惜不是,這放驢出身的老頭大腿一拍,直贊著:“少年苦、老來閑,這都是金貴東西,你就占了一頭,想當年我史保全趕著驢車跑山東、下河南,就靠著一車一車販驢皮起家的,不會吃苦的,我還不敢用呢……對,還問你呢,我這驢園的肉材可有好幾種,你為啥只進最貴的?”

  喲,這是個實在問題,也沒想到史老爺子能提出這個問題來,畢竟是趕驢漢出身,這老頭帶著農民那號天生的狡黠,驢園的肉也分了三六九等、自然放養的、推磨拉車的、飼料催肥的,取驢皮的,根本不是一個價,也就內行人知道底細。甚至有更奸詐的,騾子肉高火煮軟鹵進驢肉裡做成醬肉以次充好。

  “貴的好吃唄。”單勇給了簡單的答案。

  “呵呵,不對,又不是你全吃……這三年多,唯一一個只進放養驢肉的,就是你。你算算,雖然不多,可這三年你也得少掙好多錢呢。”老爺子撂底了,敢情這才是中心,也是主題,更是讓他不解的地方。最高的差價能到一斤十幾塊錢,能多賺不賺,可不像商人本色。

  “非要回答嗎?”單勇問,側頭看看史寶英,這史大小姐笑了笑道:“怎麼?跟我爸還有什麼不敢說的?”

  “這個嘛,沒有什麼很特殊的原因呀,就是好吃。”單勇道,這也是唯一的原因,從來沒有想過還有其他的原因,而且因為食材好,稍作加工,連響馬寨的名氣也提上去了。

  “呵呵……實誠人,和你爸一樣。你爸叫單長慶對吧?他還好吧?”史老爺子突然說道。

  單勇一驚,可沒想到上一代居然認識,驚訝地道:“老爺子,您認識我爸?”

  “照過面,不太熟,你家在環東路開小飯店時候,驢肉就是我供應的,這個酒我記得清,也就潞酒廠的老人能窖出來……到後來你家開驢苑酒樓,也是我供貨,你爸那時候是一星期來拉一回。剛才這酒封一開,我就知道是他,曲酒不好做,你爸原來是酒廠出來的,有這本事。”史老爺子擺活著,此時單勇倒覺得不奇怪了,做與驢肉相關生意的人,要不認識史家人那就說不通了。

  不過提到家裡,單勇卻是更訥言了,驢苑酒樓已經成為往事,每每所想都是心裡的痛。

  單勇訥言了,老爺子卻很健談,不過健談得讓單勇哭笑不得了,那老頭撫著單勇的手道著:

  “娃呀,別灰心,窮不生根、富不長苗,這經點事不是啥壞事,叔知道後看著你辛辛苦苦用自行車馱肉就知道,你這娃將來有出息………比我家這個混蛋小子強多了……你就不同了,我讓寶英專門到你家去瞧過,不錯,老單是個實誠人,這兒子也是個實誠人,不像村裡這些鳥人,有倆錢就吃喝嫖賭,不像個樣子,遲早要敗家的………”

  這感慨發得好長,單勇臉如苦菜了,活這麼大,終於碰到個欣賞的自己知音了,不過是這麼個不倫不類爺們,不但欣賞,看樣還想招納了,頓了下老頭前言不搭後語了,想了想道:

  “說到哪了來著,對,敗家,你絕對不會敗家,你家雖然差了點,不過要往前數十幾年,也算門當戶對吧,那你來我手下干干,也不委曲你吧,說不成咱們還真成一家人呢……”

  越聽越離譜,單勇眼睛一滯,回頭看看史寶英,敢情這招工還有招女婿的意思?怪不得那史家小少爺平時開玩笑叫自己姐夫。這可糗了,扮女婿混吃頓還湊合,別說娶這麼個媳婦,就攤上史寶貴那麼個小舅子也受不了呀!?

  臉一變色,史寶英發現了,蹙著眉頭喊著:“爸,你說啥呢嗎你?說正事呢,你扯到那兒了?”

  “哦,對,扯遠了。”老頭一笑,眉眼胡子全翹開了,露著煙熏茶漬的牙,真是不改彪悍本色,拳頭一擂單勇把招工條件提高了,直說著:“我意思是你從頭干起比較好,用不了一年半載,你就能單獨支撐個門戶……你要不想從頭干也成,潞州開個店,錢可我可以給你墊,不過得還,該加利息不能少,我不怕你不還,我信得過你們單家爺倆,咋樣?”

  開店?小的十幾萬、大店幾十萬、上百萬,這口氣真把單勇嚇住了,倒不是懷疑老頭有沒有這個能力,只是對平白無故甩出這麼個大的誘惑來覺得心驚肉跳。難不成哥還真帥得被老頭看中要招女婿了……單勇驚懼地回頭看了看史寶英,此時史寶英低著頭,手不自然地拔弄著,這種稍有害羞的樣子可從來沒見過,就見過這悍妞拿驢鞭子抽過別人。

  其他的敢嘗試,這事借單勇幾個豹子膽也未必敢試。一剎那間,單勇的臉皮幾變,努力地回憶著自然什麼地方被史家青睞了,頂多給史少爺補過兩天課,那貨還不如雷大鵬,補來補去還是倒數第一;再頂多就是給這史家大小姐送了幾壇酒,那純粹是巴結想要貨便宜點,其他意思還真沒有;頂頂頂使勁頂,頂到頭也沒記得這史大小姐給過自己好臉色呀?每回算賬零頭都不抹,絕對是商人本色,摳著呢。

  這猝來的事對於單勇不是驚喜,而是疑惑,更是驚訝,實在想不出自己的人品能爆發到什麼水平,惹得這兩位對自己另眼相加。

  “咋樣?娃呀,你給個准信,要不別急,回去和你爸商量商量,這是好事,他會同意的。”

  單勇一思忖,老頭拍著手,起身了,樓下有人喊“保全”的名字,能喊名字的,是史家他媽了,那也是個悍娘,嗓門奇大。老頭應了聲,拍拍單勇的肩膀,直安置著女兒好好招待,自己卻是徑直下樓了,下樓時還回頭饒有興致地看了單勇一眼。

  甭說單勇不怎麼樂意,就老頭看單勇這患得患失一點也不豪爽的樣子,滿意度照樣不夠,看得老頭撇了撇嘴。

  假姑爺要扮成真女婿,那可糗了,老爺子一走,單勇側頭瞧著史寶英時,史寶英又恢復那颯爽不輸爺們的英姿,瞪了單勇一眼問著:“看什麼?你這人挺大個子,怎麼說話辦事都婆婆媽媽的,一句痛快話都沒有?要不是看你實誠,這麼好的事都攤不上你,每天上門求我的爸的人多了。”

  “你指什麼?到你這兒干活,還是借你爸的錢做生意?”單勇愣眼問。

  “都行吧,你爸做過驢肉生意,開店應該是輕車熟路了,不過驢肉生意你想做得最好,沒那麼簡單,今天各地來的大廚你看到了,真正做到最好的,都是從下刀開始的。”史寶英緩緩地說著,似乎還怕單勇不願意似的,不復剛才那粗嗓大喉嚨的樣子了。

  “所以,你就想讓我去學屠宰?”單勇問,好不郁悶,哥這氣質,怎麼看也不像個屠夫吧!?

  “嗯,是啊。”史寶英給了正確的,讓單勇更郁悶的答案。

  “好好,史大姐,我畢業後再說,我好好考慮考慮……我,我朋友都還在外面,要不咱們先出去。”

  單勇不自然了,笑著邀著,那史寶英點點頭,兩人相攜著下樓,好在樓下的賓客眾多,化解了兩人之間的尷尬,來賀的眾人快到高潮了,史家的大娘不知道從那兒把史寶貴那醜小子抓回來了,請到陰陽先生了,正燒著黃裱紙、祭著一桌好菜,那醜小子被史保全摁著磕了幾個頭,好像還不情願地磕完頭就溜了,史老爺子回頭喊姑娘的時候,史寶英拍拍出神看著人群的單勇道著:“你好好考慮考慮啊,給我個准信…”

  說著風風火火進人群裡了,單勇沒敢應聲,悄悄地蹙出了人群,直奔出史家大院,逃也似地直奔向村口停著的現代車裡,到了車前,一拉門,卻只見王華婷糊裡糊塗睡著,這倒可笑了,那蒙倒驢果真名不虛傳,先把王華婷蒙倒了。

  不過只見王華婷在,卻不見其他兩人,敲敲車窗,王華婷迷迷糊糊醒了,搖著車窗,揉著眼睛,問著:“怎麼才回來?”

  “什麼才回來,這才多大一會兒,那倆呢?”單勇問。

  “不知道,我糊裡糊塗就睡著了。”王華婷道。

  “知道蒙倒驢的厲害了吧。”單勇笑著,看著亂哄哄的人群和驢群,這賀客太多卻是無從去找,掏著手機,拔著電話,拔著電話卻沒人接,雷大鵬這貨居然不在服務區,司慕賢的電話沒人接……這下狐疑,不會這兩貨又出什麼事吧?可這地方又出不了什麼事。

  來回找了幾處,問了問認識的趕驢以及宰驢的村裡人,都語焉不詳。正納悶著回到車旁,遠遠地司慕賢跑出來了,上氣不接下氣地奔到車前,單勇嚇了一跳,直揪著問著:“又怎麼了?大鵬呢?”

  “快,大鵬和宰驢的賭氣拼上酒了……我拉也拉不住。”

  司慕賢指著屠宰的地方說道,急得連手機聲音也沒聽到。

  “啊?他不找死麼?”單勇嚇壞了,直拉著司慕賢就往地方跑,王華婷看著兩人奔走了,也下了車追著上來了,可不知道這一行,還要出什麼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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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3 00:50: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象牙塔裡的幸福生活 第44章 鬥酒十千豈堪傷

  單勇奔得很快,能把單勇嚇成這樣也不是沒有原因的,潞州人本就好酒,鄉下尤甚,自家常備都是五公斤的壺打得散裝白酒,度數五十度以下那叫沒勁,而史家村這幫趕驢出身的更凶,最好的一口就是蒙倒驢,這種蒸餾酒最高的能到七十度,當酒精用都沒問題,別說拼酒了,沒接觸過,三二兩就得被放倒,要不怎麼蒙倒驢呢?

  那意思是牲口都蒙得倒,何況個人?此酒也因此而得名,加上價格便宜,一直以來就是販夫走卒的最愛。

  很快,等奔到圍子邊上,早聚了一幫子人,農村人愛熱鬧,擠著圍觀,不少人吆喝著,單勇掂腳瞅瞅,小小的屠宰場裡,血.污片片,當中擱著一張破桌,桌上一肉案,雷大鵬和一個大漢面對面,面前各擱一個白瓷碗,那倒酒的赫然是史家的小少爺史寶貴,掂著壇子喊著:“大家看好啊,這胖子說了,輸了賠手機,根哥要輸了,就那頭驢,歸這胖子……第三碗了啊,不許漏,漏一滴罰一碗。”

  說話著,倒了平平兩碗,端起來以示公平,然後遞給拼酒的兩位,雷大鵬和那位大漢端正了,兩手一傾,咕嘟直進喉嚨,周圍鼓掌著,瞎喊的,震天介地叫好。

  到這兒了,單勇反而不敢上前了,司慕賢要上時被單勇拽住了,小聲解釋著,這地方三不勸,一不勸架、二不勸酒、三不勸賭,為什麼呢?不為什麼,因為打架、賭博、喝酒已經成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誰勸人家跟你急,反正飆上了,單勇無奈地道著:“等著抬人吧。”

  王華婷也湊上來了,這男男女女圍著拼酒的場面可沒見過,哭笑不得地問著司慕賢,雷大鵬咋個拉,怎麼押著手機去贏人家的驢啦,就贏回來,他往那兒養去。

  司慕賢卻是哭笑不得地解釋著,兩人來看宰驢,也許是宰驢的哥們看著雷大鵬模樣好玩,挺對脾氣,兩人不但搭腔而且還吹上了,一個吹自己宰驢多牛逼,一個吹自己吃驢肉多牛逼,然後兩人吹得撞牆了,都吹自己能喝,你說一外來人到人家村裡吹自己能喝這裡的特產蒙倒驢,不煞人威風麼,越說越嗆,得,兩人賭上了,雷大鵬押手機,蘋果的。那宰驢的也不服氣,蘋果貴了不起呀,我押一頭驢!

  一聽拼喝蒙倒驢就有人樂了,但凡一拼,定有人倒,驚動那史家少爺了,這小少爺押外圍,賭宰驢的贏,而且當上公證了,剛剛磕完頭敢情是趕回來干這事,第三碗下肚時,史老爺子一家也來了,農村人已經見怪不怪,這史家不但不阻止,反而饒有興致地觀戰著,那史老爺子吆喝著又加賭注了,誰贏了賞誰兩件驢鞭,惹得眾人又是一陣鼓聒叫好。

  此時,雷大鵬臉色煞白,三碗酒足有斤把,每口都火辣辣地燒得喉嚨作癢,對面的那漢子也好不到那,本來宰驢就喝兩口去去血.腥,連著又灌一斤,這麼猛,黑紅的臉色雖然看不出端倪,可額頭已經沁出細細汗粒來了。不愧是能蒙倒驢的烈酒,看來誰贏了也未必好受。

  “第四碗,看好了……咱村的最高記錄是十碗放倒,今兒看有沒有破紀錄的。”史寶貴喊著,第四碗給兩人了,又是一飲而盡,兩人仇視也似地互瞪著,誰也不服氣。

  人群外,王華婷看不過眼了,拽了拽單勇,單勇回頭時,王華婷附耳道著:“怎麼辦?大鵬看樣支持不住了……再喝得喝壞。”

  “那咋辦,現在認慫,以後你都不好意思進村了。”單勇小聲附耳回道,騎虎難下,那只能硬撐了,喝倒總比喝跑強點,輸要輸得光棍。

  “總不因為還要進村,就把人喝壞吧?”王華婷又道,無計可施時,緊緊地握著單勇胳膊,像是求著他想辦法,單勇訝異地看了眼,搖搖頭,小聲道:“等著,馬上就倒了……我們抬人,你開車,趕緊找地方洗胃。”

  “啊!?”王華婷苦著臉,可不知是這種解決辦法。

  不過看著一群瘋也似的村民加上外來好事的客人,除了這個辦法,好像沒有更好的辦法。

  你想著快倒了,還就不倒。第五碗下肚時,兩人的臉色更難看了,不過還好,都站著。圍觀的叫喊聲可就熱鬧了,這蒙倒驢村裡人都知道,能過五碗的都稱海量,一般外地的到村裡,支撐過三碗的都罕見。

  而現場態勢似乎已經明了,拼酒的村裡那位是宰驢的史根娃,一米九的彪悍個子,裸在外面的臂膀全是鍵子肉一鼓一鼓的,那手撐開比碗口還大,那嘴張開像桶口,一碗咕嘟一倒就不知道去哪兒了,反觀雷大鵬個凸肚細腿不規則長相就差遠了,那彪悍爺們贏得似乎已經沒有懸念。

  第六碗下肚,雷大鵬的臉色更難看了,那史根娃卻是彪悍異常,一抱拳,惹得全村人給他鼓勁。

  第七碗下肚,單勇的臉色也難看了,知道雷大鵬的酒量,已經超過極致了,這蒙倒驢喝到一定程度,會麻醉你的所有神經,毫無意識的一頭栽倒,每年冬季這周邊村裡都有喝多了無意識走到戶外被凍死的。別看這兒現在繁華似錦,以前可是實打實的窮山惡水,“吃得好、死得快”是村裡人一慣的生活信仰,誰喝死了,在村裡人看來,那他媽叫死得痛快。

  第八碗,雷大鵬是勉強咬著牙喝的,那歪眉斜眼已經看樣已經發滯了,對方也不好受,喉結猛動著,萬分難咽的樣了,等兩人都咽下去了,這下好了,全村的激奮了,揮手的、亂喊的、叫囂得,居中的小少爺倒著酒,興奮地大叫著:“接近紀錄了啊,今天要破了紀錄可是大事。來……第九碗,這碗蒙不倒,輸了的也是好漢,是不是,爹!。”

  史老爺子也驚訝了,豎著大拇指吼著:“對,都是好漢,後生,有兩下子,已經幾十年沒人贏我們村裡人了。”

  這一贊,惹得群情更激奮了了,史根娃一仰脖子,勉力灌進了肚子。雷大鵬端著酒碗,幾乎已經到強弩之末了,半晌,小口抿著,然後突然加速,一仰脖子全灌進去了,勉強地放下碗,對手已經喝完了,也在勉強地手支著桌子,兩眼搖晃地看著對面這位。兩人是醉眼朦朧對朦朧醉眼,都快不行了。

  “好……不管誰贏誰輸,這後生以後來村裡都是座上客啊。來,看看誰能破了我史保全的紀錄。”

  史老爺子一吼,把兒子的聲音倒壓下去了,這喝得凶了,村裡人和外來的識相的客人都嚇住了,反倒不覺得那麼激烈了,再往上喝,那不叫人了,賽過牲口了,就是兩頭驢也應該倒了。

  “第十碗……”史寶貴興奮得把碗端著繞人群一周,然後放在二人面前,連他看得出來了,這兩人頂多就幾口光景了,馬上蒙倒的好戲就要看到了。

  史根娃,那位和雷大鵬拼酒的,使出十二分力氣,端著酒碗,端不平了,勉強地放到離嘴還有幾公分的位置,將要喝時,看著雷大鵬沒端碗,他臉上得意地笑著,這是殘存的意識,就等著對方酒力不支轟然倒地,卻不料雷大鵬像回光返照一樣,猛地眼一瞪,清醒了似的,兀地端起碗,一揚脖子,咕咚一口把酒全灌進嘴裡,嘴裡已經是酒水四溢,然後這貨“啪”聲豪氣干雲的一摔碗,指著對手哈哈大笑道:“碗喝得不帶勁,拿壇子來。”

  說得那叫一個豪氣干雲,周遭上百人圍著,全被嚇得更傻了,那位端著酒碗的史根娃看對手這麼凶悍,瞬間鬥志全消,一閉眼,意識沒了,呼咚聲栽地上了。手裡的連酒帶碗,骨碌碌滾了好遠。

  倒了,比驢壯的漢子先倒了,亮出匹雷哥這麼個黑馬來了。

  好幾百人,鴉雀無聲,外來的把本地的贏了,頭一回,而且贏了的好像根本沒事人站著,這光景把單勇、司慕賢和王華婷都嚇住了。好像就從來沒有認識過雷大鵬一樣。

  半晌才聽到史老爺子帶頭喊著:“好,好漢子,再給他拿一壇……過十碗的好漢,我可幾十年沒見過了。”

  卻不料就這一句,雷大鵬回頭傻傻一笑,毫無征兆地呼咚聲向後直挺挺地栽倒了。於是周圍哄哈一笑,敢情這家伙是虛張聲勢了,也沒有逃過被蒙倒的結果。

  “快快……”單勇分開眾人,和司慕賢直上前去,扶著雷大鵬,這貨喝得嘴裡像自來水龍頭一樣,汩汩冒酒。對方被抬的也差不多,歪著腦袋直吐酒,倒下了後反而是那大漢素質更好,還會哼哼,雷大鵬整個像頭死豬,一點反應也沒了,只會吐酒。

  單勇背著,司慕賢和王華婷扶著,心急火燎地往車上走,早沒意識的雷大鵬嘩嘩往單勇身上吐著,上車又往車上吐著,剛剛坐定,那史家少爺史寶貴樂顛顛地奔出來了,著把手機遞上來了,還樂呵呵喊著道著:“單哥,你們贏得驢讓人給你牽來不?嗨別走啊,我姐看上你了,還沒讓我媽瞅瞅呢。”

  這當會那顧得上驢,顧上便宜女婿,王華婷駕著車,風馳電掣地飆上了村路,絕塵而去………

  村裡這位也被抬走了,不過是找獸醫去了,一般獸醫頂多就想法子吐吐醒酒。有這麼大個樂子,把史家的開鎖禮推向高潮了,邀著眾賓客直到臨時搭建地各個帳篷裡就餐,瞅了空子,史保全拉著女兒小聲問著:“閨女,我走了,單勇說啥來著,他同意了不?”

  史寶英搖搖頭,多少有點失望。雖然沒說,可明顯已經是婉拒了。

  “呵呵,都說了嘛,是好漢就不會吃咱這碗現成飯,你還不信。不過就是真吃現成飯,我還不敢養呢。”史老爺子笑著道,雖然沒文化,可透著股沒文化的智慧,看來就是試了試金,效果呢,老爺子滿意,閨女好像不太滿意,反而埋怨著老父道著:“爸,都怨你,你咋一下都撂底了,沒准以後都不敢來了。”

  “都試過了,他不是衝你來的,你該死心了;也不是那家養殖戶插的人,我也放心了,這後生心高著呢,我看他那樣,還瞧你不入眼哩,這不是能進一家門的人吶。”老爺子以過來人的眼光說著,不知道女兒聽進去了沒有,人來客多,抱手迎著德州來的一干客人,先請進大帳去了。

  史寶英痴痴地看著絕塵而去的越野車,沒來由地眼前縈繞著那個身影,很早就注意到這個後生了,又勤快、又機靈,每月總來那麼一兩回,和村裡趕驢的、屠宰的、鹵坊的混得都不錯,而且進貨只進貨真價實的好肉,人人心裡一杆秤,誰也秤得出這號人是實誠人,本來既有懷疑來意,也有招到麾下的意思,為此她還專門探了探底,可沒想到,卻是個失望的結果。

  其實以她的性格,如果單勇迫不及待地答應,沒准會更失望。只不過沒有現在這麼失望,從來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輕描淡寫,那態度,能讓她稱量出自己的份量並不重。這點卻是她最失望的。

  大筵開了,史寶英一家人挨著各帳敬酒,總有那麼點心事讓她高興不起來………

  ………………………………………

  ………………………………………

  四個小時後,潞州市和平醫院,急救室,紅燈亮著………

  雷哥贏得實在慘烈,把自己放倒到急救床上已經快三個小時沒出來了,他倒無意識,把外面這幾位嚇壞了,王華婷一路飆車回了市區,幾次險情驚得手足有點發軟。單勇和司慕賢好不到那兒去,渾身酒味,都是雷哥吐的,而他倆自己喝那點酒,早被一身一身的冷汗嚇醒了。

  可偏偏該醒的那位遲遲不醒,洗胃、灌腸……重度酒精中毒,醫生讓通知家屬到場,這下子把單勇也嚇得手抖索了,都不敢往壞處想,結結巴巴地通知了雷大鵬的爸媽,這倒好,電話裡嚎著就罵上單勇了。

  不多會兒人就來了,一個胖大的婦人,滿身珠光寶氣的悍婦形像,十個指頭倒戴了七八的金鎦子,男的不用看就知道是雷大鵬他爹,簡直就是雷大鵬的加強版,除了歪眉斜眼,再加上一撮胡子,兩人急急跑來,一問還在急救室,雷媽回頭埋怨上雷爸了,大張嘴罵著:“好看了吧,雷多寶,從小你沒事教我兒子什麼不成,教他喝酒,我兒子過不來,我還不跟你過了。”

  “去去去,這那兒跟那兒呀?這和我教有關,都怪你丫懷我兒子時候成天打麻將,把兒子窩傻了,喝起來不知道夠。”雷多寶訓著老婆,老婆也不是吃素了,聽得此言兩眼一瞪,揭著老底罵著:“窩你娘個腿,你在外面勾搭個小老婆,老娘不打麻將,天天哭臉哭背過去呀,你倒好意思說。”

  “咂咂說什麼……亂說一氣,那年的事了。”雷爸多寶受不了了,被老婆揭得糗,轉移著目標,一看看到更好的目標了,躲在一旁想溜不敢溜的單勇,這倒好,叱喝一句:“單勇,過來,是不是你又輟上我家大鵬喝酒去了,這喝了多少喝成這樣……就我兒子的酒量,二斤放不倒。”

  噢,對了,這才是正主,倆口子一致對外了,雷媽揪著單勇數落上了:“就知道跑不了你這壞小子,打小我家大鵬就是被你教壞了,吃喝嫖.賭一半跟他爹學的,一半是你教的,硬是把我兒子教壞了……我兒子有個三長兩短,看我跟你有完沒完……”

  “說什麼說什麼呢,什麼三長兩短,淨說些不吉利的話。”雷爸多寶聽不下去了,攔著老婆,老婆凶了,回頭又要捋著袖子和老公開干。

  眼看這雷家兩口外患內訌要一起來了。恰在這時,叮聲救命的聲音響起來了,急救室的門開了,這倆口子顧不上叫喚了,直奔上來,出門的醫生剛解口罩,長舒了口氣,旋即又是很愕然道:“沒事,醒過來了……這喝了多少呀?血液酒精濃度快200了,能搶救過來都是奇跡。”

  一聽這話,都松了口氣,單勇腿一軟,這才覺得站了好久,腿都酸麻了,那雷爸一聽喜訊樂了,嘴一撇,不屑地道:“沒事吧,說什麼來著,我兒子練過。”

  “滾!雷多寶,給我滾遠點。”雷媽氣不自勝,訓著老公,湊上來看著貌似虛脫中剛醒的兒子,生怕兒子傻了似的晃著手指:“大鵬,認識我不……這是幾根指頭。”

  “媽……你別考我,我識數呢。嘿嘿,我贏了頭驢,回頭給你燉肉啊。”

  雷大鵬軟軟地說著,保持著一慣的傻笑,有點虛弱。卻不料這句母子情深,把媽激動得熱淚潸然而下,直拉著兒子的手說著:“喲喲,我的傻兒子噯,這時候還想著媽……媽沒白疼你,比你爸可強多了……想吃什麼,告訴媽,媽給你買去……你啥想不開的,還贏人家頭驢回來,早說呀,媽給你買一群驢養咱們小區玩……”

  這一家三口,好不雷人,不過雷得幸福、雷得溫馨,單勇幾人卻是不敢跟著去病房了,怕又挨罵,司慕賢看著雷哥的一家三口,不知道那根筋抽得,站在那兒直抹淚,單勇驚魂剛定,發現這異樣了,愣著道:“你哭什麼?”

  “沒什麼,被他們家感動的唄……老大,我去照顧大鵬吧,他媽不訓我。”司慕賢道了句,這點單勇默認了,直看著司慕賢仿佛心有感觸似地走了。就逛了趟驢園,怕出事還是出了這麼多事,單勇心亂得緊,回頭時對王華婷道著:“走吧,你也走吧,喝成這樣,好歹能安生幾天了。”

  “你呢?”王華婷問,隨著單勇的腳步走著,往門外的方向。

  “等著回去挨批.鬥,回頭少不了他媽告訴我媽,然後我媽得收拾我一頓。現在你知道我為啥不帶他了吧,這貨走到那兒,洋相就出到那兒……呵呵,不過這次可是打賭頭回贏,還贏了頭驢。”單勇哭笑不得地說著,現在沒事了,反而覺得這事太過荒謬,簡直不知道怎麼發生的。

  王華婷也笑了,笑著說著:“和你們呆了一個多月,比我上大學四年經的事還多啊,剛才快嚇死我了。大鵬一倒,過兩天下鄉實習怎麼辦?”

  “沒他不省點事嗎?省得他一枝紅杏出牆來,又去誤人子弟去。”單勇道,惹得王華婷一陣好笑,踱出了門廳,單勇要回時,王華婷卻是不讓了,一指那車,不客氣了:“喂,有沒點紳士風度,吐了一車,車還是我借的,不讓你賠就罷了,也不陪著我去洗車呀?”

  哦,這倒是,兩人上了車,卻不料獨處的空間一點曖昧情緒也沒有,味道不對了,酒味濃得能點著火了,兩人俱是捂著鼻子,開著車窗,就近把車開往洗車的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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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3 00:50: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象牙塔裡的幸福生活 第45章人雖未歸大名在

  收麥是一年最勞累的農忙時節,對於過慣了仔細生活的捉馬鄉農民,這趟刨口糧的活計卻是比年節還重要,典型的組合是爹娘前頭割、大點的孩子扎剁打捆,小點的屁孩跟後頭撿麥穗,一家不分男女老少那是全家上陣,即便是拄拐的老人,也擔負起了給全家把飯送地頭的任務。

  割是開頭,曬最麻煩、打麥最累、揚場最熱鬧,幾天過後,村裡各處便堆著一兩層樓高的麥秸垛,一半是牲口的干糧供冬季缺草時嚼吧嚼吧。一半用作村裡和泥打夯的材料,也給村裡那些野孩子添了一處好玩的去處。城裡來捉馬鄉實習的老師假期歸來上課時,初一的學生只到了一半,單長根領著老師們從各家吆喚回來一少半,另一半,卻是家長和老師從村裡旮旯犄角揪回來的。

  課又重新開始了,除了學生過了個麥候曬黑了點,沒有什麼變化,老師群裡倒有變化了,少了個雷大鵬,還住院著呢,出了院肯定還要休養幾天,實習期不過兩個月,已經剩下沒幾天,來不來還得兩說。少了開灶生火插科打諢得,還別說,清靜倒是確實清靜,就是免不了讓人覺得有點寂寞。班長丁一志本不多言,王華婷和劉翠雲又有點嬌生慣養了,司慕賢借著雷大鵬的電腦忙著畢業論文,照顧這組人生活的重擔便全部落到單勇一個人肩上了。

  課,繼續上著,沒有什麼新意,別說單勇覺得沒啥意思,就學生學得好像也沒有什麼意思。

  這不,單勇正講著統考的卷子,聽記題之一:市委、市政府解決群眾反映迫切問題的重大決策是:答案A,建設平安潞州、創建魅力城市、構建和諧社會;答案B,對他們對社會多一份思考,多一份社會責任;答案C,開始緩解城區中心出行難的問題……這問題甭說學生了,就單勇也未必做得出來,實在讓人蛋疼不已的問題。

  對於這些類似的問題,學生給了不少蛋疼的答案,比如文言文閱讀是蒲松齡的《聊齋志異》裡選篇《狼》,提問是為什麼作者評價“止增笑耳”,學生的回答是,那狼是傻X,擔子裡只有骨頭沒肉了,還搶!……積累應用題問: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這風騷是指……學生填的是騷貨、破鞋!

  就即便沒有雷大鵬誤人子弟,這幫學生的答案也足夠讓雷人了。一份題講得單勇磕磕絆絆,講到題末《納粟買監生》,那掏錢買官的不會應試寫了句“因怕如此、所以如此、仍要如此、何苦如此”,講到此處時,看著滿桌的學生,驀地讓他心有所思。

  其實自己一點都不喜歡這個樣子,何苦如此呢?可被學校和家庭束縛,卻仍要如此,這麼說來,倒真不如雷大鵬那二貨想怎麼胡來就怎麼胡來,而不必像自己這樣虛偽地、嚴肅地、做作地站在講台上,對著這群大鵬講“民工預備隊”的學生堂而皇之、違心背願地講“我市注重從根本上解決弱勢群體的就業生活出路問題………”

  “好了,就講到這兒吧,這次的考試成績不太理想,不過主要是這個題出得有問題,好多超出咱們的學習範圍,連老師都不會……下次努力就行了,學習好不重要,活得好才重要……大家自己看下自己的作文,把錯別字改改就行了……”

  單勇靈光一現時,來了個放松,全盤地放松不再羈掛,這一下子,一班放羊也似地哄聲四起,像被解放一樣,沒想到這麼簡單就過關,看單老師的眼光裡,多少也帶上了幾分喜歡。

  “老師……”有人舉手喊著。

  “怎麼了,水生。”單勇認識這個淘氣包。

  “我們雷老師怎麼沒有來?”牛水生問。一問齊刷刷幾十雙眼睛都渴望地投向了單勇,單勇笑容一斂,可沒想到雷大鵬在學校不招人待見,擱這地方敢情群眾基礎蠻好,笑了笑道:“雷老師病了,住院了,暫時由我代課。”

  “那他還來嗎?”

  “我們能去看他嗎?”

  “我們一起去好不?”

  “單老師,潞州離這兒遠嗎?”

  “…………”

  完了,一抓就死,一松就亂,提起雷老師,憋了好幾天的學生炸鍋了,你一句我一句,問著單勇,這群情那叫一個雞動,驚得單勇瞪著眼看著這群平時貌似不懂事的鄉下學生,可不知什麼時候師生情誼已經這麼深了。驀然間,單勇一拍講桌喊了聲:“安靜……上課時間,亂什麼!?”

  一下子把孩子嚇住了,單勇心裡既有驚訝,又有妒嫉,自己辛辛苦苦教學,倒不如傻雷在這兒誤人子弟,正想扮著老師的模樣訓斥兩句,不過看著一雙雙渴望的、怯生生的和懷疑的眼光,單勇又硬不下心腸來了,一笑,放低了聲音說道:“想見雷老師暫時不行,不過我有辦法……你們和他說話怎麼樣?過來水生……”

  一喊這禿小子離開座位就奔上來了,全班的羨慕不已。單勇摸著手機,拔著雷大鵬的電話,一拔就通,說學生要和他通話,那邊的雷大鵬也樂歪了,趕緊地,牛水生樂滋滋拿到嘴邊,第一句話卻是:“雷哥,你咋住院了,你不來也沒人帶我們玩了……我家的羊都下了倆崽了,我媽說給你擠羊奶喝涅。”

  “我說我說……”又有個打平頭的搶上來了。

  “別搶別搶……哎,雷哥,你病好了趕快來啊,我們給你打麻雀。”

  “雷老師,我媽還說讓你去我們家吃飯呢。”

  男生女生,以牛水生為中心,擠成一團了,單勇的手機可倒霉了,被這個搶,被那個拽,搶著和電話裡的雷大鵬嘮家長,單勇哭笑不得了,現在知道為什麼雷大鵬的群眾基礎這麼好了,沒把自己當老師,把學生當兄弟了,兄弟相稱,自然兄弟情深嘍。

  沒有打擾學生們的熱情,單勇站到了教室門口,貌似看著西山一輪落日,實則盯守門口,生怕單校長發現他的教學方式有走向雷大鵬模式的傾向,爭了會,有人拉著他的衣角,怯生生的聲音響著:“老師,你們的灶房冒煙了。”

  回頭,是班裡的小女孩景艷艷,一驚又回頭,果真是學校的廚房冒著煙,這一嚇,單勇顧不上放哨了,飛奔著向廚房而來,剛跑幾步就見得劉翠雲和王華婷從廚房裡奔出來,咳嗽著嗆得眼睛直流,單勇生氣地叫囂著:“嗨,怎麼了,讓你們生火,你們改放火了。”

  “沒點著,淨是煙。”劉翠雲咳嗽著,抹著淚道。

  “怎麼回事嘛,怎麼淨冒煙不著火。”王華婷也糗了,抹著眼淚。

  單勇捂著鼻子進了廚房,先看灶裡,潑了股涼水,再看煙道,明白了,煙道口子沒打開,引火的麥秸發潮了。趕緊地打開蓋子,把灶裡清理了一下,又打開窗戶,奔出來抱了點干柴麥秸,半晌等煙盡又重回廚房,不一會兒把火重新點起的時候,那兩位才悄悄地蹙腳從門外進來,一瞅單勇又笑了,兩人抹得一臉黑污,不好意思地扭頭去洗臉了。

  以前每每見雷大鵬生火腿腳慢點,煙大點總挨單勇踹一腳,現在明白了,這活著實不簡單,最起碼幾個人都做的沒有雷大鵬好。單勇回看了眼,嘆了口氣,沒吭聲。舀著水、淘著米,切著紅薯塊、蘿蔔絲,叫劉翠雲去給班裡學生布置了下晚上作業,干脆由自己來准備晚飯了。王華婷看著忙碌著單勇,不但沒幫上忙,還幫了點倒忙,好不懊喪,也跟著劉翠雲溜了。

  放學了,歡呼雀躍的學生們三五成群奔出了校門,又過了一天,離實習結束的日期越來越近了,司慕賢、丁一志先到了廚房,劉翠雲和王華婷也跟著回來了,沒敢提不久前的事,晚飯已經做就了,小米燜紅薯,配著水蘿蔔絲菜,典型的鄉村味道,軟軟粘粘的紅薯配著呼著咯吱咯吱響聲的水蘿蔔絲,頗有風味。

  不過只有這種響聲,雷大鵬不在,這些日子寂寞了好多,司慕賢卻是問剛才生火怎麼煙那麼大,劉翠雲不好意思地說著經過,王華婷笑了,道了句:“以前沒發現啊,雷大鵬也不是一無是處。”

  “那當然,雷哥肺活量大,吹牛吹火都是一絕,生木炭只需要一根火柴,比專業燒烤的水平只高不低。”司慕賢笑著道。幾人都笑了,唯有班長看王華婷這麼興致勃勃地講那位二貨,稍稍不悅地插了句道:“光會吃管什麼用?”

  “呵呵,要連吃也吃不好,你就有用,又管什麼用?”單勇反駁了句。

  丁一志平時不怎麼和人說話爭執,不料今天像變性了一樣,直道著:“七年級全鄉統考,捉馬鄉中排到倒數第一了,要是系裡隨後考評把這事當典型亮出來,那可有好看的了。”

  這一說,又讓眾人好不懊喪,煞風景了,雷哥雖然人也不算壞,可那老師當得實在夠嗆,真要傳回學校,又要增添美談了。單勇倒被這句話噎住了,低著頭想著什麼,沒吭聲。這個表情讓丁一志誤解了,還以為真是戳到單勇的痛處了,不無擔憂地道了句:“時間不多了,我覺得應該強化一下七年級的期末練習,畢竟我和華婷都在這一組,別我們連其他組也不如了。”

  仿佛有根刺刺到了單勇屁股上,坐不住了,有點氣咻咻地斜覷了班長一眼,咋就覺得這人比雷大鵬還不順眼涅,嗆著道:“你在乎的是這個呀,這不是個問題吧,你們八、九年級算一組。我和大鵬算另外一組行了吧,不給你們班長加支書抹黑。”

  “我不是這個意思。”丁一志強調道。

  “那你什麼意思,嫌棄大鵬了,還是嫌棄我……”單勇道。

  “我是說,咱們一個集體,要……”

  “要什麼,咱們什麼時候是一個集體了,我可是自己來的,根本不在你們組,雷大鵬中途退出了,你們也可以別算上他……”

  兩人嗆上了,丁一志臉色煞白,知道面前這位同學自己是嘴上惹不起,拳腳上更惹不起,尷尬地看著,本來也有好心,卻不料惹得對方這麼生氣,反倒是王華婷來圓場了,給了兩人各一個衛生眼斥著:“吃飯時間討論這個干什麼?沒意思,淨爭些沒用的事,你們倆還不如傻大鵬拼酒贏頭驢呢。”

  這一說,司慕賢和劉翠雲又忍不住笑了,一場不快化解了,不過芥蒂卻化解不了,草草吃完,單勇最先走的,丁一志隨後走的,司慕賢要洗碗,卻被劉翠雲搶先了,知道他在准備論文,給他騰了更多的時間,王華婷幫著劉翠雲洗罷出廚房時,又看到單勇忙活著新事了。

  什麼事呢,她現在尚無從得知,正在籃球架上壘著一個四方四正的台子,磚是從村裡揀回來的、泥是自己擔的,和著細麥秸和好,這玩意據說比石灰砂還結實,踱到了近處,王華婷蹲下來問著:“又折騰什麼呢?”

  “壘個乒乓球台。”單勇道。

  “這能打乒乓球。”王華婷不相信了,台子很窄,泥磚壘起來也不是一個平面。

  “笨死你呀,上面放個水泥預制板,就是個簡易台子。”單勇道。

  王華婷不屑地道:“費這勁干嘛,湊錢買一個不就行了。”

  “你有多少錢?能讓這裡人都富起來?”單勇又刺激了一句。這下王華婷真不悅了,不經意間單勇回頭時,王華婷正瞪著,像要隨時揀塊板磚拍人的樣子,單勇笑著解釋著:“錢解決不了所有的問題,也不是什麼問題都需要用錢解決……你以為慈善和捐贈都是好事呀?你募捐幾百萬都給村裡試試,用不了兩年得養一群懶漢出來。這兒的牆、操場、廁所、籃球架,不都是咱們自己動手做的嘛,何必要用錢剝奪大家將來學會自己動手的能力呢?”

  嗯,有點意思,王華婷想了想,確也如此,就這鄉裡以前都是捐贈的幾所希望小學,不是荒廢就是成豬圈牲口棚了,看來不是針對自己,好歹舒了口郁悶之氣,看著單勇忙著,她起身要走時,又停步了。

  是被單勇很專注、很投入、很細心的做工吸引住了,那樣子仿佛不是在給鄉中壘一個簡易球台,而是建造一座宏偉大廈。於是她又蹲下來,想幫忙,卻又不知如何插手,半天只撿了幾個碎磚塊塞到縫隙裡,呵呵地傻笑著,這玩意對她來講,可比寫上幾篇論文難多了。

  這回單勇看王華婷的眼光可柔和多了,沒發現黑裡透俏的支書,還有這麼可愛的一面,干脆手把手教著王華婷壘了兩塊磚,磚沒壘齊,倒抹了一手泥,這倒好,壘了會,倒玩是泥巴了。旁人忙著自己的事,只有這兩位瞎忙活著壘台、和泥、碼磚,漸漸天黑下來時,單勇提著桶到河裡洗漱,王華婷伸了伸累的腰,沒跟著去,回頭到了宿舍裡。

  這些天都忙,司慕賢和劉翠雲在一起忙著論文,兩人所用赫然是雷哥那台游戲電腦,這玩意終於派上正經用場了。班長丁一志連宿舍回得也很晚,正在辦公室嘔心瀝血地備課,准備論文,或者還在挖空心思想著怎麼迅速提高七年級被雷大鵬拉下來的成績。

  轉了一圈,好無聊的感覺,這個時候,王華婷倒有點懷念家裡慵懶的生活了,上上網、看看電視、要不和朋友逛逛夜市,這窮鄉僻壤,還真是一點娛樂也沒有,在樓台上等了單勇好一會兒,只想著找個人聊聊,自從那夜在廚房裡隱隱晦晦地說了句似是而非喜歡的話,每每再見單勇多少有那麼點心裡揣著小兔子怦怦跳的感覺。

  真的喜歡嗎?

  也許是,王華婷想著這一個多月比自己四年大學還精彩的生活,不是樂得忘乎所以,就是驚得動人心魄,再就不是吃得渾身愜意,看來自己沒有接觸過的這幾個吃貨的生活還是蠻精彩的。連王華婷也分不清自己是太耽於刻板而喜歡這種生活方式,還是開始墜入情網,喜歡上那個人了。

  那麼不喜歡嗎?

  好像也不是,這個既帥又野還有點無賴的男孩像一塊磁鐵吸引著她,煞費心機地到這兒實習。又費心思地和他拉近距離。甚至於有時候還在費盡心思地揣摩著他的想法……不過一切好像都是徒勞的,走近了才發現他遠沒有曾經的那麼神秘和復雜,之所以到捉馬鄉,是因為這兒輕閑沒人管。偷機摸空總想整出點新花樣來,不是吃,就是玩,甚至於在驢園玩得那麼過火,也屬於一個玩和吃的範籌,而且吃到極致了,放假那幾天王華婷才查到自己當天嘗到的那道叫“紅湯鮑汁燴金錢”,只有在盛產德州驢的地方才能嘗到,而且還不是誰都能做得出來。

  說到底,就是個吃貨玩家而已,王華婷下著定義,臉上蘊著微笑,想著單勇、雷大鵬,司慕賢這哥仨種種讓人捧腹的事,直覺得那怕就是人間悲劇發生在這三人中間,也會有濃厚的喜劇色彩,比如雷大鵬這貨就是,那麼悲壯地扮了一回英雄,就為贏一頭驢回來。

  笑了笑,沒有多想,單勇好久沒回來時,她一個人下了樓,出了校門,沿著村路往河邊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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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象牙塔裡的幸福生活 第46章 一枝紅杏出牆來

  唧唧的蟲鳴、隱隱的螢火、青黛色的樹和山、偶而夾雜著村裡的狗叫,缺月剛剛上了樹梢、肅穆的星空朗朗繁星,漫步在小徑樹畔,微微的夜風吹來了陣陣舒爽,卻是比城裡的夜色更多了幾分愜意。小河的水潺潺流著,偶而還能見到晚歸的鄉民牽著牲口過河,走了好遠卻是不見單勇的身影。

  喲,沒回去,又鑽那兒玩去了,說不定是去他本家叔家裡了。

  王華婷一念至此,有點興味索然了,無聊地折了根樹枝,慢步往回走著,這個寂寞而孤獨的夜,身邊的一切都很美好,唯獨心情好不起來,那日從驢園歸來,洗完車各自回家,來捉馬鄉時雖是結伴而來,可相隨著幾位同班,有什麼話卻也難以啟齒,更何況,因為那次司慕賢和單勇唆著雷大鵬來追自己,之後單勇就刻意地回避著,好像自己真成了雷大鵬的女友似的。

  雖然這當會王華婷肯定不介意多上雷大鵬這麼一個朋友,但也不可能真給雷哥當女朋友,就那憨貨,將來敢押上媳婦賭頭驢也說不定。笑了笑,慢步走著,腦子時揮之不去的那點心事卻總也無處訴說。驀地在河岸左近聽到了一個異樣的聲音,讓她耳朵一凜,停步了。

  音樂聲,放得是梆子戲,就是他和雷大鵬常哼哼嘰嘰自得其樂那種,循著聲音走去,拐了一個彎,視線被擋住了,是一垛高大的麥秸,聲音就是從麥秸堆裡發出來的。那調王華婷聽不太懂,不過咚咚鏘鏘很歡快,躡手躡腳地走了幾步,看到單勇了,正軟軟地躲在麥秸堆裡,光著腳翹著二郎腿,啃著青蘋果,聽著梆子勁,那樣子好不逍遙。

  嗨!王華婷猛地一喊,單勇一個激靈被噎了下,回頭看時,王華婷笑著指著斥道:“偷蘋果自己吃是不是?”

  “那,給你來一個。”單勇手一揚,王華婷遠遠接住了,是沒熟的青蘋果,還沒准從誰家樹上摘的,不過這地方沒有偷這個詞,每年售不出去爛掉的都不知道有多少,王華婷啃了一口,卻是咂吧著嘴道著:“沒熟,還有點澀呢。”

  “瞎吃唄,那麼講究呀。”單勇不以為然道。王華婷也不以為然了,啃著嚼著,嘗嘗味道吐了渣,邊吃邊坐下來勸著單勇道:“哎,別和班長置氣啊,他那人就那樣,太刻板……問你呢。”

  “問我什麼,我早忘了,是你還想著呢。”

  單勇道,笑了笑,現在想的卻是手機下午被那幫學生給雷哥打得沒費了,連個電話都打不回去了,借著王華婷的手機給家裡打了個電話,一切安好,在遞回手機時候看到手機的屏幕上有王華婷自己的照片,是個托腮沉思的淑女照,單勇取笑道:“喲,拍得不錯麼。這個動作表示你有嚴重自戀傾向啊。”

  “管得著麼,又不讓你戀。”王華婷不悅地搶回了自己的手機,被說得有點臉紅。

  “誰說我不戀,連大鵬都戀呢,你是潞院男生的大眾情人知道不……告訴你個秘密啊,這也是才畢業了才告訴你,我們宿舍有一回喝酒,我、大鵬、慕賢、還有體育系的臭腳、老包,三班的敏光,也是他們班長,二年級的何強,那個留長發被史處長揪著去理發的……十好幾個人呢,喝高了都在那兒評論女生呢,評來評去,有一半話題是說你。”單勇道,開著玩笑。不知道真假。

  卻不料王華婷所關心的卻是問著:“那另一半是什麼?”

  “呵呵,另一半就少兒不宜了,都外國人,你不認識。”單勇笑道。

  “少來了,跑不了以蒼老師為首的那幾位,對吧?一群流氓。”王華婷笑啐道,踢了單勇一腳,知道這幫男生平時討論的話題多數跑不出這個範疇。單勇被踢,驚得坐起,大驚失色道:“喲,敢情你們女生也看,怎麼,交流交流心得體會?”

  王華婷有點臉紅,再踹時,單勇卻是躲開了,哈哈地沒正形地笑著。冷不丁王華婷突施絕技,手往上一拔拉,麥秸垛子塌了一片,把單勇整埋進去了,等拔拉著鑽出來,卻像個地老鼠似的滿頭麥穗片兒,王華婷笑啐著:“你們男生在一起,就不能多少文明點,淨這些亂七八糟。”

  “呵呵,食色性也,這是人的本性,否則也不會有這個龐大的產業了。”單勇道,擺活著。王華婷搖搖頭,不想聽了,斥著道:“有意思麼?人本性裡就剩欲望了?沒其他了”

  “這就是個哲學話題了,兩個人一起取決於欲望和感情濃度的綜合作用,欲望濃度高叫奸情,感情濃度高,那叫愛情,這也是人性,我倒覺得不會有太純粹的奸.情或者愛情。”單勇笑著道,思維很清,但邏輯稍顯混亂,王華婷聽得這話似是而非,突問著一句:“那你懂愛情嗎?”

  “差不多吧,愛情應該和大餐是一個道理。”

  “吃!?”王華婷一愣,可不料這其中的聯系在那兒。

  “那當然,你想想啊。聖人都把食色往一塊說,能沒有共通之處麼?”單勇道,掰著指頭擺活著:

  “相似之一,大餐要挑食材、要准備器皿、要知道選擇什麼樣的作工、配料,這是個很長的准備過程。愛情呢一樣的,要挑對像,要知道自己喜歡什麼類型的、要知道什麼樣的禮物能討人歡心,相當於配料。還要懂你怎麼發展兩人的感情,這就相當於作工,是猛火呢還是文火、是清蒸呢還是紅燒,得由兩人的性格決定了……說白了,都是用很長時間的勞心費神換回很短時間的欲望渲瀉。”

  王華婷聽著,眼神詫異、愕然,這貨的哲學邏輯估計是師承於那個大師傅,笑了笑,單勇卻是又豎指頭道:“相似之二,大餐美食講究色、香、味、形、意、養俱全,愛情不是嗎?妞色得靚點、香味得雅點、形態得窈窕點、味道嘛,不一而足,和美食的功效基本雷同,養眼養心愜意。”

  王華婷愕然之後,有點啞然失笑了,看來哲學說得沒假,萬事萬物到了一定程度都有“道”蘊在其中,面前這位,已經以吃入道了,敢情這道行不淺,沒等單勇往下吹,王華婷引著下文道:“相似之三呢?”

  “相似之三嘛,就是都有一種欲望濃度,主要還是靠欲望濃度左右著。”單勇道著,引得王華婷咯咯直笑,怕王華婷不理解似的,單勇解釋著:“別不信呀,還記得那道紅湯鮑汁燴金錢嗎?色香味勾引得你心癢癢、人慌慌,本來不喜歡葷菜,都會在不知不覺中跨越心理障礙。愛情也是,比如有一位你特別喜歡的人,你不見他(她)吧,心慌慌;見了他(她),心癢癢。總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促使著雙方跨越彼此的距離……然後,撲通撲通,一起就墜入愛河了。”

  “呵呵哈哈………”王華婷放聲大笑著,然後不知褒貶地道著:“有點意思,怪不得雷大鵬滿嘴歪理,敢情是你教的。那你有過這種心癢癢、人慌慌的愛情嘍。”

  “有。”單勇道,重重點點頭。

  “瞎掰,沒聽說過你和誰呀?”王華婷故意道。

  “嘿嘿,我比較早熟,高中時候就早戀了。”單勇笑道,反問著王華婷道:“你呢?”

  “我……”王華婷似乎難以啟齒了,頓了下,看了看單勇,他正征詢似的看著自己,暗夜中,能看清他那張臉剛毅而野性的輪廓和發亮的眸子,心裡微微一跳,避開了,喃喃地道:“沒有。”

  “不會吧?能沒人追過你?”單勇故意道,王華婷屬於那類教養極好,而且會讓一般人自慚形穢而不敢追的一類。即便有,恐怕也是出類拔粹的。

  “真沒有,我高中上得是潞州五中,學校管得比監獄還嚴,別說早戀了,你遲到早退都得被逮到政教處反省。我其實屬於個資質平庸的,高考時候也沒考好,可是也不想再重復高三那種煉獄生活,於是就上了潞州學院……不過咱們學校典型的陰盛陽衰,我還真沒發現一位讓我心癢人慌的男生。”王華婷道,有點言不由衷,而且這句明顯是試探,說罷便瞥眼看著單勇的臉色。

  看不清,他笑了,不知道是含蓄還是無所謂的笑,此時還真讓王華婷覺得有那麼一種心癢人慌的感覺了,缺月掛疏楊、夜闌人初靜。一男一女討論著愛情的話題,這次弟,漸漸地走向曖昧了。

  “那你……”單勇的聲音好低,低得好像藏在地底,不過很清晰,傳到了王華婷的耳朵裡是一句:“你初吻是在幾歲?”

  “幾歲?”

  “哦,不對,十幾歲?”

  “十幾歲?”

  “哦喲,你不會吻都沒有過吧?”

  “有啊,我爸媽的算不算?”

  “那不能算……”

  “那我吻過小湯哥的照片算不算?”

  “喲,沒看出你還重口味?喜歡洋鬼子?”

  “你要死呀你。”

  單勇問著,像在故意撩著王華婷,王華婷時而稍顯羞色的拍打一下。此時連他也慢慢有點心癢癢人慌慌的感覺了,坐在草垛上的黨花妞,就像剛剛從樹上摘的青蘋果,雖然青澀,不過肯定爽口的味道。已經迫近的安全距離,能聞到談談的幽香,雖然在麥香中,以單勇的嗅覺能分辨出來,那是體香,沒有雜合任何香水味道的體香,盡管她穿著長袖的襯衫,那若隱若現的雙峰已經是昭示著香源的來處。

  沒有說話,聲音嗄然而止後,王華婷發現了單勇如審視美食的眼光和動作在審視自己,或許,自己在他眼中也稱得上大餐的標准?一念閃過,突來一問:“你想干什麼?”

  聲音低沉似叱喝,如當頭一棒,單勇猛地驚醒,王華婷一笑道:“你現在後悔把我推向雷大鵬了是吧?即便我喜歡你,恐怕你也跨不過那個障礙了………呀!?”

  猛地呀聲,王華婷被逼到了麥垛上,驚慌、愕然,然後就見得面對面單勇迫上來,雙手支著,在離自己面龐的幾寸處,每每在憧憬中的畫面發生時,總讓人那麼猝不及防,王華婷伸手擋時,卻被單勇捉住了,她不忿地反抗著,推拒著,叱喝著道著:“干什麼?我喊人了啊。”

  “我證明一下。你要不喊人,我就能當你情郎了。”單勇道,抓著王華婷的雙手。

  “我偏喊人……”王華婷說,不過聲音好低,像做賊。

  “你要喊人,我只能是流氓了。”單勇笑道。

  “呸。”王華婷輕啐道,又蹬又踢又抓,叱著單勇道:“放開我,你到底要干什麼?”

  “你說干什麼?我要奪走你的初吻。”

  單勇笑著,這句話先把自己逗樂了,王華婷沒有真喊,可單勇是實打實地真來奪初吻來了,兩個人打鬧的時候,身體無可避免地接觸了,好軟的胸、好香的頸,冷不丁力度重了,兩個人一陷,雙雙對對陷進麥垛裡了,刷刷落下的麥秸蓋住了,成了天然的屏障,王華婷一瞬間在單勇的身上聞到那種讓他迷醉的雄性氣息,抗拒變得軟弱、變得徒勞,等單勇捧著她的臉在黑暗中感覺到微微的氣息時,她安靜了,像溫順羊羔。

  然後,感覺到了兩片厚實、溫熱的唇吻上來,稍稍抗拒,便被虎吻著,被撬開的牙關,被捉到香舌,被吻得喘不上氣來,被抱得幾乎要有窒息的感覺,那感覺像曾經喝了蒙倒驢一樣,思維不受自己的控制,仿佛窒息也是一種從未體驗的快感一般,稍傾分開,像缺癢一樣大口吸著氣,然後又被抱著,重重的…很野很帥很霸道地,初吻被奪走了……

  征服與被征服也許都有一種快感的成份,單勇抱著曾經傲然的黨花,沒敢想像今天的大膽嘗試卻得了意外之喜,或者說,是因為有了平時那麼點眉目傳情和淡淡暗示才敢有了今天的試探,卻不料這一試,長驅直入……在香唇上肆虐,在香澤裡游走,那愜意如此地迷醉,讓單勇舍不得放開,壓抑好久的情愫也沒有想到在這個不經意的機會裡勃發出來了,直吻得心神恍惚,直吻得忍不住手伸進了單衫薄衣,撫到一個圓圓鼓鼓的雙峰之一,嬌小嫩挺的蜜桃初長成,好不愜意舒爽的手感。

  “不要……別這樣……我們不能這樣……”

  王華婷感覺到胸罩被解了,胸前被摸了,一下子變得抗拒了,強行把單勇的手拉出來了,然後使勁地抱著單勇,不讓他撫著那裡,大口地喘著氣,生怕那怕再過界一點點,自己會馬上淪陷。

  這兒……這兒確實不太方便干那事啊,單勇動作慢下來時,才感覺到身遭四周都是麥秸,有些還扎得人生疼,吻了吻王華婷的耳垂,耳鬢廝磨間,慢慢地移動了臉頰,移到了鼻尖,移到了唇上,輕吻著,慢慢地等著激情的消退,過了良久,分開時,單勇輕聲道著:“對不起,我……”

  “你就存心加故意,事後再說對不起?”王華婷小聲道,似乎並沒有十分責怪。

  “呵呵……下次不說了。”單勇輕聲道,幾乎是吻著臉頰說話,好不曖昧。

  “哼,還想有下次?”王華婷道,這話說得好不刺激單勇,單勇訥言了,不過王華婷卻話鋒一轉道:“也可以有,不過你得光明正大追我。”

  “那……那怎麼行。”單勇為難了,總不能去搶雷哥的夢中情人吧,就明知道兩人肯定不可能,但也不應該是自己,否則雷大鵬這一根筋,得記恨咱一輩子。

  “哼……”王華婷重重一哼,把單勇推開了,還不解氣,又重重踢了一腳,打了一拳,忿然說著:“你不追是吧,那你等著,我明天就告訴大家,你把我騙到麥秸垛裡強行非禮我……不當情郎就是流氓,你選吧。”

  說罷,爬著往麥秸垛外下,鑽出來了,單勇攔也不及,追上來好說歹說她也不理會,不時地甩下單勇,拉拉扯扯直追到校門口,兩個人卻是同時停下來了,做賊似的整整衣服、拍拍身上的麥秸,想想剛才猝然被奪走的初吻和被揉捏的地方,王華婷又忿忿地踢了單勇兩腳,威脅了若干,這才掉頭往宿舍回來。

  這一場突來的曖昧讓王華婷心裡好不揣揣,走到樓梯上到了宿舍門前的時候,又整整衣服,生怕劉翠雲看出點端倪來,半天進門,燈亮著,劉翠雲已經睡下了,問著王華婷到那兒去了,等了好一會兒了,王華婷胡亂應著到河邊涼快了會,剛脫外衣,劉翠雲噗哧聲一笑,頭埋進被子裡了,王華婷一驚,一解胸罩,卻是簌簌落下幾根麥秸,不過讓劉翠雲發笑的還不在這兒,在脖子上,一照鏡子,好深的吻痕赫然在目。

  這下,王華婷糗了,就這麼幾個人,不用猜都知道是誰,羞惱得直鑽進被窩和劉翠雲打鬧著,一會兒威脅著劉翠雲說:“誰也不許說啊。”

  “還用我說,雷哥早有先見之明,怪不得一個勁兒用一枝紅杏出牆來對詩……”

  劉翠雲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兩人在被窩裡打鬧翻滾,小話直說到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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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象牙塔裡的幸福生活 第47章 總是寂寞最難耐

  “老大,你確定就在這兒?”司慕賢狐疑地問,在麥秸堆來回找。

  “這麼大地方我能記錯呀?”單勇不耐煩地道,人在麥秸裡拔拉。

  清晨的時光,雞鳴與犬吠相合,鳥鳴與晨色方蘇,一大早司慕賢就被老大揪著來這兒了,為什麼呢?手機丟了,至於向來細心的老大怎麼把手機丟了,老大卻是沒有解釋。

  麥秸垛好大,比幢房子還高,地處在離河不遠的打麥場邊,別說一個小小的手機,就是埋個人也看不出來,單勇找著找著,愣了下,昨晚吃剩的蘋果核還扔在那兒,左近就是個麥秸窩窩,和王華婷倆人……那麼激情似火,恍如剛剛發生過。單勇拔拉著,鑽進了昨晚上那個草窩窩,來回摸索著。

  這倒把司慕賢看得狐疑了,嚷叫著:“喂喂,老大,你是丟了,還是把東西藏這兒了?至於鑽那麼深找麼?你確定是在這兒?”

  “廢話不是,你都問幾遍了。”單勇道,聲音從麥秸堆裡傳出來。

  “不對呀,老大,大晚上你鑽麥秸窩裡干什麼?”司慕賢訝異地問。

  “我說你今天怎麼這麼廢話,好玩不行呀?”單勇頭伸出來了,很生氣地道。

  司慕賢又幫著找了好半晌,手機倒沒找著,反而被麥秸草中扔的一團小小的手帕紙吸引住了,撿起來,細細的撐開,然後眼睛一直,愕然道:“不對呀,老大,這種帶花紋的手帕紙好像只有一個人用,怎麼可能也扔在這兒……不會是,你和……你和她?”

  “亂猜個屁呀。算了,不找了……丟就丟了。”單勇一把搶過那絹紙,揉成一團遠遠扔了,前行幾步,又猛地回過頭來,把正偷笑的司慕賢嚇了一跳,就見得單勇匪相一臉威脅著:“不許亂說啊,劉翠雲也不能告訴……敢說小心收拾你。”

  “嘿嘿,老大,你什麼都沒告訴我?讓我說什麼?”司慕賢故意問。

  “哦……那也是,什麼都沒有,說什麼呢!?”單勇一省悟,知道越說反而越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反正這事吧,就透著邪性,現在想想,倒寧願被王華婷扇了兩耳光當流氓,也不願意這麼著做賊心虛似地當情郎。

  往學校走著,剛過七時的光景,學生不多,陸續的只有九年級來了不多的幾位,廚房裡的飯剛剛做就,很守時而且敬業的班長已經吃罷了,出門和單勇打了個招呼,還准備說昨天的事呢,卻不料單勇心事重重,早把那事忘腦後去了,待進了廚房,司慕賢盛著飯,劉翠雲和王華婷也快吃完了,詫異地問著兩人大早上急匆匆干嘛去了,司慕賢正要說時,腳下一疼,被單勇踢了一腳,馬上掩飾晨練去了。

  越心虛表情越不自然,不但是單勇和王華婷心虛,連司慕賢和劉翠雲也有點心虛,都知道發生了什麼,而且都還裝著什麼也沒發生,這揣揣不安免不了有點尷尬,草草吃完,劉翠雲和司慕賢相攜走了,王華婷故意拖延著,一遍又一遍地洗著同一個碗,終於把這倆熬走了,回頭間看著單勇。

  好復雜的眼光,單勇心裡一虛,不敢正視了,不過剛低下頭,又忍不住瞥眼打量著王華婷,披發中挽了個刷子,濃濃的學生氣質未脫,這些日子著實曬黑了好多,不過黑裡透著俏,特別是那雙明亮的眼睛,仿佛射著無形的光芒要看穿單勇似的,四目相接,反而是單勇有點羞赧地又避開了她的目光。

  男女之間的事有時候很奇妙,什麼也沒有發生之前,女生害羞;而一旦發生過點什麼,害羞的主角有時候就換位了,此時就是。噗哧聲,單勇那樣子倒把王華婷逗笑了,笑了聲,單勇回頭時,她的臉一整,又不笑了,板著臉問:“怎麼了?連話也不敢說了?大早上干什麼去了?”

  “手機丟了,就那麼大地方,愣是沒找著。”單勇道,皺著眉頭。

  “呵呵,活該。”王華婷一點同情也沒有地道,又追問著:“哎,你想了沒有,我們的事怎麼辦?”

  “我們……我們沒辦什麼事呀?不就接了個吻麼?”單勇喃喃地道,更為難的眼光看著王華婷。這倆的事,中間夾了好大個燈泡,估計這個時候,連王華婷也不得不顧忌到這個小集體幾位的感受了,特別是那一天傻樂呵的憨弟,怎讓人忍心看到他被生生打擊?

  王華婷一言未發,放下了洗好的碗,幾步踱到了單勇的身邊,單勇眼看著柳眉倒豎,風華絕代,氣場足以震懾到自己的黨花妞,仿佛一種無形的威壓到了自己身前,沒來由“啊!”喊了聲。

  哦,是腳疼,被王華婷毫不客氣地踩了一腳,就像在史家村一樣,單勇呲牙咧嘴,要發作也發作不出來,王華婷咬著下唇,是一種怒目而視的表情,明顯對單勇剛才的回答很不滿意。

  完了,不是吻了溫香軟玉,而是撩了個辣妞悍妹,單勇心裡暗嘆著,知道衝動的懲罰恐怕避免不了,可不,立時就來,王華婷一支肘,面對面看著單勇,拉近的距離,嚇得單勇反而趕緊躲開,就見黨花華婷莞爾一笑道著:“看來你膽子也不大啊,臉皮也不夠厚啊,人後敢當流氓、人前倒不敢當情郎了……給你半天時間考慮,別逼我主動啊。”

  說罷,得意地一起身,要走時,單勇這才省過來了,招手道著:“喂喂喂,你等等,你給半天時間考慮那夠,就我能接受,別大家接受不了啊,好歹等實習完了呀?”

  “你沒時間了,雷大鵬今天就要來了。”王華婷莫名地一笑,又恢復了昔日傲嬌的神情。看來此間的曖昧對於她有一種新奇和好玩的感覺,而且從中能感受某種自信一般,而且享受打擊對方自信的那種感覺。

  果真這一句奏效得緊,驚得單勇跌坐在座位上,愣著眼半晌回不過神來,王華婷也未緊迫,跟著預備鈴聲向九年級的教室走去,還不時地往廚房的方向回頭看。這個時候,他一定在偷窺著,王華婷邊走邊想,想著單勇的糗相就有想笑的感覺。

  沒錯,單勇是在窗戶上偷窺,先是驚訝於這個消息,後是愕然於王華婷的態度,反正就有點納悶,好像沒怎麼發展呀,感情什麼時候這麼深了?逼著哥去追她,要真和大鵬一左一右緊追不舍,那可有的笑話看了。

  揣揣不安中坐下來,不料又觸電似地起身,這一回眼光落在了上樓的王華婷身上,黑裡透俏、學生稚氣未脫的黨花妞,每每很傲嬌地走著的時候,總能勾起人點欲望……對,征服她的欲望,瞧那步子,像踢正步一樣,踢得身姿好挺拔;瞧那胸前,啊?好像比昨晚高了,她那兒沒那麼大呀?肯定用了大號帶墊的襯;再瞧那臉蛋,眉眼嘴角總是往高翹著好傲的感覺,怎麼也不像昨晚那麼溫柔,像只小羊羔……絲毫不用懷疑,將來能調.教成出門貴婦、上床蕩.婦那一類極品女人。

  單勇的嘴歪了歪,笑了笑,伸著舌頭舔了舔嘴唇,仿佛嘴裡回味著香吻的感覺,有時候淺嘗的情調就是比狼吞虎咽好,比如此時,淺嘗之後帶來的更多的YY讓他痴痴地瞧著,甚至有點遺憾昨天的夜色太濃,光有手感了,而沒有眼觀,那傲嬌挺著的胸,手感那麼好?會是什麼顏色呢?

  正想著,門吱啞聲開,單長根伸進頭來了,單勇給了本家叔一個傻笑,卻不料單叔虎著臉訓道:“笑啥笑?耳朵聾啦,沒聽見上課鈴響了。”

  “啊?哦……”單勇這一驚,知道誤事了,趕緊地扔下碗,抱著課本,奔教室去了。

  有時候人就怕心虛,你越心虛,心虛的事越來,下二節課問司慕賢才知道,雷大鵬兩天前就出院,天天纏著他爸媽非要回捉馬鄉,不過他爹媽可不怎麼放心這麼個好兒子和單勇在一塊,別再去偷雞摸狗和人拼酒出個啥事沒照應,死活不讓來,為這事聽司慕賢說雷大鵬在家鬧絕食,這招太奏效了,絕了一頓就把他媽嚇得全部答應了,不過還專門給司慕賢打了個電話,有啥事一定先告訴她。別的倒不怕,就怕被人帶壞……說到此處,司慕賢笑著看單勇,單勇好不懊惱地道著:“你還笑我,為這事我媽訓了兩三天,這貨呀,我現在看著他我都害怕。”

  “蛋哥,我怎麼覺得不光是這事吧?”司慕賢笑著道。

  “就這事,怎麼了,你覺得還有事?”單勇斜著眼,眼珠從上眼皮的方向看司慕賢,知道自己的心思瞞不過這位酸秀才,司慕賢笑笑卻道著:“沒事,我希望什麼事也沒有,大鵬的腦袋是一根筋,說他聰明吧,肯定不聰明。可他也不傻,知道誰對他好,眼裡有爸媽是最親的、把咱們當兄弟,也是最親的;把王華婷當夢中情人,是最美好的………”

  絮絮幾句,有點酸,單勇不經意恰好看到了王華婷在操場和劉翠雲帶著一群女生跳皮筋,這還是雷大鵬帶來的,已經蔚然成風了,大學生帶著小學生跳得翩翩起舞,那情景看得單勇驀然心動,有一種好美的感覺,回頭時,看著司慕賢問了句:“怎麼不說了?還沒說完吧?”

  “你應該知道下一句是什麼,他腦子裡裝下的東西不多,你破壞一樣,就會少一樣,而你現在做的,是一下子要破壞兩樣。”司慕賢道,雖然是一種玩笑的口吻,不過聽得單勇聳然肅穆,免不了眼前要浮雷大鵬那張傻呵呵的臉,半晌無語,鈴聲再響時,司慕賢拍拍大哥的肩膀,無言地回了教室。

  不用說,司慕賢肯定看在眼裡,已經放在心裡了,這一節課上得單勇心不在焉,差點被掛在講台上下不來,臨到下課的時候了吧,校門開來輛車,鳴著喇叭,單叔也在上課,沒人開門時,就見得一個雍胖的身子從車上下來,自己開門,直接讓司機把車開進校園了。

  單勇沒注意,是幾個調皮學生從門洞裡看到了,那門早被學生用小刀摳了不少窟窿,專防老師,這一看不少人竊竊私語,興奮之色洋溢在臉上,等單勇發現不對勁時,往窗外一看,雷大鵬正在操場上擠眉弄眼,另一端單勇一下子也看到了,在教室後門上,兩三位學生眼睛湊在窟窿裡,這師生情深,恐怕早都知道這個傳遞消息的通道。

  “提前下課……去迎迎你的雷老師去吧。”單勇一揮手,干脆做了個大方。

  嘩一聲,人亂了,桌子凳子咚咚一響,一個班男生女生湧向教室門口,奪門而出,嘩地向雷大鵬湧去,就像平時帶人瘋玩一般,雷大鵬兩手要攬卻也攬不過來,抱抱這個,摸摸那個,眉飛色舞地彎著腰給一干學生吹著什麼牛,好不高興,一會兒下課鈴響,七年級那兩個班的人也出來,雷大鵬招著手,領著眾學生們開了後備箱,挑了幾個大個的男生搬東西,什麼東西,成箱的文具,一個班兩箱,這倒好,連女生加入到搬運行列了,個頂個興高采烈搬著東西。等拆包時,卻是花裡胡哨的文具盒、油性筆,惹得男女生一陣好搶,雷大鵬又是挨個班維持秩序,指定著發放人,每人一份,誰也不能漏。

  雷大鵬到那兒,那兒准亂,亂嘈嘈地驚動單長根了,單長根剛上前,雷大鵬不容分說,拉著單叔一指車裡,還有一箱體育器材呢,大個的籃球直往單長根懷裡塞,老單也受不了了,干脆拂袖不管了,學生訴完衷腸才輪到實習的團隊,幾個人都大眼瞪小眼地看著雷大鵬,你說他不來吧,有點想,你說他一來,總讓人有想踹他的衝動,這麼拉一商務車東西炫一炫,倒顯得其他人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了。

  雷大鵬倒一點也不在意,開口就訓著同室人兩位:“嗨,幫忙,站著干嘛……尼馬你倆貨真不算兄弟啊,一個關機,一個欠費,老子打電話半天不通,連個迎接的也沒有。”

  “我上課我總不能開著手吧?”司慕賢道,幫著搬東西了。單勇笑了笑道:“你都好意思說,你那學生把我手機都打欠費了。”

  “哦,有道理……哎,都來呀,還有給咱們整得吃的呢。”雷大鵬招著手,除了體育器材,卻還了幾個大塑料袋,芒果、香蕉、橙子好幾樣,一大盒塑封的紅艷艷的草莓,雷大鵬卻是直塞到王華婷手裡,直說著:“這個專門給你的,不給他們吃。”

  喲,待遇肯定有差別,劉翠雲笑了笑,王華婷反倒落落大方謝了聲,謝得雷哥好不心花怒放。

  看來恢復得不錯,有這得瑟勁上,和以前沒啥差別,應該也沒有什麼後遺症,搬東西時候班長沒來,單勇知道那位嚴於律己的班長恐怕看不上雷大鵬這作態,提醒了句道著:“大鵬,你錢燒得呀?買這麼多東西。”

  “就是啊,大鵬,你這麼做用心雖好,可影響並不好。”王華婷也勸道,劉翠雲倒無所謂了,道著:“呀,你們別說大鵬,我覺得大鵬挺不錯,看學生們多高興。”

  “嘿嘿……”雷大鵬奸笑著,得意得不得了,道了句:“我沒花錢。”

  “什麼?你哪來的?”單勇一驚,不知道這貨又出什麼餿招了。

  “你們忘了,我贏了頭驢呢。”雷大鵬樂了,直拍著巴掌道著:“那史家真夠哥們,史大小姐帶著寶貴回頭還找到醫院,硬要給我一頭驢外加兩副驢鞭,人家認賭服輸……我還不好意思不要,他們給我折成錢,我就都買了些這個啦……你們知道一頭驢多少錢,呀,好幾千呢,頂住這兒買個媳婦了,哈哈……”

  又來這茬了,幾個人笑著,卻是不搭理這貨的諢話了,搬回了東西,各去上課了,單勇本待要走,回頭看時,雷大鵬緊張地指指廚房,趕緊地表白著:“別介蛋哥,我不上課了,我給你們做飯成不?我一個人在家呆得老郁悶了,看不見你們我都吃不好,瘦了好幾斤呢。”

  “呵呵……”單勇一下子被逗樂了,笑了笑道著:“不是不讓你代課,我和單叔商量了,不僅讓你代課,而且讓你代三個年級的課,不過是體育課,沒意見吧。”

  雷大鵬這貨一聽喜從天降,猛地一吸溜嘴巴,眼睛炯炯閃著淫.光,這是樂歪了了征兆,單勇就著勢頭拍拍大鵬狂喜狀說著:“恭喜你啊雷哥,全年級都歸你管啦,你升級啦。”

  “哎,哎,好好好……謝謝蛋哥啊,那個,我做飯去……我還帶了幾只燒雞,中午我請客啊,恭喜咱自個高升。”雷大鵬果真是樂歪了,樂滋滋地直奔廚房去了,還不時地回頭瞄了王華婷幾眼。

  這兄弟,怎麼能讓人忍心破壞他心裡那麼點美好。單勇驀地心裡一沉,想著遞給王華婷那盒紅艷艷的草莓,那不是草莓,是王華婷在傻雷心目中的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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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3 00:51: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象牙塔裡的幸福生活 第48章 啼笑皆非聽表白

  有雷哥在,寂寞就不再。

  有雷哥在,無聊就不來。

  中午吃飯好幾個菜加上幾樣水果,雷大鵬把單代校長也硬拽著來一塊吃飯了,飯沒吃完,倒有幾家家長又送來了兩擔菜和一籃子剛下的甜瓜、山杏和沒長成的蘋果,總覺得傻雷不至於面子這麼大,問單叔才知道,這傻雷人傻心善,家訪時候看那家實在窮得過不去,往外借了不少化肥錢、農藥錢,借了多少他心裡也沒數。百把十塊不算什麼,可在鄉下人眼裡,急用的時候就是一筆好大的人情。

  這也是單叔對這個混賬毀譽摻半的原因,這不,中午就要喝酒,直說在家憋壞了,還是司慕賢威脅要告訴他爹媽,這才沒敢造次。

  下午上課有節體育,八年級的,雷哥興起時,把帶來的體育器材全部搬出來了,讓男生女生在操場上瘋玩,滿場學生亂喊亂跑好不熱鬧。擾得其他班學生心裡癢癢,課也上不好了。到了晚飯功夫,閑了不來的雷大鵬自然是又從體育老師轉換回廚師的角色,一問這些天吃得什麼,直嫌沒新花樣,喚著下課走的學生,附耳一教唆,不一會兒,那禿瓢水生帶著幾個男生,不知道擱那兒掰回十幾棒剛出粒的嫩玉米,外加自己家剛下的土雞蛋。要拉著單勇做嫩玉米炒雞蛋。

  等到吃飯功夫,自然又是吹噓在史家村吃得那一頓叫如何如何地牛逼,那天和史家村彪悍爺們拼酒,自己是如何如何地牛逼,喝十碗以前就喝了小半斤,這十碗足有四五斤,那可是七十多度的蒙倒驢呀!?就那量,蒙倒三頭驢沒問題,愣是把哥沒蒙倒。

  這一說笑,飯間自然是其樂無窮,至於蒙倒之後的糗相單勇和司慕賢就不好意思說了,一切都如原樣,這哥哥雷性難改,不過稍稍有點不同的是,王華婷一返常態,和雷大鵬談笑風聲,直誇雷大鵬酒量豪爽,雷大鵬偶而示好遞個橙子,她不但笑納了,而且還掰一半給雷哥,把這雷哥樂得直想把下巴全掉了,估計以為是自己的十碗海量搏得黨花傾心了。

  這麼樂呵,那事擱下了,就像一塊心病,擱到心裡了,王華婷和單勇誰也沒說。每每王華婷得意的眼光看過來時,總是驚得單勇不迭地躲避,幸好雷大鵬這粗線條的哥們只顧吹牛,沒發現心上人早被撬牆角了。

  你越怕啥事,啥事就越來,吃完飯,劉翠雲剛要收拾碗筷,雷大鵬可看不過眼,趕緊搶著去干,卻不料這時候王華婷說話,喊著雷大鵬,親親熱熱的口吻:“大鵬。”

  一句話把雷哥骨頭給喊酥了,差點沒當場癱軟在地,另一位單勇卻是心跳加速,差點沒從嗓子眼裡跳出來,王華婷看在眼裡,這故意的成份更大了點,一招手道著:“走,陪我散散步去。”

  “成!”雷大鵬點點頭,腦袋看看這位,看看那位,王華婷催了句:“快點啊,不用你管了,翠雲洗碗吧,我們這幾天輪流值日。”

  “那個……那個,要不,蛋哥,咱們一塊去?”雷大鵬征詢著單勇,回頭又看看王華婷,敢情還沒有獨處經驗,正喝水的單勇被重重噎了下,還不知道怎麼回答呢,王華婷倒刺激上了,直催著:“我叫你,又沒叫他。”

  “對,不叫他,來時候我媽都說了,不許跟他一塊玩,別跟上他學壞了。”

  雷大鵬人雲亦雲,絲毫不介意人前損蛋哥兩句,這下拽了,邁著大步,扭著肥臀,在眾人眼線中,大搖大擺和王華婷並肩走著,直出了校門。

  洗碗的劉翠雲埋頭偷笑著,班長卻是向兩人出去的地方看了一眼,好不懊喪的神情,起身走了,司慕賢呢,直等走了三位,憋不住地噗哧了一聲,一聲引得單勇伸手朝他腦袋就是輕輕一巴掌,虎著臉斥著:“笑什麼?有什麼可笑的。”

  “蛋哥,你做人太不厚道啊,我可一句話都沒說,也錯啦?”司慕賢笑著道,實在忍不住了,王華婷肯定是故意刺激單勇呢,偏偏雷哥還只當是自己帥得要被黨花青睞了。

  “我就看不慣你偷笑的樣子,不行呀?”單勇勉強地給自己找了個借口,然後有點不自在起身就走,出了門,卻是失去方向感了,總不成跟那倆散步背後吧,不過這時間尚早,就回去躺下也睡不著呀,此時心中慌慌,也沒心思壘乒乓球台了,於是就出現了蛋哥圍著操場來回亂轉悠的樣子,像熱鍋上的螞蟻。

  “慕賢,現在四角戀的傾向已經越來越明顯了。”窗上看著的劉翠雲身子動了動旁邊的司慕賢悄悄道。司慕賢看著來回巡梭的單勇,又看看辦公室時趕論文的班長丁一志。小聲附耳道著:“看見沒,蛋哥現在心裡很彷徨,一邊壓不過支書的強勢,一邊又放不下兄弟義氣,沒准心裡想得還有其他人,夠他受得了。”

  “活該,一點都不專情。”劉翠雲評價道。

  “這不怨他,左老家女兒吧,太不切實際了;現在咱們支書吧,又隔著個雷哥,身不由己嘛,可以理解。”司慕賢為老大說了句,卻不料劉翠雲附耳小聲說了句,指著自己身上的某個部位,直把昨晚所見掰乎給男友了,聽得司慕賢眼睛發滯、嘴唇哆嗦,敢情是昨晚情迷意亂的時候把手機給丟了,聽完半晌才道了句:“那他真是活該,自找的……和左老家姑娘分開才幾天,我以為他是情聖呢,這倒勾搭上咱們團支書了……”

  兩人都不同情這位彷徨的老大了,而彷徨的單勇還在操場一遍一遍走著,心亂如麻的時候,冷不丁撞牆了,一抬頭卻是不知不覺走到了乒乓球台前,差點被自己壘得球台絆倒,這可火大了,一腳踢在台子上,恨不得全踢塌了似的。

  哎喲了聲,台子沒事,腳踢疼了,單勇捂著腳,一瘸一拐,還是心下無著,繼續彷徨著………

  ……………………………………………

  ……………………………………………

  反觀已經散步到小河邊的雷大鵬,那就不一樣了,胸挺得比長一對奶還高,腦袋昂得和天快到120度仰角了,那八爺步邁得快崴腳了,嘴裡的牛皮吹得,快把這夜色吹得破曉了,直說這兩天身體有恙,在家讀的都是費爾巴哈的哲學,不過德國佬的書不好看,淨是什麼不朽,什麼靈魂,沒意思,沒咱國學博大精深,翻來看去,又把他老爸的藏書看了一遍,那才叫好看。

  那位雷爸多寶王華婷自然是記憶猶新,笑著問什麼藏書,雷大鵬倒也不做作,直說金大俠的全套,他爺倆最愛看的就是那套《鹿鼎記》。

  王華婷笑了,知道這話肯定不是吹牛,假不了。

  兩人沿著小河,又往村邊的矮山上走了不遠,捉馬鄉的中心村落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小,沿著這條鄉公裡,往裡還有七八個行政村,十幾個自然村,這地方和史家村也不過只隔了幾座山,直線距離不到二十公裡,可和那邊的富裕的程度相比就差遠了,站到了矮山上入眼村裡還有一半是土胚房子,學校倒是這村裡最好的建築。

  一提史家村,雷大鵬的話匣子又開了,直說那史家寶貴和寶英實在夠意思,專程找到醫院,那史家少爺還非要認他當哥,說是他爹說了,能過十碗蒙倒驢的都是好漢,值得結交。這豎著大拇指直吹史家那姐弟倆,倒不無吹噓自己的成份,至於喝成什麼樣子,雷大鵬倒不在乎了。

  瞅了空,王華婷攔住了雷大鵬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話題,切入到要的話上了,很委婉地道了句:“大鵬,我有件事想告訴你,可我不知道怎麼開口。”

  “張嘴說就成了,還不知道怎麼開口,咱們誰跟誰呀?”雷大鵬道,好不直爽,惹得王華婷一笑,有點苦笑,學校四年,都不怎麼和這傻貨打交道,卻不料相處一個多月,連她也覺得這傻氣裡透著實誠,不忍傷害他的那份熱情,斟酌了片刻,然後輕聲說著:“其實……其實你這人當朋友挺好。”

  “那當然,為人就得重個義氣,我爸教的。”雷哥拍著胸脯道著。

  “呵呵……我是說,我們倆可能沒有發展成男女朋友的可能……我沒有嫌棄你的意思,其實我心裡有……我干脆直說吧,我心裡有喜歡的人。”王華婷憋了半天,還是采取雷大鵬單刀直入的談話方式了,連她覺得這種尷尬和別扭實在持續不下去。

  意料中的情況發生了,雷大鵬興奮的臉色黯淡了、腦袋一耷拉、腹一收、整個人好像萎縮了,萎縮得一屁股坐地上了,像被霜打的茄子,眨眼就蔫了,王華婷也趕緊地坐下來,正要安慰的時候,卻不料雷大鵬說了句:“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早知道你心裡裝的是他。”

  這一嚇,王華婷不敢吭聲了,愣著看著驀然變得頹廢和蒼桑的雷哥,難不成真是大智若愚的一位!?早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他比我高大,對嗎?”雷大鵬懊喪地問。

  王華婷點點頭。

  “他比我英俊,是吧?”雷大鵬痛苦地問。

  王華婷又點點頭。

  “他比我有才、比我聰明、比我招人待見,對吧?”雷大鵬又頹廢地問。

  王華婷要勸時,欲言又止,反正說白了,遲早說的,又是重重地、狠心地點了點頭。這件事拖得夠久了,再久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了。

  “沒事,你不用勸我,本來都是假的,我沒當真。”

  雷大鵬道,不過這沒事的樣子倒像是裝出來,吸溜下鼻子,差點熱淚盈眶,直道著:“我知道大家都覺得我傻,我爸埋怨我媽,說她懷我時候打麻將把我窩傻了;我媽埋怨我爸在外面找小老婆,把她氣壞了,捎帶著把肚子裡的我也氣傻了……不過我從來不怨我爸我媽,我覺得我挺好,我知道你不可能喜歡上我,女人裡頭,除我媽、我干媽,就沒人喜歡過我,其實我就想找個喜歡我的人……那怕是假的,那怕是騙我的,那怕是裝出來的也行。”

  這話說得好不動情,好不凄涼,連王華婷也後悔破壞了他心裡那麼點唯一的美好,現在知道單勇為什麼這麼難為了,因為在雷大鵬心裡,能裝下的人不多,一念至此,拉著雷大鵬胖乎乎的手,王華婷稍有動情地道著:“我們作朋友吧,我覺得誰要是當你的朋友,是最大的幸運,看現在學校的孩子們,多喜歡你。”

  雷大鵬懊喪地抽回了手,很豪爽地說著:“本來就是朋友嘛,有什麼做不做的,你把我當朋友,我還能把你當外人呀?”

  好感動,隨著雷大鵬起身,王華婷不由地跟著站了起來,雷哥一個擴胸,這郁悶倒去了一多半,也許根本沒有奢望過能有這種艷福,所以那份郁悶也沒有持續很久,直揮著手提著勇氣:“走,回學校吧,反正咱倆花前月下也不搭配,你不別扭我還別扭呢,我媽說了,等畢業了給我買輛奧迪,有錢有車了,就不愁沒妞追著了。”

  這倒也是實話,王華婷抿嘴笑了笑,慢步跟著,本來以為很難堪的事,看來在雷哥這麼豁達的性子也不算什麼事,稍有不放心地問了句:“那你不會對我喜歡的那位怎麼樣吧?”

  “不會,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

  雷大鵬道,此時跳出了感情羈絆,放開了,雷上了,直說著:“不過不是我說你,你的眼光真夠嗆,什麼人不能喜歡,你喜歡那麼個貨色,帥是帥了點,就是長了張死人臉,笑都不笑一下;有才是有才,有才能當飯吃呀?就那還牛逼的不行,人家都沒把他當根蔥,他倒自己把自己當個人了……切,我看著他就來氣。”

  本來豁然開朗,又進迷宮了,這說得好像和王華婷心裡那位有差距,而且感覺雷大鵬不應該以這種口吻形容他,不迭地地攔著話頭,小心翼翼地問著雷大鵬道:“大鵬……你說的是…誰?”

  “咱們班長丁一志呀,不是呀?”雷大鵬道,有點不屑地說著。

  王華婷呃聲重重給噎了下,目瞪口呆地看著雷大鵬,一句話也說不上來了,就那一個還沒解決呢,又給多出一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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