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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4 02:25:19 |只看該作者
香色傾城 第59章 心路迢迢隔座山

三天後的清晨,北郊,老頂山森林公園。

沿石階登攀而上的兩個人影越來越近,走在前面的單勇停下來再回頭時,伸出手,後面的左熙穎笑了笑,加快了兩步,拉著單勇的手,連上兩個台階,微微地有點氣喘。

一大早就接到了師姐的電話,想來名聞瑕邇的老頂山森林公園領略一下這個天然氧吧的魅力,單勇自然是求之不得,立馬逃課出來了,反正快畢業了根本沒什麼事,又是低碳電動車載了左熙穎一路直到山下,此時回頭再看,城市和街道變成了縮微的模型,天高地迥,忍不住讓人有一種想舒發胸臆的衝動。

「坐一會兒吧,師姐,你們那兒是不是沒有山。」單勇問,遞過來一瓶水。

「胡說,我們那兒除了山還有海呢。」左熙穎笑著接住了,兩人坐到了仿木板的休息椅上。

擰著瓶蓋抿了口水,長長地舒了口氣,這大清早的,太陽剛剛升起,從山腳攀到了山腰,天然的大氧吧空氣格外清新,身坐的休息椅四周就是碗口粗的松柏,再往山上看,郁蔥的山林如蓋,美景如斯,左熙穎興致來時,把相機遞給單勇,饒有興致地說著:「給我照一張山後全景。」

「嗯,好嘞。」

單勇接著,放下水,退了幾步,來了個仰視的角度,喀嚓一張,再照時,卻愣了愣。

鏡頭裡,笑吟吟的師姐做了個招手的姿勢,既甜且萌,那纖手、那笑厴、那身姿,都彷彿沐浴在陽光中的花兒,在對著鏡頭綻放,一剎那看得單勇的心跳了跳,手抖了抖。

「怎麼了?」左熙穎訝異地問。

單勇把眼光從鏡頭上移了位置,很嚴肅,很若有所思地看著左熙穎道:「姿勢稍有點誤差。」

「那我站這兒?」左熙穎看了看,找了個順光的位置,手扶著一棵老松。

「不對不對,太嚴肅了。」單勇搖搖頭。

於是左熙穎又換了側身的姿勢,頗有登臨憑欄之意,卻不料單勇照了張,仍然不滿意地搖搖頭。詫異時,單勇奔上來了,很嚴肅地說感覺差了點,差那兒點呢,還是太老氣橫秋了。

左熙穎訝異了一下,想了想,又來了個淑女式的微笑,卻不料單勇一苦臉,又很不滿意地道:「不好不好,你老是這微笑,看著一點都不喜慶,好像是勉強裝出來的。」

「那你說怎麼樣?」左熙穎不微笑了,有點生氣了,頓著腳。

「這樣,來個回眸一笑,甜甜地笑。」單勇裝腔作勢著,扮了個犀牛望母牛的樣子,一轉眼,又來了托腮凝視的姿勢道:「要不這樣,秋水盈盈,眼波流轉……怎麼樣?」

左熙穎一愣,感覺單勇又出個餿主意捉弄,蹙著眉還沒反應過來,單勇拿著相機,一指長椅上,半躺作勢道:「要不這樣,來個貴妃醉酒,海棠春睡的樣子,多性感呀……看我這樣?」

左熙穎一愣,單勇早做勢躺下了,那動作實在不雅,惹得左熙穎剎那間臉紅耳赤,哈哈大笑著,抬腿就踹了單勇一腳,敢情這貨在趁機調戲呢。

卻不料恰在此時,單勇笑著手一揚,喀嚓一聲,一躍而起,興喜地把屏幕放到了左熙穎的眼前,這回是真嚴肅了,不僅嚴肅,而且很得意地道著:「看,終於捕捉到一張絕版了……難得見你這麼開懷笑啊,哈哈。喜慶吧!?」

左熙穎再一愣,拿著相機,一下子眼睜大了,捕捉到的畫面,正是自己開懷大笑的樣子,身前傾、臉後仰、嘴大張、笑不自勝的樣子,幾乎讓她認不出自己來了,一剎那左熙穎飛快地拿起相機,貌似不悅地道:「醜死了。」

「這怎麼叫丑?多漂亮、多自然。」單勇道,說著要拿相機,故意道著:「你不喜歡得了,拿來我刪了。」

「不行,照片裡是我,要刪也得我刪。」左熙穎手藏在背後,一轉身,不給單勇了,剛剛還以為單勇在捉弄自己,可沒想到他用這種方式照了張照片,那照片……左熙穎又忍不住拿來看看,照得的確很自然,正暗自高興的時候,不經意間左肩悄悄湊上來了腦袋,左熙穎臉一拉,扮著不樂意的樣子回頭看,一下子嚇得剛湊上來的單勇趕緊地縮回腦袋了。

「又捉弄我是吧?傻笑成這樣?還秋水盈盈?」左熙穎貌似生氣了,不樂意了。

「這怎麼叫傻笑麼?別生氣呀,要不再來一張,按你的要求照。」單勇勸著。

「不行……把人家出來玩的心情都破壞了。」左熙穎好不懊惱的樣子。

「耶?這……弄得,那好,刪了。」

「不行,看都看到了,你刪了管什麼用?」

「你怎麼也這麼難說話了,那怎麼樣才行?」

「嗯,我也得給你照一張,扮個最帥的樣子出來。」

左熙穎終於露底了,抿嘴笑著,找到可以堂而皇之留個影的藉口。單勇眼睛一亮,嘿嘿笑著道:「這還用扮麼?已經是最帥的了。」

「臭美,別人說帥才算帥。」左熙穎笑著,舉著相機,眼睛一動餿主意出來了:「要按我的要求扮,就剛才你說的那什麼,貴妃醉酒、海棠春睡。快,像剛才那樣躺下……」

單勇一張嘴「啊」一聲,給驚到了,一不情願,左熙穎威脅著:「扮不扮?沒讓你扮小狗已經不錯了啊。」

「這個……我扮,不許笑啊。」單勇看看四下無人,偶有人影也離得老遠,一傾身來了個半躺姿勢,左熙穎驀地笑得花枝亂顫,直斥著道:「你這那是海棠春睡,簡直是草包打盹,呵呵……不行,不夠帥,給點笑容。」

「喂喂喂……做個樣子嘛,你不會逼著我照裸照吧?」單勇苦著臉自嘲道。左熙穎卻是笑得彎腰了,早忘了照相了,此時的單勇在躺椅上翹著腿,支著臉,含情脈脈地看著自己,那樣子說多滑稽就有多滑稽,半晌指著吐舌頭做鬼臉的單勇道著:「這個樣子才是你的本來面目,支好啊,不許動。」

說著喀嚓一張,單勇一躍坐定,左熙穎捧著相機,又笑得喜不自勝了,坐到了他的身側,舉到了單勇面前,單勇一看,嚴肅地點點頭:「嗯,差不多,是夠帥了。就是姿勢淫蕩了點。」

左熙穎笑著啐了句,小拳頭捶了單勇肩膀一下子,兩個人相視笑得直仰脖子。

這一次再見,卻是比初見自然得多,也隨意得多,兩人在互相捉弄中距離也拉近了好多,歇了口氣,正準備走的時候,包裡的電話響了,左熙穎一摸包,掏著手機,一翻,手機拿出來了,慌亂間帶著包裡的一樣東西骨碌碌滾著,單勇見狀起身一彎腰一扣,堪堪在台階邊上捉住了,左熙穎卻是拿著電話,興奮地說著:「姐呀,我在森林公園玩呢……中午就回去了,爸是不是沒出去呀,昨天去看文化館的選址了,回來有點累……噢,知道了,我回去給您打電話。」

話沒說完,左熙穎不經意瞥到單勇時,猛地心裡一刺,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慢慢地放下了手機,剛剛自己不小心拉出來的東西正持在單勇手中,一個小小的藥瓶,單勇好像看到了……不,應該已經看到了,此時正用一種愕然地眼光盯著她,彷彿做錯了什麼事一樣,讓左熙穎覺得有一種像被別人窺破隱私的難堪感覺,兩人相對的笑容都消失了,半晌單勇才輕輕地說著:

「瑞美隆米氮平片,師姐……這是抗抑鬱類特效藥,而且針對的是精神類抑鬱症,你吃這個?」

愕然、驚訝,不解俱寫在單勇的臉上,也許從來沒有想到過,心目中不食人間煙火的師姐,居然還是精神類抑鬱症的患者。

不過,很多事是事於願違的,不善撒謊的左熙穎黯然點點頭,像變了個人似的………

篤…篤…篤…

輕叩著房門,左熙蓉剛剛放下手機,屏退了跟著自己的秘書。

這個時間如果沒有行程,應該是父親品茗聊天的時間,每每在這個時候,都是小妹伺候著,可不知道今天怎麼跑到森林公園了,應聲推門而入,父親左南下手裡正把玩著紫砂壺,看見大女兒進門,只是笑了笑,話也沒多說一句。左熙蓉倒沒介意,自從退休之後,父親對於飲食一道的痴迷已經大大超越了學了一輩子的哲學,女兒忍不住了,笑著開口問著:「爸,你怎麼看個空壺啊。」

左南下笑了笑,捧著紫砂壺,慢條斯理地講著:

「空壺?呵呵,天下萬物皆有靈,那有空的,壺也有壺的境界,每一把壺裡都有一股氣撐著,上品乃虛靜之氣,如空谷幽蘭、德馨怡人;中品乃平庸之氣,雖八面玲瓏,卻無個性;下品就是混濁之氣了,蠅蠅苟苟,猥瑣不堪……」

「那您手裡的壺屬於那個境界?」女兒問,對於老爸這愛好只是奉承著了。

「平庸之氣,中品而已。」左南下放下了壺,似有所指。

「爸,我看就平庸到您手裡都有虛靜之氣了……來,我幫您,嘗嘗您帶來的鐵觀音。」

左熙蓉笑著傾著水,從小就見父親烹水煮茶,這茶之一道也頗受了點感染,投茶、上壺、擺杯,做得麻利無比,水開的功夫,看看房間裡只有父親一人,像是關心似的隨意地問著:「爸,小妹呢?」

「不知道……好像一大早就走了。」左南下道,嗅著帶來的鐵觀音茶,很陶醉的樣子。

「走了?」左熙蓉貌似訝異地問,看著父親神神秘秘一笑,笑著道:「是被單勇約走了?」

左南下點點頭,笑而不語,這當會,左熙蓉可證實心中的疑問了,不過這個證實讓她頗有點不確定之意,旋即這種不確定又成了一種莫名其妙的笑意,是啞然失笑的笑。

從看到一對年輕人在蔭城鎮瘋玩,就對接下來的事不怎麼驚訝了,不過有點奇怪的是一慣於家教甚嚴的父親居然聽之任之,左熙蓉反倒有點訝異地看著把玩瓷杯的父親,父親不經意看到時,笑著道:「熙蓉,你也是位公司老總了,事多,也忙,就別老往我這個閒人這兒跑了,耽誤了正事。」

「沒事,爸,離投產還遠著呢,有下面人忙著,我這個甩手掌櫃時間多得是……對了,爸。」左熙蓉提著剛開的水,洗著杯子,瞄了父親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您……有意搓合這兩人?需要我幫忙嗎?」

「這是別人幫得了的忙麼?呵呵。」左南下欠欠身子,脖子一梗,嗅了嗅頭道出的茶味,笑著道:「你繼母去世對她的打擊很大,回到福建還跟我老念叨潞州的事,每天就捧著潞州的錄像看,跟我講了好多遍城隍廟吃小吃的事……哎,我可好長時間沒看見過她這麼高興過了。」

這一點連左熙蓉也感覺到了,笑著附合道:「那是好事啊,小妹休學宅在家可好幾年了,不能老這個樣子,女大不中留嘛,要不我查查對方的家世?」

「不用查,沒什麼家世。」

左南下搖搖頭,端了杯剛傾的茶,慢條斯理地抿著,把所遇經過草草幾句說給大女兒,一聽是響馬寨農家樂的、再一聽是潞院這所二流大學的學生,又一聽居然還是二流大學的三流學生,上次中途不歡而散居然是因他而起,左熙蓉那一口茶抿得差點噴到衣服上。

這聽得左老總可真是驚訝了,愣著眼看看父親,實在揣不透父親的想法,雖然說以妹妹的情況,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拋棄門戶之見,但差別也不能太大,而這種情況,好像就屬於差別巨大的情況,可偏偏父親好像還挺樂意似的。

「爸,那您的意思是……」左熙蓉不確定了,看著父親悠然自得的樣子,很不理解,總不能因為同好之人,就搭上閨女吧?左南下笑了笑道:「順其自然吧,強扭的瓜不會甜、強搓的麻也成不了線。」

「那要不這樣,招到我公司裡鍛練鍛練?我幫您培養培養?總不能太不像個樣子吧。別傳出來說我這個當姐的虐待小妹,把她嫁山溝裡了。」左熙蓉道,隱隱的話題,一個父女二人都不願觸及的話題。

這個嘛,倒讓左南下怔了怔,然後很慎重地搖了搖頭,看著女兒不解,很慎重的道著:「絕對不行,刻意而為的事,往往會偏離它的本意。對於熙穎將來的事,即便是我閉上眼,你也不許插手,她不是個委曲求全的人,你們更沒必要給她找一位委曲求全的人,否則,會毀了她。」

沒有再多說,左南下此時矍鑠的表情蒙上了一層憂色,女兒沒有再往下問,家家一本難念的經,這位老麼看來是左家的一塊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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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4 02:25:33 |只看該作者
第60章山高路長鬚登攀

病者,正坐在山間的長椅上,在這個不願觸及真相不小心被發現的時候,左熙穎一瞬間彷彿生命的光澤在緩緩地消失,無數個輾轉反側無法入眠、或者即便入眠也被噩夢嚇醒的記憶潮湧而來,那曾經是一個封閉的,不敢讓任何人觸及的世界,卻不料展示在她最不願提及的時間,也是她最不願展示給的一個人,在這個城市、這個地方、這個人,給自己帶來那麼多的新奇、好呃……

還有她最缺少的快樂,而現在,一切都要回到原狀了。

「很嚴重麼?」單勇憐惜地問。左熙穎點點頭,面冷如霜,又恢復了曾經在水庫邊見到了那位冰雪美人的樣子。

單勇走上前來,坐到了左熙穎身側,左熙穎像警惕般地挑挪身子,離得遠了點,就對陌生人保持著那份警惕一樣。單勇好像沒有發覺這個小動作,凜然道著:「這個病我知道,輕點是失眠、健忘,重點是消沉、絕望,百分之三十五的人有自殺傾向……四成左右有誘發各種精神類疾病的可能,即便治好了,復發的概率仍然要有百分之三十左右。」左熙穎驀地回頭,兩眼如箭、如冰,盯著單勇,嚇了單勇一跳。單勇趕緊解釋著:「我不是說你,我爸就得過這病,現在都沒好利索……所以我對這個病很有研究。」

「啊!?你瞎說吧。」左熙穎一愕,下意識地道了句,還以為這又是出於那種自己最不期待的憐憫,卻不料單勇信誓旦旦道著:「這我騙你幹什麼,不光我爸、加上我媽、我,差不多都是抑鬱症患者。」

愣了,把左熙穎聽愣了,傻傻地看著單勇,可不知這話從何來,那眼光裡,自然是不信的成份居多。

單勇見師姐不信,一拍巴掌道著:「真的,你知道我家原來什麼情況麼?大多數人工資幾百塊的時候,我那時候零花錢就好幾百;大多數人騎自行車的時候,我爸就買皇冠了;你別看現在不咋地,以前咱在恆大貴族學校,那是數一數二的富二代噯,上高中時候,學校那漂亮妞追著跟我早戀……真的,不騙你。嘿嘿,不過她們可沒師姐你漂亮。」

左熙穎猛地被逗得哈哈一笑,不經意間,再有什麼沉重的話題也擋不住猝來了樂子,下意識地問著:「那怎麼可能有抑鬱症?我見過你媽媽,一點也不像。」

對那位開朗的老闆娘還是頗有印像的,此時左熙穎倒覺得單勇有故意的成份,不過對這種另類的勸慰方式也心存著一份感激。

卻不料單勇臉上也黯然了,一點也不裝出來的,輕聲道著:「這涉及,就像你心裡的事不願意告訴別人一樣,我也從來沒告訴過別人……不過咱倆同病相憐,我瞞你就沒必要了……就我上高三那一年,我爸把所有的積蓄都拿出來,還貸了五十多萬,盤下了英雄路段一個酒樓,就現在驢肉香火鍋,那時候叫驢苑酒樓,地段好、人氣高、我爸又請得是德州來的驢肉師傅,回頭客又多,那時候紅火到呀,酒樓門口,排隊等的人,比吃飯的還多,要以我爸的想法啊,用不了一年這連本帶利能全部收回投資來……」

嘆了口氣,知道即將來的變故,左熙穎還是下意識地問著:「那後來倒閉了?」

「啊,到現在我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先是質檢和工商上查,三番五次查,還要帶食材樣品回去化驗,那怎麼可能有假呀?我爸老實了一輩子,隔天賬不欠,隔夜的肉不賣,隔行的事從來也不干,行裡人都知道他是個老實人……我估摸著是生意太好瞅得別人眼紅,這事還沒完,緊接著又是大報小報登著驢苑酒樓涉嫌食品摻假和和滷肉裡檢測出來硝酸鹽的新聞,一下就把生意攪黃了,誰家的鹵料裡能沒有這種成份?後來連廚師也被人挖走了,一百多萬的投資,只開了四個多月,連貸款都沒還上,就那麼倒了。

我爸當時就被氣得下不了床了……他媽媽的,我到現在都不知道誰使的黑手。」

單勇仰頭長嘆著舒了一口心中的濁氣,心結再說起來,還真是滿腹抑鬱。說著從來也不願觸及的這段往事,那是心裡永遠的痛。

「那……左熙穎囁喃著,卻是沒有問下去,不過此時,看著單勇如此落寂的表情,忍不住泛起了同病相憐的情愫,安慰也似的伸著手,輕輕地、柔柔地握上了單勇的手,單勇回頭看著,繼續說著:

「再後來不用說都是悲劇了,店盤出去,家裡的房子、車還有傢俱全賣了,我們家窮得連我的學費都交不起了……我媽看我爸病懨懨那樣,也破釜沉舟,一咬牙,乾脆都迴響馬寨老家,眼不見心不煩,我媽想得也對,再讓我爸呆在市裡,沒準生意賠了,連人也得賠上。那時候別說我爸,就我一時半會都返不過個勁來,不過還好,撐過來了。」單勇道,話再簡略,也剔不去那點悲劇的色彩。

這其中要經歷多大的心理壓力左熙穎想像得出,似乎相比自己而言,要重了點,輕輕地問著:「那你們怎麼挺過來的?」

「還能怎麼挺?老百姓麼,還不就咬著牙就挺過來了,不過也挺難的,我爸一下子從富翁成了窮光蛋,三兩個月走路都打起趄,回了響馬寨老家他還是那樣,我媽就急了,罵我爸說:看你那窩囊勁就來氣,不就賠了倆錢麼?老娘嫁給你的時候,你還不和現在一樣就個窮光晨……你活不過來拉倒,老娘再找個像男人的嫁了,連兒子也不跟你的姓,省得看著你這蔫樣鬧心……

單勇說著家事,惹得左熙穎一陣好笑,學了老媽幾句,跟著單勇的語氣變得柔和了,變得舒暢了,笑著道著:「還虧我媽這麼刺激我爸,後來我也輜了一年學,我們一家三口,找了村裡兩個大工,修了老房子,老頂山這一片的旅遊又興起,我們回老家也是歪打正著了,正好開了個農家樂,雖然沒以前那麼拽吧,可總算也渡過難關了。」

一個簡單的身世故事,聽得左熙穎有那麼高興不起,幸福的人生處處相似,而不幸卻是千種百種不同,看著師姐這個樣子,單勇還以為她耽於那抑鬱症,直道著:「其實這病就是自己把自己想出病來了,那時候我爸媽包括我,都難受,你要靜下來想想這些事,那誰也受不了這打擊,都得抑鬱,可沒辦法,得撐下去呀。後來發現這幹活是個好辦法,每天一身呢、一身臭汗,累得要死,就顧不上抑鬱了,然怨就忘了……」

忘了,說得倒輕巧,單勇側頭看著左熙穎一笑,似有不信,又是勸著道:「這要不行,再教你個辦法,你往好處想,想高興的事呀,咱不能老朝前看,咱朝後看,比如咱生活差了點,噯,想想南非索馬里窮國家,老百姓連褲子都穿不上呢;比如咱們兜裡沒錢,你想想人家越南鬼子、想想人家朝鮮棒子,一個月才掙十幾塊錢人民幣……這傢伙一比較,咦,幸福指數蹭蹭就躥上來了,一下發現咱們居然生活在天堂裡呀,呵呵……真的,這辦法可管用了,要不還有個辦法,我鬱悶了,我就想想傻大鵬,那傢伙只要一張口,什麼煩惱都沒呃……」

說得眉飛色舞,聽者笑意盈然,提到雷大鵬,左熙穎自然是忍俊不禁了,看把師姐逗樂了,單勇笑著直側頭看她的表情,左熙穎不好意思了直側頭,不讓單勇看到她那種哭笑不得的樣子,不料一動間,還拉著手呢,下意識地要抽時,手緊了緊,再回頭看時,卻是單勇故意拉著,左熙穎使勁地往回抽,單勇拉著不放,耍賴般地說著:「是你主動拉我的,我還沒拉夠呢,我怎麼覺得一點都不鬱悶呢。」

「討厭、討呃……」左熙穎生氣般地,另一隻手捶著單勇的胳膊,使勁抽回了手。單勇沒心沒肺的笑著,放手時,卻是隨手把藥瓶和水瓶遞過來勸了句:「那,給你,就這點毛病需要吃藥麼?儘量別吃藥,是藥就有三分毒,高興就是最好的良藥。」

左熙穎接在手裡,驀地眉睫一動,心裡湧起了感激卻是讓她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好像是記憶第一位不把病當病,也不把她當病人的一位。默默地把藥裝進包裡,這個小小的插曲卻像放下了她心中的一塊大石頭一樣,等抬頭時,有點釋然地問著單勇道:「有些道理我也知道,可就是免不了有時候胡思亂想。

「那你朝思亂想什麼呢?」單勇八卦地問。

「暫時不能告訴你。」左熙穎笑著一側眼,賣關子了。

「不說也知道,太安逸了,你要像我們這些快畢業了,收入,沒有;工作,沒有;房子、沒有;啥都沒有,一出校門就逼著你掙錢養活自己呢,那還有時間抑鬱。你看我,多開朗,以後你抑鬱了就想想我,想想大鵬,保管你想到病命……等等,我接個電呃……」

單勇說著,說得左熙穎心胸登時開闊了好多,饒有興致地看著單勇這樣子,左熙穎倒覺得真是一劑良藥,最起碼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就瞎吃瞎玩瞎高興了,根本沒有煩心事似的,這也是她鬼使神差約著單勇大清早來登山的原因。

單勇正接著電話,嗯嗯了幾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驚得從凳子上站起來,又氣得坐下了。

於是左熙穎彷彿感覺到戲劇性的變化來了,單勇可不像他嘴裡吹得那麼開朗。一下子,臉拉長了,貌似很生氣,不過對著左熙穎沒有發作出來,說了句我回去再說的話,扣了電話,這表情就像左熙穎的秘密被窺破一樣,剛剛那股高興勁道蕩然無存了。

出事了!?左熙穎心裡暗揣著,輕輕湊上來,看看單勇,小心翼翼地問:「有事了?」

「沒事。」單勇一激靈,強裝笑顏了。

左熙穎驀地不高興了,道了句:「你事情都寫在臉上,還沒有?」

咂,單勇好不懊喪的表情,一嘆氣,一拍額頭,愁容滿面,典型的習慣性抑鬱症狀發作,不好意思地喃喃說著:「沒啥大事,論文被掛了。」

「畢業論文?」左熙穎問。

單勇點點頭,苦笑著道著:「怕什麼事吧,什麼事還就偏發生。這破大學,就不讓人好過。」

談到學習了,左熙穎知道他是個什麼水平,一派大姐的樣子,斥著道:「不好好學習賴人家學校,活該,是不是又在網上胡亂抄了一氣?」

「絕對不是,和我學習根本無關,那論文水平絕對過硬,要不過,那是老師有眼無珠。」單勇凜然道。左熙穎看單勇這麼確定,倒嚇了一跳,笑著問:「不會吧?我怎麼覺得你像什麼也不像個才子呀?」

「這情況你不知道,司慕賢給我寫的,賢弟水平可過硬,文辜上省報的水平。」單勇道。

「啊?你找槍手寫的?」左熙穎眉頭擰著,愕然不已了,單勇不覺羞愧地點點頭,解釋著道:「我和大鵬的畢業論文,都是他寫的,平時就有作業都是他的事,他基本相當於我們倆的秘書。」

「要論文沒問題……就是你的人品問題了吧?」左熙穎笑著道,促狹似的笑容,總覺得在單勇身上發生的事,都透著那麼一股邪乎勁,能讓人笑掉牙的邪乎勁。

這不,又來了,單勇苦大仇深地道著:「不是我一個人掛了,是我們三個都掛了,連槍手都掛了,一個系就打回來我們仨……我就不信了,不能我們仨人品都出問題了吧?還沒答辨呢就被打回來了…………得了,師姐,我勸你幹嘛呢,把你那藥給我吃兩顆,鬱悶死我了,我快得抑鬱症了。」

左熙穎一愣,打掉單勇伸過來的討藥的手,驀地一噴,直笑得前附後仰、花枝猛顫,笑將停時,只要不經意瞥得單勇那氣不自勝、哭笑不得的樣子,再想想這仨人掛住一對半,又忍不住笑了,好一會兒這勁才過去,左熙穎卻是安慰道:「那怎麼辦?現在回去?我和你一起想想辦法。」

「不用,甭理它,掛就掛了,又不是沒掛過。回頭我瞧瞧誰故意折騰我呢,我們哥仨天天去往他家扔磚頭塊去……走,玩去,不能耽擱了玩。」

單勇道著,豪氣一來,郁氣俱去,一伸手。

左熙穎抿著嘴,訝異地看著單勇,然後很意外地報之以欣賞的一笑,被單勇牽著手,向山上登著,她聽著這種另類的解決方式,幾次想笑,都忍著,不知道通過這種方式能不能解決得了,不過左熙穎很確定的,這事嘛,肯定讓單勇抑鬱不了。

於是繼續向山頂登著,幾乎垂直的台階,不時開著玩笑打鬧的兩人不一會兒便氣喘吁吁,往終點的路,還有很長很長,玩得這麼高興,還真沒時間顧得上什麼抑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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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草包一群計難出

「嘭」聲教室門巨響,雷大鵬和司慕賢摔門出去了。教室裡鴉雀無聲,看著兩人離開,然後慢慢地響起了竊竊私語。

「怎麼回事,怎麼就他們仨被打回來了?」同班苗麗道,經常被雷大鵬稱為豆花的那位,問著背後的趙輝,這貨有點孤芳自賞地一抹漢佳n頭,有點幸災樂禍地道著:「活該,讓他們拽,實習了幾天還拽得上電視了,拽到頭了吧?倒灶塌鍋了吧!?」

「什麼人啊你。」苗麗窕了一眼,不問了。再問左邊的李報春時,這位市區的學生很內行地道著:「不是偏題就是抄襲唄,今年咱們系裡還是宋教授把關,嚴格著啊,趕緊準備答辨吧。」

「少清高啊,能有幾個不抄的。我的就是抄的。」苗麗壓低聲音道,座位離司慕賢的女朋友劉翠云不遠,生怕被人聽到,又壓低著聲音問:「那宋教授不是退休了麼?」。

「這你就不懂了,宋教授是咱們系的金字招牌,他學生裡當縣長、副市長甚至省級幹部的都有了,到地方教育系統接洽招聘和儲備的事,還沒人比他面子大。校長還專門把老將請出來主持呢。」趙輝道。

「再面子大也不行,就咱們市都超編百分之三十了。」

「不一定非當老師嘛,路多著呢?」

「算了吧啊,每年一類本科回來多少人呢?北大清華的都不缺,咱們個類的,跟人家搶飯碗,搶得過嘛,市直幼兒園招得都是研究生。」

「拜託,這是拼爹時代,誰跟誰拼文憑呢!?」

「我也拜託啊,有個好爹,誰住這破學呃……

李報春和趙輝爭執起來了,反正也是個爭不出結果來的問題。其他人呢,對於本班這三個二貨同時被掛,免不了有那麼慶幸的成分在內。

於是這小話傳什麼的也有。

有人背地裡高興著,不少被雷大鵬冠以各類花外號的女生小聲議論著,像雷大鵬這貨,就不該讓他畢業;有人猜測,這三位的論文肯定來歷不明,沒準是撞牆了,上一屆就發生過不同班的兩學生交同一篇論文的事,結果後來傳出來,都是網上找槍手買的,一時傳為笑談了;當然,更多的人猜測是不是學校有意卡這三位,畢竟上次鬧事的餘波未平。

誰的骨子裡都有那麼點幸災樂禍的因子,特別是看到別人倒霉的時候。包括班長丁一志在內,是他在宣讀論文答辨通知的時候,最後才故意引爆矛盾一般,輕描淡寫地說了句:「雷大鵬、司慕賢,還有單勇,你們三位先不用準備答辨,論文沒通過。系裡通知你們重寫。」

就這一句引爆了全班的小地震,此時聽著週遭同學的竊竊私語,像一曲美妙而動聽的音樂一般讓丁一志心裡暗暗得意不已,曇花都有一現的時候,終於等到這三位現眼了。

「班長,這怎麼回事?」王華婷叫著旁邊的同學讓了位置,和班長坐一塊了。

「什麼怎麼回事?你說他們仨?」丁一志問,依然是嚴肅而公事公辦的樣子。

「還能什麼事?你從那兒拿的答辨通知?」王華婷道。

「系辦唄,班主任通知去拿的,他們三個的論文被全剔出來了。答辨排序沒他們的名字。」丁一志道。

「不對呀,雷大鵬和單勇寫不成那正常,不至於司慕賢的也不過關吧?他什麼水平咱們都瞭解吧?」王華婷道,那位酸賢弟在文學的造詣和雷大鵬的吃材相當,一般人難望其項背。

「也不一定吧,審題偏差總是有可能的,他寫得是潞州文化一類的論文,不在系裡給出的選題之內。」丁一志道。

王華婷愣了下,這哥仨,個頂個另類,連司慕賢也沾了那麼點習氣,處處要標新立異。真要是連初審都打回來,那肯定麻煩了,但她最擔心的麻煩還不是司慕賢。另外那倆更另類的還指不定得整出什麼事來呢?

想到此處,騰地起身,丁一志問了句什麼,她也沒顧上回答,匆匆地奔出了教室,直往系辦而來,奔到三樓系辦,門口驀地站定了,系裡正開會,透過門縫看得到系主任王恆斌、班主任任群以及系裡的老師都在,還有學校的幾位領導,每年這個時候都會由本系和學校的正副教授、高級講師組成答辨委員會,這個會她可不敢打擾。

躡手躡腳走了,下了樓,卻是連教室也沒心思回了,直出了門廳,這煩心事擾得得心煩意亂,摸著手機,拔著單勇的電話。

更鬱悶的事來了,電話被掐了口氣得她有想摔了手機的衝動。

正準備回去,不料不經意間看到了思想者雕塑下傻坐著的哥倆,王華婷踱步慢慢走近了,想安慰幾句,畢竟捉馬鄉呆了那麼長時間,彼此間相互照顧已經成了習慣,走近了,更近了,聽到了這兩人的商量了……

「媽的,這他馬誰整得,等我查出來有他好看,非把我爸的城管隊帶過來,揍他丫個生活不能自理。」雷大鵬在發牢騷。

「那管用嗎?要管用我也抄傢伙上。」司慕賢嗆了句,雷大鵬這貨解決辦法的方式只有一種,揍他丫的!

不過這辦法明顯解決不了,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雷大鵬被嗆得直梗脖子,怯然道著:「那怎麼辦?你水平這麼高都不管用,我和蛋哥再寫一篇,再被打回來怎麼辦?就打不回來,答辨不過怎麼辦?二辨不過怎麼辦?我覺得這就不是論文的事,有人整咱們呢,班裡抄的、買的多呢,憑啥把咱們原創的打回來了。」

「我也覺得納悶,不該呀,王主任吧挺關照咱們的,任老師吧,巴不得咱們早點畢業省事呃……你說還有誰跟咱們過不去呀?」司慕賢愣眼問。雷大鵬一劃拉手指道:「你笨呀,除了王主任和任老師,基本都和咱們都過不去,你覺得你招誰待見?」

這話說得,讓司慕賢老大不高興了,不過也是事實,不管是學校還是那位老師,誰喜歡不聽話的學生?

王華婷正要上前,卻聽得雷大鵬牢騷發著:「蛋哥怎麼還不回來。」

司慕賢隨意道了句:「顧得上麼,正和左熙穎逛森林公園呢,別說個畢業證了,就燒他家房子都未見得能回來。」本來準備上前的王華婷聽得此言,心裡像被針刺了一下樣難受,腳步下意識地停住了,臉上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

就聽雷大鵬仰著頭道著:「那倒是,蛋哥一慣於見色忘友,我估摸著呀這關難過了,就蛋哥都要折這兒了。」

不經意回頭時,雷大鵬正看到了雕塑後的王華婷,一愣,捅了捅司慕賢示意了下,兩人看著王華婷,王華婷卻是掩飾不住地忿意,舒了口氣,勉強說了句不帶情緒的話問:「你們準備怎麼辦?」

「這不正想辦法呢嗎?」雷大鵬道。

「老老實實重寫一篇我去問問任老師究竟怎麼回事,千萬別胡來啊,不一定是誰要和你們過不去。」王華婷道著,連她一時也說不清楚這其中的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過這話可聽不入耳了,司慕賢悻然撇撇嘴什麼都可以質疑但對於自己水平的質疑,相當於質疑雷哥吃才,太過委曲了,還指不定能不能求全呢。不獨是他,雷大鵬也一樣地撇撇嘴,根本沒搭理黨花的勸說。

「你們自己看著辦吧啊,反正我是為你們好。」王華婷也被這哥倆的態度刺激了下,撂了句扭頭跑了,好生氣的樣子。

這哥倆看著團支書的背影,雷大鵬從熱烈追求到心灰意懶卻是感慨良多,直嘆氣道著:「我爸說得對啊,女人如狗誰有本事誰牽晨……我這輩可算是沒這本事了。」

司慕賢暮地回頭,從雷大鵬的眼中依然看到了無限留戀這一次,卻不像以往那麼透著吟邪,而是那種純淨而且期待的目光,想了想,轉移著話題道著:「別鬱悶了二哥,就你那家底,畢業後能牽好多只漂亮狗呢。」

「那倒是,不過那就沒意思了。」雷大鵬搖搖頭,一派純情的樣子,司慕賢卻是一把摟著雷哥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鬱悶吧!?傷心吧!?失落吧!?

還就啥都有,無法形容此時的心情,以前頂多是雷大鵬或者單勇被掛急得抓耳撓腮,現在可好,哥仨一對半難兄難弟,而且等著的蛋哥也遲遲未歸,這連個出主意地都沒了共兩人的電話鈴都響了,一看是那群狐朋狗友的,卻是連接的心思也沒了,都沒搭理。

正鬱悶著,可有人興高彩烈來了,遠遠地喊著:「傻雷、慕賢……你們在這兒呀,讓我們好找,前天就回來都不通知弟兄們,這咋啦都拽得。iq0毛朝天了,電話也不接了,靠……喂、喂,小廣場,雷哥在這兒呢,都來」

邊喊著雷大鵬和司慕賢,還邊沖電話喊著,是臭腳趙向陽,電話一喊,從教學樓、從林蔭路、從宿舍的方向奔來了幾位老哥們,老包、麻桿,都體育系、電子系那群貨色,個頂個興高采烈,直圍到了席地而坐的兩人四周。

「喲,雷哥帥了。」有人摸著雷大鵬的腮幫子恭維著。

「喲,賢哥也拽了。」有人摸著司慕賢的腦袋讚著。

「沒瞧見兩位哥哥都臉大了麼,不待理咱們了。」

有人發現不對了。

雷大鵬不迭地打掉這隻手,又擋著那隻手,饒是擋來擋去,還是被兄弟們輕薄了若干下,平時倒不介意,不過這回火大了,直罵著:「滾滾滾滾,都他馬滾,老子論文被掛,正煩著呢。」

「雷哥,你不經常被掛麼?這有什麼鬱悶的?」臭腳訝異地道。

「不早說,兄弟們給你買一篇去,多大個事。」麻桿拍著胸脯,直要大包大攬了。老包呢,指著司慕賢問:「有賢哥在,你愁什麼呀,讓他給了整一篇不就得了。」

「他也被掛了。」雷大鵬不動聲色手指往一側側指指。

這下子,哥幾個都愣了,還有更猛地,雷大鵬又道:「蛋哥也被掛了,全中文系就我們仨,沒答辨就被打回來了,擱你們,你們高興得起來?」

哈哈哈……群兄弟仰頭狂笑,這三位哥哥每回一見面就有樂子,今天這個樂子最大。

老包笑了幾聲迸了句:「嘿喲,嘿,這事邪性了啊。是不是有人故意整三位哥哥?」

這一說,都笑不出來了,互相看看,本來大老遠兄弟見面多喜慶的事,這搞得都鬱悶了,鬱悶中臭腳趙向陽小聲道著:「有道理,不會是學校裡誰使絆子吧,沒準故意讓三位哥哥拿不上畢業證。」

「就是,他馬學校可損了,有的差幾百塊學費沒交齊,人就是不給畢業證,通融都不行。」體育系一位加著料。

「有可能。」老包蹲下來,分析道:「從咱們捅了馬蜂窩,愣是什麼事也沒有,麻桿連檢查都沒寫,就這麼沒事了,我就嗯……是不是誰想陰咱們?」

「就是就是,老師裡頭爛人多呢,上上屆就有一貨,漂亮女生不脫了讓人過過手,人考試就敢不讓你過。」

「對,有這事,不過打點打點應該能過吧?就雷哥這樣,不至於誰想潛規則他吧?」

「不對不對,不應該是這些事,他們仨人同時被掛,那就說明非常有針對性了,根本不是你們想的那事。」

「要不,還是上回那事!?」

兄弟們七嘴八舌,個個幫忙分析著,意見漸漸統一了,雷大鵬凜然加入到眾人行列中,怒髮衝冠地叫囂著:「兄弟們幫我查查是誰,回頭裝麻袋裡揍他娘個半死。」

十人成虎,這時候連司慕賢也有點相信這是某人的刻意為之了,不過可惜的是在這個層面上,無從知道上面究竟是誰,哥幾個商議了大半天,明顯都有點志大才疏,想不出好辦法來,半晌臭腳趙向陽直提醒著把款姐宋思瑩的正事誤了,什麼事呢,要大請這實習歸來的哥仨,這當會,連雷大鵬這吃貨也沒心思了,不過老包又唆導著,款姐姨夫就是後勤校長,這事說不定她能幫上忙,再說還請蛋哥回來,有蛋哥在,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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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4 02:25:55 |只看該作者
第62章初生之犢不畏虎

從森林公園下山,載著左熙穎在市區遛達著直回凱萊悅酒樓,一上午電話不斷,只接了一個還是被騷擾得不行了才接的,卻是宋思瑩要請客的事,本來不答應的,不過想到論文被掛的事,再聽把雷大鵬和司慕賢也叫去了,單勇一口應承了。款姐宋思瑩名聲雖然不怎麼好,不過單勇知道,要說商量著辦點什麼事,宋思瑩卻是要比他那幫狐朋狗友強過不少。

回到了凱萊悅酒店門口,嘎聲剎車,左熙穎跳下車,剛把車倒一下子,卻被左熙穎抓著車把手了,單勇愣了下,凝視間,相視而笑了。

沒有客套地請吃飯那一套,左熙穎直接問著:「需要我幫忙麼?」

「幫什麼忙?」單勇問。

「論文呀?」左熙穎笑著不知道是真是假,直說著:「當槍手嘛,我肯定不至於比司慕賢差;要論人脈嘛,說不定更簡單。你知道我爸說話的份量。讓你破格錄取研究生都沒問題。」

「我有自己的解決辦法,這麼大點的小事都求您和左教授幫忙,至於麼?」單勇做勢,非常輕鬆。心裡卻是暗道著,就咱這樣還讀研究生,算了吧啊。

「那好,聽你的……不過u果你解決不了,一定告訴我啊。」左熙穎笑著道,其實她很想看到單勇恬著臉求她的樣子,而且真不願看到因為論文被掛把單勇搞得抑鬱的樣子,雖然表面上輕鬆,不過左熙穎知道背地裡,又要抓耳撓腮絞盡腦汁想法子了。

不過她期待的都沒有看到。單勇還是很輕鬆地道著:「一定告訴你,不過是解決之後。」

左熙穎笑而不語,告辭著,挽留了句吃飯的話不過單勇婉拒了,直說凱萊悅已經沒有能超越太后十三花的好菜了,左熙穎知道他有心事,沒有挽留。直到看不見單勇的身影,這才抬步朝酒店回來,看看時間,卻是已過中午了。

進門就被吧檯的服務員叫住了,告知左教授在餐廳等著左熙穎謝了聲,直上七層餐廳,父親和姐姐都在,看著左熙穎小女孩一樣乘興歸來的樣子,左南下和大女兒暗暗地換了眼神,那嚴肅的談話嘎然而止了。

單勇車騎得飛從凱萊悅酒店躥到頤賓酒店過了三條街,淨揀著小胡同鑽,半路又被電話催了幾回,剎車停到酒店門口的時候,門廳處的濃妝照人的宋思瑩早等得不耐煩了,奔上來迎著,邊走邊埋怨著:「都快吃完了也不見你,忙什麼忙?論文都被掛了,還忙個屁呀。」

「美女你說話文雅點,我倒無所謂,讓人聽見小看你呢。」單勇開著玩笑。

「切,少見多怪,沒見過姐們捋著袖子打架呢。走快點。」宋思瑩乾脆背後推著單勇一點也不避嫌。上樓的幾步間,單勇回頭問著:「這唱得那出,慶功宴?」

「可不,姐們要知恩不圖報,那才叫人小看呢。我給老包他們幾個一人配了套野外裝備,傻雷愛吃,姐給他弄了張海鮮樓的會員卡,司慕賢這狗頭軍師也不賴我給他找了張購書卡。送你什麼呢,我得好好想嗯……要不送你套海竿怎麼樣?你不愛釣魚麼?」宋思瑩問,殷殷切切,這感謝卻是真的。

驀地單勇對這位打扮得頗妖冶的款姐多了幾分好感,好歹人家知恩圖報這樣總不是假的。不過邊走邊婉拒著:「算了那有心思釣魚去,我都成魚上砧板了我們論文究竟怎麼回事?你有消息麼?」

「那有那麼快,我剛告訴我姨人……不過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啊,我聽說是學校和你們系裡聯合組成的論文答辨委員會,究竟誰把你們一塊卡了,我還真不知道。不過別急,下午就有消息了。」宋思瑩說著,迎著單勇進了包間。

一進就亂,眾哥們捧星戴月般把蛋哥和款姐請到了上座,這桌菜卻是已經吃了七七八八,宋思瑩又專給單勇點了兩道菜,此時單勇那還有心思吃,一擺發走了服務員,對著這干鬧事的兄弟們道:「兄弟們,哥這回有難了,你們幫不幫?」

「廢話不是,那還用說,幫!」

「對,幫。」

「啥也不說了蛋哥,不就論文被掛了麼?兄弟們給你找幾十篇去,你盡好的挑。」

「就是嘛,這多大個事。」

眾兄弟藉著酒意,個個拍著胸脯,二話不說了,宋思瑩看著這群貨色咯咯直笑,滿桌沒一個能寫成論文的,唯——個能寫出來的還被掛了,不料單勇搖搖頭又道著:「要論文的事,我還用找你們?我想了一路,要光我或者大鵬被掛了,甚至兩人都被掛,那正常,就論文的事。可連賢弟都被掛了,這就不是論文的事了,我們哥倆的都是他代筆的,賢弟的水千你知道吧?他的生活費都是靠稿費掙的,這水平不比學校那個講師教授差多少,他要被掛,那這裡面就有事……說不定還就是有人不讓我們安安生生地走。

有道理,這事剛剛已經討論過了,而且在這一點,已經達成共識了,老包問著:「那蛋哥怎麼辦?你說打架沒問題,幹這事,怎麼幹呢?答辨委員會好幾個教授講師呢,你知道是誰呀?」

「就是啊,蛋哥,我們剛才還討論這事呢,沒法鬧呀?」雷大鵬為難地道,把吃的當敵人了,直端著一盆燉激,面前已經一堆激骨頭了。邊說邊和著酒吃得滋吧滋吧津津有味。

「好鬧,既然不知道是誰,就都干翻,不就個答辨委員會麼,把這些什麼狗屁委員會都收拾了,什麼個逑答辨,咱們說了算怎麼樣?」單勇拍著桌子,血性上來了,火大了。

「就是,你顆頭、我顆頭,打爛去他逑,干。」雷大鵬噴著附合,哥倆的世界觀在這一點上嚴重雷同,都是玩要玩得帥、活要活痛快。

卻不料這回沒有應者云從了,滿桌皆靜,不是側耳傾聽,而是都被這個宏偉設想嚇到了,單勇回頭看了看宋思瑩,宋思瑩也愕然了,以前覺得單勇小心小膽,現在才發現,這是顆狼膽,該小的時候很低調;該大的時候,能賽過熊心豹子膽,這要是把答辨委員會的都「干翻」了,那可比搞一個經營食堂的夏胖子影響要大,當然要更惡劣了。

「我初步設想了一個計劃,冠了個牛逼名字,叫屎盆子計劃怎麼樣?」單勇徵詢著,又解釋了句:「意思是把這屎盆會給他們委員會的挨個扣上,讓他們個個乖乖聽話,不聽話就跟苟國平樣,收拾得他翻不過身來。」

還是沒有敢應聲,都面面相覷著,目光到雷大鵬身上時,這貨正端著盆喝激湯,一瞅眾人眼光不對,馬上放下了,抹抹嘴,指著盹盆解釋著:「尼馬都看我幹什麼,好像我端著屎盆子似的。」

噗噗噗一陣笑聲,又被雷大鵬逗樂了,不過對於單勇的計劃,可沒人敢接茬了,飯上來了,單勇邊吃著邊回頭問著宋思瑩道:「款姐,想謝我就幫我這一次,雖然你把我當槍使,可我把你當朋友啊。」

這擠兌得,宋思瑩在人前好不難堪了,勸著道:「單勇,不是我不幫你,你這膽子也忒大了,那有這麼鬧事的?答辨委員會不是教授就是高級講師,雖然說不值錢吧,可也不是夏胖子能比的……你們別胡來,我再讓我姨夫想想辦法。」

這倒也是,宋思瑩識得厲害,在座除了司慕賢還算個遵紀守法的,剩下的可都不怎麼地了,她基本上能請出來,都是打手規格的,以前也請過這群貨,典型的手法是蒙條麻袋揍一頓,然後找上垃圾堆一扔了事,可總不這麼著整人家教授講師吧?別說她,就那哥幾個也未見得敢幹這事。

「看把你們嚇得,聽聽我說細節你們再做決定,要真有危險,款姐,這次不用你吭聲,我擔著。兄弟們咱們可處了不是一年兩年了,我是個把兄弟往坑裡推的人麼?要不是我這張臉認識的太多,我自個就干了。」

單勇邊吃邊慢條斯理說上了,這辦法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出來的,或者說,在自家飯店倒閉之後,他就曾經輾轉反側過許多次,想過許多種迅速把一間飯店一家人整垮的辦呃……相比這些小事,那偉大而腹黑的設計簡直就是大砲打蚊子了。

果不其然,這辦法聽得宋思瑩眉頭漸漸舒展了,聽得兄弟們心裡的懼意漸漸消失了,不但消失,而且都笑了,惡作劇似的笑了,雷大鵬的眼睛亮了,司慕賢卻是皺上眉頭了,在思忖著老大說法的可行性。不過,似乎沒有脫出學生裡那種損人不利己惡作劇的範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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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曾經同行成陌路

「同學們注意啊,我再強調一下明天的答辨需要注意的事項,一定要注意開場白、結束語的禮儀;在答辨中要坦然鎮定,聲音要大而準確,特別強調千萬別帶地方口音,一定要說普通話啊……對提出的疑問,要審慎地回答,對有把握的疑問要回答或辯解、申明理由;對拿不準的問題,可不進行辯解,實事求是地回答,態度要謙虛……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克服怯場心理,都是咱們學校的講師教授,不需要緊張。還有,選題涉及的問題大家都仔細想一想,必要時要用筆記整理出來,寫成發言提綱,在答辯時用。這樣才能做到有備無患,臨陣不慌。」

任群站在講台前,細細羅列了一大堆,這是她帶的第一屆需要論文答辨的畢業班,而潞院從師範類專科院校升級到本科類院校,這樣有組織的答辨也僅僅是第三個年頭,能教的經驗,能說的細節,已經說了若干遍了。看看全班的學生裡,都偌大的人了,還是不入眼的很。

女生在嘰喳著,一看那樣子就是緊張情緒催的,不是問著不著邊的話題,就是幾個人交頭結耳,根本沒心思聽老師講。不多的男生裡也夠嗆,翻一堆論文紙的、托著腮發呆的、還有抱著筆記本亂搜索記要點的,越到這最後關頭,班裡反而亂嘈嘈的,都鎮定不下來了。

走了一圈,看著幾個空座位,驀地想起個事來,到了班長面前,小聲問了句什麼,班長環視了全班一眼,悄聲回答:「兩天都沒來。」

那仨可夠鎮定,不過讓任群也有點不鎮定了。又問著交論文了沒有,班長丁一志搖搖頭。

更不鎮定了,而且給氣著了,叫著團支書王華婷,剛剛發完答辨要點的王華婷似乎知道任老師要問什麼。出了教室門,一閉門。果不其然。任老師有點焦慮地問:「那三位呢?一志說他們兩天都沒到教室來了?」

王華婷默默點點頭,任群訝異了,追問著:「你知道怎麼回事嗎?怎麼連論文也不交了。寫不好是水平問題,打回來不交可就是態度問題了。」

王華婷又搖搖頭,訥言了,連她也聯繫不上這三位。何況在聽到左熙穎這個名字之後,她根本就沒有聯繫單勇的。

雖然大學裡經常三五天不見面的學生多得是,可在即將答辨的關頭連人影都不見,那就說不通了。王華婷好容易想到了一個能搪塞的事說著:「好像昨天他們一起去找康教授去了,趙輝說他看見了。」

「他找個別人有什麼用?再說康教授那麼古板,能買他們的賬麼?真是的。」任群道,康瑞保副教授是本系教古代漢語的老師,人比古漢語還古板。估計這三位要撞釘子了,鬱悶了句,拉著王華婷小聲安排著:「趕快去找找。讓他們今天務必把論文交上來,我找系裡再爭取爭取,看能不能讓他們明天參加答辨,就奇怪了,今年怎麼搞的,揀這三個搗蛋鬼掛,越不見人,我心裡越沒底……」

王華婷應了聲,進教室喚著劉翠云,兩個人快步下了教學樓,邊走王華婷邊問著:「你知道他們仨去什麼地方了?班主任讓盡快找到他們,今天務必交上論文,說不定還能爭取到明天的答辨。」

「我問問………」劉翠云邊走邊拔著手機,通了幾句話,站定了,回頭給了王華婷一個鬱悶的答案道:「他不告訴我。」

「慕賢不告訴你?」王華婷訝異地問。劉翠云點點頭,又加了句道:「不過他說下午就回來了。」

這一說,氣得王華婷胸前起伏,好不鬱悶,呆立了良久,一擺頭道著:「走,還不信了,找不著他們幾個……上次去醫院我認住雷大鵬他媽了,找著一個就連出三個來。肯定躲一塊商量什麼餿主意呢。」

出了校門,攔了輛車,急匆匆走了。

三人在哪兒呢?

不遠,就在雷大鵬家裡,這兒環境頗好,四層的大陽台上,可以看到小區婆娑的樹影和遠處的街道,此時,單勇正端著高腳杯,輕搖著杯中紅酒,閉著眼睛享受著從杯口泛出來的輕香,香味讓他輕輕呻吟了一聲,雷爸吃拿卡要的果真是好貨,抿了口,一伸手,旁邊的雷大鵬趕緊地端著瓶子,給蛋哥倒上了。

「行了,紅酒別太多,少點抿才有味。」單勇道,又躺在搖椅上晃開了。

這晃得雷大鵬眼暈了,不但眼暈,而且雷哥此時的腦袋也有點暈,說是干翻委員,可啥都沒幹,就擱自己家裡把他爸的好幾瓶好酒乾了,看單勇喝得這麼滋潤,雷大鵬狐疑地問:「蛋哥,有譜沒譜啊,連吃帶喝我可請你們三天了啊,你不是騙吃騙喝吧?」

有點不確定,以前被掛了,不是媽提著東西送人,就是老爸亂打電話找人托關係,第一次靠自己解決問題,也不知道蛋哥靠不靠得住,請客倒不心疼,就是最後一個論文答辨過不過得去有點心虛。

看雷大鵬這麼緊張,單勇卻是無所謂地道著:「你緊張什麼,咱們是先禮後兵,文武一起用,就不奏效,反正答辨委員會都要玩完,咱們不過,大家都不過了。」

「嗯,那倒是……靜如處女、動如脫褲,對吧?」雷大鵬一想到這茬,樂了,聽得單勇差點被紅酒噎著。回頭喊著司慕賢道著:「酸貨,完了沒有,磨嘰死你呀?」

「完了,來了。」司慕賢應聲著,從雷大鵬的臥室裡出來了,拿著一摞紙張,哥仨坐到了陽台的矮幾旁,抿著紅酒、嘗著果盤,這是最後敲定的時間到了,司慕賢打印的三人的論文,不過除了論文還有幾樣東西也打出來了,遞給單勇。單勇一看是宋思瑩傳的東西,淡淡地說著:「不用給我看,就五個委員,忘不了。」

不過看樣司慕賢多少還有點擔心,抽了一張放茶几上道:「老大。你讓他們詳細怎麼幹我就不問了,不過我得提醒你幾點。這一位。田學山,副教授職稱,四十二歲,這個人傳說是咱們潞院的暴發戶啊,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

打印的照片的簡歷放下來了,是宋思瑩的手筆,照片上一張肥嘟嘟的大臉盤,不像教授,倒像個大師傅。不過這大師傅可小覷不得,辦了藝術班掛靠著潞院,專門招高中生考取藝術類合格證,此次答辨委員會是副主席。雷大鵬拿著簡歷一瞅,不屑地道:「就這堆肥肉。還沒準壓過多少花季少女呢,干翻那是替天行道。」

司慕賢笑了笑,沒多言。師德淪喪如此,有些已經是公開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想說句不同的話都站不住腳。

單勇道著:「不用考慮他,看起來最難,不過我倒覺得他最容易。」

單勇揮揮手,不作考慮了,看樣已經準備妥當,司慕賢和雷大鵬互看了眼,詳細細節蛋哥沒太多說,只說干這種人最容易,他身上毛病太多,兩人知道蛋哥的水平,沒多問。繼續著。

「委員之二,郭啟深,44歲,高級講師,老婆是英語系,倆口都在咱們學校,蛋哥這位你也不陌生吧,掛過你的社會主義建設公共課,你和他吵過一架,人家讓你補考重修各一回。」

司慕賢又遞了一張,一個老帥哥的形象,也是答辨委員會的成員,單勇抬抬眼皮看了看,放下的酒杯,雷大鵬對這個倒蠻有興趣,直問著:「哎蛋哥,那天你不是說給老郭製造點家庭矛盾讓他們倆口子掐架,打得頭破血流就來不了,到底咋干來著。」

「嘿嘿,這個,隨後你問老包他們。」單勇沒告訴這張漏嘴,卻指著郭啟深的照片道了句:「這個人有點拽過頭了啊,和老婆一起開了個翻譯服務社,用學校的資源給自己賺錢,看不慣他的人多了。失道寡助,他要有事,身邊就只剩下看笑話的人了。」

微微被刺下了,是被單勇這種輕描淡寫的態度刺了下,連司慕賢也沒想到有些事這麼容易,比如查查別的,有什麼喜好、有什麼弱點、有什麼把柄之類的,宋思瑩還真比一般人強,查了一大堆呢。又放了一張,解釋說著:「這一位,梁鋒川,38歲,也是高級講師……」

「教咱們寫作,媽媽的,掛過我,還是我爸送了一千塊錢超市購物卡才讓我過了。」

雷大鵬道,義憤填膺了,那哥倆笑了笑,敢情這就是雷大鵬門門都過的秘決所在,能把四年讀下了,估計沒少往老師那兒送,司慕賢卻是攔著話頭道著:「可這個老師沒什麼把柄,不像郭啟深和田學山那麼張揚,就個普通老師。」

「既然掛過大鵬,那就讓大鵬有仇報仇,有冤伸冤,怎麼樣大鵬,讓你爸再跑一趟,給他送點,我隨後和他商量,這種明顯屬於委員會湊人頭數的,當不了家,關鍵時候說句話就成。」單勇道,雷大鵬謔笑著點點頭,敢情這一路他知道該怎麼辦,還就得意地不告訴司慕賢。

「拽什麼呀,還不是老一套,先送禮後打臉。」司慕賢笑了笑,卻是知道這兩位哥哥肯定要下藥,又遞過一張來,這回可嚴肅了,直說著:

「康教授這裡怎麼辦?51歲,獨居,喪偶後一直未娶,為人有多古板你知道的,而且這人,連宋思瑩也沒查出他有什麼毛病和愛好來,除了上課就是關在家裡修訂一本通假字典。是位老派的知識分子。」

這是個難題,雷大鵬咬咬嘴唇難為了,昨天三個人就去找這康教授了,可不料撞槍口上了,那康教授就沒找啥理由,翻開點名表問問單勇和雷大鵬,你們一共上了我幾節課?一句就把哥倆問傻眼了。然後就是「像你們這號人到社會上能幹什麼啊?」、「學校不會遵章守紀,出了校門那是要違法亂紀滴!」、「別以為走些歪門邪道能過得去,其他人那裡行,我這裡你們永遠過不去!」………等等之類的話把哥仨教育了個狗血噴頭,灰溜溜地從辦公室走了。

不是不爭不辨,而是實在沒有那點身正不怕影子斜的骨氣,別的老師尚可。但遇上這種油鹽不進的老頑固,怕就不好說了。

司慕賢和雷大鵬都徵詢地看著單勇,單勇抿了口紅酒,慢條斯理地說:「這個,我安排給麻三洋了。也不用考慮他了。」

話很勉強,司慕賢有點擔心了。不安地勸了句:「老大。別人吧我不介意,不過康教授,咱們不能太過份了。」

「放心吧,咱向來以德服人。是不是大鵬。」單勇笑著道,痞相很濃。

「對,揍這號人又沒成就感,還得被兄弟們小看呢。」雷大鵬樂顛顛地,打小就瞭解單勇,一俟那表情出來。八成沒問題了。

「那就剩下最難的了……」

司慕賢把最後一個簡歷放到了桌上,上面赫然是宋誠揚教授的照片和名字。更嚴肅地看著兩位品行不端的哥哥。

這個人名一出現,連雷大鵬也下意識地閉嘴了,宋教授的德高望重那是有口皆碑的,就即便最不齒老師行徑的單勇和雷大鵬。對這位也說不出一句誹謗的話來,滿滿的一紙簡歷,都是宋思瑩通過非正當渠道從學校檔案裡淘出來的。單勇拿起來粗粗看著,這是個從解放前走過來的人物,年紀和哥仨的年齡加起來差不多,光從教算到現在就半個世紀了,對老頭的課哥仨都記憶猶新,一位很慈詳的老人,最喜歡講的是《紅樓夢》和《三國》,從來不談及國事,是個徹頭徹尾的學者類人物,那課連雷大鵬也愛聽。當然,最讓人震憾還是老頭一古腦捐出藏書的壯舉,許多珍本轟動全省教育界和文化界了。

像這樣一位無慾無求的人,不管你怎麼不理解,心底裡總含著一份景仰甚至敬畏,單勇訥言時,司慕賢提醒著:「老大,我沒有佩服過什麼人,在生活中,你算一個;不過在理想上,我偶像是宋教授,你們可以笑話我酸也好,愚也好,我不會改變看法的,也不會同意你們對他怎麼樣的,別說干什麼,惡作劇也不行。」

分歧,最大的分歧就在這裡,這風燭殘年的總經不起一驚一乍吧?雷大鵬難為地看了看單勇,答辨委員會就剩這一位沒辦法了,而恰恰這一位還是主事的,討論了兩天還是沒有定論,想了若干種辦是對這個人毫無辦法,單勇放下杯子,看著司慕賢道:「你堅持我不反對,不過你堅持認為,你的論文應該過去嗎?」

「那當然,我寫了一年多,就改我都記不清多少次了。」司慕賢道,這確實是費了心血的。

「那好,這個人我們三個對付,不是讓咱們交論文嗎,好啊,原封不動,交上去,交給答辨委員會主席,既然他自詡清高正直,那咱們就和他據理力爭,憑什麼掛住咱們?他要說不出個所以然了,或者也是屈於學校某些人授意,那就別怪我撕下他的清高嘴臉了………現在很明白,要僅僅是論文的問題,大不了咱們再抄一篇也能過,不過要不是論文的問題,那咱們就怎麼寫也不會過,所以,咱們把這個難題給他放回去,他是主席,他總不應該不知道真相吧?」單勇道,兩天想清楚了其中的枝節,卻是一個以不變應萬變的辦法。

「這辦法好……那賢弟看你的了啊,讓咱過,咱啥都好說;不讓咱過,咱就跟他吵吵,比其他咱比不過,比不要臉還比不過他。」雷大鵬得意地道。

「他要固執己見,就把他整成光桿司令,看他怎麼主持沒委員的答辨。」單勇加著料。

「對,跟他吵吵,氣他個高血壓、動脈硬化半身不遂什麼的,那可是他自找的。」雷大鵬惡狠狠地道,這貨沒信仰,不是哥們,就是敵人。

司慕賢想了想,意外地點點頭,也許,這是一塊對偶像最好的試金石了。

三人碰杯的功夫,叮聲門鈴響了,樓下的門應聲音,雷大鵬訝異下,看看還不到中午,奔著到門口,一揭門應監控。立馬捂著聽筒回身說著:「快,黨花和翠花找來了,我靠……不是走漏消息了吧。」

「雷大鵬,開門,找你有事。」王華婷在門應裡喊著。

那哥倆做著手勢。收拾著東西,雷大鵬對著話筒說著:「馬上就下去了。」

「單勇和司慕賢呢?」王華婷問。

「在呢。一起下去。等會兒啊。」雷大鵬道。

司慕賢背著包,單勇拿著一堆這兩日收集的資料揣懷裡,三人相跟著下樓,一開單元門,王華婷冷著臉,劉翠云不好意思地站在支書身後,見面王華婷沒好氣地瞪了哥仨一眼道著:「任老師說了啊,讓你們今天務必交上論文,說不定還能給你們爭取到答辨機會。你們仨鑽那兒去了?大鵬,怎麼回事,又在一塊商量什麼?準沒好事。」

「沒什麼,寫論文呢。」雷大鵬軟軟地道,看了哥倆一眼。司慕賢也笑著道:「我們寫好了,正準備去交呢。」

「對,我正準備回去。你怎麼來了?」單勇問。

意外了,王華婷居然沒搭理單勇的話,剜了眼,反而關心著雷大鵬道:「你寫的論文呢?」

「哎喲,你不成心讓我難看麼?明知道人家寫不了。」雷大鵬道,好不羞赧,本來忿意十足的王華婷又被逗笑了,再問寫不了怎麼辦,雷大鵬一抱司慕賢道著:「咱有小蜜,呵呵。」

「那趕緊回去吧,窩在這兒幹什麼,不準備畢業啦。」

王華婷斥著三人,很有領導的風範,她前頭走著,劉翠云後面跟著,再後面那哥仨一搖三晃,不像個樣子,氣得王華婷幾次就訓斥幾句,堪堪忍住了,卻不料剛出小區門,更讓她氣結的事來了,嘎聲一輛紅色的MINI剎在小區門口,車窗裡,伸出來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腦袋,笑眯眯地對著她說著:「喲,王主席,您這是……來和傻雷私會?」

宋思瑩來了,不知道是約好了,還是巧了,王華婷忿意朝後看了一眼,沒搭理她,平時就話都不多說幾句,卻不料宋思瑩挑恤也似地招手喊著:「單勇、慕賢,來坐我的車,傻雷,你挺有福氣的啊,交了這麼漂亮的女朋友。」

明顯是那壺不開提那壺,雷大鵬翻著白眼,嗆了句:「管得著麼?幹你屁事?」

「喲……看你還不好意思啊,咯咯,單勇,慕賢,上來呀。」

宋思瑩逗了雷大鵬句,又騷擾著單勇和司慕賢,單勇還沒什麼動作呢,王華婷回頭狠狠剜了一眼,眨眼間,讓單勇好不逆反。

一瞬間掠過捉馬鄉的溫存,和這冷眼相加的落差何其大也,讓單勇的心挖涼挖涼滴;一瞬間看到她那麼不屑甚至於厭惡的眼光看著自己,挖涼的心幾乎凍結成冰了。

也在這一瞬間,單勇做了個也讓王華婷心涼的動作,直到了宋思瑩的車前,大搖大樣的坐到了副駕上,宋思瑩呢,好一副得勝的樣子咯咯笑著,王華婷一言未發,抬步走著,回頭喊了雷大鵬和司慕賢一句道:「要不,你們也上美女的車去?」

好不尷尬,司慕賢自然是和劉翠云走了,雷大鵬瞅了瞅車上,暗指著王華婷,也跟著走了,四個人到路邊等著攔出租車,宋思瑩卻是促狹地踩著油箱,掛著低檔,路過這幾位時,冒了一股黑煙,這才哈哈大笑地飈上路了。

一上路,宋思瑩心情頗好地問著單勇道:「喂,我怎麼覺得王華婷好像對你有點意思呀?」

「瞎扯,有什麼意思?他恨不得掐死我呢。」單勇不屑道,掩飾著自己從倒視鏡裡看後面的動作。

「那就更有意思了,要對你沒意思,那來的那麼多恨?」宋思瑩道,女人心細,比較騷包的女人更心細。

「有意思很重要麼?一出這個校門馬上就各分東西了,別說她,就你也未必正眼瞧我,」單勇道,努力把那段最美好的回憶壓在心底,環境在變、人也在變,回歸到城市,王華婷也回歸到了原來高高在上的學生會主席的樣子,再也找不到鄉下那種感覺了。

「這話我不反對,不過我可不敢不正眼瞧你。怎麼樣?其他人沒什麼問題,宋教授那兒怎麼辦?我提醒你啊,那老頭可七十多了,又臭又硬,校長都得讓三分,輕不得、重不得,我還真想不出什麼轍來。還有老康那兒,我們可沒辦法。」宋思瑩道。

「這個交給我們吧,我得光明正大扳回一局。」

單勇道。莫名其妙的一句,宋思瑩訝異地側頭看了眼,沉思著的單勇,那樣子有點正氣一身、凜然不可犯的意思,對照這貨的所作所為,惹得宋思瑩又是一陣好笑。

車在環東路的飈了幾公里,放緩了車速,兩人又密謀了良久,到了正中午才回到了學校,這一個密謀了兩天的「屎盆子」計劃,悄無聲息地展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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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4 02:26:25 |只看該作者
第64章步步陷阱無坦途

一輛白色的奧迪緩緩地停在潞州大酒店的側門之外的停車場,下車的田學山教授鎖著車門,看著愛車停在幾輛起亞、普桑、帕薩特之間顯得格外出眾,忍不住泛起幾分得意之色。提提整潔一新的衣領,邁著老闆步子向酒店門廳走來。

愛車那是身份的標識,肥肚那是有閒階級的標誌,再加上一頭齊領的長發,又憑添了幾分藝術氣息,這形象走到那,誰也不敢把田教授和以前潞院教音樂的窮老師掛起鉤來,進門功夫門童很謙恭敬了九十度的大躬,田教授卻是看也不看一眼,直朝著約好的座位看去。

人來了,一位穿著入時,神情惶成,眼神頗不自然的中年人,正坐在臨窗9號位置,一般情況下,兒女不咋地,家長都這慫樣。田教授徑直上前,隨意地問著:「是竇先生嗎?你打電話約我?」

「哦,田教授是吧,眼拙眼拙,請請……」對方好不謙恭,直請著田教授坐下,近看這位約自己的中年男一副肥臉泛油光、眼睛放亮光的樣子,田學山知道又來好主顧了,以自己和各類家長打交道經驗,但凡這類都是為兒女捨得出血的主。

落坐下,服務員上來,那請客的好不闊氣,點了份童子激、溜魚片、驢肉香加上一份素菜也是價格不菲的素三珍,饒是田教授很客氣,那姓竇的家長又加了兩份鮑魚米飯,一瓶五糧液這才打發走服務員,然後是恭敬給田教授倒水。

幾眼過後,就點的這菜,差不多對對方的身家有個大概的判斷,田教授未等這家長開口,隨意地問著:「孩子考了多少?」

這一問,喜歡成難色一臉了,田教授趕緊勸著:「沒事,和我不必要見外,要能考上,都不用找我不是?」

「考了三百多分,連藝術類都不達線。」竇家長喃喃輕聲道著,有點怕丟人似的。

這類望子成龍把兒女望成蟲的家長,田教授可見多了,見怪不怪了,笑笑道著:「那就有點難了,去年考藝術類的合格證了麼?」

「沒考,娃哈也不會,就知道搗晨……我尋思,再補習一年還沒準啥個情況呢,倒不如早走一年,早出來一年,咋個也是糟蹋錢……田教授,這是娃的准考證號和資料,在九中323班,叫竇詩爾……詩人的詩,爾雅的爾,教授您看……家長好不客氣,直把兒子的資料往前遞,一看那長相肥嘟嘟的一個傻蛋樣,和爹這蠢蛋樣倒是相映成趣。

這個時候,就漸入灰色正題了,雖然和以往的沒有什麼區別,田學山還是保持了警惕沒接資料,隨意地問著:「竇先生,你兒子這分數有點太低了,達不了線,提檔難呀。」

「咂,田教授,要不來拜您這高人來了。」家長道。

「呵呵,我是什麼高人。」田學山謙虛了句。

「是,肯定是,我是千方百計才約到您吶。這事還是你們學校夏胖子夏明堂告訴我的,我是搞水產批發的,和老夏關係不賴,幾個月前就說了,我沒當回事,誰可知道這臭小子能考這麼差……」

「老夏可出事了。」

「那算點什麼事,不就點假冒偽劣麼,花偏錢就擺平了,就是生意丟的可惜。」

「呵呵,那倒是,現在社會就這個樣子。」

「對……就這個樣子,其實咱混這麼多年都懂,您就說吧田教授,我這娃,走大學得花多少錢?您開個口,我就地給錢,我都聽老夏說了,這事找您辦,沒錯。」

沒錯,通過第三方渠道招生,這已經是個公開的秘密,那個城市也不缺吃這碗飯的,竇姓的家長極力暗示的事也很淺顯:錢不是問題;暗示認識老夏的原因是:咱是熟人,不會往外說滴。

幾句聊著,飯菜上來了,兩人都沒心思嘗,這一番話拉近了距離,也打消了田學山的顧慮,笑著倒了杯酒說著:「看得出竇先生是實誠人,既然都是熟人,咱們也不見非……藝術類招生不達線,多掏三萬塊,能湊合進潞院的藝術系,分班嘛就無所謂了,反正到時候有畢業證。不過前提是得是這一類的招生,您這兒子可連藝術類合格證也沒有啊,這就難辦了。」

「要錢的問題,就不算難辦。其他問題才叫難。田教授,您說我這是真沒辦法?」家長問。

「有,不過得比計劃外招生再多加兩萬,入學後就和其他學生一視同仁了,其他費用不在此列。」田教授道,無非是價格的事。

說得夠淺顯,標的出來了,就是多拿五萬塊入學而已。

「哦,那成。」家長眼睛一亮,翻著隨身的手包,田學山眼瞄了瞄,厚厚的一摞錢,卻不料那家長數了數,只有三墩,這倒好辦,興奮而且神秘地湊上來跟教授說著:「田教授,您稍等,前頭就提款機,我今兒就把錢給您,別人我信不過,我信得過您……兒子的事就拜託了,稍等啊……」

「這……別急呀,別這麼客氣。」田學山笑著,可不料家長能情急成這樣,勸都勸不住,急匆匆地出門提款去了。

又是一單唾手可得的收入,估算著自己能從中提到多少,那自然是大部分是自己的了,田教授笑著就著酒嘗著幾味適口的小菜,忍不住心花綻開了。

十分鐘,人沒回來,田教授有點笑不出來了,覺得那兒似乎不太對呃……

二十分鐘,人還沒回來,田教授覺得更不對了,和以往相比,這單生意談得太順當了,一般情況都是通過熟人中個否則無法取信於家長,畢竟是掏錢的事,可這一次三言兩句就要給錢,太過草率了,剛剛光顧著想到手的錢,卻把這點忽視了,可又不至於呀,誰閒著沒事還把自己請麼這兒點的菜都沒動筷,圖什麼呢?這時候,他倒寧願相信是自己多疑了。

話說人生像鬧劇,咋看咋詭異,半個小時,都吃飽還沒見人,田教授坐不住了,這才想起拔手機,關機了。還真是被涮了,田教授好不鬱悶。起身時,服務員早把賬單遞上來了:「先生您好,一共是兩千四百三十二元,不要發票可以優惠的,您這邊請……

好在涵養頗好,隱忍未發只當吃個啞巴虧,此時還沒弄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不過走了幾多,田教授蹩眉喃喃著:「竇詩爾……竇詩爾……詩、爾……逗牙」爾……!」

猛地靈光一現,畢業是教授不是禽獸,思維水平還是有點,猛地脫口而出:「逗死你!這個王八蛋誰呀?怎麼涮我!?」

感覺被涮的田教授爆了句粗口,引得服務員側目,好不訝異地看著這位衣冠楚楚的「逗死你」。

一條街外,竇姓的家長左顧右盼此時到了上下班的高峰期,估計是車堵了,來遲了,一輛紅色的摸no來時,那竇姓家長笑吟吟地把包從車窗遞進去然後一隻欲手直捻著幾張百元大鈔一個交換,車走人也消失了。

車裡,臭腳趙向啊翻著包,看看那找的槍手,笑著問道:「款姐,那兒找的這老闆蒙老田,挺有型的啊。」

「呵呵,我親戚哥手下一大師傅人長得排場吧。腦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伙伕,這伙夫扮大款,一般人他還真瞧不出來。」

趙向陽翻著遞迴來的道具,錢是假的不用說了再一看粗製的准考證哈哈笑了,指著照片道著:「我說款姐這不雷哥高中時候相片麼?瞧那時候可比現在還帥。」

假的,都是假的,宋思瑩也笑著說是單勇的餿主意,倆人手忙腳亂拉著包裡連的線,看看收穫如何,連線插到電腦上,清晰的對話畫面出來,連田教授臉上的汗毛都錄得清清楚楚,聽著田教授爆著秘辛,一聽得白交五萬,倆人都是咯噔一驚,跟著趙向陽眥得眉眼笑到一塊,直指著電腦道著:「厲害厲害,我說這些狗屁老師怎麼一個比一個拽,敢情這灰色收入高了啊。」

「可不,要不憑什麼買奧迪呢。」宋思瑩道,話裡卻是有點羨慕,收著東西。趙向陽有想法了,直唆導著道:「款姐,就這錄像,咱回頭賣給老田咋樣?要五萬,他不敢還價。不買咱給了捅出去,坑死他。」

「你個蠢貨,才要五萬,你讓他幫著走幾個學生,你算算能收多少錢?」宋思瑩又看到另外的商機,一省得如此,聽得臭腳好不佩服,直豎大拇指,還是款姐有經濟頭腦。

一個搞掂了,果真是貌似最難的,卻是最容易的,連宋思瑩都沒想到這麼簡單而且容易,看來錢迷心竅的人弱點最好抓。僅僅是設計了一個想通過非正當渠道讓兒子上大學的事,就把田學山套進來了。

車停到路邊,給單勇打了個電話,匯報了一番情況,效果如何自不用說。打完電話,宋思瑩倒奇怪地自言自語著,怎麼什麼黑幕單勇就都知道?

女人的事就是麻煩,看看時間尚早,宋思瑩找了家美容院做了做頭髮,讓趙向陽在車裡等了兩個多少小時,吃了好幾個蛋筒冰激凌才見得款姐悠哉悠哉地出來了。

快到晚十八點了,接下來,接下來,是對付姓郭的那位老帥哥了,趙向陽只知道要給他製造麻煩,讓家裡那胖娘子和老郭內訌,不過詳細細節他也不甚清楚,反正是湊熱鬧來了。

此時就見宋思瑩整整情緒、撫撫胸口、咳了幾聲、找找感覺,警示著趙向陽別吭聲。然後就開始了。

你無法一個女人的面容能有多麼千變萬化,趙向陽傻不愣瞪、愕然看著的時候,宋思瑩通話了,登時成了一口少婦思春、很想偷人的語氣電話裡撩拔著:

「喂,郭老師吧……沒錯吧,我是……我是您的學生呀,許絲雨,零一屆畢業的……現在呀,現在在哪兒長子縣一中,這不來潞州逛逛玩玩想見見我心目最尊敬的郭老師啊……我在鳳凰路酒店,不知道郭老師您有時間沒有?我想請您共進晚來……哦,對呀,就住在酒店,鰩紡間,對了郭老師,我記得我上學那時候您可帥了,我們女生都把您當白馬王子呢?真的不騙您……有什麼事?當然有事了,小事,就我個親戚家妹妹今天畢業,您不是答辨委員會的麼,自然是想請您指導指導了……咯咯,真的就是妹妹,要不我接您去?哦,那好,我等您……幾年沒見了,我真想您~~……

啪聲扣了電話,宋思瑩嘴一吧唧,笑歪了。撇了嘴罵了句:「這個老色鬼。」

笑了半晌,側頭時,趙向陽早聽傻了弱弱地道著:「款姐,你勾引人挺有兩下子的啊,這就哄出來了。」

「哼,你以為呢,男人都喜歡這調調咱們學校別看那講師教授一個個人模樣狗樣誰不背著老婆勾搭兩女生。」

宋思瑩發動著車,趙向陽卻是愕然地道:「那……那什麼許絲雨,也是編的。」

「這個女人還真有,出了名的騷貨,和咱們學校好幾個教授都有一腿。」宋思瑩道,聽得趙向陽又是愕然一臉,邊走宋思瑩邊催著這貨道著:「愣什麼,通知麻桿盯緊嘍出家門跟著,走一半趕緊通命……

趙向陽打電話通知著學校裡轉悠守著欣悅小區口的麻桿麻三洋。

麻三洋卻是不怎麼相信,人家教授總不成是豬腦子吧,你隨隨便便叫人家就走?

此時天已經將黑了,窩在街邊冷飲攤邊已經幾個小時了麻三洋暗暗咒罵著攤上這麼個操蛋活計,一下午沒事啃冰棍冰得牙疼嘴涼而且便意甚呃……不料異樣來了,小區裡出來輛起亞車,一看車號,驚得麻三洋趕緊地回頭推著自己的山地賽車,一副準備車的樣子,蹭蹭蹭跟著車跑,邊跑邊打著電話:

「出來了,出來了,正往回民路上走……」

回民路和鳳凰路交岔口,宋思瑩又在煽風點火了,此時電話裡卻是和一位女人說話,就聽她哀怨地說著:

「師母,我和郭老師真的是真心相愛,您就成全我們吧……我現在在鳳凰山酒店303房間,這是我把我最美好的一次交給郭老師的地方……撒謊,您覺得我有撒謊的必要嗎,他正趕著來見我,他都告訴我了,他說他老婆又肥又醜又蠢,還自以為是,和你在一起根本沒有幸福可言……不是當年為了能留校,根本不會娶你這個肥婆……」

用這些內幕刺激老郭老婆,估計是一針見血的效果,邊唆導著郭啟深老婆,邊吐著舌頭謔笑,示意著樓上,那是讓趙向陽通知樓上的準備。

幾十米外,掛著鳳凰山酒店招牌的門廳很安靜,正主還沒來。不過303房間的包鐵鋼已經坐不住了,焦灼地在屋裡走來走去,門響時,一男一女站在門口,那哥們漢佳n頭髮龜公笑容,直指著門口側立的露腿妞道:「老闆,看這位怎麼樣?」

「行,進來吧。」包鐵鋼那顧得細瞧,母的就成。妞一進門,包鐵鋼不確定地問:「喂,安全吧?」

「放心吧,沒兩把刷子,誰敢做這生意,不過這位老闆,我們這兒規矩是服務費您得付給我?放心包您滿意。關上門你們想怎麼玩怎麼玩。」那男人推著門不走,包鐵鋼趕緊地數了n張,約好的價格,揮著發著道:「今晚上這妞就住這兒了啊。

那龜公倒巴不得呢,拿著錢樂滋滋走了。一關門,回頭嚇了一跳,那姐們早把裙子捋下來了,露著小內褲向包鐵鋼勾著指頭,舔著嘴c混、給了銷魂蝕骨的眼神誘了句:「哥,你來呀。」

「喂喂呃……等等,我不是跟你幹這個。」老包急火地趕緊攔著,事辦岔了。這是給郭教授準備的妞,咱可沒時間上。卻不料那妞理解錯了,莞爾一笑道:「喲,看不出大哥挺有情調啊,要不您加錢,咱們玩全套,深喉、冰火七八樣您隨便點。陪你一夜風流。」

「一夜風流!?」

喲,這話多有哲理,老包一下沒聽明白,那姐們解著胸扣笑著解釋著:

「這也聽不懂啊,瘋一夜、流一夜。」

這下明白了,老包趕緊地叫姐們穿上,把情況跟這姐們一說,沒說透,只說哥請個朋友,年紀稍大,臉皮稍薄,不好意思找姐們咱代勞了,一定要把哥們伺候舒服了,那姐們有點狐疑地看著包鐵鋼,可不知道玩什麼花樣,不過收得人家錢不少,這服務總不能不做吧!?

不過這服務也忒難做了,包鐵鋼先是掏著平鏡,給這姐們戴上眼鏡唆著:「我說姐姐,咱得斯文點,我那哥們喜歡文學女青年。」

「對了,咱那哥們是文化人,這什麼深喉、冰火、瘋一夜流一夜的話千萬別說啊,一說他準得扭頭就走。」老包教唆著,生怕接不上火,跟著又拿著了本《小說月報》,直擺到床邊當道具,唆導著那姐們道著:「我那哥們姓郭,你得叫郭老師啊,他刻骨銘心戀了個女生叫許絲雨,你得叫絲雨,才能引起他的性趣啊……

「對了,燈光,別太亮了,亮了就沒有調調了……

老包按照通行設計,給姐們講了一番如何把自己扮成文學女青年仰慕郭老師以至於委身相許的辦法,那姐們聽得好不鬱悶,怏怏不樂了,那知道包夜還這麼麻煩,老包呢,卻也懂得這裡頭的事怎麼個辦法,又數了幾張塞給那妞,那妞倒樂了,其他無所謂了,接了錢媚笑著道著:「沒問題,這麼多錢夠你們倆一起上了。」

「不一起上,我那哥們死要面子,咱一個一個上,他先上……老包被姐們豪放噎得直凸眼,憋了句,又吟,笑著道:「隨後咱倆玩,成不?」

「您說成就成嘍。」那姐們飛著媚眼,錢一卷塞到鼓鼓囊囊的胸前,好像故意給老包看似的,把胸往下拉了拉,看得老包咧嘴凸眼饞相畢現,伸手摸了把,順手接著電話,說著話趕緊出門,回頭安置了句:「照我說的辦啊,沒事,咱找樂子來了,不是壞人,完事叫上你老闆哥一塊宵夜去。人快來了啊,我在隔壁等著。」

「放心吧,哥哥,保你們倆舒服。」

那妞說話著,給了老包個飛wěn,驚得老包嚥了咽。水,關上了門。

快步下樓著,邊走邊憋著笑,幾乎和郭啟深擦肩而過,這位老帥哥正抹著染過的頭髮,意氣風發地進了電梯,老包快步奔著,出了門廳,奔了不遠直鑽進宋思瑩的車裡,三人饒有興致地看著門廳著的方向,聽著麻桿的匯報,出來了,還沒到,不過方向沒錯,就是來鳳凰路了……老包卻說著,那妞浪著呢,這回沒準早真刀真槍幹上了,這兒的小,姐很出名,什麼高難度活都幹得出來。一般人架不住那陣勢,連他自己差點也沒把住。

這聽得宋思瑩卻是不自然了,呸了。,直說老包這幾個貨肯定找過小姐。要不不會這麼輕車熟路,老包拍著胸脯保證,絕對沒有;趙向陽也保證著沒有,直說潞院不掏錢的妞多呢,誰還來這兒浪費錢。不過趙向陽也發現不對了,愕然地問老包,你丫沒找過怎麼知道這兒的活好!?兩人同時笑了,宋思瑩臉紅了,知道這群人裡沒幾個好貨色,饒是款姐豪放這話題也不敢搭訕。

正臉紅著,宋思瑩一喜,眼一瞪,一指道:「快看。」

來了,嘎然出租車停,一位中年婦女,風風火火奪門而入,不過大家都看清了,是英語系那位胖娘子,郭啟深的老婆,接下來,這一干害蟲不約而同抬頭向三樓的方向看,這時候,倒期待佳n情還在進行中,否則那好戲就不夠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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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處處詭異設埋伏

        這一趟計劃裡最累的卻是麻三洋,上次因為保衛科的事沒做處理,感覺好像承了兄弟們多大人情似的,再加上這貨是田徑健將,腿長人瘦,溜得賊快,於是跟蹤、盯梢以及來回跑的事他就當仁不讓了,知道郭啟深到鳳凰酒店之後,新的任務又來了,掉轉車頭,飛騎著變速車直驅學校。

        穿著緊身運動裝、戴著車行鏡、扣著風帽,這副野外運動打扮在潞州街倒也不招眼,當個便衣沒問題,直回學校,淨往旮旯犄角走,繞過了教學樓,穿過了宿舍樓,到了校後的操場邊上,單勇拎著一盒成包裝的東西已經等著了,遞給了麻桿。麻桿套著綠褲子、披了個工作服,扣了頂標著「圓通」速遞的帽子,反正現在的快遞公司亂七八糟,管他什麼通呢,接到手裡,卻是稍有不放心地道著:「蛋哥,不是郵包炸彈吧?」

        「我要有那水平,早當恐怖分子了,還跟你們混呀?」單勇笑著道。

        「那這什麼東西,還非扮成快遞給老康送。」麻桿納悶了。

        「好吃的。」單勇笑而不語。

        「你得告訴我什麼,讓我心裡有個底,別你丫投毒放炸藥,我成共犯了。」麻桿留了個心眼,看樣不告訴真實情況不走了,單勇附耳道了句,聽得麻三洋個瘦猴臉呲牙咧嘴眯著眼笑了,隨著單勇指著教工樓方向直送上去了。

        篤篤一敲門,半晌戴著老式黑框眼鏡的康教授露出腦袋來了,直問著:「您找誰?」

        「快遞公司的,簽個字。」麻三洋壓低著帽子,揚揚手裡的盒子,其實不用裝扮,潞院幾千學生,誰能認得完,不過還是免不了心虛。

        沒什麼意外,像這種沉迷於治學的書呆子,生活經驗接近白痴水平,根本沒有置疑這位不倫不類的快遞員,簽了字,看了看包裝自言自語了句:「哦,老家來的……」然後是機械關上了門,麻三洋拿著回單,一下樓層,跨上車飛快地溜了………

        …………………………………………

        …………………………………………

        也在這一時間,雷爸多寶敲響了附中教工區的一幢單元樓門,報著姓名,說著梁老師,咱去年照過面,認識的話,所有提著東西上門的家長估計都這樣說,門咚聲開了。

        上了樓,敲響梁老師的門時,手裡提著一大個網兜的煙酒,梁鋒川這位年紀尚且不大的老師有點納悶,估計是收禮多了,記憶裡不怎麼想得起這位一身城管制服的人。雷多寶的人情世故可比堪堪一個老師要高得多,先說來走動走去,再說兒子今年畢業、然後轉到了論文,梁鋒川是答辨委員會成員之一,自然明白來意了,不過話很委婉,只說委員會五個人,主要決定權還是要聽宋誠揚和田學山教授的,自己嘛,當不了家。雷爸呢也豪爽,直說沒關係,都得去走動走動,說話間,連煙酒帶兜裡的一張超市卡。又像以前那樣子放下了………

        梁老師只是客氣了謙讓了幾句,並未強烈推辭,就像師生的雙方來往一樣,梁鋒川這老師還把雷多寶送下了單元樓,直看著家長開著城管的車駛離,高高興興地回去了。

        車出了附中不遠,停在路邊,雷多寶伸出腦袋來,鳴了兩聲喇叭,躲著單勇鑽出來了,笑吟吟喊了句雷叔,其實長一輩裡頭最喜歡的還是雷大鵬他爹,這城管乾爹可比親爸悍勇,有時候兒子吃了虧還真敢出來幫兒子打架,這不,同樣拿著錄下的音像筆塞給單勇,一把拽著要走的單勇問著:「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要大鵬能過去,這東西你就捂著,反正它的效果也不大,就個老師,收點煙酒超市卡誰也把人家怎麼不了著。」

        這倒是,雷爸的眼光看得準,那意思是先禮後兵,人辦了事,給點好處也無所謂,單勇自然是點頭稱是,轉身要走時,又被雷爸揪著了,這下單勇不耐煩了,直道著:「雷叔,咋了嘛,辦這麼點小事,你得教育我多少呢?再說也是給大鵬辦。」

        「不是,我是納悶,你小子才多大,這門門道道這麼清,那我問你,其他幾個委員咋辦?就我家大鵬站台上不罵人就不錯了,光收買一個老師成不?」雷爸不無擔心地問,這種擔心自然是建立對兒子瞭解的基礎上,話說把雷大鵬這麼個兒子培養到大學畢業,擱誰也不容易不是!?

        「保證你家大鵬順利過關,拿到畢業證,這總成了吧?」單勇拍著胸脯保證道。這話說得雷爸好不高興,直指著單勇道著:「好,有你這話在,我就不操那心了,要送禮啥地,你跟我說啊。」

        「不是所有的老師都收禮的,送禮辦不了,要能辦了,大鵬都不發愁了。」單勇道,電話來了,卻是司慕賢的電話,告辭著雷爸,朝校門奔來。

        雷爸看了眼,笑了笑,發動車子上路了,這幾位孩子現在這樣,和自己當年何其像也,以他的教育理念,孩子們有主意、敢自己辦事,這是好事,對不對?

        所以,他好像一點都沒擔心。

        …………………………

        …………………………

        屎盆子一個個扣上來了,最大、最狠的那個卻是在鳳凰路酒店這裡,之所以對郭啟深下這麼狠的手,恐怕單勇也有報補考和重修兩箭之仇的意思,而這時候分幹不同任務的宋思瑩、老包、臭腳也看得明白了,這是先給老郭塞個妞,然後再把老婆召來,虧是那番對小.姐扮文學青年的教導,還真拖住了老郭一會兒,在街邊不遠觀望的幾人聽到「怦」聲玻璃碎裂時,俱是臉上幸災樂禍地一喜。

        對接成功,接上火了。

        可以想像,老婆把老公和疑似小三的女人堵在賓館房裡是個什麼景像,就沒脫衣服,恐怕也說不清。

        「你,趕緊走,在這兒露過面,不能再留了。」宋思瑩頭腦最清,對開房登記的老包說道,老包應了聲,開了車門,攔了輛出租車一溜煙跑了。剩下宋思瑩和趙向陽了,這兩位互視間,都對這個最大的屎盆子扣老郭腦袋上究竟個什麼效果那是非常期待的。

        「怦……」

        又是一塊玻璃碎下來了,隱隱約約聽著有女人的尖叫,宋思瑩笑著一指上面道:「要不,你去看看。別忘了拍兩張啊。」

        趙向陽早按捺不住了,下車直奔這個快捷酒店,到了門廳,扮著來開房的樣子,進了大廳,正好,服務員不在,偷偷順著樓梯往上溜,到了三層,登時眼一直,身往後一靠,躲進樓梯的拐角了。

        走廊裡,早聚了不少客人。聽得房間裡夾雜著女人的尖叫和喊聲,不一會兒又有保安急匆匆奔上來了,側耳聽著。

        「郭啟深,你這個王八蛋,背著老娘在外面找這個騷貨,說,她是誰。」

        「罵誰呢,你才是騷貨……」

        啪……清脆地一耳光,好響,聽得趙向陽心裡咯噔一下,驚了下。

        「啊,打人,救命啊。」

        「打死你個騷貨。」

        砰砰通通好一陣桌椅交響樂曲,中間夾雜著玻璃再次碎裂的脆響。

        「別打,別打,你們那兒來的,不是這裡的客人吧?」保安進去了。

        「滾……抓我幹什麼?放開,我告訴你們,我早報警了,你們動動我試試。」女聲,應該是郭啟深老婆。

        「你誰呀?你不報警我們還還報警呢?在我們這兒鬧事還有理了。」保安的聲音。

        「嗨、拉住,又打起來了……」另一位保安的聲音。

        然後又是女人的尖叫,很年輕的聲音,估計是那妞了,又掐起來了,聽了好一會兒,這弄騰得叫一個熱鬧,同樓層的住戶在房間門口聚了一圈看著,不多會就聽到了警笛的聲音,趙向陽心裡咯噔一下子,嚇得掉頭就要跑,不過一跑又覺得不對……這事咱啥也沒幹不是,跑啥嗎?

        於是,乾脆不跑了,抽了根煙站到了三四層的樓梯中間扮醬油黨了,不時地支著腦袋瞅瞅,一會兒警察哥奔上了,兩人,直奔到303房間,然後是天朝警察的統一的口吻:「都住手,公共場合打什麼打?這是擾亂社會治安,懂法麼?」

        然後是女人爭辨的幾句,你罵我騷貨,我罵你騷貨,說著說著連警察也不在乎了,又要掐上了,警察的統一處理方式,有人喊著:「都帶走,回所裡做筆錄……保安,清點一下損失。把你經理叫來。」

        趙向陽往後又縮了縮,小心翼翼把手機藏在腋下,等著三人被民警帶走路過時,悄悄地喀嚓了一聲,不過那樣子看得著實讓他笑不出來了,郭教授的衣服被撕了幾處,那妞更慘,頭髮散亂,臉上被撓了幾處。胖娘子也沒好過,一隻眼青了,被民警帶走的時候,還不忿地踢了老公一腳,剛下樓罵罵咧咧的胖娘子直說這酒店是個賣.淫窩點。酒店的經理、保安、服務員都在呢,被民警一訓話,這那敢承認,看著花裡胡哨的小.姐,異口同聲否認認識,而且都指著郭啟深道著:

        「他們一起來開房的,不是我們酒店的。」

        眾口鑠金,怕是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那胖娘子臉上掛不住,又把火撒到老公身上,要不是小.姐,那打電話的小三是誰,郭啟深一直捂著臉一言不發,氣得老婆差點又要干起來。

        差不多能定性為老公外遇,被老婆捉姦,不過又是打架、又是砸玻璃,民警不能不處理了,帶著這一干當事人出門廳上警車的一剎那,不遠處車的宋思瑩喀嚓一聲,照了張露了多半邊臉的照片,警車剛走,老包樂滋滋就奔回來了,坐到車裡,雖然說興奮吧,可手有點發抖,直問著款姐道:「款姐,這事鬧大了,這都抓派出所裡了,都招了可咋辦?」

        「誰知道是我幹的,切。」宋思瑩的心理素質可不是一般地強悍,兩張手機卡,一折,扔到了車窗外,搖上車窗,發動著車起步,臭腳卻是尚有擔心地問著:「那老包涅?他可在這兒露過面?」

        「酒店肯定是使勁捂著,郭啟深那身份,也得使勁捂著,就他老婆火氣一過,更得使勁捂著,這事怎麼查,查到底那女的是小.姐,還不能說明問題嗎?我就不相信,那個神仙能把這事和畢業論文扯一塊……看見沒,就臉上撓得那傷,他短時間內,不能主持答辨了。呵呵……不怕賊偷,就怕賊掂記,讓單勇掂記上他,能有好麼?」

        宋思瑩哈哈笑著,一踩油門,車躥出去好遠,這一趟惡作劇玩得,讓她有種很異樣的開心感覺。

        ………………………………

        ………………………………

        同樣在這一時間,單勇、司慕賢、雷大鵬三人結伴,朝著潞院最老的一幢教工樓踱步而來,五個委員都下手了,就剩這最後一位了,雖然不知道效果究竟如何,不過有蛋哥以前出師必捷的先例,兩位兄弟都沒有置疑。

        樓門口,三個人不約而同停下了,這會雷大鵬有點心虛了,拽著單勇問著:「蛋哥,你說老頭不會一句話不讓說,把咱們攆出來吧?不是我多嘴啊,咱哥倆名聲忒臭,不招人待見呀。」

        「不會,老宋的涵養好得很,要那麼做就顯得太沒水準了,再說,他敢攆你,你跟他吵呀、罵呀,罵人又不犯法,對不對?」單勇教唆道,這時候倒覺得天雷滾滾大發神威,最好把老頭雷倒一時半會起不來,其他幾位就好對付了。

        「不行,事情真相沒出來之前,你們別胡來。」司慕賢攔道。

        「知道了,聽你的,不過他要也像康瑞保那樣倚老賣老,訓咱們一頓,趕出來,根本不告訴咱們原因,那我就不要臉了,大不了再二辨、三辨,遲上一年畢業,和他們爭到底了。」單勇道。

        「他要是也是屈於學校的授意掛住咱們,那我就大失所望了,你們隨便吧。」司慕賢莫名地道一句。

        老式的單元,連門禁也沒有,直上了五層,還是老式的木門,連防盜也沒有,怕是這裡面住著的人心安理得,根本不理會外物,站在宋教授的家門口,單勇定了定心神,深呼吸了一口,回頭問著:「你們準備好了嗎?」

        司慕賢、雷大鵬點點頭,單勇給了兄弟倆一個鼓勵的眼神,然後很輕很輕地叩響了宋誠揚教授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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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疏狂老淚皆因苦

        門開了,宋教授親自開的門,這老頭的身世全校不知道的人還真不多,老伴早逝、女兒遠嫁,就一人獨居,開門看到這三人像泥塑木雕立在門口,老頭愣了下,然後笑了,請著進門,像就請進所有登門拜訪的學生和老師一樣。

        「別客氣,都坐下……稍等一會兒,我給你們開上水,來我這兒的學生不少,不過四年從沒見你們來過啊……你們可是稀客。」

        宋誠揚說著,摁開了飲水機,慈詳地笑著,行動稍有遲緩,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這客廳也不像個客廳,四周都是書架,茶几上正擺著一堆資料。明顯在忙著宋教授慢條斯理的收拾著,態度並未把來者當成小學生,就像是朋友造訪一般。

        這麼和諧客氣的陣勢,把哥仨難住了,本來想過可能遇到的情況,包括不屑、包括譏誚、包括拒之門外、甚至包括惡言相加,所有和老師打交道的經驗全部彙集起來,哥仨就準備跟他比比誰不要臉呢,卻沒料到老頭居然這麼和靄可親,那一肚子氣,反倒撒不出來了。

        老教授一謙和,這三位胸中反倒都平和了。此時看看屋裡的擺設,雷大鵬直撇嘴,十幾年前的舊樓、破房、防盜門窗都沒有,明顯是苦逼生活的標準。單勇一眼看過,老舊的沙發,電視機居然是傳說中的飛躍牌,再看老頭本人,發疏面暗、幾處老年斑,雖然精神尚可,可明顯是風燭殘年了,那手都有點抖,幾眼看得他同樣撇嘴,準備了好久開門見山的質問,一下子嚥回去了。

        就是啊,這仨大後生,總不能口出不遜收拾這麼老個老頭吧,那太有礙兄弟們的名聲了。

        雷大鵬和單勇都看了看司慕賢,這種場合,就得用上賢弟的唇槍舌箭了。而司慕賢卻是一臉崇敬的態度,畢恭畢敬地站著,神情很肅穆。

        「別客氣,坐呀……你們有事嗎?」老教授問。

        點點頭,三個人同時點點頭,然後同時把手裡準備好的論文交了上來。

        「哦,交論文了。直接交給你們系裡或者班主任就可以了……不過交給我也行,呵呵,我看看。」老頭找著老花鏡,戴上,放得老遠看著,看了幾眼,然後很訝異地回頭看上這站在沙發邊上的三位了。

        對決,開始了。單勇咬咬牙,捅了捅司慕賢,讓準備著。

        「哦,司慕賢的《潞州地域民俗文化探源》、單勇的《芻議李商隱詩歌的朦朧美》、雷大鵬的《柏拉圖與孔子文藝思想比較研究》……這三篇論文不是打回去了麼?怎麼又原封不動交上來了呢?」宋誠揚不動聲色,放下了論文紙,審視著家裡的三位來客。那態度沒有什麼感情色彩,就像說家長裡短閒事一般的口吻。不過表情有點嚴肅了。

        沒說話,雷大鵬不知道該說什麼,捅了捅單勇;單勇專業不過硬,不敢說,又捅了捅司慕賢;司慕賢卻是像被宋教授的氣場鎮住了,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眼看著要掉鏈子,還是單勇力挽狂瀾,站出來質問著:「為什麼打回去?」

        「那為什麼不能打回去?」宋誠揚問,很平和。

        「我覺得我們的水平不比誰差,選題在範圍之內,立意也不偏頗,而且既無剽竊也無抄襲,絕對是原創,憑什麼打回去?」單勇不客氣了。

        「呵呵,憑什麼就不能打回去呢?」宋教授笑笑,依然是平和的口吻,噎了單勇一句,然後指指論文道著:「我沒有否認是原創,也沒有指出有剽竊行為,以我幾十年的學術經驗,這三篇論文都非常好,只不過我覺得三篇論文應該出自同一人之手,奇怪的是為什麼掛了三個名字?這就是為什麼全被打回去的原因,要是誰能解釋出來,或者證明我錯了,我鄭重道歉,當著全系道歉也沒問題。」

        宋誠揚一訝異,驚得單勇和雷大鵬直翻白眼,大呼失策,為今之計,自然是打死也不能認賬了,卻不料宋教授好像根本不準備追究一樣,笑著問單勇道:「單勇是吧,要不坐下來,咱們討論一下李商隱的詩歌朦朧美?」

        這一下捅軟肋上了,單勇怯了,下意識地往後退。宋誠揚微微一笑叫著雷大鵬道:「大鵬,要不你坐下,咱們探討一下柏拉圖的哲學思想?」

        呃……雷哥激得肚子直抽搐,那滿肚美食,就是沒知識,那敢接招。

        這時候,就看兄弟的了,都看著司慕賢,司慕賢鼓著勇氣,終於站出來了,卻不料他還沒開口,宋教授笑笑擺擺手道:「你不用和我討論,我知道你懂,這倆是濫竽充數的。呵呵……」

        這話說得,還就讓哥幾個發不出脾氣來,全盤走向岔道了,而且答案已經昭然若揭了,看著宋教授笑吟吟的眼神,那抵得過全校教職員工的口誅筆伐,直讓在全校所向披靡的哥仨臉紅耳赤,辨也辨不出一句來。

        三人糗了,縱橫潞院若干年,從沒有這麼糗過,糗得連話也不好意思說了。

        「那我的呢。」司慕賢輕聲問,他的疑問也在於此,輕聲道著:「我寫這篇論文用了近一年的時間,改了多少次我記不清了,如果真的是因為選題範圍之外被打回來,不符合系裡指導老師的要求,我認了。沒錯,單勇和雷大鵬的也是我寫的,他們沒抄襲,是我主動給的。如果是僅僅因為這個原因被掛,我們無話可說。不過要是因為其他原因,我們就力爭到底了。」

        這義氣講得,直讓雷大鵬和單勇感動得無以復加,也把老宋給噎得長長出了口氣,忿意似地哼了哼,很不入眼的看了看,扭過頭道著:「先解決他們兩個的問題,大鵬,你來。」

        宋教授一喊,雷大鵬戰戰兢兢站出來兩步,沒來由覺得這位老頭氣場甚至更勝蛋哥,讓他心神不定,宋教授一抽雷大鵬的論文笑著問:「你堅持交這一篇?」

        「哦喲,老爺子,跟您說實話,這是司慕賢給我寫的………您再讓我寫,我還是抄別人的,我除了吃,其他不會呀。」雷大鵬苦著臉道,在這個年齡比自己大兩倍的老人面前,說什麼謊話都是多餘的,而且沒來由地雷大鵬覺得這老頭很親切,不像要揪著自己不放的樣子。

        哈哈……宋教授仰頭一笑,放下論文,笑著道:「好,作為對你誠實的嘉獎,答辨可以讓你過。濫竽充數的遍地都是,不多你一個。這麼好的文章要出自你的手,埋沒原作者,那就太沒天理了。」

        「謝謝謝謝謝謝……謝謝老爺子,回頭我登門給你送份厚禮啊。」雷大鵬樂歪了,直鞠躬道謝著,沒想到是這個結果。宋教授笑笑擺擺手道:「呵呵,還是備禮找工作吧,出了校門,我就是過去時了………單勇,你呢?你也堅持?」

        打發下了雷大鵬,一叫單勇,單勇一個激靈,沒成想到兄弟仨的攻守同盟這麼不堪一擊,可到這份上了,撒謊也沒意思了,無奈地道著:「我無所謂,不過宋教授,您掛我成,不能掛慕賢吧?」

        「咂,都說了,先解決你的事……說你的問題,你為什麼假手於人呢?」宋教授問。

        「我……我寫得沒他好,所以就用他的了。」單勇道,沒來由地覺得在這位耄耋老人面前,一切隱瞞都是多餘的,那雙老眼並不昏花,偶而一瞥都像能洞徹人心肺似的。聽得單勇如是說,宋誠揚同樣不入眼地搖搖頭,似有所指地道:「單勇單勇……名不副實啊,怒髮衝冠、逞一時血氣之勇,匹夫之勇也;大勇者,大勇無畏、大勇若怯也。你應該是個很自信的人,這點小事都要假手於人,實在讓人失望啊。或者,我覺得你應該是位與眾不同的人,可這事辦得,實在是連普通人也不如了,你和雷大鵬一樣,你要堅持交別人的這份,也可以過,濫竽充數的,既然多了一個雷大鵬,也不多你單勇一個。」

        噝……單勇倒吸涼氣,被人當面喝斥得這麼沒脾氣還是頭一回,訕訕地拿回了論文道:「我還是重寫吧。」

        「呵呵……可以,希望你能堅持你的自信,不要被別人左右。」宋教授笑了笑,此時才回頭看側立良久司慕賢,那眼神,彷彿審視一位外星來人一樣,驚訝中帶著欣賞,欣賞中又帶著幾分不悅,很複雜的感覺,半晌問著同樣的問題:「你堅持交這一份?」

        揚著那篇論文,反倒司慕賢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要做決定時,被宋教授攔住了,道了句:「其實在我眼中,三個人裡你最另類,四年前高考招生,你的分數達到一本線了,能告訴我為什麼只填報了潞州學院這一個志願麼?」

        「這個……我的私事。」司慕賢一激,又黯然了。

        「你應該知道我,也知道我和你家裡的關係,為什麼上學四年都沒有來找過我?」宋誠揚又問,像家長一樣和靄。

        司慕賢更黯然了,像做了件錯事一樣,低著頭,一言不發。這光景,可把單勇和雷大鵬看傻了,敢情酸賢弟和宋教授是熟人?而且還有瓜葛?可這年齡、身份,實在看不出什麼瓜葛來呀?

        詫異間,那宋教授彷彿有什麼悲從中來的事,放下了老花鏡,抹了抹眼睛,輕聲說著:

        「二十多年前,我有一個得意門生,那時候畢業不需要寫畢業論文,不過他在這方面有專長,寫了篇《意識形態文化對民俗文化的影響》,畢業時,我鼓勵他從事潞州民俗文化的研究,他是個理想主義者,放棄了留校的機會,甘願回到鄉下,一邊教學一邊從事潞州民俗文化的研究,而且用了十多年的時間彙集成一本《上黨民俗尋根》,可不料這本花了十幾年心血的書卻出版無路,也不被認可,他傾家蕩產自費印了五千冊,能售出的卻是寥寥無幾………」

        司慕賢哭了,兩行清淚撲籟簌地順著臉頰流下來了,哽嚥著,抽泣著,宋教授也拭著老淚,喃喃地說著:「我害了他,害得他積勞成疾,英年早逝,沒有看到民俗文化也有大放異彩的一天……如果能活到今天,他一定會欣慰的。可惜呀,天妒英才。」

        說著,起身,從書架裡抽出一本,翻著菲頁,雷大鵬和單勇湊上來,那作者儼然是「司孝忠」的名字,這姓、這名,讓兩人愕然地看著相對而泣的一老一少,雷大鵬傻眼了,訝異地問著:「賢弟,這……這是你爸?你怎麼從來沒告訴我們你爸……」

        不在了!?

        那句話沒問出來,單勇也愕然了,看著兩眼蓄淚的司慕賢,卻是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上來,一直以來覺得這麼賢弟窮酸溜溜的,可此時此刻,卻油然生出一種佩服來,他心裡的隱忍,可能比誰都要多。

        老人摩娑著書本,悲不自勝地說著:「你父親去世後,後來聽學生說,他的妻子也改嫁走了,兒子跟著爺爺奶奶過,我寄過錢,都被原封不動的退回來了,你和你父親一樣是個拗性子,在看到薪火相傳的後人,我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我不知道我能為他們做點什麼……爺爺奶奶還好嗎?」

        司慕賢抹著淚,重重點點頭,單勇和雷大鵬傻了,相處四年,卻從不知道司慕賢還有這麼悲慘的身世,怨不得每次說去他家,他總是找各種理由搪塞,因為這個老被雷大鵬罵小家子氣;單勇一下子也想起來了,大鵬住院那天,司慕賢卻哭得眼淚汪汪,敢情是想起父母來了。

        誰也沒料到能勾起這許多的往事,好久了,司慕賢一直抹著淚,哽嚥著,一言未發。

        宋教授再坐下來的時候,手攬著他,遞著紙巾,半晌哭聲稍歇,宋教授輕聲道著:「論文寫得很好,很有乃父之風,之所以打回去,我是想給你一個自己選擇的機會,即便你父親也會理解的,他不會眼看著兒子也重蹈他的覆轍………你做得很好,像你父親一樣堅持,可是我卻動搖了。現在的環境已經容納不下純粹的學問,你要不堅持,沒有人會苛責你。」

        岔道了,岔得離譜了,雷大鵬看了單勇一眼,幾分不悅的眼光,看來最崇拜的蛋哥也有判斷失誤的時候,要是這原因,哥幾個可都是瞎操心、胡折騰了。

        兩人看了眼,又看著眼淚汪汪的司慕賢,司慕賢點點頭:「我堅持,我要成為我爸那樣的人。」

        「也許還不如他,說不定連餬口的工作也找不上,何談理想;即便能找上,說不定會和我一樣,家徒四壁、終老一人,你的性格比你爸還要強,說不定將來和他一樣,一世都不被人理解,身後還要被人嗤笑。」宋教授說著,眼眶時溢著淚。

        「有一個人理解就夠了,他的老師理解,他的兒子也理解。別說了,宋教授,我堅持!對不起,我誤解您了。」

        司慕賢哭著,悲不自已了,一轉身,抹著淚,直拉著門奔出去了,肯定是要找一個沒人角落為理解痛哭一場了。

        半晌,淚流了半晌,好似這淚流得多麼痛快淋漓一般,宋誠揚眼睛亮了亮,好像無法舒發自己的胸臆一般,這得性,是要爽一下子了,單勇察言觀色看得準,趕緊地瞄著屋裡,一矮身從茶几底抽了個酒瓶,看裡頭還貨,一揚手道:「宋教授,是不是找這個。」

        「對對……後生可畏,當浮三大白。來來來。」老頭撫掌道著,單勇擰著瓶蓋,雷大鵬知趣,找著大茶杯,直給宋老頭遞上,這老頭,自斟自飲,眼淚和著酒,咕嘟灌了一大杯,又倒上了。

        下一刻,這老頭有點不正常了,老淚縱橫著,直喊著老天不睜眼,咕嘟又灌一大杯。

        哭了半晌,又哈哈大笑了,直喊著「薪火相傳有人,吾道不孤也」,又是咕嘟一大杯。

        這哭哭笑笑,看得單勇和雷大鵬兩人直犯迷糊,單勇捅捅雷大鵬,又指指門,兩人躡手躡腳,出了門,那宋教授恍若未聞一般,還在嘆著氣,灌著酒,含糊不清的喊得多麼痛快淋漓一般。

        出了門,下了樓,雷大鵬終於把感慨發出來了,直豎大拇指道著:「蛋哥,這老頭真不賴啊,小幾十年,說什麼也得交個朋友。」

        「就你?人家看得上眼麼?」單勇道,心裡也對宋教授有點崇敬有加了,卻怎麼也想不到,個中有如此曲折的原因,這一想,四下看著:「賢弟呢?這事鬧得……我說大鵬,這都四年,怎麼就不知道賢弟根本沒雙親呀?你幹什麼吃喝的,也不多關心關心。」

        「嗨嗨嗨,賴我?你是大哥,你幹什麼吃喝的。」雷大鵬不樂意了,叫板著。

        兩人相互埋怨著,都埋怨對方沒有關照賢弟,平時就顧瘋玩瞎吃了,而且天天自嘆自艾命薄,可不料有個更命薄的就在身邊的都沒發現,走了不遠,兩人同時停下了,司慕賢正蹲在教工樓前的花池旁邊,哭罷了,一個人坐著。

        兩人一左一右坐到了司慕賢地身側,想勸一句,卻不知這勸慰如何開口。司慕賢鼻子抽泣了聲,黯黯說著:

        「老大、雷哥,對不起啊,我不知道是這麼個情況,我以為除了我,不會再有人還記得起我父親,記得起他曾經做過的事,在別人眼裡,他就是個窮困潦倒、不諳時務的鄉村老師,他自費出書,在旁人嘴裡說出來都是笑話,都知道他是苦死的、累死的,窮死的,……他去世的時候,我剛上高中,後來報志願,我只填了潞院一個志願,我想成為他那樣的人,不管別人怎麼看,在我眼裡,他是位偉大的父親。」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們。」單勇輕聲道:「我還真不知道你家是這個情況。」

        「我誰也沒告訴,我怕別人可憐我。」司慕賢道,左右看看兩位同室,卻是不無感激地說著:「謝謝你們一直把我當兄弟,老照顧著我,不是你們常接濟,我怕是連生活費都有問題。」

        「那算個屁事。」雷大鵬一攬賢弟的膀子,也勸上了,直雷著道:「別鬱悶了,不就沒爸媽麼,這好事,沒人管著多好,多自在呀,我就不想要爸媽,麻煩死了。」

        這一說,單勇伸手就扇了這貨一巴掌。司慕賢舒了口氣,知道雷哥的性子,沒見怪,三人同時起身的時候,幾乎是同時叱了句:「壞了!」

        「蛋哥,這下壞了,把委員都整翻了,明兒咋辦?」雷大鵬咧著嘴道。司慕賢登時也是一肚子苦水,這屎盆子計劃,看來扣得都無辜的人了,單勇也無計可施了,直吧唧著嘴,雷大鵬可埋怨上了,直斥著單勇道著:「蛋哥,這回你幹得這事,得讓自己個蛋疼了啊?這要讓人知道了,本來能過去,都過不去了。」

        「對了,老大,你給康教授送的什麼東西?不會有事吧?」司慕賢卻是心揪這事。

        「火腿。」單勇道。

        「火腿?你這麼好心?」雷大鵬不信了。

        「摻了點大黃煮的。」單勇訕言道。

        雷大鵬呃了聲,驚了下,摻大黃的魚餌他吃過,知道什麼效果,絕對是一瀉千里。

        「老大,這次咱們有點陰暗了啊。」司慕賢輕聲道。

        「就是,太過分了,老大你太陰暗啊,不能把人都想得和你一樣壞。」雷大鵬道,估計是被宋教授的人格魅力感化了。

        單勇哭笑不得地解釋著:「兩位兄弟,我不是也沒辦法麼?你說誰可能知道是這麼個原因,再說就是點惡作劇,也不至於有那麼陰暗吧?………喲,我的媽的,這得趕緊中止。」

        摸著電話,要通知宋思瑩中止事件擴大化,拔通之後,那哥倆耳朵直往上湊,卻是個更鬱悶的消息:

        「什麼,停下來?早幹完了還停什麼?已經傳網上去了,郭啟深老婆和小姐打得頭破血流,現在仨人都被帶派出所去了,田學山我跟他通話了,那王八蛋還不信,哎我說你們辦得怎麼樣?我大話可是吹出去了,讓田學山等著瞧好……」

        張口結舌的單勇,看著目瞪口呆的兩位兄弟,這荒唐事辦得,怎麼叫一個蛋疼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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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4 02:27:09 |只看該作者
第67章 聰明反被聰明誤

車疾馳在回返潞州的高速路上,左南下不時地看著路上的公里標識,總覺得飛馳的車速還是那麼慢,又一次不放心地問著副駕上的李秘書道︰

「小李,消息沒錯吧?」

「沒錯,王校長親自給許部長打了電話,許部長讓我告訴您的………不好意思啊,左老,又打擾您的行程了。. ~」前座的秘書道。

這緣由卻是一大早接到了宋誠揚教授住院的消息,在沁縣參觀明清時代建築娘娘廟的左南下一行聞訊回返了,人過七十古來稀,每每想及老友們一個一個離開,總是讓左南下有一種日薄西山的感覺,沒有再問什麼,嘆了口氣,黯黯地靠著後座。

旁座伸過來一隻溫潤的縴手,慢慢地、輕輕地握著他的手,是女兒,是女兒左熙穎,微笑著,像安慰,又像體貼。左南下無言地攬著女兒,慈愛地笑笑,那份落寂的感覺卻是更濃了幾分。

車速很快,一個多小時 到了市區,高速路口安排著交警開路,直駛市一院,下車伊始,急匆匆地和潞院的一干領導直奔病房,醫生隨從解釋著,是飲酒過量引起中風癥狀,病情暫時已經穩定了,潞院來的王校長卻是後悔不迭地說著,不該把今年本系的論文答辨事宜讓宋老操勞,各自說著,卻是讓左南下心焦更甚了幾分,進了病房,看著老宋睜開眼了,微笑著,那口郁在胸口的氣終於舒出來了。

輕輕地,隨從都退出了病房,留給這一對老人獨處的空間,左熙穎掩上房門時,左右不少市府、潞院的領導都示好地笑了笑,已經習慣了這種帶著假面的笑容,左熙穎還了個淑女式的微笑。不近不遠地躲到了不遠處的窗口,臨窗眺望著醫院的景色。

「王校長,你們學校怎麼搞的?」

「我也是早上剛知道,誰可知道宋教授這大年紀了,還喝成這樣……」

「不是這事。是個姓郭的,副教授。都捅網上去了。昨天晚上,鳳凰路酒店。」

「那事呀,這場合還是別提……隨後處理……」

「注意形象啊,這可都是擺不上檯面的事。」

「許部長,現在教職工隊伍也是良莠不齊,我也沒辦法,這事也邪了,一個系的答辨委員,滿打滿算才五個人。一晚上倒了仨,還有一個也住院了,我剛從內科病房過來………另一位康教授,上吐下瀉,差脫了水。」

左熙穎耳朵一顫。不經意聽到了,慢慢回頭時,卻是許部長和潞院的校長在咬著耳朵輕聲說小話。聽那口吻,潞院又出事了,也不知道是心有靈犀還是有所牽掛,在這一剎那,左熙穎眼前浮現的卻是和她一起登山上森林公園的那位,那位論文不過,叫囂著要砸老師家扔板磚的那位。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跟著父親的行程,算來有兩三天沒見到他了,左熙穎掏著手機,名字都沒有查詢,直摁著那個熟悉的號碼,一拔即通,然後和在場等待的人一樣,悄悄側過臉,捂著話筒輕聲問著︰

「單勇,你在哪兒?」

………………………………………

………………………………………

「師姐呀,我在學校……準備論文答辨,下午吧,我也不清楚,宋教授的事……什麼事呀?中風了?啊!?我真不知道……那好,答辨完了我給您打電話啊………」

單勇搪塞著,一副作賊心虛的樣子在階梯教室前來回巡梭著,扣了電話,系辦的幹事終於來了,拿著一張通知直貼到階梯教室的門上,對著拿著筆記、講義已經等了兩個多小時的學生們喊了句︰「宋教授和康教授住院了,系裡臨時調整,正在組織新的答辨委員會,答辨推遲幾個小時,下午十四時正式開始……大家抓緊時間準備一下。 ~」

一句引得全體中文系的學生哄聲四起,誰不知道這延遲幾個小時就得緊張幾個小時,系裡幹事貼完通知轉身走了,系辦裡的緊急會議還進行著呢,再看臨時組建的答辨委員會,除了田學山和梁鋒川還在,又增添了三位,卻都是陌生的名字。//

單勇看了幾眼,縮著從人群裡出去了,悄悄地走了,似乎心裡還有什麼沒放下的事。

當然有,此事的始作俑者就是他,可沒想到計劃出了這麼大的偏差,連老宋也喝得住院了,此時單勇有一種我不殺伯仁,而伯仁因我中風的內疚,奔到教學二號樓,政史系的答辨現場去的,一直等在走廊裡,快到十一點的時候才見得意氣風發的宋思瑩從答辨現場出來,吹了個口哨,宋思瑩看到了,辭著同學,直說著很簡單之類的話,奔著單勇來了,上前卻是一言不發,使著眼色,一把拉起單勇就走。

有貓膩,肯定有。有姦情,可能有。

直奔下二號教學樓,到了一層走廊盡頭鑽進此時已經空無一人的教室裡,宋思瑩噓聲示意別說話,悄悄關上了門,然後竊喜地把電腦打開,兩人坐在一起,看著錄下來的東西,一份是田學山明碼標價招生的段子,另一段卻是手機拍的,郭啟深被派出所帶走的場景,有點模糊,又翻了幾個網頁,卻是因為這個貌似「教授招.嫖」的事又引起了軒然大波,潞院雖然看似平靜,可在網上這事已經傳開了,粗粗覽了幾頁,俱是有關於道德的論調,不用說,罵聲居多。

單勇看著實在偏離當初的預想太遠,苦著臉問︰「款姐,我的意思攪得他來不了答辨就成,怎麼進派出所了。」

「那能怨誰?你給老色鬼手裡塞小姑娘,能有好嗎?再說他老婆再撞見這事,能有好嗎?又不是別人報的警,是他老婆急得敲不開門才報的警……咦喲,你是沒看現場,老郭老婆凶著呢,跟那小姐打得抓得那兒都是撓印。衣服撕了好幾處……派出所民警來了都拉不開。」宋思瑩說著,染著五顏六色指甲的俏手做著示範動作,聽得單勇全身起雞皮疙瘩。敢情不是個設計不好,而是人家沒有按設計好的來,而且宋思瑩爆料著。這麼大事進派出所,誰想包能包得住?現在好事的可比幹事的多。生怕天下不亂呢。

半晌說完。宋思瑩看單勇並沒有得逞後的得意,訝色問著︰「怎麼了你?不正好按你的設想全放翻了?要不是你叫停,比現在還熱鬧呢?現在田學山和梁鋒川正好留著,小辮被咱們揪住了,你還發愁什麼?他們想不想混就你一句話。」

設想是攪一鍋渾水,把油鹽不進的幾位放翻,剩下的油鹽能進的,勒索加威脅,不怕他不就範。真發愁的也就宋誠揚和康保瑞兩位說不上話的老教授,剩下的,比如現在挾制田學山和梁鋒川就一點問題都沒有。 ~

只不過,單勇長嘆了一口氣,彷彿是自己心理的陰暗和這所學院尚存的高風亮節較量了一局。結果是……他有點無地自容,想想康教授不為所動的樣子,想想宋教授疏狂流淚的樣子。讓他實在有點高興不起來的感覺。

「哎,問你話呢,怎麼了是。」宋思瑩不悅了,推著單勇。

「算了,這事到此為止,我自己再寫一份參加二辨吧,聽天由命吧,真要弄虛作假,我怕我不會心安的。」單勇黯黯地道,讓宋思瑩銷毀所有的東西。卻不料這下把宋思瑩聽傻了,乾瞪著眼,張著嘴,就那麼複雜地看著單勇,奇怪的單勇問著︰「怎麼了?這麼看著我。」

「你不早說,我已經拿這個威脅田學山了。」宋思瑩張口結舌,給了單勇一個好不鬱悶的答案。

「啊?你怎麼自作主張了?」單勇嚇了一跳。

「我告訴你啊,我都不知道藝術類招生裡面貓膩這麼大。就打電話刺激了刺激他,誰知道那貨居然不搭理我,還叫嚷著要去告我……反正他也不知道我是誰,我就嚇唬他老小子,不想混了是吧,我折騰不死你。就你那五個答辨委員,一個也別想混。」宋思瑩附耳,神色飛舞地說著︰「……我估計昨晚他都不太信,可今天早上郭啟深出事,連宋教授和康教授都住院了,他嚇壞了,電話都打過來了,說什麼都好商量……一直問我是誰,我沒告訴他。」

宋思瑩樂歪了,直捅著單勇表揚著︰「行啊你,這事辦得漂亮,你怎麼知道藝術類招生裡面這麼多黑幕?我告訴你啊,啥條件也別提,讓他給走幾個藝術類招生,那錢可賺姥姥家了,一個學生得收好幾萬,我給你找人,回頭跟他五五分賬,用不了兩年咱倆就發財了。」

哦喲,單勇那個胃疼地呀,直捂肚子,昨天就中止計劃了,誰可知款姐還自作主張來了這麼大一下子。

而宋思瑩極力鼓動著,幾乎是身子湊上來了,單勇心慌得連香風來襲也沒覺察到,猛地覺察到時,兩人的臉對臉好近的距離,宋思瑩在很欣賞地打量著單勇的樣子,驀地又笑了,道了句︰「蛋哥,看來我沒看錯人啊,畢業後我跟你混啊,這兩手玩得真漂亮。就個老油子都玩不出來。」

「別扯了,我來就是告訴你,到此為止。」單勇起身撂了句,拿走了錄像。

「憑什麼呀?」宋思瑩不樂意了。

「就憑是我說的,到此為止,聽到沒有。」

單勇生氣了,火大了,瞪著宋思瑩,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了,盯著宋思瑩等著答案,宋思瑩點點頭,呶著嘴,彷彿不願,彷彿不得不願意,不過眉眼卻是飛著媚道了句︰「聽你的行了吧?還是有人第一次這麼凶指揮人家,不過……人家挺喜歡你這樣子,蠻帥的。」

那竊喜,那嗲聲,那掩飾不住地欣賞,直聽得單勇渾身肉麻,不迭地起身,逃也似地溜了。

…………………………………

…………………………………

中文系,答辨推遲一上午的消息傳開,學生裡的小話不斷了,而答辨為什麼推遲自然成了眾人猜測的主要議題。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沒有不透風的牆,即便緊急收手。餘波還是足夠驚人的了。

「你們知道不,郭教授為啥來不了了?」

「為啥?」

「嫖.娼,被環東路派出所扣住了。」

「瞎扯。」

「真的,都炒網上去了,這有什麼稀罕。人家復旦副院長都幹這事,這叫『扶貧……性工作』」

「你們老外了吧。我給你的看著最新消息。潞州吧不知道誰爆了個照片,是他老婆抓住的,兩人撓得滿臉都血。」

「是不是勾搭那個系的女學生來著………」

「這怎麼是嫖.娼,真不會用詞,郭教授是去給失足婦女上社會主義建設課了。」

「這叫德高為範、淫.人不倦。」

「……………」

階梯教室裡,系教室裡,三三兩兩一堆學生在竊竊私語,說得好不眉飛色舞,還有放下論文。專門在網上搜索相關新聞。潞院的女生多,不僅是男生沾光,連些無良老師和教授也跟著性福利提高了,總有不少師生戀的事傳出來,正說得津津有味。猛地有聲音門口喊著︰「你們誰看到雷大鵬了?」

不少學生回頭間,卻是班裡的團支書王華婷,各自笑笑。搖搖頭。王華婷在階梯教室裡搜尋不到,回頭又到了教室裡,還是沒有發現那仨位,連劉翠雲也沒找到,此時系裡正招開緊急會議,班主任忙得那頭也顧不上,拔了電話找劉翠雲,一會兒才給了個讓她啼笑皆非的結果︰在操場上。

這地點聽得王華婷有點納悶,快中午了,太陽毒辣辣地曬著,可不知道這個時候,那哥仨在操場上能幹嘛,下了樓,直奔教學樓後的操場,遠遠地看著籃球架下的三位,背靠靠地坐著,就像霜打雷劈一樣蔫裡吧嘰的。

再走近了點了,看這三位懊喪的表情,連王華婷也免不了對他們有點同情了,幾步上前,那三位誰也沒說話,只是看了支書一眼。好不幽怨。

「你們交論文了嗎?」王華婷問。

搖搖頭,沒交。

或者交了,可收論文的中風住院,沒法對證了,就能對證,怕是也趕不上下午的答辨了。

「我替你們交了,準備答辨吧,大鵬,你的。」王華婷遞著東西,敢情是送論文來了,這一驚非同小可,可把雷大鵬感動壞了,一轉眼,王華婷捅捅單勇︰「你的。」

說著遞上來一摞紙質文章,單勇訝異地抬頭間,看著那眼中的複雜比曾經所見更深了,沒有接,王華婷也不客氣,直接扔他懷裡了,回頭對司慕賢說著︰「慕賢,你的是翠雲準備的,我昨天替你們都交了,今天一直沒找到你們……不過現在也不晚,系主任和新組建的答辨委員會通融了一下,準備下午的答辨吧。」

這話說得,似乎不帶任何感**彩,雷大鵬想說什麼,可哥倆都在,話沒法說出來。單勇根本沒敢開口,那屎盆子的計劃核心內容還沒敢跟漏嘴兄弟說呢。其實全盤的細節也只有他和宋思瑩密商過,此時三人激烈的思想鬥爭的焦點,似乎已經不在論文能不能過的問題上,得知康教授和宋教授雙雙住院,司慕賢和雷大鵬已經埋怨了單勇良久了。

「我不知道你們做了什麼,不過作為朋友,我做了我力所能及的,儘管我並不情願這樣弄虛作假。」

王華婷說了句,話很語結,持續不下去,重不得,也輕不得,看著哥仨都不吭聲,轉身欲走的王華婷又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補充了句道︰「事情不是只有一種解決辦法,你們不要走得太偏激了。」

說了句,幾近失望地走了,這句說得似有所指,司慕賢和雷大鵬都看看單勇,蛋哥從政史系出來一句話都不說,也不知道接下來咋辦呢,看來還是支書管用,雷大鵬半晌才省得手裡的東西,翻著一摞,好不感動,除了論文,答辨的要點標得清清楚楚,正發愁青黃不接呢,這下子高興了,得瑟地說著︰「看看,關鍵時候女人比兄弟還管用……蛋哥,這整得是個毛呀,宋教授都答應讓我過了,這倒好,整醫院裡了,還得讓我重頭再來。這新委員會再整也來不及了吧?」

司慕賢翻看著,有點悻然地嘆了口氣,這中規中矩的論文沒有什麼新意,可也沒有什麼可挑剔的,八成是支書自己的手筆,而且看得出支書的作難,這是個有悖於自己作人原則的事,嘆了口氣道著︰「大鵬,你該知足了,王華婷的心裡裝著你呢。」

正氣不順的雷大鵬聽得此言,微怔了下,吸溜著鼻子沒說什麼,有些事冷曖自知,勿需多言,但此時擔心的事倒不是這個,就見得雷大鵬拉著賢弟問著︰「賢弟,下午還得上場,你說我咋辦?」

「你背背不就行了。」

「我背不下來呀。」

「那你平時考試怎麼過的?」

「那不一樣,你又不是不知道筆試都是瞎寫,回頭收買老師給了及格就成,這答辨得用嘴,你知道我嘴臭不會說話。」

「那我有什麼辦法?總不能我替你吧?」

「嗨,別走……商量商量,整高科技玩意咋樣,你說我跟著學。」

司慕賢被糾纏的沒治了,起身要走,急得雷大鵬抓耳撓腮追著商量,兩人互追著跑了,單勇獨自一人坐在籃球架下,這回可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要實打實上答辨場,別說雷大鵬這得性,恐怕自己也未必能過得去這道檻。

從這裡延伸出去的並不是光明坦途,留在這裡的也不再是磊落君子,我有必要堅持嗎?

單勇枯坐了良久,看了看宋思瑩電腦錄下的那段,終於做了決定,一個把屎盆子計劃延續的決定,找著田學山的手機號碼,拔了出去。

電話通了,喂喂的聲音傳出來了,單勇說著︰「我是單勇,昨天你遇到的竇詩爾是我找的人………我不想幹什麼,我和你也無怨無仇,只是想在論文答辨的時候行個方便。」

電話嘎聲掛了,像拒絕。

單勇嘴角撇了撇笑了笑,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沒有見面也能洞悉對方的心思,也許想提高下姿態、也許想斟酌下對策,不過他判斷道貌岸然的對方根本不敢冒險,那怕虛張聲勢他也不敢,對於陰暗的心理把握,單勇似乎覺得自己越來越敏銳了。

果不其然,稍等一會兒,手裡的電話鈴響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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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4 02:27:27 |只看該作者
香色傾城 第68章 未覺何時已世故

「第十二位,趙輝……下一位,雷大鵬準備。

系辦的幹事伸出腦袋來喊了句,二班的趙輝應聲進入答辨現場了。人進去,門隨即關上了,偶而有學生眼尖,也只能看到委員座席上幾位肅穆的表情,這莊重的場合,卻是免不了讓人心悸,畢竟是決定畢業的最後一關,而且是決定能不能申請到學位證的關鍵。

大家都緊張,可都沒有還在教室裡的雷大鵬緊張,緊張得嘴c混哆嗦,兩腿肚子發軟,本來雷哥心理素質挺好的,可那僅限於筆試,站那兒回答問題,恐怕雷哥自己也知道,不管是牛c混是馬屁股肯定說得對不上號,更何況這論文是王華婷快中午才給的,以雷哥這水平,不唸錯別字就不錯了。

「雷大鵬,下一個該你了。」

劉翠云奔回來,傳話來了。

雷哥一聽,一個激靈站起了,得瑟著,跺著腳,抖著胳脖,來回走著,嘴裡得破著:「這可怎麼辦呢?要壞事了,一點準備也沒有。這下要老命了,哥是過不去了。」

「快點快點,今天下午都快,不到十分鐘就完了。」劉翠云催著,司慕賢拉著得瑟的雷大鵬安慰著:「沒事沒事,放寬心,反正你爸不是給梁鋒川打招呼了嗎?」

「那才一個呀,五個委員涅?這年頭不給點好處,誰搭理咱呀,再說他個講師,怕不頂用呀。」雷大鵬這個倒算計得清,豎著指頭,擺活清了,司慕賢喊著單勇,兩人幹脆一左一右,綁著上刑場一般,前頭拽、後頭推,把雷大鵬往答辨的現場帶。

「慢點,慢點,兄弟們,我緊張,我太緊張了。」雷大鵬叫喚著,從來沒見這貨如此得瑟過。

「別緊張,沒事……放開膽子,沒事。」司慕賢給雷哥撫著胸曰安慰著,雷大鵬再看身後的單勇,單勇卻是笑了笑道:「別害怕,有哥在呢,你一定過得了這關。」

「少來了,沒你我早過去了。」雷大鵬毗牙忿意道了句,這話單勇卻是沒敢反駁,直推著這貨。三個人幾乎是把雷大鵬架到答辨現場了,就擱門口,雷大鵬還是忍不住哆嗦加得瑟,要不是單勇和司慕賢拉拽著,怕是得一屁股坐地上打滾,等系幹事再一喊:「第十三位,雷大鵬……下一位,苗麗準備。」

雷大鵬一驚,一哆嗦,差點掉頭就往回跑,司慕賢和單勇又是推著拉著直塞進了答辨現場,門閉上了,兩人離開了,雷哥千不願、萬不願,終究還是得過這一關了。

走到了走廊角上,靠著牆單勇長嘆了口氣,司慕賢也同樣的姿勢嘆了口氣,瞥眼看看單勇,卻不料單勇也在看他,兩人像心意相通一般,司慕賢突然問著:「大鵬應該卡不住吧?」

單勇點點頭,司慕賢又問:「你已經搞定幾個委員了?」

單勇又點點頭,知道自己的那點心思瞞得過雷大鵬,可瞞不住司慕賢。

「老大,說實話,我現在都有點奇怪。」司慕賢莫名地道。

「奇怪什麼?」單勇問。

「奇怪這個惡作劇的功效能這麼大,其實你是算計好了,故意覆了一層惡作劇的表像吧?」司慕賢問。

雖然他不知道全部,可想像得出,這和以前哥幾個丟磚頭、塞鑰匙孔、放車氣的惡作劇是兩個概念,現在幾乎能左右評委了,還稱得上是惡作劇嗎?

「你這樣理解也對。」單勇半晌輕聲道著:「是人都有弱點,田學山在潞院是個暴發戶,財迷心竅就是他的弱點;郭啟深四十郎當的半拉老頭了,還打扮得英俊瀟灑,再加上他那麼肥的老婆,他的弱點在那兒猜得猜得出來,更何況他每屆都勾搭女學生的毛病不少人知道;梁鋒川吧,小心小膽,不過也免不了有當老師愛貪小便宜那點毛病,這些小毛病關鍵時候就是他們致命的弱點。」

「那康教授呢?我最奇怪的在這兒,一盒簡簡單單的火腿就把他送進醫院了,你怎麼肯定他會吃,而且還這麼準時?」司慕賢問。

「康教授是浙江人,我送的蜜餞火腿就是他家鄉的特產,而且他是獨居,獨處,我想他沉浸治學中肯定疏於鍋前灶後下廚,在不經意接到偽裝成家鄉快遞的禮物時,下意識地肯定是先拆包,別的可能拒絕,可家鄉的味道他拒絕不了,肯定要嘗一嘗然後才會奇怪這東西那兒來的……不過那時候已經晚了。」

單勇淡淡地解釋著,這是根據宋思瑩在學校摸到個人資料設計的,連他也沒想到這麼準,一試就靈,看了司慕賢一眼,單勇怕賢弟多心似的又補充道:「別擔心,大黃、熟地、陳皮幾味中藥本就可以入藥,不會對身體有害的。唯一的意外是宋教授,你走了,我和大鵬看宋老實在是悲喜交加,就給他找了瓶酒,誰可想老頭疏狂得喝多了。」

這就是全盤,司慕賢聽明白了,這是把委員會分了兩類,能挾制的挾制,挾制不了的就想辦法讓他退出,其實單勇已經考慮到了委員的增補,只會被挾制的人還在,那「屎盆子」計劃就會奏效,根本不像他輕描淡寫所說搞幾個惡作劇把答辨攪黃得了。

絲毫不用懷疑,如果宋教授也不幸被抓住把柄,以雷哥的臭嘴加上老大的毒舌,說不定不用酒都會被氣得中風。本來在宋教授處已經走入岔道,誰可知宋教授一中風,又回到了原來的設計上,沒有那兩位耿直的老人,剩下的田學山和梁鋒川,單勇已經捏到他們的軟肋了,有這兩位原委員在,當家作主的自然輪不到增補的,現在這個左右這個委員會已經沒有什麼懸念了。

「命……是不是覺得我太陰暗了?」單勇問。

司慕賢驀地側頭,看到了單勇正看著他,清亮的眸子,肅穆的表情,一點都不像帶了點歪風邪氣的樣子,可偏偏走的都是陰暗路子,笑了笑,司慕賢道了句:「稍有點,還不算太過。

「呵呵,你還堅持潞州民俗文化尋源的專題麼?翠云給你寫的主題可不一樣。」單勇問。

「我堅持,但在這個場合我不需要堅持。倒不如成全翠云的好意。」司慕賢道。

「是不需要堅持,這裡面坐的和我是一類人。」單勇輕聲道。

「咱們都有自己的原則,要是天下都是同一類人,就無趣得很了,在我眼裡,你是大哥,你是同學同窗,其他的我不在乎。」司慕賢笑笑,給了句安慰似的話,也許這事是有點過分了,不過一個巴掌拍不響,實在是因為另一個巴掌和老大這巴掌太契合了。

「謝謝。」單勇輕聲說了句,很釋然地口氣。

叫號的聲音又響起來了:「第十五號,苗麗答辨,下一位,李報春準備。」

雷大鵬出來,司慕賢和單勇卻是關心這位兄弟,急匆匆奔共來,雷哥陰沉著臉,彷彿和誰都是仇敵一般,惹得走廊兩側等待的都不敢問什麼,不過同學們都知道這貨什麼得性,八成是說得云裡霧裡,又被掛住了。

單勇還以為有變化了,拉著雷大鵬直下樓,下了一層,哥仨鑽到了沒人的角落,司慕賢關切地問看怎麼樣,單勇也關心地問沒難住吧。卻不料雷大鵬撲哧聲笑了,笑得渾身肉一顫一顫,要說話,卻被笑聲打斷了,直笑得樂不可支,單勇和司慕賢不問了,知道這貨過關了。

他倆不問,雷大鵬笑完可得瑟得不得了了,直豎著大拇指道:「這什麼狗屁答辨,忒簡單了,他就問了摘要裡的幾句話,我都沒回答完,田學山那老傢伙直誇我答得很切論點,梁鋒川那傢伙,直說很意外,沒想到雷大鵬同學的論文也這麼出眾……咦?不會是你和款姐陰的老田那一把管用了吧?蛋哥你不是叫停了麼?又怎麼整了下?這傢伙這麼配合?」

「胡說不是,那有的事,那是你背得好,對不對賢弟?」單勇很嚴肅地道。

「對,雷哥你天姿聰明過人,中午那臨陣磨槍幹得不賴。」司慕賢幫腔道,兩人使著眼色,一起走了,不敢把秘辛爆給這張漏嘴了,不料他倆不說,雷哥可更得瑟了,直招著手喊著:「蛋哥,賢弟,晚上我請客啊,你們一說我倒想起來,我確實是天姿聰明,敢情這大本挺好的念的,這學位也不難讀嘛,咱們其實不用搞那些亂七八糟也是能過去滴……」

兩人給了理解的微笑,上樓了,雷大鵬早得瑟地喊著過了、過了,畢業啦、畢業啦,高舉著雙手,奔著下樓去了,早忘了剛才進答辨現場腿還哆嗦呢。

「第三十九號,司慕賢……下一位,丁一志準備。

叫號聲來,司慕賢輕輕地推開了門,進了答辨現場。過了不大一會兒,矮個子的賢弟出來了,輕鬆、淡定甚至於有點無所謂的表情,走過單勇身邊時,笑了笑,笑裡帶著很不屑的味道,不知道是不屑自己用這種方式,還是不屑於答辨現場裡評審的人。

「第五十九號,王華呃……下一位,陳福利准命……

一個接一個進去,一個接一個出來,呆呆看著答辨現場的單勇,眼中的景像彷彿是流水線一樣,在製造貼著大本學歷標籤的產品,而自己和雷大鵬那號殘次品,也要堂而皇之的貼上這個標籤,真不知道結果是個人的幸運還是社會的不幸。

可是,如果要是個人的不幸,又是誰之幸呢?是這所規模擴大的兩倍的學校?還是製造這些殘次品已經脫貧的老師?

單勇給不出答案,也無法想像僅僅是貼了一張這樣的標籤走出校門,會對以後的生活有怎樣的影響?

王華婷出來了,同樣保持著那份自信和從容,下一位進去時,還不忘路過關心了一句,慢慢地走到單勇身邊時,單勇的茫然和無措是那麼的明顯,以至於本來不想搭理他的王華婷停下來,輕聲道了句:「不會太難,別緊張。」

「謝謝你的論文。有你的論文作底,我想我緊張都是多餘的。」單勇道,掩飾了一句。

「那就好。」王華婷輕聲說了句,有很多話,欲言又止了,笑了笑,輕輕地走了。

單勇感覺到了那份淡然,淡然中也有幾分關心,也許是不屑自己的行徑、也許是知道左熙穎再來潞州、也許是兩人在那個單純的環境中碰撞出來的火花,根本經受不了現實的風雨飄搖。

「第七十二號,單勇……下一位,吳敏光准命……

幹事在機械的報號,一下午快到晚上了,有氣無力地說著。

單勇起身,信步走著,終於邁進了大學裡的最後一課:答辨!

為所學呆了四年的大學學習答辨。而且答辨的還不是自己寫的論文。

空蕩蕩的教室,只有講台上依次坐著五人,居中的正是副高職稱兼藝術系系主任的田學山,半長的頭髮捲了個彎,臉白胖得很富態,很有點養尊處優的藝術家味道。其次是梁鋒川,那位收了雷爸多寶重禮的年青老師,再其次的三位是臨時增加到答辨委員會裡的,這個陣容正如曾經設計的,把油鹽不進的宋、康兩位老傢伙打發走,剩下的就都識時務了。

介紹自己、客套一句,王華婷給的論文是《文學藝術的審美價值》一個空泛的議題像這樣橡皮論文橫說正說都有理也最受中文系學生的喜歡。而且王華婷非常細心,替單勇準備好的簡明流暢的匯報,中規中矩的匯報,從為什麼選擇這個課題到這個課題的歷史與現狀,再到個人的新看法和觀點,單勇心坦然了,匯報得反而流利自然了。

而此時,正襟危坐道貌岸然的田教授彷彿絲毫不認識單勇一般,和幾位同事耳語著什麼,然後,答辯正式開始。

田學山很嚴肅地提問了:「單勇同學,你的論點主要在於文學藝術的審美價值那麼你覺得文學藝術的根本價值,是不是審美價值?」

「不是文學價值是多元價值的復合,片面強調文學的社會功利或是過分推重審美價值,將會匡拘文學的視野。」單勇道,這是王華婷論文摘要裡的,就兩句話。

「那你認識文學價值何在呢?」梁鋒川問,很客氣的口wěn。

「給人以複雜的情感體驗,給人以人生的啟迪,社會文明精神的滋育,都具有值得肯定的文學價值。」單勇道,這也是摘要裡的,另一句。

兩位主評,提得都是摘要裡最簡單的問題,接下的提問,一個是文化審美價值的生成規律、一個是閱讀體驗與審美價值的內在關聯,這也不難,就是論文的兩個大標題。而最後一位女講師,卻是根本沒有提問。這個答辨委員會易主了,看來是以田學山馬首是瞻。

而且這弊做得,真叫……個無懈可擊。單勇覺得上了十好幾年學,都沒有這麼坦然過,或者,沒在在座的老師那麼坦然過。或者,這還不夠官冕堂皇,幾句問完了,田學山教授很莊重地道著:「嗯,很好,你的選題是很有前瞻性,比大多數送交的論文都要優秀。」

說著,和左右老師耳語了幾句,那位梁鋒川講師也頻頻點頭點評了句道:「有關審美價值的議題裡,單勇的這篇很出色。」

點頭,點頭,再加點頭,以田教授為首幾位評委彷彿看到了中文未來的希望和審美議題的新論一般,不吝言辭表揚了幾句,然後田教授回頭叫著機械喊人的幹事道:「下一位。」

完了,這就完了。

四年的過程如此艱難,而結果卻如此輕鬆,單勇上了若干年學,從沒有受到過如此褒獎,臉上稍稍有點發燒,訕然地走出了答辨現場。

身後,莘莘學子依然在緊張、有序地進出著,等著那個虛設形式對寒窗四年的評判。

一天後,校園網可以查到論文的成績了,雷大鵬在家裡輸學號查的:成績:優!高興得這貨真舉拳頭鬼喊。再查單勇的成績,也是優!這貨不高興了,覺得蛋哥禮都沒送,忝列優秀行列實在老天不長眼。

不過查司慕賢的成績意外了,僅僅是個良,笑得雷大鵬從椅子上倒栽過去了。

王華婷是在系辦打印出來的成績,成績是不公佈的,不過她擔心有誰不過,畢竟那兩份論文都是她臨時拼湊起來的文字,卻不料看到單勇和雷大鵬的名字掛在僅有的二十幾位「優」成績之間時,重重地嗝應她了一下,再找自己的名字,淹沒有成績「良」裡好容易才找到,又讓她重重嗝應了一下。

這個時候她有點懷疑,自己替這兩人寫論文,是不是有點多此一舉了。

單勇沒顧得上,捧著一大束康乃馨在一院的住院部問著一個住院的名字:康瑞保。

宋教授的病房去看過了,好多慰問的師生,單勇實在不好意思出現在老教授面前,悄悄地把一束花交給護士讓送進了,病房裡的鮮花和慰問來客一樣,早堆滿了。

等打聽到康教授的病房了,亦步亦趨地走到病房門前時,又畏縮了,那位見了調皮學生就吹鬍子瞪眼訓一頓的教授實在讓他心有畏懼,悄悄地把門推開一道縫,卻看到一個很溫馨的場景。

灑滿陽光的病房裡,那位讓他畏懼的康教授正和同樣穿著病服一位同房病友講著什麼,聽者是位很小的病友,七八歲的樣子,坐在康教授的床前,兩手托著腮,專注地聽著。

單勇痴痴地在門口聽了良久,講得是木遇奇遇記的童話故事,那莊重和一絲不苟就像康教授講古代漢語一樣,悄悄地放下鮮花,單勇輕輕地走了,不願破壞這個溫馨環境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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