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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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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5 10:14:0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16章 檣櫓煙滅談笑間(3)

  亂!最先是從冷庫開始的……

  西苑西上莊養殖場的工人在經理的帶領下,車剛停穩,跳下了,抄著鍬把的一干漢子連打帶擠直沖冷庫大門,目標很明確,保護冷庫趕走圍攻的,好在還沒有衝擊進去。一時間,提貨的貨主、開車的小販、挑擔來進貨的一陣哭爹叫娘,扔下東西四散奔逃。

  暴力是最直接的辦法,至於違法不違法,那得等打完再說,有時候法律可以觸犯點,可利益不能丟,更何況這是關乎身家問題的事,前面打,後面的孔祥忠還扯著嗓子助陣,一句話:往死裡打,看他媽誰還敢來搗亂。

  不過打了一半就覺得不對了,三十多號持械的壯漢所向披靡,披靡得厲害,幾乎如入無人之地,這鬧事得,怎麼這麼不經打,幾下就都嚇跑了,沒人可打了。不過還好,沖到大門口,隨後而來的孔祥忠松了一口氣,走了不遠,揪著一個躲在車下司機惡聲惡氣問著:「媽的,誰叫你們來的?」

  「我們海鮮樓的,來拉水產的。」司機戰戰兢兢道。

  孔祥忠一愣,傻眼了。驚得把人放開了,看看四下扔下的東西、車,還有遠遠躲著的那幹小商販,明白了,火了,登登登上前,揪著工人「啪、啪、啪」左右開弓幾個耳光,邊說邊罵著:「養幾天驢你他媽也成牲口了,什麼人也能打?這都是冷庫的客戶,你個蠢貨……誰值班,滾下來。」

  喊著樓上的人,那守庫的半晌才抖抖索索下來,開門時,秦軍虎也來了,和趙紅旗經理帶著人幾乎是前後腳到的,現場同樣讓他們好不納悶,揪著守庫的一問,那人抖抖索索卻是說不清楚了,不對呀,剛才還有仨胖子在門口亂喊的,好多人叫囂著要推平冷庫呢,這都不見人了,剛才真來了好多人呢,他們自己都打起來了……來回說不清,又是通聲挨了孔祥忠一腳,直罵著:「就你媽這謊報軍情的,把員警都喊來了……瞧你那點出息,還不如老子養幾頭驢呢。」

  對了,還有員警呢,鳴著警笛飛馳而來了,來了兩輛車,擠了七八位民警,伍所長帶隊來的,一來卻是個說不清的糊塗事,這貧嘴所長可不樂意了,訓著秦軍虎和孔祥忠道著:

  「啊!……我說你們整個不拿所長當幹部是不是,想怎麼使喚怎麼使喚,這倒好,大清早,還逗我們玩呢是不是?誰報的警,報假警也得拘留他幾天……我說了嗎,西苑派出所轄區是治安模範單位,會有幾百人的械鬥?簡直是天方夜譚,你們幾個,誰跟我回去做筆錄去……」

  請神容易送神難,更何況還有捂著腦袋奔上來告狀的,這倒好,打人的一指就在門口涅,這多的群眾,人民警察不能不維護形象了,伍所長一揮手,凜然不可犯地喊著:「銬起來,光天化日就持械行兇,了不得你們了……」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喚來員警給自己人上銬。這事辦得糗了,眼睜睜地看著幾個打人的工人被員警拴螞蚱似的給銬上車了,群眾堆裡登時是一片掌聲,這當會,兩老闆可不敢得瑟了,悄悄地躲著,讓趙紅旗出面交涉,再怎麼不要臉,面上形象可不能丟,訓斥了一番,帶著幾個肇事人,警車是揚長走了,車上剛坐定,緊急通訊頻道裡又傳來讓伍所長蛋疼的聲音:

  「西苑派出所全體警員,緊急集合,從現在起接受交警三中隊統一指揮……重複一遍,從現在起接受交警三中隊統一指揮。」

  「快點快點,又出排查設卡任務了。」伍所長揮著手,警車加速著,向派出所方向疾馳而去。

  ※※※

  「不對呀。」秦軍虎腦子清,看著亂糟糟的冷庫,想到了什麼。

  一說不對,孔祥忠老夥計愣了下,但凡秦老闆縱欲過度的白臉上出現這狐疑表情,八成是有事,愣怔著瞅著,秦軍虎看了眼疾馳而去的警車,又皺皺眉頭,猛地靈光一現道著:「養殖場……壞了,養殖場……快聯繫養殖場。」

  這一驚非同小可,嚇得孔祥忠趕緊地拔電話,一拔二拔沒人接,一下子省得出事了,秦軍虎一拍腦門懊喪地說著:「中了調虎離山了,這麼大冷庫他哪敢動手,一定是捅養殖場了,那兒地方偏,快走。」

  「快走。」孔祥忠喚著工人,追著秦老闆的腳步道著:「那他敢怎麼著?」

  「我怎麼知道?就覺得不對,早該想到了,既然敢潑出來和都禿子拼命,那他媽還有什麼不敢幹的。逼急了真敢給你投毒放炸藥……這事辦得過了,不該把人家逼上絕路。」

  秦軍虎也有點懊喪地說著,砸車打人搶生意,欺負老百姓的常用辦法,不過現在有點害怕拼命的了,畢竟這身家和窮光蛋拼什麼也行,就是不敢拼命。現在眼皮子狂跳得厲害,眼前老是晃著昨天在修理場看到的那個人影,沒來由地讓他感覺到了恐懼。

  十二公里,很快,三輛車幾乎是橫衝直撞直驅養殖場。

  不過也很慢,慢得足夠幹很多事了,遠遠地看著大門塌了,眾人的心俱是一涼,等到了門口,堪堪地雨天滑地剎車,跳下車來的孔祥忠一看院子裡東倒西歪的飼棚,還有被驢踢暈了的一個守場的,幾乎是發瘋似地揪著被蹋的人,左右開弓啪啪啪幾個耳光,把人打清醒了,兩眼冒火地問著:「我的驢呢?」

  「跑了……」那工人一說一歪頭,再看現場,又嚇暈了。

  「哦喲,我的驢呀……我的驢呀,我的媽呀,這可咋辦……」

  全部身家長著腿跑了,孔祥忠悲從中來,一屁股坐在雨地裡了,不遠處,倒塌的飼棚裡,還有一對驢兒哼哧哼哧幹著插拔動作,那驢幹樂呵了,揚著腦袋興奮地在「哞啊、哞啊……」地叫著,已經冷清清的養殖場,聽得格外地瘮人。

  「別哭了,還不嫌丟人,趕快組織人去找……走了沒多長時候,順著腳印找……不對,雨天沒腳印了,沿路問著找,我就不相信,一千多頭驢,誰能偷跑怎麼著……馬上報警,這麼大的偷盜案該著搶斃了。」秦軍虎陰森森說著,這麼大的事,讓心裡直哆索泛著寒意,直覺得這次恐怕是惹了個不該惹的人。

  「快,愣著幹什麼,找驢去……白他媽養活養活你們,還沒我的驢值錢。」孔祥忠一屁股又坐起來了,歇斯底里對著工人喊著。

  一眾人,又沒頭蒼蠅似的亂轉上了※※※

  ……

  一支手卷的小旱煙遞到單勇面前,單勇接到手裡,笨拙地點上了,咳了幾聲,看著史老頭興奮、焦慮、不安的眼神,此時好像他更蒼桑一般,沙啞地說著:

  「催情的只是一部分,更多的是從眾跟著亂跑的,雨天,積水,都可能成為降低牲畜興奮的因素,藥效會很快過去的,不會闖下更大的亂子。」

  史保全剛舒了一口氣,卻不料單勇的話又轉回來了,補充道:「不過亂子也小不了,城市道路四通八達,把一群驢放進去,怕是不會有什麼好事。」

  一瞬間,史保全的心又揪起來了,這時候他發現,整個事情像有節奏一樣,忽緊忽松、忽快忽慢,連自己的心情也被單勇有節奏地控制著。

  不過唯一控制不住是結果,也是史保全最擔心的結果※※※

  ……

  「媽媽,看,大馬。」

  解放路,紅色的MINI車裡,一位幾歲小女孩指著車窗外,奶聲奶氣地說道。

  當媽的一側眼,愣了,果真是一頭高頭大傢伙,大搖大擺地穿行在紅綠燈前等待的車隙。

  「不會吧。」當媽的愕然了,這可是市區,搖下車窗,伸著腦袋,卻不料「吧唧」一聲,牲口尾巴甩了她一臉一頭,臭哄哄地把早妝都破壞了,閉著眼哭笑不得地說道:「是頭驢。」

  不是一頭,好幾頭,大搖大擺地走著,快到斑馬線了,那交警乍看眼直了,從崗亭奔出來,這大傢伙眼看就要橫穿馬路,緊急地職業病出來了,滴滴滴滴一吹哨子不管用,手一指大喊著:「嗨,站住。」

  這一喊,像是養牲口的要發飆了,那驢兒哞聲一停步,一轉向,蹬蹬蹬三五頭加速就跑,正行駛的車輛紛紛都是「嘎嘎嘎……」,我靠我靠,使勁踩剎車。然後又是嘭嘭嘭,追尾的、撞崗亭的、眨眼窩了一大堆,那等待的司機們,個個伸著腦袋,早笑歪了。

  英雄路,繁華路段,當七八頭拉了足有一公里距離的高頭大驢旁若無人地走在大街上時,驚得上班一族俱是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異樣。沒辦法,城市建設太快了,除非成了驢肉才來過這地方,都關在飼棚裡的驢那見過這繁華景象,東瞅瞅、西看看,警惕地弓著身準備隨時跑。

  綿綿的細雨恐怕把性興奮澆掉不少,不過這個好奇的世界卻是讓牲口的眼睛裡滿是驚慌。有頭帶斑的,鼻子嗅著嗅著,就嗅到一家花店了,隨後是樂了,吭吭哧哧啃了一大堆花草,直到店主抄著傢伙奔出來,那驢兒正歡叫著跑了。又行不遠,得了,發現草場了,一群驢撒歡似地奔到單位門前綠地裡,使勁地啃啃啃,啃到單位門牌下了,上書一行大字:紫坊區信訪局。啃了門牌半天沒啃動,那驢兒潑刺刺拉了一堆驢糞蛋,惹得圍觀群眾哈哈大笑著,這一笑,倒把群驢又嚇得落荒而逃。

  坐落紫金路的世紀頤賓大酒店也迎來了一群不速之客,禍根在酒店門口花花綠綠的盆景上,引得矇頭轉向的驢群以為又是草場了,直沖著進來,那保安嚇得抱頭躥鼠,直往酒店裡撤,還沒有聚集起人手來,那一群驢早把盆景糟蹋的不像樣了,下住的某客人從樓裡訝異地出來,發現自己的愛車旁邊的龐然大物了,一頭驢,正挨著他幾十萬的寶馬亂蹭癢癢,這客人失態了,分不清對象了,一口京腔叫喊著,操你大爺的……連摁車鎖,又把鑰匙當武器砸過去了,不嚇而好,一嚇那驢兒吭哧哧一起身,撒歡似地後腿一蹬跑了。

  車燈「嘭」地一聲,爆了!再看車身,蹭了好大一塊地圖。

  亂了,最亂的在交警支隊,監控中心的大屏上有一半都能監控到亂跑的驢群,還有一半屏隨時可能出現驢影,十幾個指揮台正焦頭爛額地指揮著。

  「紫坊路,向東一百米處,有三頭……不對,有四頭,往東跑,對……」

  「解放路,信訪局門口……剛走,我們還沒看到聯繫畫面,那兒有個胡同,應該是鑽進去了……」

  「前西街,青少年活動中心,在草坪上……」

  「紫金東路,市一醫向北,有一對……」

  指揮台的女警愣了,那一對驢兒正是醫院前的草坪上吭哧吭哧胡來呢,圍觀的人群比螢幕上的驢群還多。一瞬間讓她張口結舌,指揮也忘了。

  電話聲此起彼伏,不是報案的,就是要求彙報進展的,究竟跑出來多少頭驢誰也說不清,這頭剛指揮,那頭就跑了,要不沒來得及指揮,不知道從那兒就鑽出來了。不少螢幕上還出現了驢兒在大街上配對的事,看著指揮台那一干女警臉紅耳赤。

  支隊長焦急地在監控室來回踱步,已經向局裡申請了,從分局、派出所、治安隊,巡警隊,能動的機動力量都動上了,就一件事:抓驢。

  不過這驢可沒肇事司機那麼好抓,再鳴警笛人家不搭理你呀,正發愁著,又一位女警喊著:「快看,市局門口也有了。」

  支隊長一回頭,苦水直往喉嚨泛,監控上看著那些彪悍的巡警開車驅趕十幾頭的驢群,卻不料有頭猛地,蹬蹬蹬直蹬著警車踏過去了,比告狀的冤主還凶,直往公安大院裡闖。

  「王隊……是你嗎?趕緊趕緊,你手裡還有多少機動力量……什麼,全部拉上去了……哦對對,把這支隊伍忘了。」

  支隊長電話裡被一提醒,又是火急火燎,叫著現場指揮命令著:「快,聯繫城管局,讓他們火速支援,我向局裡請示。」

  ※※※

  一個城市的抵抗力能有多強,這個不好說,有時候一個下水道堵一條街,有時候一場火災毀一代人心,有時候一種有毒食品害一代人。今天也可以歸於此類,一群驢攪得潞州市不得安生,大街小巷穿行著員警,交警、巡警、特警、甚至消防官兵和武警也調上來了。更有甚者,防暴中隊把最新科技捕俘網、麻醉彈也用上了。越來越多束手就擒的驢兒被捕到之後又出現新問題了。

  這些大傢伙,可往哪兒擱呀?

  還是政府部門人員有眼光,市二中的操場挺大,煤校那操場也不小,先關那兒。

  有被捕的,還有漏網的,城管局接到市政府發出的全體動員命令之後,也向各城管隊發出了緊急動員令,各街頭執勤人員,遇影響城市建設的毛驢,務必圍堵。

  人手越來越缺,隨後又把各休息班調到了前崗,於是太東城管隊上晚班的隊員也接到的動員令。

  接到命令的時候,雷大鵬正哼哼嘰嘰躺在市中醫院接受火罐去於療法,大胖栗小力看著手機上的短信通知,又拔了個電話問了問,這才湊上躺著的雷哥床前道著:「雷哥,隊裡讓緊急集合。」

  「不去,一有領導來就天天趕人家小商小販,有意思呀。」雷大鵬哼哼說著,哎喲喲吃疼叫著。

  「不是,雷哥,我打電話問了,都出去抓驢去了。」栗小力道,眼神閃爍,隱隱地猜到什麼了。出冷庫不遠雷哥就把兄弟倆扔下了,載了路邊等著根娃和大彪走的,幹什麼去了不知道,不過以兄弟們對雷哥的瞭解,肯定不是幹好事去了。

  果真如此,做賊心虛的雷大鵬騰地坐起來,不按摩了,直帶著倆小弟出了治療室,沒多說,就一句:「看看去。」

  這事怕是讓雷大鵬心虛了,那群牲口可都是他親手放出來的,能折騰成什麼樣他心裡可沒譜,下樓上車打了個幾個電話卻是越聽越心驚,敢情這群發情的傢伙順著西上莊的村路大部分都跑市區了,這大街小巷亂胡同的,怕是要成大禍害了。

  沒吭聲,倆小弟沒吭聲,跟著雷哥也學壞了,現在不但敢吃拿卡要,就幹點其他壞事也沒內疚感覺,此時只是覺得有點懷疑,是不是也是偉大而牛逼的雷哥的手筆。半路上,接到了隊裡讓支援八一商廈的通知,車快速駛到商廈門口,這胖哥仨一看卻是樂了。

  那商廈正搞著幾周年慶典,偏偏被驢攪和不像樣了,十幾個城管遠遠的圍著、嚇唬著,當中兩頭驢根本不搭理,挨著啃著模擬花籃,明顯是綠塑膠和草不是一個味道,邊啃邊踢邊踩,偶爾幾步,都嚇得圍觀的男男女女驚叫一片,不叫還好,一叫這驢也跟著叫,不過人群眾多,看樣是無路可走了,於是乾脆在大看板上亂蹭。

  「雷哥來了……」

  「快,雷哥,想想辦法,何隊長都被踢了一腳,還躺在車上呢……」

  一干男女城管圍著下車的仨胖子,隊裡名聲躥得最快的就是這一噸隊,可這事看得雷大鵬直咧嘴,可又不好意思說不行,總不能把這些迫不得已當城管的苦逼兄弟姐妹推到前嗎呢。剛一思忖,隊裡一位柴禾妞刺激著:「雷大鵬你行不行呀?平時吹得跟什麼樣?」

  「廢話,這麼點小事都辦不了,看我的。」雷大鵬一拍,拍得二胖哎喲了一聲,就聽雷哥喊著:「繩子。」

  立馬就有人遞繩子了,不但遞了,城管兄弟裡還說著:「這驢勁太大,拉不住。何隊長就沒拉住還被踢了。」

  「沒拉到地方,驢拴脖子馬套嘴,拉不到地方,你拉得住嗎?看我的。栗子,白肉,跟緊我。」雷大鵬結著繩子,套了個活扣,學著史家村那些趕驢把式的樣子,慢慢地靠近亂蹲的驢兒,這驢兒個頭比潞州地方上的要大,和匹馬差不多,足足有七八百斤重,雷大鵬回頭看看哥倆,差不多等於仨人的重量了,挪著挪著,猛地張嘴「哞」地一喊,那驢兒受驚騰地站起來了,雷大鵬手起繩飛,活扣結結實實地套上了,一拉,套緊了。

  「快來,兄弟們,拔河了。」

  雷大鵬玩起勁來了,這一喊,栗子、白肉全身重義無反顧地壓上去了,一個蹲著、一個趴著,雷大鵬在後頭揪著,這一噸隊果真是名不虛傳,三個大胖子,壓那驢直仰脖子甩不動,哞哞哀鳴了幾聲,老實了,下面一干群眾沒幫忙的,都笑歪了,還有不少喀喀嚓嚓照著照片。

  一套住老實了就好辦了,待到牽著時更老實了,牽到城管電瓶車上拴著,那第二頭如法炮製,還真又輕輕鬆松拴車上了,這當會兒,還真沒人小看這三胖子,俱是笑著給了陣熱烈的掌聲,商場的經理上前握著雷哥那叫一個親切,雷大鵬得瑟上了,直說為人民服務,兩頭驢算個毛,來千把頭哥照樣玩得開。

  差點就漏了嘴了,雷大鵬好歹剎住了,叫著眾隊員上車的功夫,冷不丁一聲脆生生地喊著:「雷大鵬!」

  喲,美女,一回頭栗小力和白曙光眼一直,多好個小雨清晨啊,多好個清涼美女啊,正俏俏地招著手,雷大鵬一骨碌跳下車來,奔上前去,那樣子那有貴體有恙的樣子。

  「佳佳……又碰見你了。」雷大鵬高興地道著,站那兒都不安生,直掂腳,眼睛往寧佳胸前瞅,幾天前就發現那兒不小,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襯起來了。

  「再看眼睛長瘡。」寧佳一指作勢一戳,嚇了雷大鵬一跳,爾後這貨呵呵傻笑著,根本不在乎,而寧佳也瞭解雷大鵬的性子,沒有介意,轉著話題問:「大鵬,上次見你我忘了問件事了。」

  「啥事。」雷大鵬問。

  「單勇……你知道他現在幹什麼?」寧佳意外地問到了這個熟悉的名字。雷大鵬賊忒忒轉轉眼珠,這表情讓寧佳覺得不對勁了,追問著:「怎麼了?」

  「不怎麼,我還奇怪你怎麼問他呢?」雷大鵬道。

  「我好像聽說八一廣場前幾天打架了,把個賣驢肉的砍了。是不是他。」寧佳問,眼睛裡閃著幾分狐疑。

  「這個……一句兩句說不清楚,要不,找個時間你請我坐坐,到那吃一頓,咱們飯桌上慢慢談……你別光想著他呀,都是同學,就不關心關心我?」雷大鵬兩眼放光,亂掃著多年未見的高中同學,越發出落得水靈了,寧佳也笑了,要雷大鵬這得性,八成沒事,一問果真是沒事,笑著要了單勇的電話,說隨後約個時間,直招著手,和同來的一群人走到一塊了,那一群人讓雷大鵬又是眼直了直。

  哇,好一群美女哦,不虧是模特經紀公司的,趕明兒得讓寧佳給介紹個模特妞。

  咬著手指,意淫了好半天,同伴叫時才依依不捨地上車,等把捉到了驢送到指定地方,滿眼都是拴著、躺著,據說還有員警開槍擊斃的,實在這些貨太出格了,居然往市政府沖。

  這地方,又讓雷大鵬咬手指了,咬著手指,翻著豬肚眼,看著又被捉回來的群驢,隱隱地有點擔心。偏偏越擔心越有事,剛把驢拴到指定地方,那兩位剛牽來的特警黑衣黑盔。一位懊喪地說著:

  「他媽的,集訓了三個月,沒碰上一個歹徒,就碰上一群驢,還把咱們三個隊員踢傷了。」

  「誰幹的這事他慘了啊,全市警力差不多都調出來了。」

  「一想就窩火,揪住非把他蛋黃捏出來。」

  「……」

  雷大鵬聽得心驚肉跳,小肥肚有點抽搐,那是嚇得。出了操場,緊張兮兮和同伴告了別,不回單位了,一溜煙嚇得直往家裡跑。

  ※※※

  有亂中擔心的、有亂得焦頭爛額頭,當然就不缺亂中漁利的,潞州這個驢肉之鄉屠宰場可不少,明裡暗裡單勇細細數過,有證的加無證的,有七十多家,今兒的生意著實不錯,從上午開始直到中午,陸續有衣衫破舊,一看就是鄉下人的牽著驢,敲響了或明或暗搞屠宰的家門,隨後是暗箱交易,指頭在袖子裡一拔拉價格,爾後驢就變成或薄或厚的一摞錢了。

  屠宰戶心裡那喜呀,收得驢真叫便宜。

  賣驢的心裡那個樂呀,賣的不是自家的驢。

  偷的?才不在乎呢?你看瘟驢人家敢不敢宰。變成驢肉誰還認識不成?

  有多少無法統計,不過史根娃和大彪在北店招呼村裡人一起回村裡時,那個頂個樂得笑開花的臉,不用說,口袋裡肯定裝得很瓷實,就史家村這些趕驢把式,沒有比他們更熟悉牲口性子的,大街小巷一甩套子牽走的牲口恐怕不在少數。

  亂像持續了整整五個小時,到中午十三時,各街道剩下零星亂跑的驢,已經為數不多了,在人民警察和城管強大的攻勢下,陸續都老老實實伏法了。

  孔祥忠和秦軍虎也沒閑著,把養殖場、冷庫的人全部調動了,沿著向南而北的路好歹也抓回來了幾十頭,實在是人手奇缺,而且這回販運回來的德州驢又是大型品種,養殖餵料可沒學過套驢,三五個人能逮著一頭就不錯了。到了下午三時,精疲力盡的一行工人又帶著幾頭驢回場時,傻眼了,成隊的員警正包圍著西苑養殖場,平時就廂貨車才來的這髒地方,此時已經停滿了警車。

  這是市里檢疫、防疫、疾控等等相關部門組織的事故調查組,查到了牲口來源,而且不是本地品種,首先查的是四證,產地檢疫合格證、出境檢疫合格證、動物及動物產品運載工具消毒證以及五號病免疫證,這年頭不查不知道,牲口比大學生要的證還多。

  平時要沒事,這玩意根本沒人查,就有查塞點小錢也就過去了,假冒偽劣都堂而皇之了,誰費勁花錢辦那玩意。

  要不出事,這就不算個事,可出了事,這就是大事了。如狼似虎的調查組不但查到無證販運了,而且還在養殖場裡就發現了屠宰半成品,又是屠宰相關的一堆證件名問場裡辦沒辦?可惜孔老闆手眼通天,平時不辦證都通行無阻,這個時候場裡還真拿不出證來。

  沒辦,得了,調查組就近把能到場的員警都調來了,市里等著要事故結果呢,特事特辦,這個法人代表得控制起來,否則出這麼大事,沒法向全體市民交待不是?

  孔祥忠哭喪著臉到場時,還以為報案後員警排查現場來了,卻不料等著他的是一副鋥亮的手銬和一張拘留通知書。

  黑紅相間的封條貼上養殖場,被銬上的一剎那,孔祥忠一屁股坐在地上,有氣無力地重複著自己那句話:

  「我的驢的,我的媽呀……我是受害者呀。」

  ※※※

  「法律講得是證據,如果單從事件的結果向上追溯的話,就會發現更大的違法行為,證據非常確鑿,就是一直在他們面前而被漠視的,而且包括執行者本身的瀆職,在這種情況下,您說,他們會把罪名扣在這個明目張膽的違法者頭上,還是會費力去找可能找不到的誘因呢?這麼大的事要找負責的,還有比孔祥忠更合適的嗎?」

  單勇笑著道,潞州的大戶偷稅漏稅、拿錢通關誰也知道,終於從雷多寶處知悉了這個結果,讓他長舒了一口氣,此時笑著看大口喝茶的史保全,補充了一句道:

  「我這個小小的誘因恐怕就想引起別人的注意都難。真正違法和違法造成嚴重後果的是孔祥忠。他的那些關係現在要做的是和他撇清關係,沒人敢救他……他完了。」

  這個通行的潛規則被坐實成違法行為又是一個精妙的轉變,史保全放下茶碗,點著了一根煙,一口還沒抽完,要被猝來的消息激得仰頭哈哈大笑,那笑得叫一個彪悍豪爽、痛快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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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5 10:14: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17章 檣櫓煙滅談笑間(4)

  「閨女,叫你爸下來吃飯呀?」

  史大娘小聲喊著史寶英,早上沒吃,中午喊老公吃了,被那強老頭罵了兩句,史家這當家的在村裡是匪爺,在家是老爺,知道這些天出的事,史大娘卻是輕易不敢忤逆老頭的性子。

  「我不去。」史寶英忸捏著,一旁的弟弟史寶貴齜牙嘿嘿地笑,老娘突然發現個更好的辦法了,悄聲對兒子說著:「寶貴,去叫你爸下來。」

  「不去,別以為我不知道爸生氣著呢,揍我一頓算誰的。」史寶貴審時度勢的很清楚。這下子史大娘怏怏不樂了,嘮叨著兒女不管用,白養活了,老公也不管用,白伺候了,這親戚鄰里更不管用,眼擺著史家這麼大事,愣是沒個來幫忙的,就知道數錢的時候樂呵,可不知道咱家多做難呢。

  牢騷多了,可不也是史寶英心裡煩著的事,從早上上了史家談事的小二層樓,一直到中午了還沒有下來,說起來也奇怪了,來這兒四五年都沒幾句話,這回愣是說了一上午帶一中午,史寶英那兒也沒有去,就等著消息呢,時間拖得越長讓她越覺得詫異,而且越長也讓她越覺得可能性越大。

  會是什麼方法呢?

  史寶英同樣也思忖了一上午,不過想來想去都是個驢拉磨轉圈的路子。正蹲在門廊上無聊著地看著吧嗒吧嗒的雨水思忖著,奔出去的小寶貴又奔回來了,氣喘吁吁地說著:「媽,姐,他們回來了。」

  「誰回來了?」史寶英動也沒動,心思都在樓上呢。

  「根娃哥、大彪哥,三孩叔他們。」史寶貴道著。

  「回來回來吧,稀罕客呀?」當娘的翻了一白眼。

  「可他們帶人都來咱們家了,問今年的收購咋辦涅?忙乎一年都指著肉駒錢存倆呢。」史寶貴道。

  這一下子,史寶英驚得差點一屁股坐雨地裡,驚訝地起身,隨著弟弟奔出大院,可不都回來了,史三孩帶頭,後面精幹精壯的後生,村裡的各家都來人湊熱鬧了,還有嘴快的婆娘喊著寶英直問:「大侄女,今年的肉駒咋辦呢?往年這光景可都換成錢了。」

  「讓村長出來說句話呀,不能這麼瞎等吧?」

  「還有鹵坊不能停呀,要不冬上可讓俺家根娃幹啥去。」

  「要賣不了,咱們自己賣也成嗎?反正那兒都有收驢的,又不是賣不了。」

  「寶英,咱村可都是跟著你家幹的啊,不能虧了大傢伙吧?」

  「……」

  放眼一瞧,差不多來了小半個村的人,你一句,我一句,把史寶英堵著,三天五天能等,可眼擺著鹵坊關停,肉駒收購沒音,怨不得大家坐不住了,那張嘴的玩意可得天天喂著吃呢,這秋後草一黃,還得搭飼料,否則掉膘少肉更划不來。史寶英面對一村的質問,卻是拙於言辭了,看來還是經事少沒經過這陣勢,拉了弟弟一把,小聲道著:「快去,喊爸下來。」

  就這場面,怕是除了史家族長加村長,沒人鎮得住了,史寶貴奔回家裡,直奔上樓,卻是訝異了一下下,單勇正他老爸相對而坐,碗斟著酒對喝,菜也沒有,這在村裡叫幹扛,除非是閑得蛋疼的那些光棍漢才幹的事,此時卻是顧不上奇怪了,直喊著:「爸,村裡人都聚咱家門口了,我姐擋不住了。」

  「去吧,我馬上就下去。」史保全揮手趕著兒子,寶貴飛奔著下去了,老頭這才挪著腿,站在窗口看了眼,回頭笑駡著單勇道著:「小子,你想得夠細啊,連這一下都算計好了。我要不同意,你還準備就把我從村長位置上推下來是不是?」

  「呵呵,我推不下來,不過你肯定也捨不得下來。壞事有時候也能變成好事,這個機會,不正好凝心聚力,做個戰前動員嗎?別讓人覺得老爺子您寶刀已老啊。」單勇諂媚了句,馬屁拍得恰到好處。

  史保全笑了笑,兩人相隨著下樓,這時候,早已是陰霾盡去,史老頭走得虎虎生威,大步流星地出了院子,身形站到門廊上的那一刻,全場瞬間而定,剛剛還聒噪的村民,安靜著像雨中杵著一根根電線杆子。

  「怎麼啦?逑毛大點事就坐不住啦?瞧你們那點出息,天塌下來老子扛著呢,還輪不到你們出去頂缸,喊什麼喊,大秋後了喊得跟他娘草驢叫春呢樣。」

  史老頭以罵開場了,下麵被罵的,傻咧咧張著大嘴哈哈笑了一堆。

  沒點這水準還當不了這村幹部,特別像這種一姓一村,既是族長又是村長的雙料幹部,要罵能罵,要打能打,哪怕你欺男霸女,能讓人服你就成。史保全無疑是此中豪傑,一句鎮得全村沒異議了,走了幾步,瞪著驢眼看著史根娃、大彪、三孩這幾個人貨幾眼,這幾位眼瞟著單勇,明顯心裡有鬼,都低下頭了。

  沒錯,是有逼村長上路的意思,一味藏著掖著躲著,村裡的爺們可咽不下這口鳥氣,攻守同盟就是單勇負責說服村長,他們負責制服城裡,只是不知道現在的情況如何。

  馬上就見分曉,史保全走了幾步,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看了眼站在雨裡的鄰里鄉親,忍不住想起若干年前窮得叮噹響,也是振臂一呼,領著全村人扒路收錢,這些年了,日子好過了,怕是人心慢慢散了,舒了口心裡濁氣,提高著聲音說著:「沒錯,今年是出了點事,不用瞞大家,夏天訂貨的幾個大主顧前些天來村裡了,他媽了個驢逼的,這群驢日的,橫挑鼻豎挑眼,想把價格拉下來,一頭少給咱們四百塊……這他媽是人辦的事嗎?不是,牲口都不如,老少爺們說說,能不能按合同給他們。」

  「不能……」雷霆乍驚,群情激動,揮著拳頭喊著。

  「所以老子就把百八十萬訂金,當擦屁股紙扔給他們,錢可以不要,不能讓人小看咱史家村的爺們,大夥說對不對?」史保全煽動著人群。下面這幹爺們像灌多了蒙倒驢一樣,大拳頭揮著,附合著村長,異口同聲喊著:「對!」

  單勇咬著嘴唇,壓抑著快憋不住的笑意,群眾是怎麼發動的,其實就是這麼發動的,只要你中氣十足,就有成群跟屁蟲,不過這跟屁蟲也是有條件的,那就是得有利可圖,此時史保全已經解決了這個問題,自然地中氣格外地足。

  這不,到正題上了,史保全話題一轉道:「我還告訴大家,從我扔回訂金的那時起,銷路就他媽全斷了,城裡那些驢日的大戶放話出來了,要是不低價賣給他們,要讓我們史家村今年一頭驢也賣不出去。」

  這話凶,直接敲到眾鄉親的軟肋上,在擁護村長和心疼驢錢之間,取捨肯定是相當滴難,一瞬間,都不吭聲了。

  要的就是這種峰迴路轉的效果,史保全義憤填膺又成了慷慨激昂,直揮手道著:「可大家知道我怎麼說的,我告訴他們,我們史家村要辦的事,天王老子也擋不住。我也告訴大家,飯碗是自己搶回來、奪回來、掙回來的,不是你求著、跪著讓別人可憐你能要回來的,今年大傢伙手裡養的牲口,不但要賣,而且要賣高價,誰家的收入要比去年少了,我史保全拆牆扒房,砸鍋賣鐵,給鄉親們補全。」

  「好……我們聽村長的。」

  「村長讓我們怎麼幹,就怎麼幹。」

  群情那叫一個激動,拍著手,揮著拳,臉上洋溢著激動的興奮,看來這個小世界的王者傳言不虛,這一句話能當錢十萬百萬來使了,這不,說完了,捋著袖子,史保全喊著一干精壯後生:「愣著幹什麼,三孩,帶著孩兒們支鍋擔水,村裡一家先來一頭,盡大個的挑,明兒老子親自操刀開宰,沒路子,我們自己闖路子,我看他媽誰敢攔。」

  這一煽,年青的、年老的,哄哈圍著史三孩,宰驢做肉村裡數他是行家,另外一群,根娃和大彪領著一干年青人,奔著鹵坊去了,一時間雨地裡亂穿行著村民,炊煙剛起,早有村民牽著驢已經來排隊來了。

  史保全只待眾人散了,回頭睥睨地看著單勇一眼。撂了句:「你也該滾了,剩下的事辦好,要辦不好,照樣沒飯碗。」

  說著,尚有那麼點不服氣地抬步進了院子,單勇笑了笑,準備到鹵坊和那一干夥計打個招呼時,史寶英卻是快步跟著,攔到了單勇面前,攔住人了,皺著眉頭,上上下下打量著單勇,像是第一次見到他一樣,別人不瞭解她爸說話的口吻,可閨女瞭解,就老爸剛才那一句,明顯是把單勇當合作夥伴。

  「看我幹什麼?」單勇在史姐面前,又成小男生了。

  「你跟我爸說什麼了?」史寶英問。

  「沒說什麼,幫他找回來了點東西。」單勇道,笑了。

  「什麼東西?」史寶英問。

  「勇氣、血性,你剛才看來,全村人都找回來了。」單勇道。

  敢情是無形的東西,史寶英雖然也聽得群情激憤,但不至於頭腦發熱到盲從,看單勇要走,又伸手攔了下,追問著:「還要批發醬肉?」

  「這不早商量好的嗎?」單勇道。

  「可再出事怎麼辦?驢肉香的陶成章、鑫民肉聯的錢中平,還有味源、香十裡,好幾家老家號,明擺著就是秦軍虎和孔祥忠在背後搞得鬼,他們能善罷甘休嗎?」史寶英不無擔心地問,既擔心家裡的生意,同樣也擔心面前的人。

  「哦,忘了告訴你了,史姐,孔祥忠被捕了,你不知道吧?」單勇不動聲色地一句,驚得史寶英啊聲直捂嘴巴,一千個、一萬個不相信,不過一想老爸剛才的豪氣,馬上又相信了,如果不出現什麼轉機,恐怕老爸走不出低谷。

  「哎……」史寶英愣的時候發現單勇走了,話到嘴邊又停下了,單勇奔著和鹵坊那群爺們勾肩搭背,那群村裡人樂得直把單勇駕起來扔了個高。

  史寶英看著,笑了,雖然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她知道,這場愁煞人的雨天,快過去了。

  ※※※

  「各位觀眾、各位市民,大家晚上好……現在播報剛剛收到的消息,今天上午十時許,我市西郊大部分路段出現牲口堵塞交通,造成數起交通事故,接到事故報案後,我們的各級幹警、武警以及消防官兵、城管部門聯合作業,終於在下午十四左右將散佈在全市各路段的牲畜全部追回。

  經查,這批牲畜系西郊西苑養殖場存欄。事故調查相關部門在調查中發現,該批牲畜屬無證販運到我市的,涉案經營場地管理混亂,養殖密度過高致使存大批牲畜奔出場區,造成市區的交通混亂,目前,事故當事人已經被公安機關拘留審查……另據報導,針對我市是驢肉消耗大市的現狀,市長呂XX同志在今天現場辦公會上指出,要就此事要求全市檢疫、疾控、稽查、畜牧等相關部門展開自檢自查,從細節做起,從小事做起,要時時刻刻把人民群眾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潞州晚間新聞報導,主持人那副莊重矜持的打扮一直是雷大鵬的最愛,不過此時正坐在沙發上,挖著鼻孔欣賞著主持人音容笑貌的雷大鵬綺念頓消了,不但沒邪念了,而且此時覺得這主持人咋就長得這麼可愛涅,這新聞播得,把哥的心說得全放肚子裡了。

  不過直到這會兒,雷大鵬還沒明白,明明咱哥幾個把人家的牲口給炸群了,怎麼一回頭倒把養牲口的給抓起來了。

  迷懵間,回頭問著老爸道:「爸,這牲口也要證呀?是不是和我們大學畢業證一樣,沒證國家不承認……不對呀,不承認它也是牲口呀?」

  「都上班了也沒長進。」

  嘭地飛過來一本雜誌,雷多寶正翻著櫃子找什麼東西,解釋了幾句才給兒子掃了掃盲,雷大鵬心放下了,不懸了,直問著老爸幹什麼呢,雷多寶終於翻到了,樂了,一揚手道:「這個。」

  藍本、紅本一大摞,雷大鵬一愣,雷語又出來了:「哦喲爸,你不在職研究生都買上了麼?又要什麼證?」

  「傻兒子噯,給你乾哥的。」雷多寶一扔,好幾本,雷大鵬翻看著,衛生許可證、經營許可證、檢疫證……林林總總一大堆證,看得雷大鵬迷糊了:「啥意思。蛋哥又要搞什麼?」

  「驢苑醬肉批發部,就要開張嘍……你老爸我占了百分之十股份啊,呵呵,你這個幹哥哥呀,比你強得還真不是一點半點。」雷多寶坐下來了,摸著兒子頭說道,雷大鵬腦袋被摸,不過沒被表揚,火大地把老爸的手打開了,怏怏不樂地道著:「強個屁,要沒幫著他,他混個毛呀……我說爸,你跟著我們瞎摻和什麼?」

  「我的傻兒子噯,這麼掙錢的行當,誰不想摻合,倒上一家,就得樹起來好幾家,咱不掙這錢,總有人來搶著拿,不拿白不拿,不過八字還沒一撇呢啊,哎大鵬,我問你,你蛋哥手裡有多少錢?」雷多寶問。

  「有三兩萬塊吧。」雷大鵬道。

  「三兩萬!?」雷多寶奇怪了。

  「怎麼了?」兒子問。

  「他三兩萬跟我玩什麼,那批發部不帶上貨,開開張就得十幾萬,驢肉這價格,少了三五萬流動資金轉不動……這傢伙不是玩我吧?」雷多寶愣了下,這是前幾日兩人電話上商議過的,他就負責辦證了,可這證辦了,要開不了張可糗了。

  雷大鵬看著老爸傻眼了,嘿嘿傻樂了損著老爸道著:「爸你怎麼比我還傻,他家滿打滿算就晌馬寨那座破房小店,我不是笑話的幹哥哥啊,比別的事他都高我一籌,要比有錢,他還真比不過咱們家。哈哈……」

  雷大鵬終於找到可炫耀的了,嘿嘿樂著,雷多寶卻是覺得茲事玩笑不得,撥著電話,問著單勇,問了幾句,明顯地臉上驚訝更甚,看樣是又出了什麼變故,雷大鵬湊著聽著,還沒聽到什麼都掛了,雷多寶拿著證給兒子一扔罵了句:「說你傻你還強嘴,單勇店都盤好了,就等著開張呢,選址在解放路段,那可寸土寸金的地方,沒有十好幾萬根本下不來,你多學著點,別跟你媽樣就光知道吃好的,穿好的……把證給單勇送去。」

  訓得雷大鵬直吸溜鼻子,翻白眼,悻悻地拿著證,揣兜裡出門了,一出門老媽正好回來,雷大鵬眼珠一轉,拽著老媽告著狀:「媽,我爸罵咱倆了,他說我跟一樣,光知道吃好、穿好的。」

  一說話雷媽臉拉下來了,進門河東獅吼著,雷多寶,你給我滾出來,罵我們娘倆什麼來著!?是不是老娘辛辛苦苦在外頭掙錢,你又養小的了。

  聽得老爸不迭地認錯賠罪,雷大鵬咧著大笑著,一溜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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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5 10:14:3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18章 檣櫓煙滅談笑間(5)

  通……幾人合抱粗的電熱滾桶停了,電動的升降的漏壁從油膩的湯汁中升起來,肉聯廠工人大叉子一叉,黑紅一色的大塊驢肉放到了案子上,熱氣氳氤著,左右圍了若干工人,都是系著油膩圍裙的統一打扮,居中站著廠長和會計,怕是又出事了。

  張會計不待肉冷,直上前來,左瞄瞄、右看看,回頭對廠長說著:「不像變質的呀?」

  「你不廢話麼?那今天退回來的怎麼說?今天誰去拉的貨,都這麼大味了,聞不出來呀?」王廠長火冒三丈地道。不過這一問有人解釋了,都是冷庫裡凍肉,厚厚的一層結霜,誰可能看出來是不是變質的了。有標的日期呢。

  廠長此時卻是心裡在嘀咕,是不是冷庫那經銷商耍心眼,把低價進的變質肉給了廠裡了,這種事不是沒有發生過,別說民營的,就以前國營的都夠黑,變質的一進冷庫,一換包裝回頭按原價出貨,等你發現去找,人家是兩手一劃拉,不認帳了。

  你都煮熟了,誰能證明是我們出的貨是不是?我們庫裡反正是沒有變質的。

  確實有味,恢復生產若干天了,每天也能到一噸左右的量了,好過了幾天,卻不料今天出了個大婁子,一噸煮好的熟肉,剛批發給散戶不到三分之一,就有一多半人都退回來了,說是有味了,而且味道不輕,根本沒法賣,要說腸肚帶著大糞味那叫正常,還有人就喜歡那重口味,不過這驢肉總不能帶大糞味吧?

  張會計還是不死心,上前摳了一塊,聞了聞,一聞就側臉捂鼻子,吧唧一聲扔了,點頭道著:「是有味了。」

  「今天拉了幾噸?」王廠長陰著臉問。

  「四百件,兩噸,加上庫存,夠咱們三天的量。」張會計豎著三根指頭道。

  「退回去,還有鍋裡這一噸,過來……馬上給他進速凍櫃,給他凍起來,再送回去,就這麼辦。」廠長小聲附耳道著,張會計鄭重點點頭。

  那行有那行的秘辛,行裡的老油條都會這手,誰坑誰還不一定呢,對吧?大不了連上期貨款都賴著你。

  一個小時後,煮過不能賣,又被回凍的肉成批拉上貨廂,廠長和會計教唆了司機一番,別說變質了什麼的,要不人家不認帳不給退麻煩了。乾脆就說廠裡的機器壞了,得維修兩天,先放冷庫,不過一定得把出貨單抹平,這虧咱不吃啞巴的……生意人一個比一個精到,自然是先保證自己的利益不受損失。

  車走了,王廠長和會計等著消息,只等要是司機處理不了,咱再出面,畢竟兩噸多肉呢。

  意外無處不在,不料等到了司機的電話,電話裡司機哭笑不得地口氣彙報著:

  「王廠長、張會計,你們還是親自來一趟吧,根本不用不好意思,退貨的都排成隊了,一時半會退不了。」

  這兩位領導一聽,激靈了,趕緊地下樓上車,直驅向西苑冷庫。

  ※※※

  「陳局,我就在您家樓下,什麼,開會啊……我問問,老孔那事……」

  電話被掛了,秦軍虎看著手機,發了好一陣子呆。

  知道人走茶涼,可這人還沒走茶都涼成這樣了。知道四面楚歌,可沒想到這麼快會應在自己身上,前一天還憧憬把鮮肉市場也切一場大蛋糕是個什麼風光景象,今天倒捉襟見肘,連老孔關在什麼地方也沒個領導幫個忙了。

  商人其實很難的,沒名沒分,一旦手裡的錢發揮不了作用,你就屁也不是了。

  現在好像就屬於這種情況了,秦軍虎又翻查著手機的通訊錄,找著了一個照過面、吃過飯的領導,小聲問著:「趙處長嗎?我秦軍虎,西苑冷庫的,我們冷庫儲運還是您批示過的……呵呵,對對,問下西苑養殖場孔祥忠,下午被市里調查組帶走的,在什麼地方……哦,謝謝。」

  在外地開會,一個簡單而直接的拒絕理由,秦軍虎有點喪氣了,在樓下巡梭著,知道暫時無路可走了,不到那個位置,怕是連人關在哪兒也不知道。這可哥讓他怎麼幫這位老兄弟,以他所知相關部門的處理方式,真要揪住不放,那老孔滿身毛病,怕是不用查一大堆,更何況今天群驢一鬧,這個違法販運那算是坐實了,數額又這麼大,能爭取到個什麼結果還真讓秦軍虎有點不敢往好處想。

  生意就是這樣,發財的機會不多,可倒楣的機會大把的是,就這麼大的身家,愣是經不起一天折騰,秦軍虎淒然地站在樓下,那種兔死狐悲的感覺格外強烈。

  「秦總……秦總……」

  趙紅旗經理從車裡奔出來了,手裡拿著電話。一看那樣子,秦軍虎期待地問:「怎麼,有老孔的消息了。」

  「不是,冷庫的事。」趙紅旗經理一臉菜色。

  「又怎麼了?不是電力早就恢復了嗎?」秦軍虎不悅地道,屋漏偏遇連夜雨,就怕處處失火。看趙經理的臉色,一驚揪著趙紅旗斥著:「又打起來了?」

  「不是……是租賃戶和咱們的客戶亂起來了,好像咱們的氨……」趙經理閃爍其詞。

  「走。」秦軍虎一揮手,一前一後奔著車來了,那事他心裡有譜,早晨就發現氨閥門洩露,所幸泄出不多,這種事那敢廣而告之,出這種事食品安全管理相信部門敢封你的門。悄悄地處理了一下子捂住了,設備早該更新了,不過對於私人經營,肯定是能湊合一天算一天。

  上車時,秦軍虎左右思忖著那裡不對,問著趙紅旗道著:「中午庫裡處理時,沒外人在場吧?」

  「沒有啊,就是地面滲了點,多少有點味道了,我們已經去了味了,那家冷庫能沒點味道。不過剛才小肖電話裡說,存儲的商戶說水果變色了,還有今天走的驢肉說有大糞味。拉凍肉的幾家來退貨來了。還有存海鮮的李老闆,愣說咱們把他的貨給換了。」趙經理掰扯不清了。

  「你給我說實話,是不是漏進庫裡了?」秦軍虎陰著臉,小聲問道,心裡搖擺不定了。

  「不可能呀,地面上的頂多有點串味,地下吧隔著十幾公分的水泥層呢!?」趙紅旗不確定地道,狐疑地補充了句:「除非……」

  「除非什麼?」秦軍虎嚇了一跳。

  「除非冷凝器通過的水管裡或者通氣孔裡進了氨,那樣才能散發到冷庫裡,難道有人蓄意……」趙紅旗不敢往下想。

  「完了。」秦軍虎頹然一靠後座,兩眼發怔,想想今天手忙腳亂地處理,想想每天進出海量的人和車,再想想昨天雨急風大,艱難地說著:「要真是有人蓄意,恐怕我們自己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

  好不蕭瑟的感覺,那事被捂著,等於是給蓄意的掃除痕跡了,不過想想誰能幹出這事來,誰敢幹出這事來,而且誰幹得這事直接一刀捅進他心窩裡了,秦軍虎一陣全身戰慄,他想透了,不管是誰,這下是敲中自己命脈了。

  至此之後一言不發了,等到了冷庫附近,還有幾十米的光景,車已經開不進去了,廂貨車、三輪車、人力車、電動車,把沿大門向外的路堵了個嚴實,這個場面趙紅旗義無反顧地當上擋箭牌了,車停在路邊,隻身往裡擠。

  「你們看看啊,一拉出去香蕉成了紫的了,皇冠梨成了黑的了,你讓我們怎麼賣?」

  「我們租賃費一年幾萬,合同上可寫著了,存儲發生的意外事故你們得包賠。」

  「就是,找個管事的出來呀。」

  「喂,庫管,我們驢肉給卸那兒?出貨單得抹平啊。」

  「……」

  亂糟糟的一堆人,把平時結算的會計擠著,你一句我一句噴著唾沫,那年屆四旬的老會計不勝其擾了,遠遠地看著趙紅旗來了,直指著:「我們經理來了,你朝他說。」

  這一說,人哄聲湧上來了,趙紅旗躲無可躲,人群未到,倒是先被幾家驢肉銷售戶扯胳膊拉袖,你說驢肉變質,他說就是,變質得厲害,還有個他補充,一股大糞味,要退貨,幾個人義憤填膺,異口同聲地斥著老趙真忒不地道,這麼多年的老主顧也坑。

  這邊的沒訓完,湧上來的小戶可急了,一車兩車放海鮮、水果、菜蔬的,那要賠了可是一筆不菲的收入,情急失控的有、破口大駡的有、滿臉菜色的有、日經理家親戚的更有。這個時候,還真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了。

  更讓他有苦難言的是,遠遠地看到秦總那輛奧迪車,悄無聲息的開走了,這當會,怕是他不硬著頭皮擋著也不行了。

  過了一會兒,有輛電視臺的採訪車來了,怕是不少小戶生怕冷庫賴帳,早有亂捅一氣的了,下車的是現場採訪記者和扛著攝像機的跟班,平時能攔住,可今天亂成這樣,小戶怕是要把記者當救星了,紛紛拿著被感染的實物給記者瞧。

  又過了一會兒,派出所的到場了,接到了報案,生怕事態擴大,主旨自然在於安撫商戶,民警來人放眼一看黑壓壓的人群,都有點怵,比上午見到了驢群不遑多讓,伍所長持著大喇叭剛說了句官面話,就被一大片飛起來的蘋果、香蕉、梨給打斷了。直到冷庫經理趙紅旗硬著頭皮答應全部包賠損失,這時人群才稍事安穩了點。

  此事一時無法善了了,那些商戶抱著不解決問題就不走的態度圍著冷庫,院裡、樓上、院外坐了幾裡長,事態發展伍所長迅速向上級單位和區政府做了彙報※※※

  ……

  沒人注意到,冷庫外悄然駛過一輛破爛的長安麵包車,車裡,遠遠地看了幾眼,悠悠地發動著破車,剛剛安上了玻璃,好歹不漏風漏雨了,起步時單勇看了眼副駕上老柱,平時叫叔的這位此時幸災樂禍地看著冷庫現場,在這兒蹲了一天,好像還沒看夠似的。

  邊走邊說了說村裡的情況,一聽是全線飄紅,那史老柱樂得直呲大牙,此時讓單勇奇怪的是,就說史家村裡匪性重吧,幹了這麼大的事,看這半拉老頭卻是一點擔心都沒有,笑著問史柱道著:「柱叔,所有的事裡,您這兒是決定全域的關鍵,這個事就你、我,兩個人知道,不過我覺得史老爺子也猜得到是你。」

  「猜到又咋地?」史老柱不屑了,摸著肋間,撇著嘴罵著:「老子左右斷了三根肋條,興別人揍我,就不興我幹他們,不過你這辦法挺好,比他媽放炸藥還管用。」

  「哈哈,我可什麼也沒教啊,我只是把某次氨洩露的事故過程告訴你了。」單勇笑著道。

  「小滑頭,是,沒教,老子一個做事一人當,員警查出來,吃公家飯去,省得在史家村憋著受那窩囊氣。」史老柱道,屢次被史保全壓著,看樣這匪爺確實已經生出不滿來了。

  「人亂成這樣,沒那麼容易查嘍,何況他們的管理本就不善……對了,柱叔,您先回去啊,北店有車等著接你,村裡鹵坊重開了,都等著你呢。」單勇道。

  那史老柱樂了,哈哈笑著,直說真他媽解氣,到了北店,下了車,坐上了村裡的帶廂三輪車突突突走了,單勇駕車返回市區的時候,卻很意外地車後跟了一輛警車,不過好像不是針對他的,行駛間單勇還鳴著喇叭示意。

  哦,熟人……

  下午回市區的時候半路上接洽到的,單勇猜到了史老爺子手裡的好牌,可沒料到牌能好到這種程度。

  兩輛車一前一後,直駛向城區醫院,單勇下車時,看了車後靜靜停著的警車一眼,面無表情的上去了。

  來幹什麼?事情還沒有完,還要在這裡見一位必須要見的人。

  誰呢?

  三樓、三零四房,當單勇提著路邊買的水果進了病房時,三位病友正打著撲克,居中的一位元禿瓢在看清單勇時,明顯地臉上的肌肉顫了顫了,下意識地要摸傢伙,一摸才省得這是在醫院,還沒出院呢。

  啪聲扔下撲克牌,那頭後面還包著繃帶的漢子瞪著單勇,緊握著拳頭。

  沒錯,都長青,綽號禿驢,西城有名的痞子,在幫人打架、收數以及嚇唬老百姓的行業裡,屬於知名人士。這回吃了個大虧,怕這心氣一時也難平了。瞪著單勇,隨時準備拼命的架勢。

  「都哥,來看看您。」單勇頗為客氣地道,都長青眼皮跳了跳,和病友說著回避一下,有點私事,那倆倒是挺聽話,知道老都什麼貨色,緊張地下了床,小心翼翼地閉上門。人一走,都長青瞪著眼,咬牙切齒地道著:「怎麼著小子,還沒完是不是?成,你就沖老子來。」

  叫囂著,指著自己的腦袋,囂張無比,怕是看到單勇一人來,不會有再被幹趴下之虞。這號人物單勇販肉沒少打交道,那是就刀架著他脖子,也敢自稱大爺的主,單勇笑了笑坐到了鄰床上,貌似示弱地說道:「都哥,街上混的都知道,前半生靠的是手狠,後半生吃得是名聲,這個玩狠嘛,就不用了,您應該多注重一下自己的名聲,名聲對您來說等於是飯碗,千萬別墜了。」

  這話隱隱指出來了,你已經老了,你丫玩狠玩不過我們,那都禿子也是心知肚明,吸了吸鼻子,不屑地道:「少他媽廢話,說吧,想幹什麼?」

  「想給您挽回點名聲唄,這樣,出了院,派出所的事了了,我和我的兄弟到頤賓樓擺個七八桌,給都哥認個錯怎麼樣?不打不相識嘛,我們畢竟是小輩。」單勇道,橄欖枝拋出來了。這一說都禿子眼亮了亮,要是那樣的話,此次不但與名聲無礙,而且還是結交一幫狠人,那自然是求之不得了,街上混說白的就是軟的欺、硬的怕,見了狠的認乾爸。人家不報復就已經很不錯了,都長青臉色一喜要說話的時候,不料看到單勇似笑非笑的眼神時,驚了下,一指道著:「少賣好,哎我說你想幹什麼明說,別來彎彎繞?」

  這傢伙看來也見多識廣了,知道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單勇贊了個,直說著:「很簡單,我要一個人。」

  「誰?」

  「刁滿貴。」

  「不認識。」

  「是他雇的你們,你會不認識?」

  「認識又怎麼樣?」

  「告訴我他在哪兒?」

  「你不會自己找呀?」

  「要費那功夫,就不必來麻煩都哥您了吧?」

  「滾……」

  幾句不對胃口,都長青一指門外,逐客了,單勇不急不惱,慢慢地起身,笑了笑,走了兩步回頭時,看到了都禿子正搖擺不定地看著自己,不用說,既有戒備,又有修好之意,此時怕是揣不准自己的來意而已,單勇又回過頭來,很誠懇地說道:

  「都哥,您沒發現嗎?其實咱們都是一種人,都是拼死累活混碗飯的人,我從來沒有把您放在敵對的位置上,就即便要報復,我也得找到幕後而不是針對你們,你們和他們是生意上的來往,交易已經完成了,不至於咱這身價就值那點小錢,還護著他吧?您覺得他們把您當人了嗎?咱們打得頭破血流,人家賺得富得流油,出了事還得咱們自個扛著,您不覺得這事太他媽不算回事了嗎?」

  眼神動了動了,都禿子作為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老手,何嘗沒有這種感受,單勇扭過頭,邊走邊道了句:「都哥保重,改天我再來看您……對了,聽說今天有個叫孔祥忠的被員警抓了,還聽說今天西苑冷庫也出事了,給您通個氣,那棵大樹下以後可不是乘涼的地方了。」

  說話著,人已經出了門了,都禿子咂摸著幾句話,猛地下地趿拉著鞋,喊了聲「等等」,直追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單勇從容地從醫院門廳出來了,到了員警旁邊,小聲說了句:

  「潞州礦區候集鎮,找三隊的候軟花,是刁滿貴的相好……」

  警車裡沒有出聲,只是驀地車響燈亮,直駛著拐下路沿,鳴著警笛呼嘯而走,看來就是為這個至關重要的線索而來。病房窗戶上看著的都長青心裡怵得忽悠忽悠的,此時泛起個念頭:

  這驢日的刁滿貴可把老子坑苦了,這惹得他媽什麼人呀,員警都給他當小弟※※※

  ……

  事情的發展,慢慢地走向尾聲。不過,在未看到結局之前,總讓旁觀的人一頭霧水。

  比如史寶英就是如此,父親和單勇在樓上談了點什麼,兩個人都沒有露口風,吃了晚飯後父親卻是又喚著女兒,乘著家裡那輛大越野,直朝市區駛來了。

  自從家裡有了寶貴,老爸的很少進城了,趕驢車一輩子,每每還是總覺得坐著汽車不那麼穩當,一路貌似心不在焉的樣子,史寶英沒敢多問,循著地址直到了華頤園社區,成片的單幢別墅的高檔住宅,駛進社區大門口的時候保安攔都沒攔,剛進社區史寶英就眼直了,雖然是晚上,可她看得很清楚,是陶成章,是那位帶頭去史家村擠對養殖戶的陶老闆,潞州驢肉香大酒店的老總,西裝革履人模狗樣,這號奸人史寶英恨不得抽上幾鞭子,卻不料回頭看父親時,老爸翻了一眼訓道:「女人家,沒點見識,看我幹什麼,等著。」

  一句斥著女兒不敢說話了,史老爺子下車,那陶總扶親爹一般上前來攙,被史保全一把揮過了,閉上車門,笑著示意在社區散散步,開門見山問著:「陶老闆,沒想到我登門拜訪你吧?」

  「這個,史老爺子,瞧您說的,這不是折我壽麼?我正想著怎麼去拜訪您呢。」陶成章臉上肉不自然地抽動著,好不尷尬的樣子。

  史保全仰頭哈哈大笑了幾聲,回頭一指道:「我是直人,有話直說,我估摸著你不好意思去見我,所以我就來見你了,免得你扭扭捏捏耽誤了事。」

  「沒事,史老爺子,不會,絕對不會,您金口一開,我回頭馬上把錢轉您賬上……就您的存欄,我們幾家合計合計,全部吃下得了……別擔心價格,和往年一樣……漲漲也成吶,您說個數……」陶成章追著史保全的步子,著實有點心急,這一行消息都靈,而且眼光多少都有點,西苑養殖場一出事,怕是外地販運要卡得嚴了,驢肉價格指不定漲多少呢。現在陶老闆可是一千一萬個後悔上了秦軍虎的賊船,這低三下四的話說得他自己都有點臉紅,就差叫親爹了。

  「呵呵……陶老弟呀,你胃口不大呀。」史保全半晌才笑著道:「要您擔心您店裡的供貨呀就不必了,斷不了貨,驢園的存欄最終還要在潞州市區消化,怎麼能少了您這第一大戶的幫襯?」

  「那我就放心了。」陶成章心放肚子裡了,一看史老頭笑著,馬上省悟了,直問著:「老爺子,您說那什麼胃口?」

  好不訝異的口吻,似乎想到了什麼,史保全笑著道:「就銷驢園的存欄我還用找你呀?我坐家裡,市里找上門磕頭求貨的多得是……我這次的來意是呀,難道你沒有想過凍肉生意,那可比活牲口的量大一倍不止,只要你的耳朵沒被驢毛塞住,應該聽到點風聲了吧?」

  「這個……」陶成章不敢說了,沒聽說那是假的,早知道孔祥忠被抓了,冷庫出事了,而且第一判斷怕是眼前這位做的手腳,話到嘴邊呢,又不敢說了。

  住家怕賊、經商怕黑,這黑手能黑到什麼程度你無法揣度,就像前兩天還看著不可一世的西苑兩個大戶,轉眼成了砧上肉案上魚。商業競爭裡別說賠上點身家,賠上命的都不稀罕,現在陶成章看史保全的眼神可帶上幾分敬畏了,原來看這史老頭就是個農村文盲加法盲,現在嘛,怎麼看怎麼像吃人不吐骨頭的老流氓。就那些事,一般人就會幹,他未必幹得出來。

  他不敢說,史保全可不介意了,笑著一攬這陶老闆的肩膀道:「十二家大中型冷庫,多少都有點存貨,全市的肉聯廠、加工作坊日輸送量多少,你心裡有數吧?他們可是一天也停不下來。不過西苑一出事,一下子可是就要出現幾百噸的缺口,能補上這個缺口的,潞州可找不出幾家來啊。」

  「老爺子,您是想……」陶成章眼前一亮,聲音壓低了,似乎發現了一個比驢園更大的市場。

  「這就是找你的原因,你比其他人有見識,也聰明,而且能辦成這事。」史保全心照不宣地道,想了想,直說著:「時間不多,等各家反應過來就沒機會了,最少需要調動一千萬,明天早上鄉里信用社答應給我調三百萬,剩下的你能湊齊嗎?不要擔心我騙你,錢我放你手裡,讓你操盤怎麼樣?當然,我更不擔心你敢騙我。」

  陶成章眼骨碌轉悠了轉悠,知道這是趁西苑出事要哄抬肉價,只要把零散的存貨一掃,那身價自然水漲船高,看史寶保一眼,想了想這頭老驢的手腕,再想一想反正存貨得從自己手裡走,咬咬牙,很決然地做了一個商人的決定,點點頭:「能!」

  「這單生意一賺,回頭你得做個樣子,出欄按我的價格走。」史保全又道。

  「放心吧,我懂,老爺子,我一定把您的存欄價格抬起來。」陶成章樂了,此時判定這單生意應該沒假了。

  「對了,還有個事,西苑冷庫撲騰不了幾下了,你可別讓他回過勁來啊。」史保全又道。

  「放心吧,那事可大了,就那庫,別說他自個的貨,租憑他冷庫的商戶,他都賠不起。立馬債主堵得他連門都出不來。」陶成章道,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反正他都是要倒的,誰在乎呢!?

  「那就好,現在西苑正亂著呢,你抓緊時間到其他家掃貨,明早聯繫。」史保全調過頭來,幾句已經說得夠清了,陶成章小心翼翼把史老頭送上車,回頭卻是急匆匆奔向車庫,駕著他那輛奧迪,邊走邊聯繫上了:

  「喂,老錢……你現在賬上還能調多少錢,趕緊地,給我調過來,對,全要!這樣吧,你人也來,我跟你說個事,當然好事了,得馬上幹……」

  ※※※

  此時的單勇已經回到了晌馬寨,後面的事他無從知曉了,引向更高一個層面的角逐之後,也不是他能左右得了的事了,他知道史保全手裡還握著幾張好牌,能調動穿官衣的就是一招,或許還有,對於這種既有匪性,又有狐性的老油條,發生什麼事都不奇怪,甚至於他覺得,這一場角逐的結果遠比八一廣場那場鬥毆會更加慘烈。

  這些,他都不太關心了,一天一夜,仿佛抽幹了精氣神,回家胡亂吃了碗飯倒頭就睡,大鵬把證都送家裡來了,撒了個謊瞞過了父母,自己躺在小閣樓上準備早睡時,卻不料怎麼也閉不上眼睛。

  對了,眼睛一直盯著手機呢,對於身邊的陰暗也許他能洞悉,可無法洞悉的是千里之外的牽掛,是不是還在,是不是還尚存一念,是不是今晚依然有約。

  此時,當報復後的快意消散之後,是濃濃的疲憊,即便在史家村得償所願,也讓他無法抹去那種失落感覺。

  是從此失去了我心底的坦蕩,還是就此失去了我心裡的最愛!?

  單勇捫心自問著,似乎這兩種曾經以為最珍貴的東西,都已經失去了。

  坦蕩,談不上了,有時候連他自己也反感心裡湧起來的那些惡念,總也找不出是哪兒橫生出來的。

  最愛,似乎也失去了,這一夜,手機再沒有響起,沒像往常一樣看到師姐的短信或者接到電話,分別數月,第一次斷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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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5 10:14: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19章 檣櫓煙滅談笑間(6)

  清晨的山間景象總是最美的,早起的鳥兒婉轉的啼聲,打鳴的公雞嘹亮的叫聲,給氳氤著霧氣的山裡景色添上了幾分動感,響馬寨錯落有致的建築,像一個鑲嵌在青松翠柏中的世外桃源。

  一大早,一輛奧迪A6駛上了晌馬寨的停車場,很安靜地停在單勇那輛破長安的邊上,車裡的人在等待時無聊地打開了音樂,放著一段平時最愛聽的古箏,高山流水,叮咚的琴聲和著車窗外的環境,說不出的契合。

  是秦老闆,此時的心境卻和琴聲和山景實不相符,一天一夜沒有合眼,精神卻像注射過雞血一樣興奮,是一種在驚懼中的興奮。養殖場上千頭牲口炸群,冷庫莫名其妙的氨洩露,這些到現在都不知道怎麼發生的事,生生地把幾十年的奮鬥成果付諸東流了。

  終於打探到孔祥忠的確切消息了,被關進了第一看守所,透露消息的某領導電話裡隱隱晦晦談到,這一次危害公共安全事件,市長辦公會議的決定是從嚴、從重、從快處理,而且是波及到整個販運和屠宰行業。

  如果能給他一點喘息之機,秦軍虎相信多花點錢能擺平,哪怕有點時間,查查詳細的經過也成,他相信,總能找到點端倪。可偏偏根本沒有機會,不但孔祥忠沒有,他也沒有了,從昨晚開始電話不斷,催要所欠貨款的、催著要商討貨物賠償的、還有追著要往來賬務中欠款的,秦軍虎乾脆關機了,他知道,大廈將傾的時候,環伺將全是落井下石的人。根本無力回天。一個氨洩露而且隱瞞真相,直接把他推到了公敵的位置,過不了今天,冷庫恐怕也要遭遇和養殖場同樣的下場。

  於是,擁資千萬的秦老闆成了無家可歸的人。遊蕩了一夜,秦軍虎卻是鬼使神差地把車開到了晌馬寨,此時想見一見那個剃著鍋蓋頭男孩的期待特別強烈。

  他很奇怪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怎麼會發生得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一夜之間傾倒了蒸蒸日上的事業。怎麼會哪怕一點端倪也沒有看出來。這一行裡的人他自詡也能揣摩透個七七八八,包括做儲運的同行、包括肉聯廠和經銷商那群奸商、包括各地的供應商,包括驢園史家村那個老對手,可唯獨沒有看清楚的,就是眼前住著的這一家,隱隱他感覺到了,自己一生最大的錯誤就犯在這裡。

  吱啞聲響,門開了……是早起的單長慶,秦軍虎看了幾眼,有點印象,曾經認識的人裡,從巨富到赤貧的不少,單長慶就算一個,驢苑酒樓開張的時候,他和孔祥忠還去嘗過鮮,那時候風光照人的單老闆差不多和他能是個平起平坐的位置,不過此時,卻是推著一輛手推車,車上推著掃院的垃圾和爐灰,打扮像一個鄉下農民一樣。

  怪怪的感覺,秦軍虎拿不定主意,是不是下車,等單長慶推車返回的時候,終於還是開了車門,站到車前,勉強地笑著喊了聲:「單老闆,還認識我嗎?」

  「你是……」單長慶看著面前,西裝革履,頭髮稍有散亂,面白無須的這位成功人士的打扮的人。搖了搖頭。

  「貴人多忘事啊,您的驢苑酒樓開張的時候,我去捧過場。」秦軍虎笑著道,套著近乎。

  「很久以前的事了,連我自己都快忘了。」單長慶笑道,雖然有點老態,不過精神挺好,訝異地回問了句:「您是?」

  「哦,我現在是您兒子的朋友,有點生意上的事找他聊聊,我的時間不多了,馬上就要走了。他在嗎?」秦軍虎問,很客氣。

  「哦,還睡著呢,我去叫他啊。」單長慶笑道,不過有點狐疑地回眼看了看車和人,拍拍腦門也想不起自己認識過這個人。

  過不久,院子裡響起了一個大男孩的聲音「誰呀爸」,然後是濕漉漉個腦袋從木門裡探出頭來,肩上還搭著毛巾,在看到秦軍虎的一剎那,讓單勇的眉頭皺了皺,就著毛巾抹了把臉,眼睛瞪圓了,睥睨之色出來了,剽悍之氣出來了,一指道著:「你有種,還敢上門。」

  「我當然敢,就看你有種沒有,怎麼,躲在家裡不敢出來。」秦軍虎斥了句,也皺著眉頭,眼中所見此人,似乎太年輕了,太莽撞了,不像自己所想的城府那麼深的人。

  「呵呵……我現在是敢出門,也敢在家,恐怕你沒這個自由了吧?」單勇說著,上來了,讓他奇怪的,單車隻身,沒有帶人,這地方單勇可不懼,一嗓門吆喝一寨人出來,用雷哥地話說就是:嚇死你狗日的。

  不過明顯不是那茬事,走了近前,看著面前西裝革履、依然派頭十足的秦老闆,單勇笑了笑,又是和初見完全不同的口吻道:「看著面生啊,我們認識嗎?」

  「不認識,如果你想認識的話,我可以自我介紹一下,我姓秦,名軍虎。」秦軍虎很客氣地自我介紹著,根本不像,也沒提倆人結仇的事,單勇笑了笑道:「哦,名人啊,我就不用介紹了,小人物,介紹了你也不會認識。」

  「看來,是無法挽回了啊。」秦軍虎淡淡地問。

  「哦,您看出來了,那就以你看出來的為准吧。」單勇道,笑了。

  「夠快的啊,前後我連兩天都支撐不過去。」秦軍虎道。

  「什麼意思?」單勇眨著眼睛問,貌似迷懵。

  「沒什麼意思,只是不想做個糊塗鬼,總得讓我知道栽在誰手裡了吧?」秦軍虎道,斜斜地靠著車,像在問一個不相干的事。

  「你這麼會算計,自己算吧。」單勇道,看不出是真的還是裝的。

  「呵呵,我當然算了算,我算著好像沒多大事,負十度以下的低溫冷庫,就有人停了我十個小時電,也僅僅是在貨物的表層結了一層結晶,忘了告訴你了,我最早就是修冷氣機的工人,這個專業我還是瞭解的,細說起來,我的損失怕是不會很大……還可以告訴你,我的兒子就在國外,可為了以防意外,我昨天連夜把家人送走了,當然,也把能帶走的錢都轉走了,其實在我這個份上搞點生意吧,花不著自己的錢。」秦軍虎道,像是迴光返照,莫名地一臉得意之色。

  「是嗎?現在雇個砍人的小弟都成問題了吧?」單勇道,一句戳破了,要是沒什麼事,就不會紆尊降貴親自上響馬寨了。

  「哦,看來你確實知道點。」秦軍虎確定了自己沒找錯人,要是旁人,怕是要被他唬住了,此時眯著眼,打量著單勇,不動聲色地問著:「還知道點什麼?不可一世的秦老闆就失魂落魄地站在你面前。」

  怕是等著對方在得意之時告訴他點什麼,哪怕是訓斥幾句,哪怕是顯擺幾句,也許秦軍虎最想知道是面前這位究竟是不是他的對手,卻不料一點也不像,單勇笑著搖搖頭:「別看我,看來看去就個破落戶,有什麼看的?你走到這位置,幹的黑事也不少吧?難道你有把那些見不得光的事都抖摟出來的愛好?最起碼我就知道,你在西苑坐鎮十年,沒少私下買凶砍人吧?要不你都跟我說說?」

  「沒錯,砍得不少,包括你。」秦軍虎淡淡地說,試圖激怒對方。

  「呵呵,都過去的事了,我原諒你了。」單勇也平淡地道,根本沒有反應。

  兩個人相視意外地笑了,似乎有那點惺惺相惜了,一轉眼,秦軍虎和顏悅色地道著:「我想我們還是有共通之處的,不介意作個交易吧?」

  「我兜裡比臉上還乾淨,拿什麼和你做交易?」單勇道,根本不漏口風。

  「很簡單,我想知道算計我的人是誰?我很奇怪,在潞州這一行裡我摸爬滾打了十幾年,還真沒找出一兩天就能把我和老孔折騰窮的人物來,別誤會,我可沒心思報復,我是佩服得不得了。」秦軍虎道,像心悅誠服認輸了。

  「做生意的還不就活在算計中嗎?你身邊的都是。」單勇含糊地道,似有所指。

  「難道不想聽聽我想拿什麼和你交易?」秦軍虎問。

  「你沒有什麼和我交易的,如果有,就剩下一件事了。」單勇道。

  「你猜得出來?」秦軍虎訝異了。

  「也許吧,是不是想告訴驢苑飯店怎麼被人整垮的?」單勇道,在當時,驢苑酒樓也算行業裡的一顆新星了。

  「聰明,怎麼樣,有興趣嗎?」秦軍虎眼皮跳了跳,沒想到對方反應這麼快。

  「沒興趣,都過去的事了,就知道了對我們這種小人物又能怎麼樣?秦老闆,不管你們的來意是什麼,恐怕你還是失算了。我們從來就不在一個級別上,你覺得我有那麼大能力嗎?」單勇笑著道,給了這個自詡聰明的一個懸念,扭頭要走。對付這種,讓他殫精竭慮比給他的明白要難受得多。一轉眼,秦軍虎喊了聲:「等等!」

  單勇扭頭,斜斜地瞅著,睥睨的眼神,仿佛對方才是個不名一錢的窮光蛋一樣,秦軍虎笑了笑道:「換個方式,我知道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我會陷入無休止的官司、或者沒完沒了的債務糾紛,甚至會有人打黑槍敲悶棍,我也知道我走不了,我也知道,你應該有所耳聞,我有點好奇,這些下場裡我將會得到那一種呢?」

  「你又猜錯了,應該那一種都不是,你唯一的缺點你知道是什麼嗎?」單勇問。

  「是什麼?」秦軍虎愣了,第一次有人這麼指責。

  「就是老想著違法犯罪的事,一點法制觀念都沒有。」單勇笑著道,像在戲弄一隻熱鍋上的螞蟻,一隻強作鎮定的螞蟻。

  這句指責聽得秦軍虎臉色煞白,就像暗娼罵婊子賣B一樣,堂而皇之罵得你一口氣悶著憋不出來。單勇說了句,乾脆回過頭來,笑吟吟地道著:「不過你還算聰明,知道自己走不了……不用猜了,你的下場來了。」

  單勇一指,秦軍虎驚回頭時,山路轉彎處駛來了一輛警車,沒有鳴笛,悄無聲息地來了,驚懼間再回頭看單勇,單勇笑著道:「不用看我,我沒這麼大本事,也沒這麼大能力,也不是我報的警,你一直就活在算計中,對這個你不應該感到意外吧?說實話,覬覦你身家的人很多,唯獨不包括我,我還不夠格,你真的來錯地方了。」

  笑著回頭進院子裡,這個時候,秦軍虎真有被愚弄和感覺了,而且以他所想,誰都可能第一個找上門來,唯獨不應該是員警,思索著警車已近,跳下來兩位年輕的警車,一看領花秦軍虎笑了笑,再看那車,一下子能判定是那個派出所的警車,不過那倆員警可不笑,走上前來,亮著傳喚證,要帶人,秦軍虎一看證火大了,不服氣地質問著:「寺河鄉派出所?你們傳喚我?」

  「怎麼,不行呀?是公民就有配合公安機關辦案的義務。你以你是外賓呀?」員警A道,不客氣了。

  「那我總得知道原因吧?」秦軍虎道,有點火大,現在知道誰搞鬼了,史家村就屬於寺河鄉。

  「涉嫌組織策劃一起傷害案件。受害方是史家村的村民。」員警B道,面無表情地看著。

  「那個案子有人去我們冷庫詢問過,刁滿貴已經不在我們冷庫了,而且這個案子歸西苑派出所管轄,你們無權傳喚我吧。」秦軍虎道,知道這其中的厲害,可偏偏想不到對方會這麼動手。

  「我說的是五年前的案子。」員警A笑了。

  「在我們鄉派出所立的案,而且……刁滿貴已經被我們鄉派出緝拿歸案了,秦老闆,既然我們敢找上你,不會一點準備都沒有。請吧,別讓我們動粗啊。」員警B謔笑道。

  秦軍虎思忖了片刻,扔下車,上了警車,上車的一剎那,尚自心有不甘地看了響馬寨這個農家樂一眼,又有點懷疑自己的判斷錯了。

  警車,走了。連那輛奧迪也開走了,晌馬寨回復了平時的寧靜,就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單勇出門的時候,平靜的也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對了,今天正好是傷口拆線的日子。

  ※※※

  冷庫的亂子已經持續了一天一夜,能進出幾輛廂貨的大院子擠擠攘攘早被租賃商戶擠滿了,菜販、果販、肉販以及其他各類二道販子,有的還帶上了老婆孩子,有的還叫上了助陣的,一晚上愣是堵得趙紅旗那兒也去不了。

  不過一時半會也解決不了,區政府辦來人感覺事態超乎想像嚴重時,趕緊地通知派出所找冷庫法人代表秦軍虎,而且連夜通知經偵部門凍結冷庫的帳戶,這要涉及賠償一旦無果,很可能引發群體事件,畢竟現在攜款出逃的老闆忒多了,大家對這一手都有防備了。

  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等經偵支隊轉了幾個彎送達凍結帳戶通知時,賬上只剩了三位元數存款了,二百五十元整!也像個有意設置的惡作劇,是全部通過企業網上銀行轉走的,轉走的時間不到兩個小時。從昨天夜裡開始,連要走的秦軍虎老闆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亂中總不缺添亂的人,天還沒亮,西苑冷庫發生嚴重氨洩露的事故不知道怎麼被傳得沸沸揚揚,商戶間、政府官員間、包括網上,捅得遍地都是,甚至有把冷庫亂糟糟的場面堆到網上,一時間人心惶惶,食品衛生與安全管理部門又是連夜開拔,派出了四台車十幾位技術人員奔赴現場。

  不過查來查去,化驗來化驗去,亮著應急燈折騰了幾個小時,到快天亮的時候,給出了一個結論:輕微洩露,無害。早間新聞報導了因為冷庫管理不善導致的氨洩露,經過食品衛生安全部門查證為輕微洩露,對人體無害,已經妥善處理,市政府呼籲廣告市民不要信謠傳謠。

  結果倒是出來了,不過政府部門的結論,誰信呀?

  與此相反的是,冷庫還在亂著,區政府的重點工作在於闢謠和解決商戶和冷庫經營者之間的爭端了,已經污染的存貨自然要冷庫負責賠償,可偏偏這個時候,趙紅旗這個經理連一毛錢也調不出來了,拿不到賠償,那些商戶堵著門和冷庫方理論,圍著到場的協調人員噴口水,甚至於有婦女拽著員警又哭又嚎,昨天冷庫的人把俺男人打傷了也沒人管,今天連貨也沒人賠,這日子沒法過啦……

  於是網上又有不同的聲音出現了:潞州市西苑冷庫發生嚴重氨洩露事故,數百租賃商戶血本無歸!

  這個亂像持續到中午,後由區政府做出了墊付賠償款的決定才控制住了事態的發展※※※

  ……

  亂像,手機視頻錄的亂像,被鄉派出所員警舉著,放到了秦軍虎的面前。

  帶回來的傳喚,是個合法並不合理的事,秦軍虎也不是那麼善予,從進派出所,人家根本不搭理這些土包子也似的員警。視頻遞到眼前的時候,秦軍虎反而笑了,笑著問:「什麼意思?這不是意料中的事嗎?」

  「意思是告訴你,你已經窮途末路了,老實交待你犯下的罪行,刁滿貴可都交待了,是你指使的,他花錢請的是一個叫牛誠的人,我們已經核實過了,這個人因為傷害、盜竊多重罪名,現在正在第三監獄服刑,怎麼?非要我們查到底你才死心?」鄉警道。

  秦軍虎笑了,明顯缺乏專業審訊常識的菜鳥,這麼問話,就想說都不好意思說是自己幹的,笑了笑問道:「我說員警同志,追著這事不放沒什麼意思吧?頂多負責點民事賠償,就判刑像我這樣的教唆也是個緩刑,何況你們也判不了,你說想幹什麼明說不就成了……要不,外面那輛奧迪,當我贊助給你們派出所了?」

  「啪」桌子一拍,那鄉警手指著訓道:「你老實點,告訴你秦軍虎,你以前算個老闆,還是個過氣的老闆,不是天王老子,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還由不得你,這事的過程你不交待清楚,你還出不了這寺河鄉派出所。」

  這是咋唬老百姓的常用辦法,但凡遇著燒麥秸造成火災的、曬麥子引發車禍的,還是竄門搞破鞋的都是這麼咋唬來著,不過明顯對付不了城裡來的壞人,秦軍虎笑了笑道:「兩位員警,說實話,我還真想在你們派出所長住。聽我一句,事情不一定都按別人設計好的發展,我知道是有人讓你們把我困在這兒好贏得時間,不過他想錯了,如果現在有人知道了我在這兒,你們派出所得變成農貿市場,比冷庫還亂,說不定你們所長也得深受其害……別生氣,我現在很冷靜,說得句句是實,我也知道你們根本無心追這個案子,否則就不用傳喚了,直接拘留送看守所不更好?」

  這話說雖然莫名其妙,可那兩位鄉警好像聽懂了,互視了一眼,倒被嫌疑人給問住了。

  一斟酌,秦軍虎又眯著眼,得意地道:「知道我欠銀行多少錢嗎?三千四百萬。知道我欠供應商多少錢嗎?一千九百萬。知道這次賠償我得賠多少嗎?我現在也算不來。」

  得意了,這一串數字真把鄉警嚇了一跳,兩人使著眼色,嘀咕了一句,擺著手出去了。身後的秦軍虎驀地得意地笑了,在整個頹勢中終於贏了一著,那是在看到冷庫亂像的時候預先轉走了帳面上的所有款項,這年頭有錢的是大爺、欠錢的也是大爺,現在呢,他在某些人眼裡,應該是雙料大爺,這樣的大爺誰敢動誰倒楣,最起碼鄉派出所他不敢動。

  果真不敢,鄉派出所的所長來了,還端了杯熱水,瞎聊胡扯著家長,態度極其客氣,什麼都說,就沒說案子。聊了一會兒,窗戶上出現了個人影,這所長起身,隨之來人進門,知道是正主來了,雖然不意外,不過還是讓秦軍虎有點失態了,瞪了瞪眼睛,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咬牙切齒道:

  「史老驢,果然是你!」

  沒錯,史老頭叼著手捲煙,一呶嘴呸了口,坐到了秦軍虎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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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5 10:15:0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20章 檣櫓煙滅談笑間(7)

  「是老子我,沒想到吧?」

  史保全坐下來了,抹了把滿是花白鬍子的臉,然後是摩娑著下巴,看牲口一般看著秦軍虎,譏誚地道了句,此時掩飾不住那份把對手逼到絕路的得意。

  「這世道真他媽亂了啊,你這頭老驢都會玩心眼了。」

  秦軍虎同樣譏誚了句,似乎根本不介意兩人現在的位置。

  「跟你們城裡人學的啊,收買倆員警,劃個圈限制住你,把白的描成黑的就成了。」史保全道,準備了不少時間了,一直想來了狠手,對付個把人問題不大,不過很不確定能不能給史家村解圍,不過這個時候,圍早解了,他自然是放手施為了。

  「呵呵……那恭喜你啊,有一天你會發現這是一群喂不熟的狼,該吃吃你的,該咬照樣咬你,到時候你和老子現在這倒楣樣一樣。」秦軍虎奸笑道,說得好不簡直輕鬆,史保全哈哈一笑,掏著手捲煙,給老對手遞過來,秦軍虎不客氣地拿著,麻利地卷了只,夾到嘴上,史保全給點上,吞雲吐霧的時候,絲毫不像仇人,反而像相知多年的老友一般。

  對了,其實彼此最瞭解的是對手,而不是朋友。

  這不,抽了若干口,秦軍虎臉色泛白,瞪著眼,卻豎著大拇指道:「好,老驢,你狠。」

  「你也不錯,差點連我的驢園也吞下去。」史保全仰頭抽著煙,幾分不屑。

  「接下來,想把我怎麼著吧?」秦軍虎臉上泛著病態的笑容,從史保全進門的一剎那,他已經看到了機會。往前肯定不會是一條死路,否則這老傢伙根本不會出現。

  「你說呢?」史保全悠悠地吐了個煙圈。

  「你不敢把老子怎麼樣。」秦軍虎得意地道:「老子欠的錢能買下你們一個村,要是黑燈瞎火的你把老子做了也罷,不過殺人放火你不敢,你已經不是窮光蛋了;依法辦事你不行,像老子這號人你讓派出所把我送看守所試試?坐不過三天得有人把我請出來。再回到生意上鬥鬥吧,你還得輸。」

  這事,讓史保全眼皮跳了跳,本來十拿九穩,可不料現在卻成了個燙手的山芋,就想著把人困著,等著一封場、一凍結帳什麼也成了過去時了,卻不料眼前這貨比他想像中更精明,看著不對早把錢轉得一分不剩了,錢那玩意對於生意人那可就是老虎的爪牙鷹隼的翅膀,指不定哪天還敢再飆起來。

  看到了史保全的不確定,秦軍虎笑著道:「怎麼,老驢,你不信?」

  「信,冷庫有我的人,我知道了,你他娘夠損的啊,一毛錢都沒留下,這可得坑多少人呢!?」史保全道,想了想,看著秦軍虎道:「我說老夥計,你說說我把你可怎麼辦?」

  明顯是出了個難題,軍虎即便成了病虎也是虎,生意上鮮有失手,眼光向來很准,即便在頹勢中也占了一絲先機,這先機占得秦軍虎笑著開始提無理要求了,直說道:「好辦呀,找人送我走怎麼樣?然後再給我一筆路費如何?你贏了這麼大一盤,善待輸家這麼點胸襟不至於沒有吧?」

  果真這要求激得史保全直翻白眼,他一不樂意,秦軍虎一攤手:「那不成就算了,讓派出所把我送回市里吧,就冷庫那攤,也湊合著夠賠償了吧,我要真把身家全拿出來,還賠得起。說不定哪天我還能回過勁來,怎麼樣?」

  史保全沒吭聲,兩眼炯炯盯著面前這位老對手,慢條斯理地道著:「你別唬我,我斷定你不敢回去,否則你不至於連夜送走老婆,還大清早跑響馬寨上。要真回去了,員警和追債的裡外折騰不死你,那日子,就你這小樣,能熬幾天呀?」

  「呵呵,那怎麼辦?聽你處置嘍,你要非把我扔回去我也沒辦法,我為了保命只能想辦法還錢嘍。還完之前不至於還有人要我的命吧?」秦軍虎不屑道,好像也拿捏准了方向。

  方向是統一的,秦軍虎肯定不願回去,而史保全繞來繞去,同樣也是這個方向。兩人繞著,無非是找更好的措辭的施壓機會而已。

  「走,可以。送你走,也可以。」半晌史保全咬牙切齒,似乎有點不願地道著:「拿東西換。」

  「什麼東西?我可什麼也沒有了,就剩一輛破車了,你要的話拿去。」秦軍虎很大方地道。

  「這個……」史保全掏著口袋,鋪出來了一摞紙。

  合同,居然是合同,居然是供銷合同,秦軍虎詫異地拿到手裡,看了看,居然是個假合同,向鑫榮肉聯廠的供貨合同,數字被無限制的放大,根本不是一個肉聯廠能消化的,而且已經注明預付款,交貨日期,簽字的日期是一周前。

  這個東西把秦軍虎嚇住了,訝異地看了史保全一眼,知道這老驢胃口大,可沒想如此之大,這是要吞下整個庫存的凍肉。

  「老驢,那是污染了的,你不怕吃死你呀?」秦軍虎咬牙切齒,噁心了一句。

  「咱們都不傻,就外層凍的感染了,裡面的沒事。」史保全笑道。

  「我就簽了字,你也拿不走啊。」秦軍虎驚懼地道,知道冷庫裡怕是已經被人插上釘子了,說不定連氨洩露也是內部人搞得鬼。

  果真如此,史保全笑著道:「沒事,你只管簽字,剩下的有人辦。就你不簽我也有辦法,不過費點功夫而已。如果有你的簽字就更好了,這事辦得合理合法了,將來別人也說不出什麼來不是?」

  愣住了,秦軍虎拿著合同,兩眼呆滯地看著,此時有點懷疑是不是從大批量囤貨開始就有人盯上這批貨,懷疑是因為這個巨大利益,還是雙方仇隙而做了這麼大一個局,自己身陷其中,卻是一點也沒有發現。

  這個跟頭栽得不但無可挽回,而且無話可說了。

  「別捨不得啊,那又不是你的錢,貸款對吧?要不是你腿腳快,轉走了錢,你連這個機會都沒有,我會等帳戶凍結、資產查封後再把你扔回去,到那時候會發生什麼你清楚……你倒聰明啊,先把錢轉走了,知道還不上錢別人不敢把你怎麼著,不但不敢收拾你,說不定還得護著你,其實這樣也不錯,我有賺頭,你把前期的收入都轉走了,而且不用還貸了,也賺了是不?總比老孔出來成窮光蛋強吧。」

  史保全誘惑著道。看著秦軍虎面色上的鬆動,又壓低著聲音道著:

  「再說你肯定心裡不敢回去,對吧?你撕破臉回去你這貨我肯定拿不走,可我也撕破臉,你找人掀了我們村裡人的攤,打我們村裡的人,這事要鄉派出所深究到底,萬一扣住你,再加上市里發生的事,找你追債的恐怕少不了吧?萬一你老婆孩子要念舊情,真把錢給拿出來怎麼辦?他們可沒你這眼光,那不前功盡棄了?你可沒有幾十年再從頭奮鬥了,何必呢?反正你在潞州撈得不少,現在就賠了也是賠得銀行和債主的錢,拿著錢安安生生過日子去多好……就簽個字,很難嗎?你們的合同專用章都在我手裡了。」

  秦軍虎想了片刻,閉了閉眼,面無表情地拿著筆刷刷簽了個名,扔給史保全,陰著臉道著:「拿走吧,不過如果我走不了,我保證這東西你消化不了。」

  這是一個相互的掣肘,如果秦軍虎出現,這批貨肯定沒人能私吞得了。而如果人不出現只能證明歸屬的文字,對方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提走了,畢竟是疑似感染的沒人會再置疑了。秦軍虎知道這才是對方目標,在權衡輕重時,無可奈何地把曾經以為最後的依仗扔出來了。

  「就把你放回去,這東西你自己還消化得了嗎?現在可都知道你手裡的驢肉氨污染了,不過要換個地方的話,只要沒人知道是西苑冷庫出來的,估計就沒問題了……小秦,別說我老驢不夠意思啊,史家村從來就是出土匪的地方,謀你的財不害你的命,都算好人了。」史保全道,眼睛裡閃著狠色。

  「服了,算你狠。」秦軍虎有氣無力地道了句。抬眼看時,徵詢似地問史保全:「史老驢,我怎麼看你個老文盲也不像能幹了這事的主?就這八百噸凍肉,你能賣得了麼?誰他媽給你出得這斷子絕孫的主意?」

  「呵呵……你找誰坑我的,我就找誰坑得你唄。這叫什麼來著,以彼之道,還治彼身啥的?對我而言,你就是那個屁(彼)。」史保全鄙夷地笑了笑。這一說,秦軍虎眼一直,罵了句:「是陶成章和錢中平那幾個王八蛋。」

  這一驚,讓秦軍虎又是全身透涼,現在明白了,不是一個人在算計,是一群人合夥在算計他。

  「還是有文化人聰明,一猜就著。」史保全由衷贊了個,樂滋滋地揣起了合同。

  秦軍虎從派出所出來,是乘著警車走的,駛向的方向是省外高速,在走的時候,看到了幾輛車迤邐向市開去,有史保全那輛大切越野、有錢中平那輛寶馬,還是陶成章那輛奧迪。坐在警車裡一時無法抑制心裡憤怒的秦軍虎驀地喉頭一甜,捂住了嘴,強自咽下去時,手心裡,留下了一片殷紅的血跡。

  這時候他相信了,被氣得吐血,比刀砍槍刺的流血更痛……

  此時,在潞州市區北郊的清華冷庫、南城的東明冷庫、太行路的凱豐冷庫,都在同一時間擦掉了驢肉今日價格下的「29.5元」字樣,隨手一劃,成了「32.8元」,500克單位價格一次漲三塊多是近年來罕有的,迅速引起了整個行業的震動,以肉聯廠、加工坊以及進貨飯店為甚,一片譁然。

  不過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不要還不行,以前是銷售決定庫存,現在庫存一緊張,翻盤了,甚至於精明的商戶多跑了幾家冷庫,居然很意外地發現,除了這三家,其他若干家已經沒有成噸的存貨了,也跟風把價格漲起來了。

  連鎖反應是很快的,食材漲價不到兩個小時,驢肉的熟肉製品也跟著攀升了,熟肉攤點、飯店、酒店都跟著提價了,甚至於當天連飼料經銷戶也嘗試著把每斤飼料價格提了九分錢。

  也在這一天,區政府調拔了款項暫墊賠償了一部分,之後是敦促各經營戶轉移存貨,要是輕度污染的冷庫進行進一步處理,說是處理,許是那筆賠償支出總得有人買單,不得已只能封著冷庫抵債了。移庫的中間有數輛大冷凍車憑著和冷庫簽訂的合同拉走了預訂的凍肉,八百噸呀,十輛大冷凍車輪班作業,從上貨到運輸,直拉到晚上才拉完。

  當日晚上,價格又上揚了零點四元,突破了三十三元的大關。官方平抑物價相關部門對此不能再坐視了,據行內權威人士指出,引起此次價格波動的原因主要在於飼料、獸藥、場地、運輸等環節費用的增長,同時也與我市GDP增長、市民收入提高,高檔肉食消費需求強勁等因素息息相關……

  鋪天蓋地的原因和市場分析此後充斥於電視、報刊、網路等媒體,唯獨沒有真相。

  ※※※

  「這兒處理乾淨啊,昨天不是就讓你們幹了嗎?還有毛邊。」

  「門口吧台直接用免漆板吧,趕著後天開張呢,再漆來不及了。」

  「櫃檯的玻璃訂好了嗎?什麼時候鑲上……那趕緊點,磨蹭什麼?」

  「明天晚上要交不了工,扣錢呢啊,說到做到,別以為我跟你們開玩笑。」

  解放路西側和前西街交叉路口,一所裝修的店面,宋思瑩連發數條指令,把帶工的小工頭訓得諾諾稱是,已經夠快了,主顧還是嫌慢,特別是這位女主顧更難伺候,橫挑鼻子豎挑眼,一點偷奸耍滑的機會都不給。這不,巡查了一圈,牆角線上連漏了點空隙也給訓斥了一頓,那小工頭乾脆親自上陣,抄著工具糊著膩子。

  籲聲口哨輕響,幾個工人回頭時,一位鍋蓋頭大男孩站在門口,那小工頭揮手趕著:「去去,誰讓你進來的,還沒開張呢?」

  「什麼呀?這才是老闆。」宋思瑩又訓著工頭一句,笑吟吟地迎上來了,不過幾步之後臉上笑容消失了,很不悅地同樣訓著單勇道:「這還沒開張呢你都當甩手掌櫃了呀?這都幾天都不見人,裡外都把我快忙壞了。」

  「壞了嗎?沒見那兒壞了呀?」單勇上上下下打量著宋思瑩,此時心情格外好似的,那眼神裡透著某種男人共通的看女人的眼光,邊看邊說著:「就見越來越好了,越來越靚……哦,越來越大了,哈哈……」

  單勇的視線對著宋思瑩的胸前做了個大驚失色的表情,惹得宋思瑩戳指差點來個發飆動作,不過隨即又有幾分傲色地得意了,貌似故意地道著:「少嬉皮笑臉,別以為誇幾句就能當錢花啊,說吧,姐這工錢怎麼算?」

  「那你想怎麼算?」單勇笑著問。

  「我可跟你說啊,連盤店、裝修,帶轉讓費,已經花了六萬多了,這兒面積四十八平米,帶地下室一年租金我搞價搞到八萬四了,轉讓費裡帶三個月房租,房租是三年一交,也就是說,除了已經花去的六萬……我看看多少,六萬四千八百三,三個月後,還要再交二十五萬二,按這個規模呀,最起碼得三四個店員支撐,送貨的也得三五個,加上進貨,有四五萬流動資金就差不多了……」宋思瑩計算著,這本賬看樣替單勇算得很清楚,算了半天單勇也沒什麼反應,宋思瑩推了把,不悅地道著:「喂,跟你說了半天,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什麼反應?」單勇道。

  「錢呢!?一毛錢工錢沒給我,不但給你幹活,還給你墊了五萬了。」宋思瑩鳳眼含威,指責上了。單勇呵呵一笑道著:「你看你這人,談錢多傷感情,要不你再墊點?」

  「就知道你想沾便宜,切!」宋思瑩斥了單勇一眼,不過好像並不生氣,話一轉道著:「你別後悔啊,錢我可以墊,不過你就成打工的了啊,你給幹活,我開工資,咋樣,幹不幹?」

  「怎麼?你也想趟這生意?我可告訴你,沒那麼好幹啊。」單勇道,好不驚愕。

  「少嚇唬我,你以為我不知道這趟生意你鑽營多久了,早門清了……甭廢話啊,要麼拿錢,你當老闆,我參一股。要麼你不拿錢,我當老闆,你得給我打工……呵呵,有你這麼個牲口幹活,我估摸著賠不了。」宋思瑩得意地道,損著單勇。單勇貌似剛剛才省悟了,恍然道:「哦,這還沒開張呢,你都想上我的店了?不但想上我的店了,還想上我啦……我都說了會儘快還你的嘛,這都等不及了?」

  這話裡說得「想上我了」有點雙關的意思,就沒有也被單勇的口氣說得曖昧了,對於這位彪憚的款姐,不管挑釁、挑逗她都架得住,這不,上上下下打量著單勇,俏臉得意地笑著道:「當然等不及了,藝校招完生我正愁冬天沒什麼事呢……給你三個月期限,交房租的時候還不了,連店帶人,沒收。」

  「欺負我是沒錢人是不是?看這裡……」單勇慢慢地,展開了一張單據,宋思瑩湊近了,細細看了眼,卻是支票轉帳回單,轉帳方是新註冊的個體經營戶帳戶,正是本店,轉帳金額,三十萬,這下子看得宋思瑩愣了愣,知道單勇錢進賬了,不料有錢了,反而不高興了,怏怏不樂地道:「你這人真不夠意思。」

  「怎麼了又?欠你錢不夠意思,馬上要還了,還不夠意思?」單勇笑了。

  「你又從那兒借的吧?你要缺錢明說嘛,我又不是不給你想辦法。」宋思瑩道。

  「我掙的,呵呵……真的,不騙你,我要告訴你,連供貨流動資金都不要,你是不是更不相信。別這麼看著我呀?你都說了,我在這行生意裡已經混了四年多了,要沒點門路也太笨了吧?這行你還真沒我熟悉,你要想當我老闆怕是沒機會,不過今天陪老闆吃飯,倒是可以給你個機會……」單勇裝模作樣說著,惹得宋思瑩斥了句,不過回頭又惡狠狠地說著,得把那群吃貨全叫上,使勁宰。

  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裝修即將完畢的店面,回頭出了店門,上了宋思瑩的車,坐定時,宋思瑩手放到車鑰匙上,瞥眼看到單勇,又收回手了,頭側著,枕著方向盤,像是很訝異的樣子看著單勇的樣子,正說著到那兒吃飯的單勇不經意發這個異景時,緊張得趕緊整整衣領,愕然地看著宋思瑩,可不知道這款姐又怎麼了。

  「謝謝啊,單勇。」宋思瑩莫名地道了句,很誠懇,不像倆人平時說話的口吻。

  「什麼?說反了吧?該我謝你才對,幫這麼大忙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謝你,回頭投資算下來,有你一份啊。」單勇道著,卻不料宋思瑩絲毫不為所動,根本不在乎那點錢,還保持著那種側眼欣賞的眼神,好似心有感觸地道了句:「沒反,是我該謝你,我認識的男生不少,除了想泡我人的、就是想騙我錢的,真把我當朋友的,還就你一個……我一直想問你個問題,你不許騙我啊。」

  「咱們這麼熟了,我騙你多不好意思?」單勇訝異道,覺得似乎不像自己所想那樣,而且有點高估自己的魅力了。

  「你怎麼看我?」宋思瑩脫口而出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什麼意思?」單勇愣了下。

  「嗯,在別人眼裡我是個放蕩的女人,學校時大家背後議論我的就很多,其實我知道,雖然表面風光,也不少人圍著我轉,可背地裡卻把我說得一錢不值……他們吧說什麼我一點都不在乎,不過我很在乎,你會怎麼看我?」宋思瑩道,很期待地看著單勇。

  「你都說了,朋友啊。一直就是這樣啊。」單勇道。

  「所以啊,我要謝謝你。」宋思瑩發動著車,一副釋然的口氣。卻不料車剛起步,單勇話鋒一轉又道:「其實啊,男人都不介意美女放蕩一點的,我沒你想得那麼純潔啊,第一次邀你跳舞,在舞步中間其實我腦子裡YY的就是某種不純潔的行為,這是男人的通病。」

  「哈哈……你以為我不知道啊,趁跳舞吃我豆腐,要你追得緊點,說不定姐都從了你了。不過後來為什麼沒有付諸行動呢?」宋思瑩彪悍地說道,哈哈大笑著。

  「你真想知道沒付諸行動的原因?」

  「說來聽聽,是姐的魅力不夠。」

  「呵呵……那倒不是,原因在我,那時候咱窮啊,連開房錢都沒有唄。」

  「哈哈,你不早說,朝我借呀。」

  兩人說笑著,有點肆無忌憚了,不一會兒電話通知著,還在學校的老包、臭腳、麻稈一夥人,再加上雷大鵬帶來了一干城管兄弟,這趟作為開業預請的人著實不少,足足擺了兩桌,好長時間了沒有這麼開懷暢飲過了,這一次喝得終於酩酊大醉,直到第二天在家裡醒來時,單勇都回憶不起自己是怎麼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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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5 10:15:2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21章 舊貌已是換新顏

  一場秋雨過後,天氣漸漸地涼下來了,潞州的驢肉市場在經歷的連續兩周的波動之後,潞州的驢肉市場價格又悄無聲息地回落到接近漲價前的水準位置。據說原因是本地驢園、大辛莊、襄垣三地的鮮肉上市對整體市場的調節所致,而且今年以驢園為甚,和市區最大的驢肉香火鍋城聯合組織了一場「驢肉美食節」活動,據說邀請了各地知名的驢肉師傅,每週都有一場別開生面的全驢大宴,嘗過的贊口不絕,沒嘗的躍躍欲試,還真把驢肉香火鍋推到了如日中天的位置。

  人們總是善於欣賞和豔羨眼前的繁華,疏於回憶和檢視過去的傷痕。

  此時地處英雄東路的驢肉香火鍋城披紅掛彩,大紅的彩條從樓頂直掛到了街邊路沿,門廳之外樹著驢肉知名師傅和他們的得意之作,還有若干位領導的題詞,這天快到中午的光景,很意外地是,總經理陶成章親自店裡來了,門童遠遠地看著趕緊恭立,卻不料經理下車並沒有進店,只是幾位老總模樣的在嘀咕著什麼,這架勢,連店裡人也猜得出,八成又是那位大人物來了。

  是嗎?猜測的未必是准的。

  頗有儒商范兒的陶經理居中站著,不時地看著表,站在左邊的鑫榮肉聯廠的老闆錢中平可就差了點,肥碩的身軀,半禿個腦門,一開口就露餡,直不悅地道著:「我說陶總,這老驢架子也忒大了點吧?咱們幾個人等他,他居然都不准點來,這都快十一點了。」

  陶成章沒吭聲,側臉不悅地盯著,錢中平馬上省悟了,擺著手道:「好好好,失言失言,叫史老爺子。」

  「老錢,今非昔比了啊,沒史老爺子,今年別說賺錢了,不賠得你哭臉都不錯了。不能人前賺大了,人後再罵人家吧?」陶成章斥道,好歹還念史老爺子的好處,錢中平聽到此處可沒提什麼異議,咧著嘴笑著,一臉肥肉笑開花了,瞅這樣都賺得不少,事實上確實不少,錢老闆附耳問著陶成章道著:「老陶,這次我覺得多虧你,掃貨不過就賺了個差價,西苑盤回來的那些凍肉才是白賺的,史老頭這想法雖然不賴,可沒咱們他成不了事,別說搞定區政府和檢疫的,就冷凍車他都雇不上……不能他拿走一半吧?」

  「哦喲,錢總,差不多就行了,這錢拿得我眼皮亂跳,都不知道秦老虎會不會有一天找上咱們。」陶成章小聲道著,雖然秦軍虎欠債外逃已成了眾所周知的事,身後留下了一大批爛帳,可畢竟是外逃了,而不像孔祥忠,是老老實實蹲了看守所了。

  「沒事,欠這麼多債,嚇死他也不敢回來,我聽說逃荷蘭去了。」錢中平得意地道。再問時,陶成章伸手制止了,又來了一位老朋友,味源的老闆,沒有搭上驢肉漲價的順風車,而且肉駒進貨的價格也漲了不少,見面雖然客客氣氣,不過握手時,直附著陶成章的耳朵說:老陶,你他媽真不夠意思……陶成章笑著打了個哈哈,糊弄過去了,雖然心有不忿,不過也是來捧場的,都是客人,被客氣請進了酒店,又等一會兒,一直看路的老錢眼睛亮了亮,沿路開來了兩輛商務車,領頭的卻是輛紅色奧迪,錢中平樂呵呵地看著,直捅陶成章示意道:「老陶,你閨女來了……咱們認識這麼多年,你其他我都不羨慕,有這麼個能幹閨女,我還真羨慕。怎麼?要不咱們倆攀親家?」

  「就你兒子?吃喝嫖賭比你還在行,別來禍害我家了啊。」陶成章開了句玩笑,招招手。下車的女兒和她的男友迎上來了,女兒拉著父親的袖子,那文質彬彬的未來女婿謙恭的稱著伯父,雖然有父親的幫忙,不過以女兒這麼大年齡就把個維多利亞模特經紀公司搞得有聲有色,連陶成章也覺得臉上格外有光,同來的還有一群客串迎賓的模特,那下車一溜高挑的個兒,惹得肥老錢看得眼睛是一會兒綠一會紅。

  「爸,你和錢伯伯等誰呀?」女兒問。

  「等幾位重要客人,你們忙去吧,今天大廳的美食展交給你們了啊。喲,佳佳也來了,怎麼不把你爸媽請來呀?」陶成章發現了女兒公司剛聘的這位策劃師,殷勤地客套了句,寧佳笑著道:「謝謝陶伯伯,我媽素食主義者,請她她都不來。我爸說瞅空來。」

  「一定請來啊,我可有兩年沒見著他了。」陶成章客套了句,把一干小兒女送走了,老錢掂腳看著一干高個美女,直指著寧佳問著:「老陶,這誰家閨女?」

  「甯華百貨的老寧嘛,比咱們發家都早,聽說身體不好,現在都交給兒子打理了,要不讓你兒子追她去吧,剛從國外回來,家底厚實著呢。」陶成章開著玩笑,不過以他看來,真要和這號留洋歸來的富家女相比,老錢這位土財主的兒子明顯不上檔次。

  果不其然,錢中平搖搖頭道:「得了唄,別拿我尋開心啊,你們這號掙倆錢就扮儒商的,和咱不搭調。」

  陶成章笑了笑,又看了看表,兩個人雖有焦急,可還是擱門廳聊著天等著※※※

  ……

  史保全呢,此時早來市區來了,不過第一站卻是看了看已經開業半個月的「響馬寨醬驢肉」。名稱是商議過的,沒有史家村的名頭,主要是考慮西城對「響馬寨」這個名頭已經熟知的緣故。

  嶄新的店面、鋥亮的玻璃門,從外面就能看到店裡忙碌的身影,棗紅的服裝,扣著短沿的仿氊帽,傳說中潞州馬匪的打扮,服裝再加上迎門馬匪的LOGO,在這一片裝修中規中矩店鋪裡顯得很另類。不也很搶眼,在解放一帶的知名度迅速起來了。有了史家村的手藝,再加上單勇打下的底子,量走的還真不少,一天連批發帶零售,能出接近兩千斤的貨。雖然這其中的利潤也不低,不過和史家村今年漲的肉駒價,還有在市區漲價時的斬獲相比,就成毛毛雨了。

  車停在解放路口,下車的史保全看了眼黑色泥金的牌匾,大框玻璃鑲嵌的門窗,粗看倒也有點檔次,帶著女兒進門時,店裡的人一剎那間都停手了,史三孩正切著肉、根娃正扛著大塊肉從地下室上來,瞅著老爺子呵呵傻笑了笑,單勇正翻著一本帳目,站起來了。

  中午十一點以後開門,此時還不是上客的時候,除了這幾位主力,剛雇的營業員和送貨的還有點手生,都跟著史三孩學切肉手藝呢,三孩笑了笑,滿臉皺紋綻開了,那客套話也簡單,就一句:「來啦。」

  「來看看……不錯,三孩你不一直想有個店嗎?這個店支好了,下個店你自己當老闆,說不定過兩年還能娶個城裡婆娘給你暖炕頭呢啊。」史保全開著玩笑,惹得店裡一干年輕人都哈哈笑了,史三孩卻是不多言,羞赧地笑了笑。

  生意對於現在史家村的已經是順風順水了,來這兒的原因恐怕都是沖單勇來了,史保全一招手,單勇上前來時,老頭不客氣問:「你真不去?」

  「不用了,老爺子,我去湊那熱鬧幹什麼,當不當,正不正的。」單勇道,說是請去參加驢肉香美食節的。

  「那有什麼嘛,都過去的事了……寶英,把請柬給他。」史保全道著,寶英把請柬硬塞到了單勇手裡,老頭拍了拍肩膀道著:「驢肉大宴難得一見,在這行當裡,你不去看可惜嘍……你自己去,行吧?走,寶英,那邊肯定都等急了。」

  史保全笑了笑,扭頭走了,根娃給開著門,出門時,史寶英回頭看了濃眉深鎖的單勇一眼,那眼神,仿佛有許多疑問,也有許多的話要說,可是自從開了店都少去史家村了,仿佛兩人的距離在無形中慢慢地拉大。

  是很大,看著單勇客氣而恭敬地把父親扶上車,幾乎是機械式的招手告別和客套的笑容,和去驢園那些商人已經沒有什麼區別了,那一刻,史寶英沒來由的懊喪,好懷念曾經那個站在飼棚門口怯生生喊自己姐的大男孩。

  車走了,單勇拿著請柬回坐到了吧台後,店裡各忙各的,都知道這位單小老闆心細,而且那兒忙就幫那兒,大多數時候還親自送貨,就連接貨的那些主顧有時候也只認老闆,不認夥計。此時蹙著眉頭看帳目的表情,沒准又發現什麼不對了。

  確實有,單勇看了半晌,問著史三孩道著:「三孩叔,這才開業半個月,怎麼雷大鵬腦袋上就記了一百多斤肉,這快吃半頭驢了啊。」

  這一問,史根娃、三孩叔,還有店裡的幾個夥計都呵呵笑了,那是以二老闆自居一位,來了從來不把自己當外人,史三孩笑著道:「你問他去呀,這賬可錯不了。」

  「吃就吃點唄,咱還缺那東西。」史根娃心裡根本沒數。

  「我看多少,一百七十二斤,一天不能吃十斤往上呀?……小茹,有一多半都是我不在的時候記的,怎麼回事?」單勇問,一忙了,又疏于對雷大鵬這吃貨的注意了,誰可知一有空子,就有小亂子,這傢伙心裡根本沒數,八成是連送帶吃瞎折騰了,這位記帳的小姑娘笑著道了句,反正每回下班都來,連吃帶拿都不空著,就這都沒記全,不帶順手塞嘴裡的,這一說店裡都哈哈笑了。

  正笑著,更大的樂子,門吱啞一推,雷大鵬來了,一揮手指揮著:「三孩叔,給我切五斤驢肉。」

  眾人又是一笑,雷大鵬倒懵了,一回頭看單勇在,呵呵一笑道:「喲喲,老闆心疼,那少點,切二三斤得了。」

  「過來過來……」單勇拽著雷大鵬,直出了門外,怕在店裡影響不好,出了門雷大鵬惡人先罵人了,直斥著單勇道著:「放開放開,別JB拉我,不就吃了幾斤驢肉麼?真你媽小氣?」

  「幾斤?你一天平均十斤往上了?知道值多少錢麼?一天得五百多養活你。」單勇伸著巴掌道著,一算這賬,雷大鵬雖然有點糗,吸溜下鼻子,不過強自扮著理直氣壯反駁著:「十斤怎麼了,好像我吃不起似的,多少錢,現在給你。」

  「別別……大鵬,你聽我說,只要哥哥我有,你就一天吃一百斤,我也不在乎,對吧?」單勇道,這話說得夠意思,好容易把雷哥的心氣給平了平,不過話題一轉又道了:「可我知道你個狗日的根本不是自己吃,是不是給你城管隊發驢肉了?」

  「嘿嘿,你咋知道?蛋哥你開店了,得喜慶喜慶唄。」雷大鵬樂了,看來送人情的著實不少。

  「哦喲,我說傻雷呀,這裡頭還有你爸一成股份,那等於也是你家的生意,能這麼糟蹋麼?」單勇道。

  「那我家生意我糟蹋,你就更管不著。」雷大鵬嗆道,單勇來狠的了:「好,就這賬,我朝你爸算去。扣你爸的分紅。」

  「你敢!?」雷大鵬瞪著眼,不過明顯理虧,發現詐唬不住之後,馬上一副淒苦擺功的表情,委屈無比的道著:「說他媽什麼來著,狡兔死,走狗煮,我他媽就是給你當走狗也不能煮得這麼快呀?你這生意怎麼來的都忘了?哥幾個又是堵門,又是趕驢群,我容易麼我!?」

  「別介,傻雷,你聽哥說,真不是哥小氣,這樣,你照價付款,花多少哥回頭給你,店裡人可不少,不能開這頭,再說帳目有三孩叔和根娃他們分成,你白吃,等於把人家的利潤也吃你肚子裡了,合適麼?啊,就這樣成不?」單勇委婉地道,還真有此中的意思,三天兩頭好說,可時間長了怕大家心裡嘀咕。

  這麼一說雷大鵬點點頭:「嗯,成!」剛一點頭,又覺得不對了,不樂意地道:「那也不成,回頭你給我錢,我那好意思要……不成,你說來說去,還是讓我不好意思白吃。哼,知道你什麼人,小肚雞腸。」

  「我還真有這層意思,明跟你說啊傻雷,再給我胡吃亂拿小心我收拾你,你爸說了,店裡的分紅回頭給你賣奧迪呢,你丫半個月就把個車軲轆吃肚子裡了,什麼時候才能買上了?對了,你瞎吃亂送,把你爹的分紅也送了。」單勇訓道。

  雷大鵬想了想,倒也覺得自己確實有點過分了,徵詢似地問著:「真的,我爸是這麼說的?」

  「那當然,你爸他來回摟錢,還不都是給你攢的,連這店將來那份都是你的,你這麼幹,等於兜裡掏錢都白給別人了。你覺得你豪爽,別人都把你傻B呢。」單勇教育著,這倒也是,雷大鵬聽得幾處都是為自己好,擺著手,不耐煩地道,得得得,不白吃了還不成嗎,哥又不是請不起別人,切,開個破店就把自己當老闆了,扯淡。

  發了堆牢騷,答應了,不過回頭又難為了,直說今天答應那倆胖兄弟給整點驢肉嘗嘗鮮呢,豎著根指頭道著:「最後一回,從明兒開始成不?」

  單勇恨不得踹這傢伙兩腳,可又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剛進店門,看到吧臺上的請柬時,又拽著雷大鵬退出來了,笑著道著:「今兒咱別白吃咱自己的了,吃別人去成不?把你那倆小弟叫上。」

  「吃什麼?」雷大鵬一聽白吃,來勁了。

  「驢肉香火鍋,全驢大宴,又吃好,又有面子。史家給了我一張貴賓請柬,我正愁沒地兒處理呢。去不去?」單勇笑著問,回頭時,雷大鵬不見人,再抬頭,這貨早摸著手機喊著:「栗子、白肉,快,到英雄東路碰頭,哥帶你們倆白吃去……」

  安排了店裡,坐著雷大鵬的城管電瓶車,兩人駛到了英雄東路,車沒停穩,路口栗小力和白曙光早樂滋滋躥上來了,聽著白吃,又是驢肉宴,那動作麻利得很,一點都不顯得臃腫,上車栗小力就神往地道著:「咱們辦公室有那郵發廣告,前幾天就看著了。那照片看著人都流口水……白肉,那叫什麼菜來著,咱們隊長說潞州都難得一回。」

  「鮑魚燉驢J巴。」白曙光噴了句。前頭的雷大鵬笑得車一趔趄差點開路牙上,單勇也直笑得肚子疼,這倆草包不虧是雷大鵬小弟,比雷大鵬還不學無術,學得菜名亂七八糟,說不出來就亂發揮,四個人笑得壓得電瓶車直忽悠,忽悠到了驢肉香火鍋門廳前。單勇前頭帶路,後頭仨胖子跟班,進門的貴賓請柬一亮,門口迎賓的是位彬彬有禮的,剛問幾位,單勇往後一指,早不見人,這仨貨早擠著進去了。

  不好意思說和那仨是一路,忍著對方謔笑的眼神,單勇有點臉紅地進了招待大廳,雖然想像過驢園要和驢肉香火鍋聯手肯定不錯,可還是進門給人眼前一亮的感覺,二樓三百多平米的大廳,居中是一座三層盤碟壘起了食塔,紅綠相間的各色冷調,那是驢肉必備的花色菜,耳、肚、心、唇、肝、舌幾大件,讓人耳目一新的是,三層食塔食器和造型各不相同,底層青瓷泥瓦、中層木器輔以龍鳳食雕,最上一層卻是個大驢頭,走近細看,更是讓單勇歎為觀止,是整燒的驢頭,燒成醬色的驢頭還保持著原型。

  美食,嚴格地說其美首先不是香美味美,而是一種殘忍之美,大宴尤甚。粗粗一看四周排列用以自助取餐的食材,倒已經有若干驢頭骨被服務員清理下去了。

  對於單勇,許是欣賞和思忖此時又大於口腹之享,掂著食盤,沿著每道菜細細看過,每每細品,不由地暗贊驢園的食材得天獨厚,肥而不膩、瘦而不柴、爛而不散、軟而不粘……這個標準的評價在全驢大宴上被廚師們的精湛手藝展現的淋漓盡致。

  一時間,單勇沉醉在對這些精美廚藝的欣賞中。

  那仨可就不像樣了,白曙光邊走邊啃著驢健子肉,栗小力邊狗熊掰玉米似的挑著菜,看著這樣也好,那樣也香,嘗嘗這個、咬咬那個,塞得滿嘴顧不上說話,雷大鵬也好不那兒,勾著指叫哥倆,指指顆大驢頭,示意著哥仨搬到邊桌上慢慢啃去。那倆正要動手的功夫,旁邊撲哧一聲脆笑,回頭時,卻讓三人愣了下,一位蜷發黃衣的美女笑得看不見眼睛了,一側頭卻是和身邊的男伴小聲說著:「哪來的這仨草包,笑死人了。」

  嗯,他媽滴,雷大鵬火了。瞪著眼,栗小力也火了嚼著嘴裡有剩食,白曙光一瞅兩位哥哥的眼神,知道該怎麼幹了,伸著脖子喊著:「阿姨,我沒聽錯吧?你叫我們仨草包!?」

  那正笑著的女人一下子拉長臉了,指著白曙光,可沒想到這麼個人畜無害的肥胖子出口這麼噎人,一瞬間仇深似海地咬牙切齒道:「你叫什麼?敢再說一遍?」

  「錯了,錯了,別跟他一般見識啊。」栗小力上來了,斥了白曙光一句,那女人還以為道歉的來了,正矜持著時,卻不料這大胖子更損,話鋒一轉道:「不能叫阿姨,叫大媽,沒看大媽老眼昏花,說話都不利索了嗎?」

  一說這個,兩胖子奸計得逞般地張嘴哈哈大笑,把那女的氣得面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這時候雷哥出來了,得意地道著:「年歲大不是你的錯啊,不過像你這樣更年期不好好擱家呆著,出來嚇唬人就不對了,滿場養眼美女呢,插進你這麼個刺眼大媽來,不嫌嗝應人呀!?」

  雷大鵬一損人,那倆小弟笑得更歡了,自從跟著雷哥,都學會欺負人了,特別是欺負欺負模樣尚可的小女人那樂子更大。旁觀地看著這三位可樂的胖子逗一姑娘,雖然有點欺人太甚了,不過怎麼也義憤填膺不起來,實在這三個胖子長相實在喜人,特別是那笑的樣子,渾身肉一顫一顫,像一堆肥肉在得瑟。那女人按捺不住了,端起食盤就要砸人,三胖子往後一退,拉開架勢,好在那男伴識大體,拉著姑娘不讓發作,不料反被那妞火撒他身上了,一盤驢耳絲直扣了他一身,蹬蹬蹬推開活動門走了。

  「兄弟,更年期的妞不好伺候吧?」

  「你得多啃點驢鞭,一看就是性生活不和諧鬧得。」

  「讓她多吃點驢寶,看樣已經肉分秘嚴重失調了。」

  雷大鵬哥仨一人一句,倒把那男伴也氣得瑟瑟發抖了,偏偏這仨根本沒有點歉意,醜出得越凶,他們越樂呵,而且還邊吃邊看上那男伴的笑話了。

  可不料惹的不是一般人,那女人奔出活動門之後,站在樓梯上指著大廳歇斯底里地喊著:

  「保安,保安……都給我上來,把裡頭那三個惡胖子給了轟出去……嗚嗚,氣死我了,我要殺了這三頭肥豬。」

  壞了,一看是老闆家千金,保安、門童、還有送菜的夥計蹬蹬蹬奔向樓梯,直撲上來一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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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5 10:15:3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22章 富麗廳堂有驚變

  咣聲活動門被撞得飛閃,趿趿踏踏直沖進了十幾個人,保安服的,門童服的、服務生裝束的,一擁而入,雷大鵬這三個闖禍精還得意地吧唧著吃著,根本沒把那女人的驚聲尖叫當回事,不過一沖進這麼多人來,傻眼了。三個人的體貌特徵如此明顯,來人直圍著上來,躲也沒地躲,大廳的食客一看這陣勢,紛紛閃避,有的悄悄放下食盤趕緊離開。去而複返的那妞分開人群,纖指一指,火冒三丈著叫囂著:

  「就是他們,給我轟出去。」

  「誰敢?」雷大鵬一捋袖子,虎吼一聲,要開張了。卻不料保安裡人高馬大的後生不少,沒人沒被嚇住。那栗小力看著形勢不對了,有點懼了,趕緊地招手解釋著:「嗨、嗨、咱們文化人,文鬥不能武鬥啊,知道哥什麼人嗎,告訴你們啊,太東區城管。」

  這名聲著實不怎麼好,那保安帶著夥計圍上來了,白曙光強自鎮定地喊了句:「誰動手一會兒後果自負啊,信不信哥招百八十號兄弟砸了你們家這破店。」

  這倆宅哥跟著雷大鵬也學了不少嘴上咋唬本事,連說帶詐,只不過用錯地方了,那老闆的千金花容失色,月貌蘊怒,秀眉一挑,氣憤地說著:「好啊,這就是我家的飯店,你們砸砸試試……保安,上,別說城管,員警我也饒不了你們。」

  看來是真怒了,一聽大小姐這麼說話,沖在前面的保安抽著橡膠棍愣著最肥的栗小力就上來了,栗小力嘴上功夫還成,真刀真槍哪幹過架,電光石火間一捂腦袋本相畢露了,大喊著:「雷哥,救命。」

  咚一起,悶響;啪一聲,碎裂的聲音。

  跟著邊上的人群裡有人叱喝著:「都退後。」

  聲音不高,不過像是穿透力很強似的,好一陣冷嗖嗖的感覺。

  雷大鵬根本不懼,知道蛋哥出陰手了。

  栗小力放下手,一摸腦袋沒事,渾身不疼,知道得救了。

  一看沖上的保安卻趴在地上,一手捂襠、一手捂著腦袋,一瞧明白了,是雷哥腳踢褲襠,白曙光趁機頭砸食盤來了一傢伙,更凶的是,側面那妞的男伴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蛋哥挾制了,一手勒著脖子,另一隻手握著碎瓷片,被勒的那哥們萬分難受的樣子,看樣身份不淺。

  瞬間又來了個翻盤了,單勇挾著人一步一步逼著,驚得保安和一干助陣的直往後退,那妞也急了,叫喊「文傑」,好像是那男人的名字,隨後又目眥俱裂地指著單勇喊著:「放開他……」說話著還不顧一切要往上沖,卻不料被識得厲害的保安攔住了,瓷片真在頸上劃拉一傢伙可不是鬧著玩的,看躺地上的那哥們也知道,這夥人可不像平時食客耍賴能嚇唬住那麼簡單,出手這麼狠,除了城管都不會有別人。

  「好啊。可以放開。」單勇手一放,那人一松剛要跑,卻不料單勇抬腿直踢腿彎,那可憐男撲通聲又跪在地上了,一把又被單勇挾制住了,還是原樣,直指右頸,單勇笑著道:「看到了,他走不了,不是人多就管用的。」

  那妞看得好不緊張心痛,回身斥著不敢上前的飯店員工,無計可施間又喊著:「報警,打110……讓員警抓這些壞蛋。」

  單勇笑了笑道:「你叫陶芊鶴對吧?我建議你別叫員警,否則這麼多食客,會很難堪的,叫你爸來,看他敢不敢動我們。」

  「你以為你誰呀?……啊?是你?」陶芊鶴看清了,認出來了,是曾經在大街上撞車有過一面之緣的那位賣驢肉的,卻不料今天在這種情況下遇到了,一下子搞得懵頭懵腦,聲嘶力竭地喊著:「寧佳,給我滾上來……窩囊廢,一群窩囊廢。都滾。爸,這是誰呀……」

  這女人被逼得有點瘋狂了,見誰罵誰,亂踢亂打店員雇員,直到陶成章急匆匆奔下來,一看現場嚇了一跳,再一看是單勇,又嚇了一跳,知道這貨是個都禿子一夥拼過刀的,趕緊地讓人拉走女兒,抬走被打暈的,直上前賠著笑道:「誤會,誤會……小女不識各位,給個面子。」

  「本來就沒事。」單勇驀地放開了人,對著那面色發青的帥哥笑了笑,幫著人家整了整衣服,很客氣地道著:「對不起朋友,現場就你這分量能當擋箭牌……得罪了。」

  「哼!」那帥哥好不氣惱地哼了聲,拍拍衣服,白曙光直著脖子正要罵一句,卻不料雷大鵬揮手嚇退了。這張草包嘴除了能吃也罷了,還能惹事呢。

  人一走,陶成章個老油條還是堆著笑,直喚著服務員打掃,又挨了一圈給來客賠著笑臉,當著面訓著保安幾句,回頭卻是把單勇幾人安排到貴賓單間,笑吟吟地讓服務員伺候上了。

  出了門,同樣下樓的史家父女倆有點啞然失笑了,史保全對著陶成章小聲道著:「別惹他啊,我不是嚇唬你,秦軍虎和孔祥忠惹不起,我估計我也惹不起。」

  「沒事沒事,小孩子們衝撞,不會有事,您二位坐。老錢陪著史老爺子,我看看我那丫頭去。」陶成章卻是下樓來了,到了大堂經理間,揮手摒退了人群,對著生著悶氣的女兒附耳說了句什麼,陶芊鶴顧不上生氣了,兩眼睜圓了,驚訝地道:「啊!?是他?爸你說的就是他?」

  「不是他還有誰,四個拼了十四個,跟史家村一路都是土匪。我估摸著孔祥忠家的養殖園就是這幫人搗的鬼。你別給我惹事啊,趕明兒這群人真敢來咱家放把火。」

  不知道是恐嚇,還是真的,聽得女兒一臉怵然,回頭時,看到了男友一副悻然的窩囊樣子,又讓她有點來氣,陶成章教訓了一番,又讓女兒去給賠禮道歉,卻不料姑娘使起小性子了,板臉著:「不去!」

  「那不去你也別出去。別跟他們照面了,都自己當經理,還和他們較什麼勁?」陶成章斥道,卻不料女兒一肚子苦水沒地倒了,直說著:「爸,你不知道那幾個惡胖子多可惡,他們叫我阿姨,大媽,氣死我了……真是他們先惹我的。」

  「得了,得了,多大個事呀,非鬧得不可開交呀,到此為止。」陶成章壓著女兒,轉身急匆匆地走了,還示意那小夥勸勸女兒,卻不料現在陶芊鶴看男友一千個、一萬個不中意,直嚷著讓他滾,回頭又是扯著嗓子喊著:「寧佳……你給我滾進來。」

  「呀,我不在這兒嘛。」寧佳趕緊進來了,看陶姐給氣成這樣,連她也有點哭笑不得的感覺,上前直勸著:「陶姐,你別給雷大鵬一般見識,他腦袋有點一根筋,你要和他較勁,非被他氣壞身子不可。」

  「氣死我了,那你說怎麼辦?都是你同學,合起夥來欺負我一個弱女子……真卑鄙、真無恥,喊我大媽、阿姨,我恨不得掐死那三頭肥豬,氣死我了……還有你那位前男友,玩黑澀會的是不是?」陶芊鶴跺著腳,拍著桌子,一副氣無可泄的樣子,或許更氣的是這事被老爸給壓著,連提也不讓提,更氣的是,連從不逆著自己性子的老爸也息事寧人,怕是這口氣再也沒地方出了。

  「那你說怎麼辦?」寧佳難為地道。

  「讓他們給我道歉。」陶芊鶴提了不太非份的要求,已經是最低限度了。

  「啊!?」寧佳面色帶苦,這可比策劃個宣傳活動難多了。

  「啊什麼,反正都是你同學,他們不道歉,我都不認你當妹妹了……我這已經是最低限度了。」陶芊鶴說著,連她自己了不太確定,只是面對單勇的時候讓她好一陣心悸的感覺,其實就老爸不壓她,怕是她也沒勇氣再啟恤了。

  沒吭聲,寧佳好不難為,陶芊鶴見威脅無果,又換了一副可憐兮兮的口吻拉著寧佳求著:「佳佳,你給陶姐找回哪怕一點面子來成不成?要不明天都知道我被三個胖子當眾調戲,回頭還被人威脅了……你讓姐怎麼做人呀?潞州就這麼大個地方,過不了明天咱們認識的人得都知道。」

  「那我試試吧,不過你別抱太大希望啊。」寧佳被感動了,做了個好無奈的手勢。

  出了門巡梭了良久,曾經在學生時代,這就是一對沒人招沒人惹的刺頭,過了這麼多年,看來不是棱角磨沒了,而是磨得更尖銳了。以她的瞭解,這兩人既有個性又有原則,個性就是老犯錯,原則就是錯了也肯定不會認錯,談什麼道歉!?

  不過……寧佳在看到大廳偶爾路過公司的簽約模特時,眼睛亮了亮,今天是陶姐專程把公司簽約模特都邀來給驢肉美食節助陣來了,主要就是負責引領那些有身份的來賓進入包間,此時寧佳心思倒不是如此,而是臉上笑了笑,發現了能改變那男人個性和原則的契機。

  人都會變的,可男人這一點怕是一輩子也不會變,最起碼她覺得雷大鵬就變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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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6 08:45:5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23章 為美折腰敢言歉

  「還是雷哥厲害啊,不是雷哥你,今我腦瓜得成爛西瓜了。」

  栗小力凜然道著,那那感激之情溢於言表,敬著酒。

  「就你那腦瓜,還不如長成西瓜呢?」白曙光斥了句栗小力貪生怕死,卻是挾了塊剛上來的肉給雷大鵬挾著,直誇道:「嘗嘗,雷哥嘗嘗鮮,我現在知道您老人家踢人鞭為什麼那麼准了,肯定是以前吃驢JJ多的緣故。」

  噗聲單勇被嗆了下,這倆活寶打架不行,嘴上功夫比雷大鵬只高不低。雷大鵬收得這兩貨能讓他感到臉紅倒也確實不易,回頭訓了幾句,媽的不擔事光惹事,以後把嘴夾緊點,別當屁股使喚。

  訓得兩人諾諾稱是,回頭雷大鵬又是贊著單勇道著:「要說狠還是蛋哥狠,一下子就控制全場了,你們學著點。打蛇得打七寸,打架得打要害,光說不練,遲早得吃虧。」

  那兩哥們自然對蛋哥又是景仰之情滔滔不絕了一堆,單勇笑了笑道:「惹就惹了他們吧,沒什麼大不了的。怕事可不是城管本色啊。」

  瞧這,說得多輕鬆,這麼大的老闆回頭也得給蛋哥賠著笑臉,那倆胖弟可是更是羨慕得不得了了,吹捧時,白曙光突然記起來了,問著單勇道著:「蛋哥,你剛才說什麼,那妞叫陶芊鶴……你認識?」

  「那妞說起來長得也不賴啊,胸比我的還大,就是嘴有點大,不過嘴大的女人也有好處。」栗小力摸著自己胸前的肥肉,紙上談妞開始了,一聽嘴大有好處,雷大鵬一陣奸笑,小聲道著:「你丫是不是要說插人鞭的時候爽?」

  「咦喲,雷哥你真英明,我要說什麼您都猜得著。」栗小力奸笑猥瑣地一說,這三個胖子笑得左擺右晃,樂歪了,看得單勇好不牙疼,又牙疼又好笑的感覺。這哥仨不但體型相仿,恐怕惡趣味也是相仿得厲害,否則不至於形影不離相互引為知己了。

  這時候,門響了,以為又有加菜了,雷大鵬喊了請進,應聲而進時,正對門的雷大鵬一愣,看看單勇,剛要開口,被單勇挾著一筷子肉塞住嘴了,要開口肯定沒好話,還是堵上的好。

  是寧佳,拉著椅子坐下來,栗子和白肉直笑著給美女讓坐,廣場抓驢時候認識,聽雷哥說是單勇高中時候的女友,兩人倒不敢造次了。

  寧佳一坐,氣咻咻地樣子質問著雷大鵬道:「雷大鵬,你把我當不當同學?」

  「當,誰說不當,這什麼話嗎?」雷大鵬拍著胸脯道。

  「那你們也太不夠意思了,陶陶姐既是我的朋友,又是我的BOSS,第一次見面,你們就挾制人家男朋友……你們讓我以後在公司幹不幹了?」寧佳氣憤地道著,這一說,雷大鵬和單勇可都是愕然一臉,雷哥瞪著倆惹事的胖小弟,那倆直抹鼻子一臉糗色。

  「咱不知道不是?」雷大鵬有點難堪了。

  「是她先說我們是草包的。」白曙光道著。

  「還是她先叫人要跟我們幹的。」栗小力也找著籍口。

  沒有意外,雖然有那麼點歉意,不過是針對甯佳和單勇的,對於那位什麼BOSS,這哥仨根本沒在乎是誰。甯佳指了指雷大鵬幾個人,直說著:「這不知道了,那好,把我當同學當朋友,作個樣子,下樓到大堂經理間,給道個歉。行不行啊?」

  嗯嗚嗚……雷大鵬頭搖得像拔郎鼓,不願了,他一搖,那倆小弟跟著搖。單勇卻是笑了笑,知道讓這三個貨認錯可沒那麼容易,甯佳看單勇求助時,卻不料單勇也學著雷大鵬的表情直搖頭。

  「那算了,只能我替你們道歉了。要不要先給你們道個歉呀?」寧佳道,很倨傲地口吻,故意刺激這幾人呢。

  而且也是有備而來,幾分得意地拍拍手,門外應聲而進了五位迎賓的模特,清一色的長裙、短襟、偏挽發,個子齊刷刷地一米七開外,不看臉蛋能當成是五胞胎,要看臉蛋,比五胞胎還漂亮。人手端著一份果盤,笑吟吟地放到桌上,對著看著自己的幾位豬哥來了個職業性的媚眼微笑。

  哦喲,雷大鵬眼珠隨著倩影而動。

  吧嗒,栗小力厚嘴唇上一顆亮晶晶的水珠不堪重負,掉下來了。

  啪唧,白曙光捂著鼻子,好酸,他這位置正好看到附身一位高個妞的胸前,差點激出鼻血來。

  人走了,哥幾個大氣這才出來,好不失落的樣子。醜態落到寧佳眼裡,寧佳只當沒瞧見,笑著問道:「誰去道個歉,我介紹個美女模特給他,保證她主動約你們出去玩怎麼樣?你們想好了啊,陶姐手下每個月都有新晉的模特,美女絡繹不絕哦。認識陶姐,等於有機會認識無數美女啊。真要帶著這麼一位出去兜風,面子可大了啊。再說道歉那麼難麼?一句話的事啊。」

  栗小力身形一動,差點就站出來,好在忍住了,不好意思頭個站出來,寧佳笑了笑,堅著指頭道:「先到先得啊,我數三下,三下過後,剛才說得作廢……一、二……」

  不用數了,雷大鵬最先禁不住誘惑,一屁股起身跑了,那倆兄弟跟著也奔出去了,三人擠在樓道裡,小聲商議著,不許搶啊,一起去……別擠,我走前頭,不對,雷哥先去。

  房間裡的寧佳這時候早笑得花枝亂顫了,笑了半晌,看到單勇時,單勇正笑著,挾著腸絲、配著白酒慢飲,仿佛這一切都不關他什麼事一樣,這一切,似乎也包括在座的甯佳,寧佳歎了口氣,又一次打量著單勇,半晌單勇笑著道:「你還和以前一樣,古怪機靈的。」

  「可你和以前不一樣了。」寧佳輕輕地道,似乎有點惋惜。

  「有嗎,我倒沒覺得。」單勇放下了筷子,看著寧佳。

  似乎在尋找曾經陽光燦爛的感覺,沒有了,寧佳的眼裡是單勇勒著人脖子匪氣逼人的樣子;似乎在尋找曾經含情脈脈相對的感覺,也沒有,寧佳看到的是他臉上的憂鬱和一種說不出的蒼桑。

  「有好多都變了,變得我不認識了。」甯佳手不自然的托著腮,似乎有很多話,卻又有一種相對無言的感覺,曾經是那麼的陽光、帥氣;現在看上去,剃著鍋蓋頭,一臉黝黑的他卻是那麼的草莽、匪氣。從那場慘烈的群毆她想得出,從陶叔叔那麼謙恭的態度她就想得出,單勇變成了某一類的人,那一類她最不期望的人,半晌囁喃地說著:「單勇,如果我有事找你,你還會幫我忙嗎?」

  「當然,只要幫得上,我一會兒下樓道歉去。」單勇道。

  「我不是指這事……幫個忙,去找一份像樣的工作,體體面面的生活,不要再這樣了,好嗎?這兒有個位址,要沒地方去,可以試試這個地方……」

  寧佳生怕拒絕似的,掏了一張名片,輕輕地放在單勇面前,是個民營百貨公司經理的名片,單勇眼光柔和地看著寧佳,不自然地撓了撓前額,還未斟酌好言辭,有點失望的寧佳已經慢慢地站起來了,在單勇稍帶愕然的目光中,默默地轉身,慢慢地出去了,輕輕地掩上了門。

  還是憐憫,只不過這種溫馨的憐憫,就即便無從接受,也忍不住讓單勇心頭泛起微微的感激,是的,她沒有什麼變化,還和以前一樣那麼善良,可我自己呢!?

  收起了名片,兜裡手機響了,一看是司慕賢,好長時間沒和這位酸弟聯繫了,接通了,剛聽了一句,單勇溫和的心境一下子油鍋進水了,驚得站起來了,嘴裡好不驚訝地問著:

  「你看到左教授了?什麼時候?」

  ※※※

  一樓,三個胖子擠攘著直奔大堂經理室,所過之處保安服務員紛紛回避,這三個惡胖子氣勢洶洶而來,雖然不知道又出什麼事了,可剛才看老闆都賠著笑臉,下面可都清楚是惹不起的主。門口站著陶陶的男友潘文傑,剛一伸手擋,卻不料雷大鵬一翻白眼,嚇得這位文質彬彬的帥哥直不迭地後躲,奔著又去叫人了。

  咚聲幾乎是撞開了門,三個人爭搶著一擁而上,驚得陶芊鶴差點喊出救命來,卻不料三位嘩聲站到桌前,雷大鵬頗有江湖人味道地,抱拳搶著說:「陶姐,對不起了啊。你別跟這兩頭豬計較,什麼事都不會幹,除了吃就會惹事。」

  兩頭豬所指自然是大胖二胖了,這麼稱呼同伴,驚得陶芊鶴瞬間眼直了。還有更意外的,栗小力堆著一臉漢奸笑,也是趕緊鞠躬認錯,直指著白曙光道著:「陶姐,別跟這頭豬計較啊,都他惹的事。」

  白曙光可糗了,火大地道著:「喂,我可喊你們倆人都是哥啊,我要是豬,你倆不是豬哥了麼?」

  陶芊鶴忍不住了,驀地座位上一晃,捂著嘴,還是爆了一陣哈哈大笑,這時候她也發現了,對面這三頭還真是不能跟人家計較的。

  這不,一看陶芊鶴笑了,雷大鵬知道沒事了,一巴掌拍過白肉,嘿嘿笑著道:「說你是豬你強嘴,看陶姐笑起來多漂亮,居然敢叫阿姨,這張臭嘴,回頭去找個茅牆蹭蹭。」

  「就是就是……陶陶姐其實只要你剛才一笑的話,我們仨肯定倒栽一對半,您這一笑牛逼噯,一笑能傾倒我們全體城管,簡稱就叫一笑傾城。」栗小力恭維著,白曙光也不甘落後了,正要扯一句,被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陶芊鶴攔住了,打斷了問著:「喂,等等……我能問個問題嗎?」

  「問吧,有問必答。」雷大鵬道。

  「問我,問我。」白曙光搶著機會。

  「我問問寧佳是不是許諾你們什麼好處了,怎麼三位英雄肯折腰了?」陶芊鶴一副取笑的口吻道,現在是一點氣都沒有,就是覺得可笑,敢情這三位不光長得像草包,說話更草包。

  「嘿嘿,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吶。」雷大鵬得意地道。

  「寧佳答應給我們介紹模特妞,哎雷哥,她不會騙咱們吧?」栗小力不確定地回頭問。

  「誰都跟你一樣騙吃騙喝呀,陶姐,我們可是懷著一顆紅心向您道歉啊……其實我真不是故意損您,您看我們哥仨這條件,別說美女,醜女都不搭理,所以久而久之我們對美女反應特別強烈,就像剛才……那真不是罵您,只能證明您太美了,讓我們反應過於強烈了……是不是,雷哥,栗哥。」白曙光說得好不露骨。

  那兩位也一樣露骨,不約而同地點頭:「對!就是。」

  陶芊鶴先驚後樂,又是一陣愕然,然後又被逗得笑了個花枝亂顫,等到甯佳下來時,看得三胖哥圍著陶陶你一句我一句那吹捧得人叫一個惡寒,樂不可支的陶芊鶴笑著問寧佳道著:「寧佳,給你個新任務啊,明天把咱們認識的美女,全介紹給雷大鵬、栗小力以及白曙光,他們認我當乾姐了,我可不能沒點表示……哎,對了,單勇呢?」

  訝異一問,寧佳還沒開口,雷大鵬當是陶陶還介意僅剩的那一位,一拍胸脯請纓著:「陶姐您坐著啊,我把他拖過來給你道歉……說得他了得了,居然威脅咱幹姐夫,是不是。」

  「就是就是,咱文化人啊,做錯了一定得道歉。」

  「走……一起去。」

  三人說幹就幹,那兩位女人攔也攔不住,雷大鵬當先一馬,直出了門,那步子邁得叫一個大馬金刀,遠遠看著單勇下來,三人叫嚷著就追上來了,扯胳膊拉袖推人,三人幾乎是異口同聲求著,看在黨國和我們兄弟仨光棍的份上,這忙你一定得幫啊。

  三哥們推著單勇直朝大堂經理室來了,一旁站著的那位男友好不怵然的躲著,剛到門口,甯佳和陶芊鶴出來了,站定時,高挑、秀氣,眼睛很大,嘴果真也很大的陶芊鶴,已經不復勃然大怒時的那般失態,笑著一伸手,單勇早歉意地握上來了,先搶著說道:「對不起啊,陶姐,當時要不攔著我怕成了混戰,那樣對你們生意影響更不好……還有這位怎麼稱呼。」

  這位陶芊鶴比起寧佳來也不遑多讓,雖然少了份親和,不過多了幾分貴氣,而且豐腴的身姿頗有女人味,說不定那仨惡胖子還真是因為心裡的惡趣味故意找碴呢。

  「來,介紹一下,我男朋友,潘文傑。」陶陶招著手,那男人趕緊上來了,單勇握手致歉著,明顯得了個不太友好的眼光,不過單勇倒也不介意,挾制了人家一回,甭指望人家還能有什麼好臉色。

  一說開了,倒覺得爭執得真沒什麼意思,這當會三位可惡的胖子你一句我一句,俱是吹捧兩位美女,又顯得那麼的可愛了。而單勇在眾人眼中又是另外一個樣子,舉止得體,不似以前和哥們廝混那般一點體面也不注意。這樣子倒是寧佳微微覺得有點意外。

  由驚而樂,由樂而喜,這番變化卻是讓陶芊鶴對這幾人格外留意,邀著大家一起共進午餐,單勇卻是歉意地說著剛接了電話,有位元遠道而來的老師要去見見,先行告辭一步走了。那三哥們眼珠直在大廳一群招呼的模特妞身上打轉,指指點點先挑上目標了,連蛋哥也不送了。反倒是甯佳和陶芊鶴把單勇送到門口,看著單勇攔了輛計程車走的。

  「滿意了吧?」寧佳回頭問,人走了,陶芊鶴笑容還餘在臉上,肯定很滿意了,面子找回來了。

  「嗯,挺滿意,佳佳,你可以啊,這辦法你都想得出來?」陶芊鶴想著那三位豬哥,忍俊不禁了。

  「本身就不難,體型特殊的人他們很敏感,對待歧視自然是敵意了,其實你只要把他們當朋友,他們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你。」寧佳道。

  「要掏出來,還是你要吧啊。呵呵。」陶芊鶴笑著回頭,又似乎心有所系地看了遠去的計程車一眼,一指小聲問著:「那位呢?你怎麼評價?那次撞車我還真沒看出來是個人物。」

  「你真想聽?」甯佳問,覺得陶陶看單勇的眼神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怎麼?有什麼不能講的?涉及到你的隱私我就不問了啊。」陶芊鶴笑著道。

  「你千萬別對他有興趣啊。」寧佳貌似玩笑地提醒了句,拉著陶芊鶴小聲道著:「他是毒藥,最毒的那種,萬一沾上了,有一天你會發現你忘不了,也戒不掉。」

  不說還好,一說反倒真有興趣來了,又是來了個回眸,看了眼早已消失不見的車影,陶芊鶴卻意外地回味到了那種面對他的那種心悸的感覺,原來的感覺是恐懼,不過現在覺得,又好像不是恐懼。

  進了門,男友潘文傑很殷勤地噓寒問暖提醒著陶陶還沒吃午飯,許是某種心理作祟的原因,此時文質彬彬、帥氣一身的潘文傑如此殷勤卻沒有給她一點溫馨或者幸福的感覺,反而覺得這位受害者好不窩囊,連那三個蠢胖子都惹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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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24章 別後初見看不厭

  坐落在太行西路的市博物館,上世紀的建築,斑駁的紅牆、半堵高的爬山虎藏在枝濃幹粗的樹後,經歷過深秋的蕭殺,唯餘不多的黃葉在風中瑟瑟發抖,走過大型的石制拱門,院子裡是肅穆格子窗建築型態,和現代都市附拾可見的差異頗大。

  單勇在門房登記了名字,好奇地進了院子,民俗博物館籌備組的辦公地點就在這兒,賢弟也在這兒,不過他和雷大鵬都無暇來這個老掉牙的地方,實在是這種透著陳腐之氣的地方讓人頗有壓抑的感覺,讓司慕賢那酸貨說,這叫:厚重。

  「這兒……老大,看這兒。」司慕賢在一幢小樓的過道後招著手,單勇奔上前去,卻發現後院還有空間,舊式的院子,還是小二層的建築,一樓偌大的像車庫的地方,掛著「食堂」的牌子,司慕賢像在學校一樣,端著個搪瓷飯盆,走上前來的單勇居然發現那飯盆上還標著「潞院」的字樣,笑了。

  司慕賢踩著饅頭配葷菜,問了句:「吃了麼?」

  「你打電話正吃著呢,吃了。你怎麼還用著學校的飯盆,這麼小氣啊。」單勇笑道。

  「這是博物館好不好,我手裡的器皿已經是最年輕的了。」司慕賢笑著開了個玩笑,直領著單勇進了食堂,邊吃邊聊了幾句,問了問雷哥,問了老大的近況,埋怨了一番兩位哥哥太把他當外人的話,草草吃完,去洗飯盆的功夫,單勇左右看看,司慕賢這一干同事倒也不算太陳腐,新招的大學生不少,和自己年齡不差上下,看著儒雅的中青年也有幾個,飯間討論的也是堆錦起源、潞州詩詞名人的作品、民間神話什麼什麼來著,聽得單勇直挖耳朵,怕是聽不入耳,也聽不太懂。

  世界上有好多你永遠無法全部領略的小世界,在不經意接觸到時,只會感覺你的眼界太淺。單勇此時就有這樣的感覺,聽了半天,迷懵有之、羨慕有之,慚愧也有之,看著年齡都不大嘛,怎麼都是淡吐文雅,如珠似玉,那像哥幾個廝混的,嘴裡噴出來的都是性器官名稱。

  「怎麼,老大,對民俗有興趣?」司慕賢洗完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到飯桌旁了,單勇笑著起身道著:「有,我有點奇怪,我在潞州都生活了二十幾年了嘛,怎麼他們說的我聽著都一頭霧水。」

  「要不怎麼叫發掘呢,埋沒得太久了,知道我們上個月專幹什麼了嗎,專門在武鄉呆了半個月,就為聽聽當地陰陽先生唱幾段驅鬼儺戲,最早的起源在北宋,沒有文字記載,口口相傳幾百年,你能想像麼?」司慕賢道,說得眉飛色舞,不過欣賞者外行了,訕笑了笑,單勇道:「你要再給我講專業,我就給你講吃驢肉了啊。」

  司慕賢也笑了,笑著領著單勇說上辦公室,單勇卻是心系著電話裡的消息,追著司慕賢問:「賢弟,那個,左教授呢?」

  「上午剛來參加了個籌備組工作進展的彙報會,中午和市里領導出去吃飯了,我還沒說呢,你倒追著來了。下午還要來轉轉,說不定還要和我們一線工作的見見面。對了,老大,你和師姐沒聯繫呀?怎麼這麼大事你都不知道。」司慕賢訝異地問道。

  單勇笑了笑,沒做解釋,司慕賢知趣地沒問,直上了前一幢三層舊樓,樓道裡還是老式的水泥汀地面,開了辦公室,撲面而來一股書墨香的味道,除了一面窗戶,三面書架,各色的資料,書籍堆了一架一桌,好歹桌上的新電腦還能看出點現代氣息,否則真得當成個什麼文化遺跡了,坐下來,摁開水,單勇有點訝異地道:「賢弟,這地方也太窩屈了,你一天不煩呀。」

  「煩嗎?煩什麼?」

  「這麼多書,我看著都頭疼。」

  「呵呵,在我眼裡,這些書就像在你老大眼裡的驢肉,都是錢吶。」

  「你個酸貨。」

  兩人笑著開著玩笑,相對而坐的時候,看著賢弟濃濃的書卷氣息,甚至讓單勇此時也憑生了點羨慕的感覺,看看自己,鍋前灶後帶店裡,總免不了蹭著油蹟,風裡雨裡送貨裡,總免不了一身風塵的樣子,司慕賢看著單勇這表情,怕是猜到了單勇的心思,笑著道:「別羨慕我啊,幹那行傷那行,坐久了我還真頭疼……老大,這樣,離上班還有一個多小時,你要等呢,我就在這兒陪你,你要休息呢,我就給你找個地方,一會兒叫你。」

  「你可真成文化人了啊,我這樣,你看是需要午休的嗎?」單勇笑道。

  老大曬得可比以前還要黑了,司慕賢笑了,直說道:「那好,我陪陪你,咱們兄弟可有些日子沒一塊坐坐了……不過老大,你有點不夠意思啊,怎麼,把我排除在團體之外了?」

  「什麼意思?你對街上混有興趣?」單勇問。

  「不是,我是說,你和雷哥幹得事可不小啊,以前可都算我一份,現在我這麼按部就班,很失落的啊。」司慕賢笑著,小聲問著:「老大,你直說,這次斬獲頗豐吧?」

  「想知道,那我先聽聽你猜到多少了?」單勇笑著道,很沒風度地腳搭到桌上,司慕賢也不介意,兄弟關門,這啥話也敢扯了,就聽司慕賢想了想道著:「你們出了事我去看過雷哥一次,看雷哥那咬牙切齒的表情,我估計八成好不了,之後就發生了市區鬧驢的事,後來又發生了冷庫氨洩露的事,這兩家老闆據雷哥那張漏嘴說,正是他要針對的仇人,也就是在八一廣場打傷你們的幕後指使者……這樣一來,我就聯想不少了,甚至於後來驢肉漲價風潮我都懷疑是蛋哥你操縱的,不過,又覺得以老大你現在的能力,似乎還差那麼一點點……」

  「不是差一點,差了很多點。我怎麼可能有那本事。」單勇搖搖頭。

  「那養殖場和冷庫的事呢?」司慕賢問。

  「差不多吧,那事和我們有關,不過不一定都是我們幹的。多行不義必自斃,他們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單勇含糊道。

  「其他無所謂,這個……」司慕賢似乎想說什麼,單勇一挪屁股,接茬道著:「別酸,直說,你是說氨洩露事故吧?那不是我,也不是大鵬幹的。這點輕重我不至於不知道。」

  「哦,那我就放心了,做人得有底線,做事得有個度啊,我是真有點擔心你們婁子捅大了,沒有善後的啊。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那天你們被抓進派出所,還聽亂傳聞說八一廣場打死人了,被員警抬走好幾個,嚇得我又是找我們領導,又是找咱們支書……那個。」司慕賢驀地話停了,是發現單勇眼光不善了,而且收回腿了,一下子驚住了,登時發現,自己說漏嘴了,趕緊地閉上了,那是塊心病。

  心病犯了,「啪」單勇拍著桌子,惡狠狠指著司慕賢道著:「我他媽恨不得掐死你,你怎麼比雷大鵬還壞事?我說嘛,就個打架進派出所的小事,雷大鵬他爸一直追著問我有什麼關係,還有什麼副市長說話……你知道你給我心靈造成多大傷害,我想來想去,想不出原因來,敢情是你小子?」

  「啊?我又辦錯了?老大,我可真是為你們好,找了找許部長,還是王華婷他爸打了個電話過問了一下,要不我心急呀。不過就這也不至於給你心靈造成傷害吧,你不比誰神經大條呀?」司慕賢道,好不懊喪。

  「啊呸,你個酸貨,下不為例啊……我說師姐在廈門怎麼都知道我進派出所了?本來就好感不多,好容易留了下好印像,這一下子得了,都好多天沒聯繫了,我都不好意思打電話發短信了。這事要是黃了呀,我得恨你一輩子。」單勇火冒三丈地道著。

  「不至於還這麼純情吧?呵呵……那真對不起了啊,老大。不過我覺得你也太理想主義了,你要真追上左熙穎,我也得恨你一輩子,老天太不公了啊,呵呵……騷蕊騷蕊,說錯了。」司慕賢看著單勇生氣,安慰著,不過總也是一片好心,單勇偏偏還發作不出來,停了片刻,單勇想起話裡涉及到的另一個人了,問著道:「咦?你說王華婷了?她現在怎麼樣?」

  「真不知道?」

  「廢話,別賣關子。」

  「出國了。」

  「真的?」

  「煮的也是出國了,我和翠雲去送了送她,咱們班去了好多,報春、趙輝、還有苗麗從晉北來了。」

  「怎麼沒人告訴我?」

  單勇又是火冒三丈道了句,太不把哥們當同學了,不過看看司慕賢複雜而質詢的眼光,單勇又萎了,直擺著手道著:「走就走吧,現在什麼世道,天天喊愛黨愛國的,一個勁把子女往國外送;天天喊振興民族產業的,鑽尖腦袋換國籍……我就納悶了,人家都是渾身長毛的洋鬼子,能把咱黑頭發黑眼睛的當自己人嗎?那不等於騾子進驢群了,異類呀。」

  「狹隘,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司慕賢道。

  「拉倒,國外的月亮不比國內圓。」單勇斥道。

  兩人爭開了,幾句爭辯,又是相視一笑,與曾經在宿舍的蛋疼話題何其相似也,許是看出了單勇的落寂,司慕賢岔開了關於支書的話題,直起身從書架上挑了一本手稿,遞給單勇,單勇以為是顯擺一下成就,沒接,心裡還有氣著呢,直說道:「你讓我看什麼?我現在除了看牲口就是看帳本,其他的一律不看。」

  「這個還就和牲口有關……呵呵,是我在圖書館整理一些民俗資料時,發現有很多關於上黨驢肉和其他小吃的文字描述,沒准對你有用啊,雖然沒有詳細的作工,但是對色、香、味、形的描寫,我想以老大你的領悟能力,說不定能有所發現。咱們當年連袂不做了一道十全十美嗎?那玩意他大廚都整不出來。」司慕賢滔滔介紹著,半晌沒音了,再看單勇時,還真是手不釋卷地喜歡上了。

  司慕賢不吭聲了,笑著看著單勇凝重的樣子,半晌單勇翻到一頁抬頭問著:「不錯,色澤深黯、形狀渾圓、嗅之馥鬱,應該說的是驢丸……不過嚼之有漿如蜜汁,齒頰生鮮,什麼意思呢?是不是驢丸裡挾帶什麼東西做成美味了,寫這個筆記的吃貨說不定嘗的是世龍驢肉宴,可惜,殘本。」

  「老大,你老說大學白上了,我看一點沒白上,好歹也算個文化人嘛,這些我還真看不懂。」司慕賢謙虛地道。

  「錯了,我上大學的唯一收穫是,確定我這輩子和文化人無緣。」

  單勇笑了笑,又埋頭仔細看上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直到上班時間臨近……

  糗了,光見一干陪吃的領導回來了,沒見著左教授,司慕賢安排著單勇坐等,又是出了辦公室,過了好一會兒才打聽到左教授的下塌酒店,等興沖沖地回來給老大報信時,卻意外地發現,單勇還像走時的那樣子,正聚精會神地看著他無意中搜羅回來的各類筆記※※※

  ……

  下塌的酒店知道了:東明國際酒店。

  單勇是一直看到快下班的時間,回店裡安排了晚上的送貨,又迴響馬寨轉了一圈才出來的,酸賢弟本來要陪同的,不過被單勇打發走了,那麼點心事怕是不願意讓外人知道。

  驅車到了東明國際酒店,天色未晚,單勇揣摩著怎麼才能打探到左教授下塌的房間,雖然左教授很親和而且沒什麼架子,可身份擱那兒了,不是什麼人也能見到的。回頭看了看副駕座位上準備的禮物,送禮這招用過了,不知道還管不管用。

  一提出送禮,單勇又忍不住想到纏著老媽蒸了一鍋生肖填倉的事,讓師姐念念不忘,認識並沒有多久,卻像很久以前的事,半下午一直有拔通那個號碼的衝動,卻按捺住了,單勇一直想不通自己是一種什麼樣的心理,每每腦海裡浮現師姐的影子時,心裡第一個念頭總是要強行壓制下去,可越壓制,卻越清晰,越不去想,越思念熾盛。

  或許,是我活得太壓抑了……單勇輕撫著胸前已經脫痂的傷處,為了掘到一捅金,付出得很慘烈,得到的同樣慘烈,孔祥忠還在監獄,秦軍虎欠債跑路成了商界最大的一個負面新聞,新聞裡沒有出現的是,數家大商戶暗箱操作不但吞併了秦軍虎的存貨,而且正商議著通過抵債的方式把西苑冷庫從區政府手裡接手,商場這些黑幕不見血的吞噬,連始作俑者的單勇也沒想到,那些人玩得是如此純熟,遠遠超出了單勇僅僅吞併存貨的預計。

  不管用什麼理由說服自己,心裡總也有點負疚,就像第一次做壞事,總有點心裡揣揣然的感覺,自己這個不光彩的角色,恐怕也在很多人心裡有了投影,比如史保全、比如寶英姐、比如史保全找的合作夥伴等等,甚至包括司慕賢恐怕也能猜得到一二。

  或許,是因為師姐的緣故。單勇想了想,唯一感覺很愧疚的好像就是之于左熙穎,可一件對不起的她的事也沒有做,卻偏偏有那麼一種感覺,這個感覺困撓著他,現在連打電話問候的勇氣也沒有了。

  想了很久才下車,又在街邊的林蔭樹下直等到天色漸晚,看到市委送行的專車來時,單勇慢慢地跟在背後,等上到電梯的時候快步追著,看清了電梯停下的樓層,回過頭來,等了片刻,一轉眼,整整打扮一新的西裝,謹立地總台前問道:「您好,我是潞州學院教務處的,能問一下廈門來的左教授還住十八層嗎?」

  服務員訝異了一眼,笑著道:「是的。」

  「還住上次來的1816房間嗎?」

  「不是的,住1812房間。」

  「謝謝。」

  服務員脫口而出這個客人叮囑保密的房間號碼時,下意識地捂了下嘴巴,抬頭時,那問話的早悄然而去。

  技巧,撒謊的技巧,進了電梯,單勇想不通有時候自己謊話是怎麼迸出來的,邊上樓層邊告誡著自己,這個毛病一定得改改,如果左教授或者師姐發現,一定會厭惡的。

  可明明知道厭惡加反感,我為什麼還要來呢?為什麼一聽到左教授來的消息就坐不住了?先前都下定決心不再想那茬不切實際的事了……埋怨了自己好久,可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

  下了電梯,直朝1812房間來時,服務生又攔住了,輕聲告誡著這裡住著重要客人,免打擾的牌子剛掛出來,單勇鬼使神差地瞎話又笑吟吟地出來了:「這是左教授老戰友給他送的禮物,如果知道被你攔下了,他會更生氣……不相信你可以通報一聲,就說潞州學院宋教授代為問候。」

  說得這麼煞有介事,而且知道房間號碼,那服務員倒不敢攔了,單勇上前,輕輕地叩響了左教授的房門。門把手上,果真掛了著「請勿打擾」的牌子。

  不知道左教授這位雅人,會不會責怪我這麼不禮貌的造訪,單勇心裡暗揣著,不過除了這辦法,單勇好像還真沒有更好的辦法走進這個不屬於他的殿堂。

  門開了,左南下在看到單勇的一剎那,驚訝得眼睛瞪圓了,單勇卻是拿著「請勿打擾」牌子笑著道,左教授,您這牌沒掛好,掉了,所以我來打擾您別介意啊。左南下愕然之後,大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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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25章 別後初見看不厭(2)

  「變化挺大啊,你這是現代表面,傳統至上啊,很有創意。」

  左南下指指單勇一身西裝革履和不搭配的鍋蓋頭取笑道。

  「左老,不知道您方便不?要不方便我隨後再來。」

  單勇笑笑,幾分不好意思地說著,手裡捧著木盒子。

  那頑音也似的左南下不悅地說了句:「什麼話嘛?我正悶得發慌呢,進來進來,咱們同好之人都有口福啊,我剛準備沏杯今年的秋茶,咦,你就來了……單勇啊,怎麼就你一位呢?大鵬同學怎麼沒來,對了,他怎麼樣了。」

  「呵呵,當城管了。」單勇道。

  「哦,哈哈,偉大的時代,造就偉大的職業,挺適合大鵬的。坐……」左南下坐下來了,矮幾旁,茶几上放著一套頗為講究的旅行茶盤,純竹制的,綠瑩瑩看著格外養眼。幾個酒盅大小的茶碗,卻是晶瑩剔透,煞是好看。桌上的熱水呼呼開著,取水是桶裝的農夫山泉,邊洗杯左南下邊看著表情有點怯意的單勇,笑了。

  很玩味,而且很可笑,甚至帶著幾分戲謔,不過他卻隱藏著這個發現,故意問著:「單勇啊,你帶什麼來了,又準備拿點便宜土特產哄我老頭是吧?」

  「呵呵,我倒想送點貴重的,您不稀罕呀。」單勇道,開著盒子。

  左南下笑道:「就土特產我也未必稀罕呀,好歹我也是潞州人,看不上,一律拒收啊。」

  「您要拒收,我還真不敢放下。」單勇笑著道,對這個似乎很有信心,而且這信心又逗起左老頭的好奇了,支著脖子看,單勇故意放慢了動作,掀蓋的一剎那,卻很快,也在這一剎那,左南下眼睛一直,愕然不已了。

  食盒五格,青黃白綠紫層次分明,開盒跟著炒香撲鼻而來,左南下深深一嗅,眼睛亮了。單勇遞上來時,老頭如獲至寶地拿在手裡,或者說,把這土得掉渣的東西當寶了,不但當寶了,還撮幾顆,放到嘴裡嘎蹦嘎蹦咬著,邊咬邊說著:「小玉茭、大黃豆、高粱、棋炒、胡麻籽,嘿嘿,這過去小炒雜糧有個名堂叫『五子登科』,這些小玩意還真不好找了啊。」。

  「您老真是博聞強志啊,神農五穀宴開席前的解饞小炒,特別是棋炒和胡麻籽可不好找了,還有這種農家肥種出來的黃豆,都是精挑細選的。」單勇來了個老王賣瓜,左南下吃得津津有味,驀地聽得水開聲音,單勇趕緊起身,拿著壺,左南下接到手裡,投著茶葉,洗杯、過濾、進碗,新茶就著小炒,這爺倆吃貨美格滋滋地啃上了。

  不得不讓人羨慕老頭這身體,七十開外了,這磨牙的小炒愣是吃得津津有味,不但牙口好,而且心態也好,看著這樂天的作派都不得不讓人有折服的感覺。兩小碗濃茶下肚,左南下突然問了句好奇怪地問題:「你會喝茶麼?」

  「這不喝著嗎?」單勇放下小碗,訝異道。

  「你這叫牛飲……來我教你。」左南下道,又是一股白練介似的熱水進蓋碗,教著單勇道,鐵觀音的每道浸泡時間要把握好,出茶要穩、要快、一反手腕,已經見色的茶水通過濾網進了公道杯,稍作沉澱,傾進茶碗,又教著單勇道:「一嗅、二啜、三品、四飲……」

  邊說邊深嗅了嗅,輕啜著茶水,單勇如法施來,一嗅時,果也有濃郁的茶香,似乎嗅比品感覺更甚;輕啜時,齒頰帶著熱度和茶香慢慢綻開了味蕾,和嘴裡的小炒香味卻是相得益彰了,這閒情逸致要是細品麼,倒也好玩得緊,嘗了若干,單勇笑道:「最舒服的感覺是嗅香、最清晰的感覺是品,前味稍苦,不過回甘出來後很舒服,叫苦盡甘來吧?」

  「對,孺子可教也。」左南下樂了,豎著大拇指誇了個,直掰扯著:「這茶字怎麼寫,簡單解釋就是人字,在草木之間,一棵茶樹啊,吸山川之精、日月之英、風雨之靈而凝聚成這顆粒飽滿的茶葉,這個品的過程,就如同你感覺草木枯榮的一季,先嘗味苦、後嗅清香、感之馥鬱、回味無窮,這是個平淡而又跌宕的過程,你是什麼樣的心境,就能嘗出什麼樣的味道。」

  淺顯,很容易明白,不過同樣很深奧,需要用很虛無的心境去體會,單勇蹙了蹙眉,以他靈敏的味覺,此時嘗到更多的是苦味,一種嗜好在你未適應之前,怕是無法享受到其中的樂趣。

  左南下可是位吃貨集大成之家,看單勇這樣,得意地評判道:「你現在嘗到的應該是苦味,功夫茶你沒幾年功夫入不了門,所以,你剛才雖然說對了,但言不由衷。對不對?」

  委婉的拐了個彎,也許是要引起「言不由衷」這個詞。單勇愣了下,看左教授時,老頭臉上浮著狡黠的笑容,這個時候,單勇八成也猜測到左教授似有所指了,不知道他對自己的事瞭解了多少、也不知道對他和師姐之間已經斷音訊是否知情,只不過泡妞嘛……總不能曲線救國泡到人家老爸頭上吧?一時間讓單勇找不出合適的言辭來了。

  好半天,單勇笑了笑,不敢接話頭了。左南下似乎從單勇表情中看出點什麼,很是一副理解的樣子,又傾一碗茶,酒盅似的小茶碗傾得滿滿當當,不溢不流,單勇知道這老頭的眼神可沒有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不但看物准,怕是看人也很准,這不,笑吟吟嘎蹦咬著小炒,像是很羨慕地問:「咱換個話題,我說小夥子,是不是賺了不少錢了?」

  「嗯?」單勇咦了下,不置可否地點點頭道:「有點,沒多少。」

  「那恭喜你走上康莊大道了啊。」左南下道。

  「左老您笑話我吧?其實有些事我沒法說,不過……您是不是聽到什麼傳言了?」單勇訕笑著,拐彎抹角套著話,卻不料左南下搖搖頭道:「我還需要聽說嘛,看你一眼就看得出來?」

  「看出來的?我這樣……像賺錢的樣?」單勇納悶了,雖然刻意打扮了一番,但僅限於禮貌,就這身西裝還是開業時候置辦的便宜貨,理論上就火眼精睛也不至於能看出這是個灰色收入不少的打扮吧?

  「我告訴你我是怎麼看的。我只知道你打架進了派出所,而且還住院了對吧?」左南下直接問,單勇點點頭,正揣摩怎麼搪塞的時候,卻不料左南下說得是另一茬,擺活著:「已知你受傷,而現在我看到的是你自信、從容地坐在我面前,這都不用思考應該判斷得出,你不但沒有被擊垮,反而逆勢站起來了,所以我想,你應該賺了不少。」

  笑了笑,不得不佩服老頭的眼光犀利,錢是英雄膽,沒錢的慫人樣和有錢的自信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這倒不至於讓單勇驚訝,只是報之以不否定也不肯定的笑意。

  也許左南下已經看出自己要的答案來了,同樣報之以理解地一笑道著:「這是好事,所以我恭喜你嘍……本來我這次回潞州誰也不準備驚動,看一看民俗文化館的項目進展,後天就走,沒想到你居然鑽空子進來了,我忘了你有個兄弟被我招募走了……呵呵,這樣也好,其實我心裡還真有幾件事想問問你,想和我聊聊嗎?」

  單勇點點頭,巴不得呢。

  「別緊張,男人之間的談話,不涉及女人啊,包括我女兒。其實也是幾個小問題……第一個小問題是,你現在的負疚感強烈嗎?」左南下突來一問。

  單勇眼一直,沒料到老頭這麼直接,直接就刺到他心裡了,一下子愣得不知所謂了。

  左南下哈哈大笑了,直笑道:「不是特定指某件事啊,你幹什麼了,我真的一無所知,也沒興趣知道。我的意思是,商人錙銖必較和學者的窮經搜典都是特性,但在咱們這個偉大的國度,你想做好一個商人,不是僅僅具有商人的特質就行得通的,得學會很多東西,比如欺上瞞下、以次充好;比如諂媚奉承、暗施手腳;比如迎來送往、打壓對手;甚至於坑蒙拐騙、假冒偽劣……即便你的神經是銅鑄鐵澆的,也會有某個因素讓你感覺到愧疚,這就是資本原罪的由來,財富所向沒有乾淨的地方,可人的心裡,總還有一塊純淨的空間……告訴我,你的負疚感很深嗎?」

  想了想,單勇沒有吭聲,不過卻點點頭,很深,深得足以影響他的心理,否則就不至於連給師姐打個電話的勇氣也沒有了。

  沒有責怪,當然更沒有鼓勵,左南下笑了笑,有點惋惜地道著:「現在有些人什麼也講道,於是就出現了『商道』這個詞,這個說起來有點可笑啊,不管扣著民生還是民族的大帽子,骨子裡都是齷齪和骯髒的銅臭,再高尚的表像在人性的貪婪前也是蒼白的……如果非要講商道,我倒是也有點想法,咱們交流一下,印證一下我認可的道適用不適用你。」

  單勇趕緊地正襟危坐,一副聆聽的表情,現在倒覺得,以前仰慕這老頭還是不夠,這幾句聽得他打心眼裡佩服。

  卻不料道開講了,老頭卻碗著茶碗抿上了,笑著瞥眼看了單勇一眼,半晌問著:「你是不是好長時間沒去水庫玩了?」

  「嗯,顧不上。」單勇道。

  「那是不是好長時間沒有親手做一份美味大餐饗你的狐朋狗友了?」老頭又問。

  「嗯,大家都忙。」單勇道。

  「那是不是好長時間沒有和父母坐一坐,聊一聊,沒有和他們拉拉家長里短,讓父母開心過了?」老頭又問。

  單勇苦臉了,這句句問到了心坎上,猛然間發現不對了,都沒有發現這麼長時間,自己離原來的生活已經走得那麼遠了。

  「還有,你是不是時常有焦慮和憂心的感覺,是不是很長時間沒有開懷大笑過了,或者,連你的味覺也退化了,很長時間沒有享受到美食之美了?吃什麼都一樣。」左南下笑了,欠著身子,坐直了。像看著位做了錯事的小孩。

  單勇點點頭,兩眼茫然地四顧,方向雖然明確,但前路依然迷茫。

  「那我的問題就出來了,你賺錢了,還是錢賺你了?」左南下笑著道,掰著指頭道著:「賺走了你的開朗、賺走了你的開心、賺走了你的率真……說不定將來還要賺走你的良知。」

  無語了,單勇也許在心裡掙扎的正是這些,只是疏於用準確的言辭表達出來,但此時被一個並不知情的外人說得如此清楚,總有一種讓他心生凜然之感,看著左教授鶴髮童顏,好不瀟灑的做態,單勇免不了有種汗顏的感覺。

  「謝謝您,左老,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這些。看來我不是賺錢了,而是被錢賺走了不少。」單勇半晌由衷地謝了句。

  「是我得謝謝你,熙穎媽媽去世後對她的打擊很大,也是我太龐得厲害了,她像溫室裡長出來的花朵,一點風雨也沒有經過,最親的人去世,她一直接受不了這個現實,每天以淚洗面,後來發展到精神恍惚,幾乎連我也不認識了,重度抑鬱症讓她成夜成夜睡不著,兩度割腕自殺,休學治療了一年多,還是時有復發……」左南下拭了把眼裡沁出來了淚,也許他也沒有活到超脫的份上,總還有那麼牽掛。歎了口氣,口氣卻又輕鬆了,慈祥地看著單勇道:

  「不過,她的生命裡還是出現了意外,或者是個轉機,我是怕她在家呆得無聊,才把她帶到潞州散散心,卻不料碰到了你,也許你不知道你對她的影響有多大,我倒是有感覺,她很高興,玩得很開懷,笑得很開心,甚至於有時候累得連藥都忘吃了,我們回廈門後帶她去醫院,醫生一直在追問她服了什麼特效藥,恢復得這麼快……可沒人知道,你才是她心裡的良藥。」

  左南下慈祥地笑著,好不開心的感覺,單勇也笑了,曾經的歡樂潮湧一般地在眼前、在心裡、在腦海裡回映著,那洋溢著歡笑的日子,又何嘗不是他心裡的良藥。

  「好了,你的心結應該打開了吧?你可以賺錢,這沒錯。可別讓錢賺了你。你也可以有很多選擇,但不要做將來讓你後悔、讓你太過愧疚的選擇。人可以活得灑脫一點,可不能脫軌。」左南下說道,似有所指,單勇聽著,不知道這所指是賺錢還是追師姐,左南下又直接提醒著:

  「怎麼?你難道不想和熙穎打個電話?即便我這麼開通,在我看來,你有朝一日成為我女婿的可能性也不大,可我覺得人活著不需要這麼執著吧,有時候執著過頭了就是認死理了,在我看來,就成為朋友也是不錯的選擇嘛,我不知道你心裡怎麼想,不過熙穎可把你當做她最好的朋友了,我來的時候,她很生氣,說不再理你,也不再回潞州了。」

  「那……那我怎麼辦呀?」單勇知道是這種情況,有點無計可施了。

  卻不料左南下促狹地笑道:「她要不在乎你,還生什麼氣……我記得我追她媽媽的時候,也發生過類似情況,比你和她現在的差別還大,後來……」

  「後來怎麼樣?」單勇好奇地問,一問自己倒先笑了,後來自然是有左熙穎了。

  「我當時比她媽媽大二十多歲,已經是個半拉老頭了,而且是個窮老師,還是離過婚的,照樣把一群年輕帥哥比下去了。不過這個成功模式是無法複製的啊,我憑的是滿腹經綸和學有建樹,你憑什麼我就不知道了。」左南下幾分得意地道,估計有點刺激單勇向上的意思。

  單勇想了想,在自己滿是好吃的腦子裡找著閃光點,看著左教授期待的眼光,半晌不確定地道:「要不,我憑臉皮厚試試?」

  一言聽得左南下噗聲噴茶了,愕然地看著單勇,旋即是笑得眼成一條線了,不過他知道,憑這個優點要成功的可能性,估計不會太大。

  ※※※

  「爸,郭局長怎麼還不來?」

  陶芊鶴追問著,剛放下的電話的陶成章也有點不耐煩了,道著:「他說再等等,市里有個會抽不開身。」

  「這麼晚了開什麼會?」陶芊鶴有點不悅了,父女倆人帶著准女婿在東明大酒店門廳已經等了有些時候了,看來是心裡有事,那事還不簡單,否則不會勞煩陶總攜女兒同來了,陶芊鶴看了眼來車的方向,回頭問著男友道:「文傑,這位什麼左老,真有我爸說得那麼出名?」

  「嗯,差不多,我在浙大讀書時候看過他的一些小品文,後來覺得不錯,和我的導師閒聊時才發現,我的導師居然是他的學生,不但在美學和哲學方面有不少建樹,退休後在國內外不少美食雜誌上經常能見到他的隨筆,要論分量,潞州的名人可沒人趕得上他。」潘文傑侃侃道來,聽得陶芊鶴不太相信了,翻著白眼道著:「說不定是個沽名釣譽的。」

  「錯了,大錯特錯了。」

  陶成章斥著女兒,直擺活著今兒沒請到市里一些要害部門的領導捧場,知道幹什麼去了,就是去陪這位左教授去了。讓驢肉香酒店出面請左老還是郭局長的主意,說是左老要出面,能縮短驢肉香火鍋和世界的距離,沒准隨手一篇小文可比花上幾萬十幾萬的廣告費用影響還大,女兒本待不信,不過一聽介紹居然是天脊化工董事長的父親,這分量可輕不了了。直帶著女兒試圖籍著郭局長的關係照個面,套個近乎,最好能請到酒店題個詞、合個影什麼的。

  商人的慣用伎倆。說了半天,都是些鑽營巴結的話,再說天脊化工在潞州早已是外聞瑕邇,這麼重的分量連潘文傑也傾慕不已,說著有心,聽者卻無意,看著女兒扭著頭不經意地看到什麼愣住了,陶成章正待再提醒幾個要點,卻不料陶芊鶴手悄悄一指問著:「爸,你看那位像不像什麼左教授?」

  陶成章扭頭一瞧,正看到了大廳裡單勇和一位老人握手告別的樣子,這一驚非同小可,掏著口袋裡的照片,一對,驚訝地問著潘文傑道:「你看像不?」

  「有點像。」潘文傑點點頭,這是市里領導陪同左南下的照片,郭局長給的。

  不過三個人都愣了,像目標的身邊卻是另一位,都認准的一位:單勇。

  眼看著兩人告別,單勇出了門廳,沒有注意到側門恭門的這三位,下了幾階臺階陶成章還發愣的時候,陶芊鶴高跟鞋蹬蹬蹬幾步鬼使神差地追了上去,嘴裡喊了句:

  「單勇!?」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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