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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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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8 00:42:17 |只看該作者
第170章

  在鬧分家的第二天,婁戰就以他軍人的姿態,快很準的讓三房搬離了衛國公府,三房內一些記錄在公府賬冊中的東西一律不允許帶走,事實上,三房裡基本所有東西全都是公府提供的,也就只有少數幾樣婁海正從外頭買回去的壽山石算是他們的東西,可以一併帶走。

  至於分割的錢數,婁海正的姨娘是教坊出身,本身就沒有多少積蓄,勉強兩三千兩的樣子,另外再加一些公府平日裡賞下來的東西,總數不會超過五千兩,另外婁海正還得一份庶子的份額,只不過,因為國公府所有的產業幾乎都是婁慶雲的,得按著不動,庶房的份額乾脆都是以銀子結算,也就一萬多兩的樣子,也就是說,三房這回分家,可真的是不圖名不圖利,只為脫離這個供他們吃喝了這麼多年的地方,別說他算盤中的四分之一家產了,估計就連百分之一家產都沒有得到,就這麼被婁戰強勢的掃地出門了。

  婁海正簡直難以想像,自己身為三房老爺,分家的時候,居然只分了這麼一點點東西,更加不知道,自己平日裡用的,吃的,穿的,全都是在公府賬冊中記著,並且那都算是公府提供給他的,根本不是她三房的出賬,在分家之後,婁海正得知了這麼個消息,簡直可以說是會心一擊了,如果他早知道,分家只能得這麼一點點,婁戰又什麼東西都不肯他帶走,他就不這麼衝動,吵嚷著分家了。最起碼也要事先撈一點好處才行啊。

  帶著一家十幾二十口人,婁海正去到了早前就準備好的別院,這院子不是他的私產,前幾年他以婁家三老爺買的宅子,也毫無疑問的被婁家收回了,現在他們待的是余家的宅子,余大人送給他女兒余氏的宅子。

  余氏到了這裡,主母的氣勢就又回來了,看著垂頭喪氣的三老爺,又看了看他身後跟著的盛姨娘,冷哼了一聲,讓婁玉蘇去把婁海正喊了進了書房。

  婁海正不情不願的進來之後,余氏也不多說什麼,只把他帶去了內間,只見內室的一張杉木桌上,擺放著兩口檀木盒子,余氏將盒子打開,露出裡面兩盒子的銀票來,說道:「你以為我爹就給我這一棟宅子?還有這些呢。今後只要你聽他老人家的話,好好的替他做事,銀子總少不了咱們的。」

  婁海正驚訝的看著這兩隻盒子,入眼全都是一百兩的面額,按照這高度來看,兩盒少說也有兩萬兩,抬頭看了一眼余氏,終於感覺到一回這妻子沒白娶的意思,走過去拉住了余氏的手,感動的說道:

  「還是岳父疼我,還是夫人體貼我。」

  余氏橫了他一眼,竟也是風韻猶存的,婁海正此時看將她看在眼中,竟絲毫不比那年輕又千嬌百媚的盛姨娘要差,甚至還多了一些風情,這才是患難夫妻的意思啊。

  余氏被婁海正摟在懷中,自從盛姨娘進門之後,她還是第一次感覺到揚眉吐氣,一個受寵的姨娘,就想爬到她頭上撒野,以為攀上了婁家三老爺就是本事了,可如今真要讓她睜開她的狗眼瞧瞧,婁家三老爺如今也要看她的臉色過日子了,更何況是個小小的姨娘!

  如今她的相公和她父親統一戰線,兒子是金科榜眼,再過些時日,就能迎娶當朝三公主,成為駙馬爺,在這個宅子裡,還有誰的地位能越過她去?

  余氏越想越覺得這個家分的真是值得!

  *********

  薛宸和婁慶雲剛從主院回來,婁戰身為衛國公的大家長,將三房給分出去之後,總要和府裡眾人交代一番的,從此四房婁海威就正式成為婁家三房,婁四爺變婁三爺,婁海正和婁玉蘇的名字便被另立出去,脫離了宗譜,三房之下所有人全都隨在婁海正名下,不再屬於衛國公府。

  薛宸一邊感歎著國公的雷霆震怒,一邊哀歎三房的拚命作死,真不知道余大人給了三老爺什麼好處,讓他居然連婁家這麼大,這麼好的靠山都不要了;真不知道他自己哪兒來的自信,居然覺得自己是個人物了,脫離婁家也可以成就事業了;真不知道他怎麼就固執的以為,只要婁玉蘇娶了三公主,就等於平步青雲了?

  又過了幾天之後,二老爺婁遠被刑部釋放,聖上當朝讓婁遠官降一級,由原來的水師都督降為水師副都督,都督一職,暫由衛國公婁戰代理,明眼人誰還看不出來皇上的態度呀,這降級說是對婁遠監管不利的懲罰,可降級之後,水師卻還被婁家抓在手裡,誰還想再借這事兒鬧騰,那就太不理智了,於是乎,這件事也就這麼給揭了過去,也算是眾人意料之中的事情,誰也不會真的用一百斤麻煙來判衛國公府二老爺的重罪,至少只要婁家還在的時候,就不會!

  處理完這些事之後,婁慶雲就回了大理寺,薛宸在家看看賬本,倒是過了幾天悠閒的日子,天氣漸漸轉涼,可薛宸的那些生意卻絲毫沒有涼的意思,薛宸自問在做生意這方面還是頗有天分的,完全承襲了她娘盧氏的經商天分,也很感激盧家對盧氏的栽培,只可惜盧家與薛家的關係並不是很好,雖說兩家祖上有過交集,但是先祖去世之後,兩家涇渭分明,一個從政,一個從商,盧家嫁盧氏的時候算是下了血本,為的也就是能夠借由薛家在京城有一立足之地,奈何薛雲濤和盧氏的早年關係並不好,薛家覺得他們肯信守承諾,娶盧家的閨女已經是對先祖的遺願履行了,卻是怎麼也不肯拉盧家一把,以至於,盧家花了大價錢卻沒有什麼用,兩家關係便漸漸惡化了,再加上如今又是舅舅當家,盧氏死後,就與她更加沒有來往了。

  可儘管如此,薛宸還是很感激盧家的,畢竟如果沒有他們就沒有盧氏,沒有盧氏的話,也許她就沒有這份經商的天分,上一世儘管過的那樣辛苦,可是薛宸卻依舊能憑著這天分撐了那麼多年,這一世她有足夠的人力物力財力,生意在她手上就跟活了似的,更別說她還有預見能力,詳細掌握了二十年間的財源走向,可謂是所向披靡的。

  婁慶雲的那些產業也就罷了,單就她自己的產業,如今已經分佈在全國各地了,京城算是主戰場,她早年就已經將那些鞭長莫及的產業快速回收了些沒什麼利益的,換上了頗為掙錢的行業,說的不謙虛一點,也許再過兩年,她和婁慶雲兩個人的私產加起來,就足以買下半個京城了,半個京城,那是什麼樣的概念,可是按照她這種財富的積累方法,的確有可能的。

  今後就算婁慶雲不在大理寺任職了,就做個閒散的國公爺,想必兩人的日子也是好過的。

  姚大來給薛宸匯報新鋪子開張的進展,前段時間,薛宸看中了一條街,讓姚大幫著運作,如今街面上的鋪子已經收購的差不多了,只有一兩家暫時還沒有聯繫到房東的空置著,不過卻不會影響街面的開張。薛宸是想把那條街全都開設衣裳布料,胭脂水粉,金銀首飾的鋪子,打算做一個讓全京城的女人想要買這些東西時候,就想到的街,把鋪子聯合起來,形成規模。

  這個想法她上一世的時候就有了,只可惜,當年資金受到管控,一直沒有實現。

  和姚大稍微交代了些事情後,便讓姚大組織時間,將京城中所有的掌櫃全都聚集在一起開一次會,她得統一的做一次人事更改,那條街應該就是她未來一年的奮鬥目的了,如果沒有周全的人員配達,將來依舊還會麻煩不斷,所以,乾脆在開張前,便選擇合適的人選上任,這樣才能將損失降到最低。

  姚大離開之後,薛宸原本是打算小睡一會兒的,可沒想到門房卻突然來傳報,說是薛宸的外家求見。

  薛宸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她的外家……只有大興盧家才對啊,問過門房之後,門房說,來的正是盧家的人,這讓薛宸有些搞不懂了,便讓門房領著客人進來了,她在滄瀾苑的花廳中見客,雖說她有點難以置信,盧家怎麼會突然找上她,也不知道真假,但見一見她也沒什麼損失,萬一真是盧家的話,他們找上門,定是有什麼事才對。

  來的是一對兄妹,哥哥年紀在十八歲左右,妹妹年紀在十五六歲左右,兩人臉上身上全都髒汙不堪,腳上的鞋子也都磨破了,男孩兒臉上還依稀見了血似的,看見薛宸,那哥哥便二話不說帶著妹妹跪在了薛宸面前,喊道:「表姐。」

  薛宸愣愣的看著他們,那女孩兒也跟著哥哥的聲音怯生生的叫了薛宸一句,卻是不敢抬頭。

  「你們是……」不怪薛宸不認識他們,因為盧氏死了之後,薛家和盧家就基本沒了往來,就連薛宸的親舅舅,親外祖父母站在她面前,她都未必能認識,更別說是這兩個孩子了。

  那哥哥顯然是讀過書的,說話口齒十分俐落,回薛宸道:「表姐,我叫盧星,她是我妹妹盧婉,我們是盧周平的兒女,盧周平是盧秀平的哥哥,不知道您有印象沒有。」

  薛宸一愣,盧周平和盧秀平的名字她自然是知曉的,她娘盧氏的大名就叫盧秀平,而盧周平便是薛宸親舅舅的名字,這兩個孩子看著樣貌似乎與盧氏有點相似,眉宇間聰慧豁達,不像是貪婪宵小之輩,薛宸趕忙才上前將兩個孩子扶了起來,說道:

  「你們是舅舅的兒女?怎會變成這樣?快快起來,別跪著了。」

  盧星看著雖然穩重,可是畢竟也才十八歲,比薛宸要小幾個月,這段時間的奔波逃竄,讓他這個男孩子都有些受不了,一聽到有人親切的問話,並且還是這個與他們有著血親的親人,一時沒控制住,竟然就哭了起來,盧星一哭,旁邊的妹妹也頗為感觸,兄妹二人就那麼在薛宸面前哭的跟淚人兒似的。

  薛宸瞧著他們這樣,便知道定是家裡出了什麼事,一路顛簸來到京城,才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可是兄妹兩個只是哭,並不說話,這讓薛宸也只好在旁邊乾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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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8 00:42:29 |只看該作者
第171章

  薛宸讓人準備了一桌飯菜,讓盧星和盧婉兩人去吃,兩個人似乎真的是餓壞了,不知道餓了多久,狼吞虎嚥的吃了好一會兒,盧星才放下筷子,不好意思的對薛宸點頭謝謝。

  等他們吃完之後,薛宸才把他們帶到了書房中問道: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們怎麼會流落到京城來?舅舅呢?」

  盧星低頭想了想,才說道:「我爹在大興,病的厲害,我和婉兒出來兩個多月了,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死了沒有。」

  薛宸聽著不對,問道:「你爹病了,你們為什麼要離開家?」

  盧家在大興那可是數一數二的富戶,不管怎麼樣,盧家的孩子也不至於這樣上京來,跟個難民似的。

  盧星便對薛宸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我們是被繼母趕出家門的,表姐可能不知道,我們的母親好幾年去世了,爹爹新娶了個繼母回來,一開始對我和婉兒還可以,但是這兩年,爹爹病了之後,她就把盧家的生意全都接了過去,就不再對我們好了,她自己生了兩個妹妹,如今也七八歲了,她在家裡剋扣我和婉兒的吃穿用度,不許我們碰盧家的產業和錢,這些也就罷了,她從今年開始,連給我爹吃的藥都不肯用那些名貴的了,我爹的身體每況日下,若是再不好好的補養,只怕維持不了多久了,她限制我們去宛平找祖母求救,從大興去宛平就一條官道,她在官道入口處有兩座茶寮,只要我們經過那裡往宛平去她就派人把我們抓回來,然後關在柴房裡,可恨我從小讀書,不會武功,在那個被她控制了的家裡,根本反抗不了她,好幾個月前,她竟然想把婉兒嫁給開銀樓的員外郎家的傻兒子,婉兒才十五歲,若是嫁給那個肥波那個傻子,就等於是毀了一生啊,我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婉兒就這麼嫁出去,可是宛平我們去不了,可除了宛平我們沒有其他可以收留我們的親戚,家裡的親戚都拿了繼母的錢,根本不管我們死活,我們也是沒辦法,才想起來,姑姑當年是嫁來了京城,嫁的是翰林院學士薛家,我帶著婉兒一路顛簸著來了京城,一番打聽才知道姑丈也娶了新婦,只怕也是不會容我們的,輾轉得知表姐嫁到了衛國公府,我們這才找到您這裡來,希望表姐不要趕我們走,我們也是走投無路了。」

  薛宸聽這盧星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條理分明,將事情都說的清清楚楚了,便知他所言非虛,的確是讀過書的,瞧著他們兄妹二人穿著一身並不合身的下人服,許是逃離盧家時偷偷穿上的,這樣子,哪裡還有半點富家公子和小姐的樣子,比之街上的乞丐還不如,大興到京城少說也有三百里路,兩個人居然就憑著腳走了過來,也難怪腳上的鞋子都磨的不成樣子,腳趾上也擦傷了好幾處,血跡都乾涸了,心中實在不忍。

  盧婉見薛宸生的這般漂亮,便斷定她是個心善的,又見她有些猶豫,便撲通一聲跪在了薛宸面前,磕頭說道:「求表姐救救我,我不想嫁給肥波那個傻子,他脾氣不好,總是打人,若是要嫁給她,我寧願死了算了。」

  薛宸上前去把她扶起來,盧婉害怕自己身上髒,讓薛宸嫌棄,就往後縮了縮,薛宸追過去拉著她的手臂站起來,對盧星說道:

  「既然你們找到了我,我便不會袖手旁觀,你們暫且住下,我派人走一趟大興,看看如今的情況怎麼樣,若是可以的話,就先把舅舅也接到京城來,我府上不缺大夫和藥,對舅舅的病也會好一些的。」

  盧星點點頭,聽說薛宸要去大興打探也沒有驚慌,看來他說的話,應該是確有其事的,並不怕人去查探,只是對薛宸說道:

  「那表姐要讓你的人小心些了,我剛才沒告訴你的是,我們那個繼母是大興知府的親妹子,手裡有官差,厲害的很,你可千萬要讓人小心些才是。」

  薛宸有些意外:「大興知府的親妹子?」

  沾著官親,怪不得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盧家蠶食到自己手中,若沒有點背景後台,的確很難做到就是了。就算做到了,卻也不可能這麼快的收服人心,讓大家一齊反了盧周平。

  「是啊。大興知府名叫孫如紐,大興的百姓都叫他孫如牛,為官囂張的很,當初我爹並不想娶他的妹子,是孫如牛掐斷了我爹碼頭的生意威脅的,他妹子孫如錦心眼兒多的很,從前嫁過人,後來在原來的夫家,把婆母打死了,這才被休棄,孫如牛看中了我們盧家的家財,才逼迫我爹娶孫如錦的,如今我們盧家的家財全都到了孫家,他們就覺得我爹沒用了,就不想再留著他和我們了。」

  盧星說著說著,眼淚就又要掉下來,薛宸瞧他這樣,心道許是這孩子經歷太多,一時情緒失控,又出言安慰道:

  「別哭了,事情我知道大概,等我派人去大興探過之後再商議對策吧,我讓人帶你們下去休息,洗個澡,換身衣服,好好的休息幾天。」

  盧星和盧婉點點頭,兩人又對薛宸跪了跪,這才起來,薛宸讓衾鳳和枕鴛帶他們去滄瀾苑的客房休息去了。

  他們下去之後,薛宸便把嚴洛東和顧超喊了過來,和他們大致說明瞭一番情況之後,便讓他們帶幾個人,連夜趕去大興,探一探盧星所言是否屬實,不是她不相信這兩個孩子說的話,只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知己知彼才行。

  探過兩日之後,嚴洛東他們回來,帶來的消息,基本上和盧星兄妹說的並無二致,他們也連夜探過了盧家,盧周平確實纏綿病榻,情況不是很好的樣子。並且,在盧星和盧婉逃離盧家之後,他們的繼母孫如錦就派人去宛平,將盧老夫人也接回了大興,美其名曰盡孝,其實,就是怕盧星和盧婉去找盧老夫人,是想先一步軟禁老夫人,讓她不能有所作為罷了。

  薛宸聽了這些之後,心中對孫如錦這個女人也是頗有認識了,如果不是盧星和盧婉貌死來京城找她,她甚至都不會知道盧家到底發生了什麼。

  心情有些複雜,由此可見,盧家把盧氏嫁到了京城,卻反而和薛家鬧翻之後,盧家有任何事都不會想到來京城找薛家幫忙,這也太諷刺了,不過,在盧家看來,盧氏嫁到薛家,必定是過的不好的,每每哭著回宛平,也讓盧家對薛雲濤產生了絕望,知道他並不是個重情義的人,對盧氏尚且如此,更別說對盧家了,而事實上,薛雲濤也確實從來沒有想過要提拔一下盧家,薛宸不知道這裡面有沒有她所不瞭解的原因,但在外人看來,薛雲濤對盧氏就是沒有感情。

  薛宸下午一直在寫字,從午後寫到了華燈初上,連晚飯都沒吃,婁慶雲在外頭應酬回來,瞧見薛宸還在書房,問了夏珠之後,才大致知道了些情況,便親自端著熱茶去書房找薛宸去了。

  薛宸在書案後頭站了一個下午,幾乎都沒有挪過地兒,神情有些嚴肅,婁慶雲似乎還沒有看到過這樣的薛宸,端著茶杯走過去,薛宸都沒有抬頭看他一眼,垂眸想了想,便將茶壺放在桌面上,親自倒了杯茶,送到薛宸眼前,故作嬌滴滴的說道:

  「這位小娘子,可否賞臉喝一杯?」

  薛宸落下最後一筆,這才停下了手勢,抬眼看了看半個身子都掛在桌角上的婁慶雲,放下筆,接過他手裡的茶,然後便不聲不響的從另一邊走出了書案,婁慶雲最不怕的就是薛宸的冷臉,當初兩人根本不認識,他都敢湊上去撩撥薛宸,何況是現在這種關係呢?

  亦步亦趨的跟在薛宸身後,下巴很有技巧的無論薛宸怎麼動,怎麼挪,他就是有本事始終佔據著薛宸的頸窩處,也不說話,兩人就這麼比起了耐性,最後還是薛宸無奈,繳械投降,猛地轉身,說道:

  「你幹什麼呀!」

  婁慶雲不屈不撓,又湊上去,說道:「媳婦兒不高興,我也不高興,你說我幹什麼呀?」

  瞧著婁慶雲這副委屈的樣子,薛宸沒忍住破涕為笑,橫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然後轉身坐到了一旁的羅漢床上,喝了一口茶後,幽幽的吐出一口氣。

  婁慶雲過去直接將人給搬了起來,然後自己一個轉身坐下了,讓薛宸就坐在他的雙腿上,就著她手裡的杯子喝了兩口茶,然後才說道:

  「我現在真想把那些惹我媳婦兒生氣的傢夥全都大卸八塊,真是活的不耐煩了,連我婁慶雲的媳婦兒都敢得罪,媳婦兒憋氣,改明兒我就讓大理寺和錦衣衛全都出動,把那個混蛋擒來京城,三大法酷刑一樣樣的使過去,讓他給你磕頭叫你奶奶,看他還敢再囂張。」

  薛宸靠在某人肩頭,盯著某人一開一合的說著不要錢胡話的嘴巴,最後終於忍不住,伸手捏住了他的嘴,表達了一番自己的態度:「別說了。」

  婁慶雲從善如流:「嘿嘿,媳婦兒讓我不說,我便不說了。不過,也確實沒有多大的事兒,不久是宛平那個地界嘛,你如今在京城都能橫著走,何況宛平乎?明兒你就大搖大擺的派人去盧家,直接把舅舅和外祖母接來京城,他們要願意就住咱們家,要不願意,我把西郊的莊子給他們,怎麼著都犯不著你生氣啊。」

  薛宸想了想後,才搖了搖頭,說道:「要是這麼簡單,我就不苦惱了。現在不是把舅舅和外祖母接過來就完事的,那個孫家佔了盧家的家財,若是不把這些拿回來,大興盧家這個招牌就算是毀了,這可是盧家幾代人積攢下來的名聲。我娘死的時候,我才十歲,那時候雖然什麼都不懂,但是也知道我娘所擁有的一切,也就是她後來傳給我的一切,全都是來自盧家,如果沒有盧家,就沒有我娘,更加沒有如今的我,所以,不管怎麼說,盧家這個忙,我一定要幫,所以我想——明天就啟程,去一趟宛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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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既然要幫忙,那麼薛宸便不打算在府裡耽擱了,第二天和老太君長公主說了這事兒後,便以去接舅舅來京城為由,申請從京城前往大興一趟,婁慶雲安排了二十個便衣錦衣衛隨行,還有薛宸自己身邊包括嚴洛東在內的十多個護衛,然後便帶著姚大幾人,還有盧星和盧婉往大興趕去。

  車隊一行在路上並沒有耽擱,花了兩天的時間,終於在第三天的傍晚抵達了大興,因為時間不早了,所以便去了城中最大的春然客棧,自然也是薛宸手下的產業了,大興十三家商行的掌櫃張全聽說了薛宸到了客棧,馬不停蹄的就趕了過來拜見。

  薛宸讓他在春然客棧的客房裡見了他,要知道大興的事情,的確非要問問張全才行,大興除了盧家之外,也就這個十三家商行的張掌櫃最為人知道了。薛宸不想暴露身份,處處都很低調,就連張全過來都是喬裝後才來的,為的就是怕別人認出來,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張全雖然對大興比較熟悉,但是薛宸說的畢竟是盧家的家世,他手底下的商行和盧家平日裡也有些交集,只不過,和盧周平並不是常見面,無論做什麼買賣,都有專門的人和他聯繫,所以,他對盧家換沒換主這件事還不是特別清楚。

  有了張全的這些話,薛宸便稍稍的放下心來,最起碼孫氏還不敢明目張膽的掀翻盧家的招牌,也只能在背地裡暗度陳倉什麼的。

  「不過,最近盧家似乎有把生意往官商那兒轉的跡象,不過,盧周平娶得是知府親妹,往官府那兒靠也是有理由的。」

  張全如是說道。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薛宸,然後才又問道:「夫人不知明日有何打算,我可以早作安排。」

  薛宸搖搖頭是,說道:「你不用安排,我有事自然會喊你。」

  張全看了一眼姚大,有點失落的樣子,薛宸見他這樣,才又開口補充了一句:「我這兩天都在大興活動,帶著你不方便。」

  張全回去之後,薛宸便準備歇下了,整個春然客棧裡沒有其他客人,對外自然是說被人包下來了,嚴洛東等護衛全都睡在樓下。

  薛宸讓夏珠去把盧星和盧婉兩兄妹喊了過來,也沒有其他寒暄客氣的話,薛宸直接和他們說道:「待會兒我就讓人把你們送回盧家去,我明日一早上門,便以探望舅舅和你們的名義。你們敢回去嗎?」

  盧星和盧婉對視一眼,盧星說道:「敢!既然表姐都和我們來了大興,我們還有什麼好怕的。」

  薛宸笑了笑,說道:「嗯,但事情也不能想的太簡單,太樂觀,孫氏畢竟是舅舅明媒正娶的續絃,她就算是沾手盧家的生意,也是在情在理的,所以,一切都要等我明日見過了舅舅和外祖母之後再做定奪。」

  兩兄妹連連點頭,一副全聽薛宸吩咐的樣子。

  兩人出去之後,薛宸留下顧超說了兩句話,讓他今晚就派人在盧家盯著,防止兩兄妹突然回家,會遭受孫氏的毒手,顧超領命下去之後,薛宸便也在衾鳳和夏珠的伺候下,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醒來,坐在梳妝台前,衾鳳正要給她梳頭,薛宸突然開口說了一句:

  「不用梳婦人頭了,就梳元寶髻好了。」

  衾鳳不解的看了看夏珠,夏珠表示也不懂,但既然夫人吩咐了,她們哪裡有不從的道理,不一會兒的功夫,元寶髻便梳好了,對著鏡中看了看,不知道的還以為薛宸依舊是待字閨中的少女呢,嬌俏可人,姿容純美。

  坐上了馬車,便讓嚴洛東挑了四五個護衛隨行,這回婁慶雲派來的是錦衣衛百戶廖簽,他和嚴洛東從前便認識,這回被婁慶雲安排來護送夫人,原本他還比較抗拒,覺得以自己的身份,用來保護一個深宅婦人實在是大材小用,可是,當他過來瞧見了從前的大哥嚴洛東之後,心底裡那一絲絲的不情願就消失殆盡了,大哥都在保護這位夫人,他還有什麼好說的呢。一切聽從指揮唄。

  盧家位於大興城的東面,算是絕佳的風水之地了,佔地頗為廣闊,不過從門庭來看,倒的確沒有絲毫文人雅士的意思,不說金碧輝煌,可金光閃閃倒是真的,盧家似乎特別喜歡金色,就連大門上的銅環都刷著金漆,石獅子的兩隻眼睛上亦然,有那麼一瞬間,薛宸似乎有點明白,薛家不願意和盧家多有交往是社呢麼意思了。

  顧超上前敲門,不一會兒就有一個門房將門開了一條縫,對外問道,顧超說了薛宸的身份之後,那人才將門打開了多一點,讓自己躋身出來,看了看娉婷站立在軟轎前,一看就氣度不凡的薛宸,問道:

  「什麼表小姐?我們府上沒有表小姐。要說有,也是在京城有一個……難不成……你們是從京城來的?」

  問完了這句話,那門房就有些懵了,因為看薛宸等的穿著和舉止,的確不像是土生土長的大興人,自有一番貴氣逼人。

  不敢耽擱,卻也不能就這麼放他們進去,一番通傳之後,大門就打開了,從裡面走出一個金光閃閃的女人,之所以說她是金光閃閃,那是因為,她從頭到腳全都是金色的,頭上戴著成套的金色頭面,脖子上掛著金鑲玉的項鏈,手腕上連著四五個手鐲亦是金鑲翡翠,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土黃色……這便是孫氏了吧,看樣子,她還真不是一般的喜歡黃金啊。

  薛宸差點被她這富貴逼人的打扮給驚呆了,直到孫氏居高臨下的站在石階之上和她說話,她才反應過來。

  孫氏將薛宸上下打量了一圈後,然後才姿態高傲的掀唇說道:「你是京裡來的嗎?」

  衾鳳和夏珠都覺得這孫氏也太無禮了,不過,她們都是規矩的丫鬟,沒有夫人吩咐,她們就算心中有氣,卻也是不能發出來的,只見薛宸果真沒打算和孫氏計較這些,上趕著微笑說道:

  「是,我是京裡來的,我叫薛宸,是來拜見舅舅的,還請夫人通行。」

  孫氏聽到薛宸直言自己姓薛,便知道她的身份錯不了了,當年盧家的姑奶奶嫁去了京城,做了京官兒的妻子,好像是個五品秘書監,品級也就和她哥哥一般高,不過差別在於,薛家是京官,她哥哥是地方官,就算品級相同,可受到的待遇卻是不同的。不過話雖然這麼說,四五品的京官,其實若真論起來,根本沒有一方知府來的權力大。看著姑娘的出口與做派,便知道她爹也不過就是爾爾罷。若真了不起,會這般低姿態?

  「喲,還真是表小姐來了。這是吹的什麼風兒,竟然把表小姐給吹到咱們大興來了?」孫氏雖然話這麼說,但是她多少也對薛家和盧家的恩怨有所耳聞的,從她根本不知道薛宸在京裡是什麼身份這一天來看,盧家這些年是一點都沒有往京城打探過她。

  一時,薛宸真不知道自己來是對還是錯了。畢竟盧家似乎對她並不是很關心的樣子。只不過,薛宸心裡記著盧家的恩,也覺得盧氏若是在世的話,遇到盧家發生這種事情,她無論多遠,也會趕回來相幫就是了。

  反正她只是做她覺得應該做的,到時候若是舅舅和外祖母不領情的話,也沒什麼要緊的,反正只是單純的出面幫他們一把,又不是要逼他們認親,解決了事情,她還是要回京城的。

  孫氏瞧著薛宸這一身的素淨很是不入眼,早就聽說姑奶奶嫁了一戶窮酸的翰林學士家,那種文人一輩子都沒什麼錢,哪裡有多餘的錢拾掇,別看這表小姐人模人樣的,還不知道是不是上門打秋風借錢的呢。不過,孫氏雖然心裡這麼想,表面上卻也不敢就這麼說出來,畢竟薛家是官家,她能不得罪就還是別得罪的好,依舊客客氣氣的把人給迎進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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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進去了盧家,薛宸眼睛四周看了看,也許實在是年代久遠了,還是上一世盧氏活著的時候,與薛雲濤吵架哭著回來將她帶過來兩回,那個時候還是外祖父外祖母當家,薛宸跟盧氏回來之後,外祖母倒是對她很好,儘管不喜歡薛家,卻也沒有苛待過她,只是也不親厚就是了。

  盧家的佈局她是記不清了,就算殘留一些印象在腦海中,可經過孫氏這樣暴發戶式的改造,那些殘留的印象也湮沒在這片金色的世界中了。

  孫氏命人將薛宸帶來的一些京城時令特產收起來,暗自瞧了瞧是些什麼東西,見除了一些糕餅之外,還有幾盒名貴的山參和靈芝,雖不寒酸卻也不闊派,她從前面領路,餘光瞧著薛宸的目光打量著這院子裡的富麗堂皇,不由的得意一笑,說道:

  「咱們府上比不得表小姐京城的書香府邸,簡陋俗氣的很,表小姐可還看得慣嗎?」

  薛宸似乎沒有聽出她話中諷刺的意思,落落大方的對她笑了笑:「夫人的宅邸自然是好的,比之京城的宅邸絲毫不差。」

  孫氏撇嘴一笑,心道這窮酸丫頭口氣倒是不小,就她家那窮翰林的宅子,還想和她這富麗堂皇的宅邸相比,簡直是笑話,他們的宅子裡隨便掛上一副山水畫,就充名家名作,吹噓的跟什麼似的,其實還不就是沒有金銀錢財堆砌嘛,卻偏偏要裝清高,裝淡泊,等到錢財真的送到他們面前的時候,誰不是本性露出來?就跟她哥哥似的,知府表面上清貧,實際上見了錢不還是走不動道兒?

  嚴洛東,廖簽與夏珠,衾鳳隨薛宸進入二門,其他人留在一門外候命,孫氏把薛宸帶進了前院的花廳,並不進去主院,入內後,孫氏自覺坐到了主人家的上首處,薛宸便坐在她的下首處,孫氏命丫鬟們煎了茶送上來,邊請薛宸喝茶,邊說道:

  「這可是上好的碧螺春,二十兩銀子才買一兩,你們在京裡也未必能時常喝到吧?」孫氏將就的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口,瞧著薛宸的神情就好像薛宸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說道:「這些東西,也許你父親和祖父能喝到,你是女孩兒家,這些名貴的茶水許是只在你爹的書上看過吧?」

  薛宸垂眸瞧了一眼這泡得有些過火候的茶水,微微一笑,輕抿了一口後說道:「確實沒怎麼喝過這種茶。」

  孫氏這個人有個毛病,就是愛顯擺富貴,你要是和她比,她能和你把整個傢俬都拿出來比,可你要順著她,對她甘拜下風,她倒也不那麼刻薄,而薛宸的低姿態剛好給了孫氏一種高高在上的有錢優渥感,因此對薛宸居然稍微熱情了一些,還跟她嘮起了家常來。

  「京裡都挺好啊?姑奶奶走了幾年了?我是後嫁進來的,這些事兒也不太清楚。」

  薛宸笑著回道:「足有八、九年了,勞夫人惦念。」

  又說了一會兒話,薛宸才說出了今日來的目的:「我今日前來是特意探望舅舅來的,不知舅舅今日可在府中?」

  孫氏的笑容僵了僵,說道:「哦,你舅舅啊。他……在呢,在呢。他這些日子身體不好,尋常並不到前院來,脾氣呀也古怪的很,許是病的久了,見誰都帶著三分罵氣,還是不見的好。」

  說完就又端起了茶杯,讓薛宸喝茶,薛宸實在不想去碰那杯茶,便站起來說道:「我也是偶然來到大興,怎麼說也要拜見一下舅舅,哪怕是給他磕個頭,也算是敬一敬孝道了,還望夫人成全我的一片孝心。」

  孫氏放下茶杯,抬眼蔑了幾眼薛宸,然後才撫了撫根本不歪的髮髻,從座位上站起來,說道:「行吧,我去給你問問,不過我醜話可說在前頭,見不見的我說了可不算啊。」

  薛宸對孫氏點了點頭:「有勞夫人。」

  孫氏瞧著她一點都沒有給她屈膝行禮的意思,撇了撇嘴,就出去了。

  衾鳳忍不住來到薛宸身後說道:「呸,她還真以為自己的什麼人物,竟然敢這樣跟夫……額,小姐您說話,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薛宸藉著出門觀望的時候,看了看嚴洛東,嚴洛東便對薛宸回了個點頭,一旁的廖簽看著夫人和嚴洛東打眼色,一時不能明白夫人到底是什麼意思,心裡納悶極了,正要轉過去問的時候,那邊孫氏就又回來了。

  對薛宸勉強扯了個笑,然後說道:「不好意思表小姐,老爺他說了不見薛家的人,你還是回去吧。」

  薛宸似乎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微微一笑,篤定的說道:「那好吧,舅舅既然不肯見我,那也沒辦法,但星哥兒和婉姐兒我總能見一見的吧,我是他們的表姐,給他們帶了些東西。」

  孫氏的臉上又是一僵,似乎已經顯現出來不耐,揮著手絹說道:

  「哦,他們呀!不好意思,他們也見不了。你舅舅病了,他們都在你舅舅身邊侍疾呢,你舅舅肯定也不會讓他們見你的。」

  薛宸嘴角彎起一抹奇怪的弧度,說道:

  「是嗎?」

  隨著她這句話說出口,原本應該守候在一門外的顧超,帶著兩個護衛將滿身是傷的盧星和盧婉給帶了出來,嚇了孫氏一跳,趕忙上前叫道:

  「你們是什麼人?膽敢私闖我家?你們想幹什麼?」

  顧超來到薛宸面前覆命:「小姐,我們是在柴房裡找到的星少爺和婉小姐,兩人被人打的滿身是傷。」

  孫氏見闖入她家的人來跟薛宸是一夥兒的,頓時又變了臉,叉腰做茶壺狀:「好你個裝模做樣的小蹄子,居然蒙騙到老娘頭上來了,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在大興的地界私闖我的家門,你知道我是誰嗎?」

  薛宸走到盧星和盧婉面前,看了看兩人的傷勢,盧星身上的傷比較多,看樣子他是用身子護著盧婉來著,對薛宸笑了笑,說道:「別看這麼多傷口,沒事兒。」

  昨晚薛宸和他們倆臨行前就是這麼說的,回來之後,只要沒有生命危險,就拼了勁兒讓孫氏打一頓,只有他們受了傷,薛宸才有明確的證據說孫氏虐待他們,繼而才能插手盧家的事,否則,不明不白的上門,只會讓孫氏說一句:這是他們盧家的家務事,外人憑什麼插手。

  薛宸瞧盧星說話還挺有底氣,身上的傷也大多是鞭子傷,沒有致命的傷口,這才放下心來,對他點了點頭,回過身去,對孫氏說道:

  「夫人,您說星哥兒和婉姐兒在侍疾的呢?如何會被人毒打了關在柴房裡?您這話說的也實在前言不搭後語了。」

  孫氏尷尬的撇了撇嘴,似乎有些心虛,不過卻也不懼怕什麼,昂著頭說道:「我是他們的嫡母,他們犯了錯,我難道還不能打他們了?倒是你這臭丫頭,居然敢跟我玩兒這手,怎麼,是欺我府裡沒人是嗎?」

  薛宸勾唇一笑,說道:「你府裡當然有人,不過,我是這兩個孩子的嫡親表姐,看見他們在家裡受到了毒打,便不能袖手旁觀,如果他們真是犯了錯,那為何你先前要騙我說他們在侍疾?顯然是心裡有鬼的,以此類推,你說我舅舅病了,不肯見我,想必也是假的,顧超何在?」

  薛宸忽然大聲喊了一聲,顧超立刻上前:「屬下在。」

  薛宸問道:「你可知道舅老爺在哪個院子裡嗎?」

  顧超點頭說道:「屬下知道,兩位少爺小姐被關押的柴房往南經過一處小園子也就到了,不過那院子外有人看守。」

  薛宸無所謂的低頭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說道:「能見著舅老爺嗎?」

  顧超看了一眼孫氏,還有那些從四面八方湧出來的,手持木棍鐵棍的家丁們,篤定的對薛宸說道:「只要夫人想見,那就能見!」

  薛宸看了一眼嚴洛東,嚴洛東點頭表示無礙,薛宸這才又說道:「那好,帶路吧。」

  孫氏簡直難以置信極了,她從來沒見過有哪個姑娘在別人家會目中無人到這種地步,儼然不把她這個正經主人放在眼裡,哪裡還忍得下這口氣,立刻指揮府裡的幾十號家丁道:

  「給我抓住這幫私闖民宅的,我要拿下他們去知府老爺那裡告狀!我倒要看看這天下還有沒有王法!」

  盧府家丁打手從四面八方湧過來,顧超和其中一名護衛打頭,廖簽在薛宸左側,右側是另外兩名便裝錦衣衛的護衛,嚴洛東則在薛宸身後,五人將薛宸他們嚴密的包圍起來,無論四周湧來多少家丁,全都被這五人撂倒在離薛宸老遠的地方,被說傷害薛宸了,就是靠近她都成問題,以薛宸為中心的地方,儼然就是在一片紛亂環境中的淨土,不受打擾,不受影響,並且還能以正常步伐往目標院落行進。

  盧家的家丁再多,又怎麼可能抵擋的住嚴洛東和廖簽之流,顧超原本就是護院,手底下有功夫,後來拜了嚴洛東為師,如今有了師父指教,功夫自然更上一層樓,另外幾個錦衣衛也自不必說,沒有點真功夫,如何能在錦衣衛那種地方混飯吃呢?更何況,這些人全都是婁慶雲親自挑選了來保護薛宸的,自然都是個中好手,普通家丁對他們來說,就等於是用刀切大頭菜,輕輕鬆鬆的就能將他們隔離在薛宸週身十尺外。

  孫氏跟著這些人身後,既不敢上前,又不想就這麼退縮,一個勁的在後面喊道:「打呀,給我打!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這麼多人抓不住一個姑娘,快給我上呀!別讓她進後院,別讓她進去!快來人吶,全都給我出來,攔住她,快攔住她!」

  饒是孫氏叫破了喉嚨,盧家的家丁護院打手傾巢出動,亦未能撼動薛宸週身的堅強堡壘分毫。

  薛宸由盧星和盧婉帶著來到了盧家的後院,院子似乎有些時候沒有打掃和修繕了,看著頗為陳舊,並不像是一家之主所在的主院,想必,盧周平病了之後,孫氏就將他轉移出了主院,這裡也許就是盧家偏院,外頭有幾個肥壯婆子守著,聽著外頭有動靜,就出來看看情況,可沒想到剛一探頭,就給人從門外抓了出去,那麼大的塊頭,就跟個蕃薯似的給人拉扯著拋了出去,撞倒了院子外的一株月季樹。

  清理了所有障礙,盧星便忍著傷,領著薛宸走入了那後院,說道:「表姐請隨我來,父親和祖母都被那個惡女人關在這院子裡,那幾個婆子就是看守他們的人。」

  薛宸走入那院子,四周看了看,心中便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蒼涼來,這院子哪裡是好好的主人家該住的地方,到處破敗髒汙不已,院子裡滿是雜草,涼亭上油漆斑駁,院子一角的石桌也帶著殘缺,並且灰塵滿佈,院子不分前院和後院,像是一處小型的四合院辦,只有四五間白牆黑瓦的平房,門窗也是斑駁掉漆的,真是沒想到,堂堂的大興富戶,外面那樣金玉滿堂,可這正牌的主人卻被安置在這樣一個破落的院子裡等死,孫氏也實在是欺人太甚了,佔了人家錢財和宅子,自己過的富足又享受,真不知道她怎麼有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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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8 00:43:02 |只看該作者
第174章

  盧星和盧婉第一時間衝入了正堂屋,然後便往內間走去,門開著,似乎從裡面能聽見些咳嗽的聲音,盧星的聲音傳出來:

  「爹,您身體都這樣了,怎麼還在看賬本啊?」

  然後還有盧婉的嚶嚶哭泣聲,薛宸緩緩走進房間,只覺得房間內倒是還好,最起碼還乾淨些。循著聲音進去,臨窗的大案前坐著一個兩鬢有些花白的男人,有那麼一瞬間,薛宸似乎看見了盧氏,這個男人和盧氏有著一雙相似的眼睛,都是看似嚴厲,卻蘊藏溫情,那個男人似乎也看見了隨著他一雙兒女一同進來的薛宸,有些訝然,可是就在那一瞬間,他似乎就明白了進來的是誰,試探著問道:

  「是……宸姐兒嗎?」

  盧周平說完這句話之後,又咳嗽了兩聲,盧星走到他身後給他順氣,盧婉給他倒茶,喝了兩口之後,盧周平才從書案後頭走出,如果按照年齡算的話,他只比盧氏大兩歲,可是兩鬢花白,肩膀似乎已經有些駝,許是常年沒有曬太陽,臉色很是蒼白,一雙眼睛深深的凹陷,臉上帶著濃濃的病氣,竟是枯枝拉朽般強撐著精神。

  在薛宸面前站了站,唇微微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可是一番猶豫之後,卻又不說了,只是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讓薛宸坐下。

  外面有嚴洛東等守著,孫氏的人也不敢硬闖,孫氏到了門前,想要大聲喊叫,卻在看見嚴洛東冷冷瞥過來的狠戾目光時,猛地縮了縮頭,色厲內荏的推著身旁的人上前去,可是那些打手早就被嚴洛東等五人教訓的乖了,不敢再上前找揍,一個個苦著臉對孫氏搖頭,孫氏怒極哼了一聲,便罵了一聲:全都是廢物。然後就拂袖而去,似乎去搬救兵去了。

  廖簽看了看鎮定自若的嚴洛東,對他問道:「大哥,咱們要不要攔著那婆娘,聽說她是知府的妹子,別到時候喊來了官兵,不好對付啊。」

  嚴洛東看了一眼沒什麼動靜的院子,見衾鳳和夏珠都站在門外等候著,也就是說,夫人並沒有新的指示,搖了搖頭,說道:「沒事,咱們護著夫人便是,我瞧夫人的意思只怕也是想會一會那縱妹行兇的孫知府的,咱們只管聽吩咐就成了,其餘的事就別管了。」

  廖簽有點不懂嚴洛東為什麼這麼聽薛宸的話,而且似乎有那麼一點盲從的意思,實在叫人費解,不過,他當時被世子選中的時候,就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會把夫人保護好回去的,這個時候也斷沒有退縮的道理,不過就是一幫官差組成的烏合之眾罷了,他們錦衣衛還真沒瞧在眼裡。更何況,裡面那位夫人,雖然年紀小,卻是正正經經的一品誥命夫人,足足高出這知府好幾個級別,還真沒什麼好怕的,阻止了那女人去報信,反而倒顯得他們小家子氣了。

  別說是一個小小的知府,就是北直隸的知州過來,身份上也不輸多少啊。這麼一想,廖簽也就安分了。

  「你父親可知道你過來嗎?」盧周平對薛宸如是問道。

  薛宸如實搖了搖頭,說道:「他不知道,我是帶著星哥兒和婉姐兒一起過來的。」

  盧周平輕咳了兩聲,然後指了指大門,說道:「那你趕緊回去吧。你爹……不會喜歡你來這裡的。我們盧家和你們薛家早就老死不相往來了,你娘生前也跟盧家做了分割,她死了之後,咱們兩家就更加沒有關聯了,是星兒和婉兒不懂事,盧家的事,用不著你們薛家管。」

  薛宸冷冷的瞥著盧周平,並不想在這個時候和他說道理,講往事前塵,只問了道:

  「那你是打算帶著星哥兒和婉姐兒在這院子裡待一輩子嗎?星哥兒十八了,卻到今年都還沒有娶妻,婉姐兒十五了,可找到人家了?盧家的產業全都送入孫氏的手中也無所謂是嗎?」

  盧周平又是一陣猛烈咳嗽,薛宸站起身來不打算和他多說了,正要出去,卻看見門扉前站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婦,穿著布衣麻布,白髮用一塊藍布頭巾遮蓋著,腰上繫著圍裙,兩手上皆為炭黑煙灰,扶門而立,頗為感動的盯著薛宸的身影上下的瞧著。

  出乎薛宸意料的是,這一張慈祥的臉,她居然還有點印象,可事實上,如果算上上一世的話,她足足有三十多年沒有瞧見外祖母這張臉了,可是她居然還記得,她記得小時候,就是這張慈祥的臉,看見她就給她吃糕點,那種甜甜的糕點,就怕她餓著似的。

  「宸……姐兒?」

  木氏瞧著眼前這個亭亭玉立的姑娘,一時感動的無以復加,雙腿發軟,幾乎要依靠著門框才能站住,她在薛宸的身上,似乎看見了當年的女兒,女兒出嫁時,就是這樣亭亭玉立的漂亮模樣,可是一晃眼,居然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並且白髮人送黑髮人,早就天人永隔了。

  再也撐不住,扶著門框跌坐到了地上,薛宸見狀趕忙小跑過去,夏珠和衾鳳已經一左一右的將木氏扶了起來,薛宸瞧著她老淚縱橫的樣子,心裡也頗為不好受,輕聲輕氣的喊了一聲:

  「外祖母。」

  木氏像是聽見了這一生聽見的最好聽的話一般,連連點頭,撲到了薛宸身上,說道:「宸姐兒,是我的宸姐兒回來了,你苦命的娘親啊,她死的時候,我都沒能去送她一程啊,沒想到在我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你啊。」

  薛宸亦是悲從中來,據她所知,木氏一共就只有兩個兒女,一個是盧氏,一個是盧周平,盧氏去世的早,這個老太太便只剩下盧周平這一個兒子了。

  如今,盧家被孫氏控制,就連她這個好好的在宛平享福的老夫人都給軟禁起來,孫氏也實在太可惡了。

  盧周平瞧見母親和薛宸相認,不禁在裡屋一邊咳嗽一邊說道:「娘,你忘了爹臨死前的話了嗎?咱們盧家和薛家再不相干,後人亦不許來往,您……咳咳咳……咳咳……」

  木氏卻是激動的很,當即便反駁了盧周平的話:「就因為他的這一句話,我這十年都沒有再見到我的女兒一面,如今她的女兒過來瞧我,我為何不能與她相干?這是我的親外孫女兒啊!我的秀平啊,我的秀平啊,是娘對不起你。」

  薛宸扶著木氏進了屋裡坐下,抽出帕子給木氏擦眼淚,說道:「外祖母別哭了,仔細傷了眼睛。」

  木氏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來問道:「閨女兒,你是怎麼進來的?你那個新舅母惡呀,她把你舅舅關了起來,又怕我跟盧家鋪子裡的人說話,就也把我從宛平騙了過來,和你舅舅關在這只看見天的院子裡,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你舅舅他的病又沒法子好好的根治。那個女人太惡毒了,她要你舅舅替她看帳,就用你舅舅的藥來威脅他,你爹和祖父都是當官的,你能不能救救我們,把我們救出去呀,這日子,我真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那姓孫要家財那就給她好了,只求她別再折磨我們就行了。」

  薛宸的鼻頭亦是酸楚不已,連連點頭安撫木氏道:「外祖母別哭了,我真的是不知道盧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若不是星哥兒和婉姐兒去京城給我報信,我到今日都還不知,您放心好了,我來就是要救你們出去的,只不過,舅舅他……您替我勸勸他,沒必要為了上一輩的事兒白搭上盧家和你們自己的性命不是?」

  木氏很贊成薛宸這個說法,只說道:「你放心,你放心,他自己哪裡不知道這日子過不下去了,只是他太愚孝,總記著你外祖父死前的話,可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候,你外祖父哪裡就能預料到,咱們盧家竟然會落得如此地步呀!民不與官鬥,這句話是老人傳下來的,總不是沒有道理的,你外祖父生前就愛與你父親鬥氣,可鬥到最後,得到了什麼呢?連你娘死的時候,我都不知道,我都沒去送她最後一程,這鬥氣鬥得有什麼意思呀!」

  盧周平的咳嗽還在劇烈的進行,只是這一回,他自己也沒有對外室裡木氏說的話加以反駁,薛宸替木氏擦掉眼淚,夏珠眼明手快的去後院給木氏打來了水,讓她擦臉和洗手,木氏自從被軟禁到這個小院子裡之後,就再也沒有享受過丫鬟的伺候,一時又是百感交集。

  薛宸瞧著她的樣子,心裡也十分難過,似乎聽見外頭有聲響,走出廊下,站到院子裡往外頭的拱門外看去,果真看見孫氏領著一幫穿著官皮的衙差正往這院子趕來。

  顧超進來請示薛宸:「小姐,您看咱們接著怎麼辦呀?」

  薛宸沉吟片刻,便回頭對夏珠她們說道:「夏珠,衾鳳,你們留下伺候舅老爺和老夫人,顧超你帶兩個人守在這院子外頭,不許任何人靠近。」

  說完這些,薛宸便頭也不回的往院子外走去,正好孫氏帶著人衝到她面前,被嚴洛東和廖簽隔離在外。

  孫氏指著薛宸對那些官兵叫道:「就是她,這個女人私闖民宅,還打我的人,趕快把她給我抓起來!送到知府老爺的大堂上去,打她幾十板子。」

  嚴洛東回頭看了一眼薛宸,只聽薛宸便說道:「喲,官差都來了,敢問這位夫人是什麼身份?居然連官差都叫得動。」

  孫氏得意的冷哼一聲,隨她過來抓人的捕頭開口喝道:

  「哪兒來的黃毛丫頭,居然敢對咱們姑奶奶無禮!整個大興誰不知道,咱們姑奶奶是孫知府的親妹子,瞧你模樣生的周全,卻是個找死的。來人吶,給我抓起來,送到堂上,等知府大人定奪!」

  嚴洛東和廖簽正要拔刀,卻被薛宸走過去將他們腰間的刀推了回去,面不改色的對那捕頭說道:

  「如此甚好,我相信知府大人定是明察秋毫,明辨是非之人,定不會偏私自家親妹子的。走一趟大堂也好,我還沒去過官府衙門,只在戲文中聽過,正好可以去見識一番,這位官爺,還請帶路吧。」

  那捕頭被薛宸淡定自若的神情給唬住了,回頭看了一眼孫氏,低聲問了一句:

  「姑奶奶,這不是來了個硬茬兒吧,她怎麼不知道怕呀?」

  孫氏亦低聲回了一句:「硬什麼茬兒,她爹只是個五品文官,她更加什麼都不是了,儘管給我抓回去,先打了再說,等她爹知道的時候,晚了。」

  那捕頭還是有點不放心:「官家的小姐,咱們這麼抓回去,合適嗎?」

  孫氏怒了:「讓你抓你就給我抓!誰知道這女子是什麼來歷?咱們只需要知道,她來歷不明,帶著人凶神惡煞的闖進我家,打了我的人,你們把她抓去官府裡,就算她說了自己的身份又如何,誰會相信一個閨閣小姐會做這樣的事?就算她爹找過來,那又如何,不過是個小小的五品官,怕什麼?到時候咱們人打也打了,氣也出了,她能活下來,估計也殘廢了,她爹能怎麼樣?要是死了更好,直接把屍體丟去亂葬崗,讓她爹找人都找不到!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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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薛宸聽著孫氏在一旁跟捕快的『竊竊私語』不由的想發笑,這女人還真是無法無天到了一定境界了,她再怎麼不濟,也是官家小姐,就算她印象中她爹曾經只是個五品官,但是她也不想想,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爹是不是還在那個位置上,更何況,薛家可不是只有她爹一個官兒,她祖父,她伯父,可全都是官,如果真如她說的那般,將薛宸給打殘廢了,或是打死了,別說其他的,單就一個薛家就能把她哥哥的官兒給擼了,再論其他罪行,只要有一個人能證明,她是在大興知府手裡被打殘打死的,那麼舉家流放的罪名是少不了的,到時候參與的人,沒有一個能逃得過。

  可是這些道理,孫氏估計是想不到的了,她只是在大興做小公主做習慣了,覺得只要有人惹了她,那就一定要對方好看,甚至不管對方身份如何,想著只要自己出了氣就成,管他今後會有什麼後果,直接把人埋了,毀滅證據,誰也奈何不了她。

  略天真,略傻缺,不過薛宸可沒心情和她講解這些……

  在嚴洛東和廖簽的護送下,被那些捕快前後押著出了盧家大門。

  木氏想追出去,卻被夏珠拉住了胳膊,說道:「老夫人別衝動,我們夫,我們小姐有數的。」

  木氏有點著急:「哎呀,你別攔著我,你們不知道孫家在大興的厲害,她哥哥是大興的知府,上頭還連著官兒,霸道著呢,宸姐兒一個小姑娘哪裡能跟他們去衙門裡呀。」

  衾鳳和夏珠一起將木氏扶著入內坐下,衾鳳說道:「老夫人您就放心吧,我們小姐不是一般人,大興知府可動不了她。」

  衾鳳跟著薛宸身後時間長了,自然知道自家夫人的能耐,凡事她總能想的周周到到,不會讓自己受到傷害和委屈的。

  木氏被兩個丫鬟拉著,也沒其他辦法,只好入內去瞧兒子什麼情況了,見盧星和盧婉神色有異,木氏想起先前薛宸說是因為兩個孩子去找她,她才知道盧家的境況,便將兩人叫到身邊,盧星跪在兩人面前,輕聲對兩人把他們如何去京城,如何找到薛宸,薛宸又是如何對待他們的話全都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木氏和盧周平臉上的表情漸漸的發生了變化。

  *********

  薛宸站在公堂之上,並沒有畏懼,兩邊有各四名衙差手持長板,呼喊威武,嚴洛東和廖簽一左一右站在薛宸身後。孫氏一臉得意洋洋的站在左上角,身後還跟著那個替她拿人的捕快,

  知府孫大人從後堂走出,烏紗帽還歪在頭上,顯然是從哪個姨太太的床上剛起來的樣子,一路整理官袍就上了堂,驚堂木一拍,威武聲起,師爺尖銳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堂下何人?」

  孫氏自主上前抱了家門,並且敘述了一番自家如何被人闖入的經過,知府驚堂木再次一拍,指著薛宸等大喝道:「你們可知罪?還有?為何不跪下回話?」

  薛宸搖搖頭,說道:「大人,自古是否有這個規矩——身負功名者可上堂不跪?」

  孫大人酒色之眼因為薛宸這句話而抬了起來,落在薛宸的身上,突然就是一亮,突然坐直了身體,指著薛宸說道:「這位就是被告嗎?怎的這般怠慢,快快替小姐搬來椅子才是,讓她坐下說話。」

  薛宸蹙眉的看著這位孫大人,心裡納悶極了,自己的身份還沒說出來,他就知道端倪,開始討好了?正要暗讚這知府的識時務時,誰知道他接下來的話,將薛宸氣了個倒仰。

  「這麼漂亮的姑娘,站著多讓人心疼啊。」

  「……」

  薛宸將頭轉到一邊去,忍不住在心中吐槽孫家這對兄妹,還真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啊。

  孫氏聽了孫大人的話,害怕他因為薛宸的美色而壞了她的大事,乾脆從堂下提著裙擺蹬蹬蹬蹬走到了孫大人的身邊,在他耳旁說了兩句話之後,孫大人居然連連搖頭,說道:

  「不行不行,這麼漂亮的美人兒,打二十大板那不就廢了嘛。」

  孫氏一跺腳:「哥!你別在這事兒上犯糊塗。」

  孫大人瞧了一眼自家妹子,忍著心中的不捨,這才又拍了拍驚堂木,對薛宸說道:「你……可知罪?擅闖民宅,肆意毆打,這罪狀可是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麼想說的?有想說的,儘管跟大人我說,大人也不是那種不近人情之人。」

  孫氏實在膽大,還不等薛宸說話,一把就抓起了官案右上角刑令箱中的刑令,甩了兩塊丟在地上,替孫大人發號施令道:

  「別問了,打,給我先打她二十大板,然後再問她。」

  刑令一落地,那便意味著堂上必須有人要受刑,薛宸對嚴洛東使了個眼色,嚴洛東就從袖中掏出一塊黑魚木的權杖,一下子就丟到了孫大人的案桌之上,孫大人嚇了一跳,以為是暗器,拿起來一看,卻不料是一塊牌子,黑沉沉的黑魚木牌,背面是飛魚圖案,正面則寫著四個大字『北鎮撫司』。

  孫大人撫了撫官帽,正要把這牌子扔了,可突然腦中一個激靈——北鎮撫司?

  再次將權杖拿在手裡仔仔細細,前前後後的看了好幾遍,然後才在堂下官兵打算和嚴洛東等動手的時候,暴喝一聲:「都給我住手!」

  混亂的堂下一片寂靜,全都看著這個一驚一乍的知府大人,孫氏更是氣惱哥哥的阻止,上前說道:「哥,你這是幹什麼呀!快點替我解決了她,我這一口氣還憋在心裡呢。」

  孫大人從座位上騰的站起來,一把推開了孫氏,跌跌撞撞的來到了嚴洛東面前,將那權杖抬起來給他看了看,問道:

  「這是……大人的?」

  孫大人的聲音似乎都有些顫抖了,對嚴洛東說話的聲音似乎都帶著哭腔,直到嚴洛東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我的。是我偷的。」

  孫大人這才鬆了口氣,正變了臉,要發怒,卻聽嚴洛東又指著廖簽追加了一句:「偷的他的。」

  孫大人再次閉起了雙眼,似乎對嚴洛東這種說話大喘氣的方式很有意見。可是卻又不得不承認,自己依舊還是被他嚇到了,機械般的轉到廖簽面前,將那權杖雙手奉上,弓腰行禮道:

  「這是大人的嗎?不知大人前來有何公幹?」

  錦衣衛百戶的職位說高也不算高,可是卻是真正意義上的皇上的眼睛,若是得罪了這些人,那麼一輩子的官途也就差不多能到頭了。孫大人擦了擦頭上的汗,不知道才是最可怕的折磨。

  廖簽收回了自己的權杖,埋怨般的看了一眼嚴洛東,又暗自覺得自己的警覺性實在是太低了,就連權杖什麼時候被人給順了都不知道。

  薛宸剛要趁熱打鐵的說話,可是沒想到她還沒開口,外頭就有官兵前來傳報:

  「大人,大理寺來人了,請您出去相迎,來的是大理寺卿婁大人。」

  薛宸在聽見『婁大人』三個字的時候,實在忍不住往天翻了個白眼,孫大人簡直像是兔子一般從內堂竄了出去,不一會兒的功夫,果真就把面色冷冽的婁慶雲一行人迎入了堂中。

  婁慶雲面色冷峻,並沒有多瞧一眼站在堂下的薛宸主僕三人,被孫大人像是供佛一般供到了堂案後頭。點頭哈腰的樣子,恨不能立刻就趴下來跪舔婁慶雲的鞋底一般。

  婁慶雲輕咳了一聲,拿起堂案上的一張卷宗若無其事的看了起來,隨口對孫大人說道:

  「沒有影響孫大人辦案吧?」

  孫大人的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沒有沒有沒有沒有,大人能來此處,也是咱們大興府衙的福分,蓬蓽生輝,蓬蓽生輝。」

  婁慶雲放下案宗,說道:「不用在意我,你們繼續審案好了。我等你審完了之後,再和你說話便是。」

  孫大人剛想說『案子沒有您重要』的時候,婁慶雲又一記厲眼掃過去,冷聲說道:「沒聽見本官的話?繼續審案呀!」

  正二品的大理寺卿都這麼說了,孫大人還能說什麼呢?這位他可是實打實的惹不起,不單單是他這大理寺卿的身份,他的背景才是最難惹的,衛國公世子,長公主嫡長子,皇上的親外甥……這一層層的身份壓下來,就是十個孫大人也不夠這位掂量的。

  忐忑著坐到了師爺先前坐的位置上,清了清嗓,就決定好好的審一回案給上峰瞧瞧,剛要開口,就見薛宸直接就坐了下來,先前他讓她坐的時候,她不坐,這個時候有大人在場,她偏偏坐了,這不是存心找他的麻煩嘛。

  對一旁的捕快說道:「誰給被告椅子坐的,還有沒有規矩了,撤了,快撤!」

  捕快剛要過去,卻聽婁慶雲又開口了:「撤什麼撤,你們就忍心讓這麼漂亮一姑娘站著說話?我反正是不忍心,孫大人,你說呢?」

  孫大人擦了擦滿頭的汗珠,僵硬著笑容說道:「是,是,是,大人說的是,下官沒有大人的憐香惜玉,下官有錯,這個……那就別撤了,讓她坐著說話好了。」

  薛宸倒是穩如泰山的坐著,就難為了她身後的兩個人,廖簽簡直想要捧腹大笑,可是在婁慶雲面前卻又不敢,拚命忍著,就連面皮都快要抽搐了,反觀嚴洛東倒是一派淡定,面無表情的樣子看起來很是正派,但是廖簽卻注意到他的那雙銳利的眼眸,似乎被完全調動起了八卦因數,目不轉睛的瞧著場內的變化,生怕錯漏掉一個畫面似的。

  廖簽今日對嚴洛東這個昔日的大哥,似乎有了些不同的認識,但這些也就罷了,和人之間,本來就是要相處之後,才能互相瞭解的,他從前只是景仰嚴洛東的名頭,卻沒有真正和他共過事,所以,對嚴洛東真正的脾性並不瞭解。有的人喜歡熱鬧,有的人喜歡看熱鬧,這都是每個人不同的脾性而已,廖簽還能夠稍微理解一點。

  只不過,讓廖簽實在搞不懂的是婁慶雲和薛宸這對夫婦,這兩個人怎麼能在見了面之後,都這樣淡定,連眼神都沒有一個交集,裝的好像真是路人一般的關係,若不是他知道內情,說不定也會被他們表現出來的樣子騙到。

  想到這裡,廖簽不禁為還被蒙在鼓裡的孫家兄妹點了一根大大的蠟燭!這對夫妻雙煞看樣子是要大殺四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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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這個,被告私闖盧家家宅,縱僕行兇,打人傷人,你可認罪?」

  孫大人一改先前昏庸的姿態,對薛宸正經問話,只希望在上上鋒面前留下一個勤懇正直的好印象。

  做人和做官其實是一樣的,雖然每個人都知道身邊沒有盡善之人,可是卻還是喜歡人們表現出來的善良,而做官亦是如此,就算上峰想看的不是一個善於斷案的官兒,但是表面上勤懇一些,正直一些的人總歸要受上峰喜歡一些,誰都不願意跟那種看起來就猴精猴精,好像隨時會被判插刀的人交往,所以,往往那種大奸大惡之人,大多都是看著老實些的。

  所以,這個『看著老實』就是做官的第一要素啦。孫大人為官多年,早就練就一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技巧了,如今表現起來,更是遊刃有餘,讓人瞧著他就是一個會斷案,正直老實的好官,至於他私下裡什麼樣兒,相信上峰也不會感興趣就是了。

  薛宸也很配合,認真的搖了搖頭,說道:「不認罪,大人。盧家是我的舅家,我進盧家怎麼能叫私闖呢?至於說我縱僕行兇就更加是無稽之談了,誰會帶著人去自己舅舅家鬧事兒,您說是不是?」

  孫大人還沒開口,孫氏就忍不住了,從旁大聲說道:「胡說八道什麼呀?誰是你舅家?我府裡那麼多人給他們幾個打的不成人形,有的是人證物證,你還狡辯?」

  孫氏已經收到了孫大人的眼色,讓她也退到了堂下,本來是想好好配合哥哥把這場戲給演好的,可是就怕這位剛進來的大人被這小賤人蒙騙,這才出口制止的。

  婁慶雲輕咳了一聲:「孫大人,這是誰啊?怎的在公堂之上這般無狀,倒不知道這堂上你是大人,還是她是大人了。」

  孫大人立刻回稟:「哦,她是原告。」

  婁慶雲點點頭:「哦,原告……就這麼站著啊?」

  「……」孫大人有點迷糊,猶豫了好一會兒後才對旁邊吩咐道:「哦,給,給原告也……也看座吧。」

  真沒看出來,這位婁世子還真是個情種,見了女的就心疼。

  那捕快正要去搬凳子,卻又聽婁慶雲敲了敲驚堂木,說道:「就她長這樣兒……還看座?孫大人,你沒搞錯吧?」

  孫大人有些不懂了:「那大人的意思是……」

  婁慶雲從堂案後頭走出,先來到薛宸面前轉悠了兩圈,然後彎下身子將臉靠近薛宸,與她面對面的對看了一會兒,然後才直起身子,瞥了一眼孫氏,冷冷對孫大人說道:

  「這種姿色,跪著我都嫌她埋汰,趴著吧,眼不見為淨。」

  廖簽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在莊嚴肅穆的公堂之上尤其顯得突兀,婁慶雲掃了他一眼,他就立刻端正了姿態,不敢再笑了,斜眼看了看嚴洛東,只見後者對他遞過來一記輕飄飄的眼神,那意思像是在說:小子,新來的吧?這就忍不住了?

  廖簽:……

  孫大人也對婁慶雲的這句話表示遲疑,趴,趴著?他沒聽錯吧?

  婁慶雲又轉回了堂案後頭,下面已經有他的貼身侍衛一腳踢在孫氏的膝蓋彎處,然後孫氏跪下,跪下之後,又是一個手刀打在孫氏的後頸處,讓孫氏猝不及防的趴了個『狗吃屎』,想爬起來,可沒抬起來一次,後腦就被人打一下,打了兩次之後,孫氏就趴在地上不敢動了。

  可是嘴裡也沒閒著,叫道:「你,你們這是幹什麼呀?我,我是原告,我是原告,要打也該打那個小賤人呀!有沒有搞錯呀!呀——」

  孫氏的臉被壓在地面上,說不出話來了,跟著婁慶雲身後的侍衛是趙林瑞,他是知道內情的,主子們想玩兒,他自然要配合著主子人玩兒,可是有人對夫人出言不遜,那就算不用世子說,他也要動手阻攔的,要不然可不算是個好近衛。

  婁慶雲先前還掛著笑的臉終於在聽見有人敢當著他的面說薛宸是『小賤人』的時候,終於徹底變色了,二話不說,便從一旁的刑令箱中抽出了一支藍頭簽,拋在地上,冷冷說道:「太聒噪了,還會罵人,掌嘴三十,立刻行刑。」

  孫大人沒想到婁慶雲這麼雷厲風行,不講道理,這案子還沒審理,他就把原告給打了,這不符合流程,可孫大人不敢說,只是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家妹子被掌嘴三十下,那整口的牙不就全廢了嗎?趕忙從師爺的書案後頭走出來,來到孫氏身旁給婁慶雲跪下,求饒道:

  「大人饒了她吧,這是舍妹,她直腸子不會說話。是無心冒犯大人的。」

  婁慶雲冷臉抬起,盯著孫大人瞧了好一會兒,突然對孫大人笑了起來,孫大人見他笑了,也趕忙跟著諂媚笑起來,一邊擦汗,一邊就要起來,卻不料,婁慶雲卻又突然追加了一句:

  「既是兄妹,那自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也給孫大人個面子,稍微開個恩,就每人二十下吧,打。」

  孫大人徹底傻眼,跪在哪裡呆愣愣的,婁慶雲的命令,趙林瑞自然不會假手知府衙門的人,可他只帶了兩個兄弟進來,其餘人還在府衙門外,看了一眼嚴洛東和廖簽,嚴洛東的身份,他是不敢勞動的,便對廖簽拱了拱手,客氣的說道:「廖大人,煩您來搭把手。」

  廖簽看了看薛宸,見她正靠坐在太師椅上看自己的指甲,並沒有阻止,廖簽便將手裡的刀插到腰間,然後就去到了孫大人身後,趙林瑞給他道了個謝,只聽身旁孫氏那兒已經啪啪的嚎哭起來了,孫大人被廖簽按住了手腳,還不住求饒:

  「哎喲,這,這,這是幹什麼呀?我,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你們,你們不能這樣對我……哎喲!啊!」

  趙林瑞一邊啪啪的抽著,一邊給孫大人科普道:「不埋汰您,按著您的廖大人也是朝廷命官,品級比你高著呢,別嫌三嫌四的了。」

  孫大人:……痛苦中無聲哀嚎,我沒有嫌三嫌四……疼……

  辟啪二十下很快就打完了,趙林瑞和廖簽輕鬆松的收了手,退到一邊去,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那般。

  孫氏已經被打的奄奄一息,滿嘴的鮮血,牙齒脫落了好幾顆,嘴唇不住的顫抖著,而孫大人也不見得有多好,跪在地上,雙手捧著下巴頦,血水不住往下流,想站起來指責婁慶雲,卻又沒這個膽子,只是用聽不太分明的口齒,說著一句話:

  「我是……朝廷命官,你們,你們不能……這麼對……我!」

  薛宸瞧不慣這場面的血腥,捂著鼻子從座位上站起來,正要出去,卻被孫氏給撲了上來,薛宸被嚴洛東拉著後退了一步,讓孫氏撲了個空,嚴洛東一抬腳就把孫氏給踢到一邊去了。

  「你個狗官——」孫氏被踢的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嘴裡原本鬆動的牙齒又掉了幾顆,不僅疼還丟臉,不僅丟臉還憤慨,她還是第一次嘗試到這種被仗勢欺人的感覺呢,從前都是她仗勢欺人,看著別人受罪,可沒想到這個什麼勞什子大人一來,什麼話都沒問,居然就把她和哥哥都打了,孫氏可沒有孫大人懂事,當即才不管婁慶雲是什麼官,用漏風的牙罵道:

  「你見色起異,看那小賤人漂亮,就幫著她欺負人,我哥哥是朝廷命官,你們憑什麼說打就打,我要上京告禦狀,告你仗勢欺人!」

  孫氏費了老大的勁兒才把這幾句話給說出來,嘴裡的血伴隨著口水一起往下流,樣子實在是不好看,孫氏只好用袖口遮著半邊臉,原本是想憑著一句『上京告禦狀』嚇唬嚇唬婁慶雲,沒想到對方聽到這句話之後突然就笑了,不僅他笑了,他的隨從侍衛,還有那個薛宸和她的護衛,全都笑了起來,孫氏就覺得自己像個小丑一般,可卻又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戲文裡不都那麼唱的嗎?老百姓有了冤屈就上京告禦狀去,從前她欺負其他人的時候,那些老百姓就是那麼說的呀。

  趙林瑞見自家大人從堂案後頭站起,往外頭走去,儼然就是把這事兒暫且交給他處置了,趙林瑞忍著笑走上前,對孫氏說道:

  「這位夫人好氣魄!您都把我們大人給嚇跑了。還告禦狀,成啊,你既然想告,那我就提前幫你把流程走一遍?」

  孫氏不住往後退,驚恐的說道:「你,你想幹什麼?別,別,別以為我不敢啊。」

  趙林瑞和廖簽對視一眼,然後對旁邊的幾個護衛使了個眼色,幾人就上前,不由分說的對著孫大人和孫氏一番暴揍。

  府衙裡的官差見大人被打,知道趙林瑞幾個不是好惹的,根本不敢說上前援手,就縮在外頭,看著孫大人被打成了豬頭。

  孫大人到最後也沒敢出聲反抗,直到現在他如果還不知道自己這是惹了不該惹的人,才有的這回無妄之災的話,那他也是白做這麼多年官了。

  拚命咬牙等到這些人打完了之後,他才委屈著上前拉了拉趙林瑞的衣擺,小聲的問了一句:

  「這位大人,您行行好,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呀?」

  趙林瑞瞧他這一副慘不忍睹的模樣,一腳踢開了他抓著自己衣擺的手,抬腳起來拂了拂,頭也不回的帶著人走出了府衙大門。

  而廖簽的心腸稍微好些,走到門口,還有折回來,彎下身子對趴在地上不住喘氣的孫大人說道:

  「哎,想知道為什麼嗎?」

  孫大人奄奄一息的點了點頭,廖簽對他咧嘴一笑,用下巴指了指已經被打的昏過去的孫氏,對孫大人說了一句:

  「去問問你妹子,她相公的外甥女是什麼人,嫁的又是什麼人?我就只能告訴你這麼多了,不謝。」

  孫大人一頭霧水的目送廖簽等人出了府衙,躲在外面廊下的官差們蜂擁而去,將孫大人給扶了起來,而這個時候,孫氏也漸漸轉醒。

  孫大人一把推開了身邊的衙役,掙紮著走到了孫氏面前,吐了一口血水,問道:

  「你相公的外甥女是什麼人,她嫁的又是什麼人啊?」

  果然這件事和盧家脫不開關係,只可惜,孫大人後悔自己沒早發現這件事。

  孫氏被打的暈暈乎乎,幾乎都找不著北了,反應了好久,才看清楚站在她面前的是誰,腦子也是一團漿糊,這個時候讓她回答問題,實在是難為她了。

  孫大人又捂著嘴嚎了一句:「你倒是說呀!」

  大夫從外頭趕了過來,給孫氏的人中處紮了一針後,孫氏才像是回了魂般,抽了一口氣回來,孫大人見她好轉,不禁又把剛才的問題問了一遍。

  孫氏想了想後,才用口齒不清的聲音,虛弱的回道:

  「我相公的外甥女,不就是薛家的大小姐嗎?」

  孫大人又問:「哪個薛家?」

  孫氏回道:「京城翰林家的薛家呀。」

  孫大人將這個名頭放在腦中想了想之後,不可抑制的抽了一口氣,然後便整個人就難以抑制的厥過去了。

  他這是造的什麼孽呀!

  京城裡誰不知道,翰林學士薛柯的嫡長女女,中書侍郎薛雲濤的嫡長女,薛家大小姐,嫁的不就是衛國公府世子婁慶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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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薛宸站在衙門門前,一些守在門前的婁慶雲的屬下們瞧見她,紛紛對她抱拳致敬,薛宸以點頭回禮。

  不一會兒,婁慶雲也從裡面出來了,薛宸扭頭看了一眼他,然後便抬腳往前走了,這傢夥一定是她剛走就跟過來了。

  婁慶雲追上去,說道:「嘿嘿,我這不是不放心你嘛,這不來的剛巧,正好遇上了敢對你無禮的。」

  薛宸將雙手攏入袖中,神情看不出喜怒,漂亮的小臉在陽光下顯得更加瑩潔動人,只聽她語氣平淡的說道:「所以,你就這麼把人打一頓,就算是給我出氣了?」

  婁慶雲瞧著自家媳婦兒,猛地搖頭,薛宸意外的看著他,只聽婁慶雲說道:「當然不止打一頓,哪兒這麼簡單就算了?」

  薛宸停下腳步,瞇眼看他:「你還想幹什麼呀?」

  「掀他老底,罷他官,哪裡能讓這種敗類繼續做官呢?」婁慶雲說的理所當然,那熠熠生輝的神情讓薛宸都不禁看的笑了起來,然後忍住,說道:「你是誰啊?說罷他官就罷他官?哪兒這麼簡單?」

  她之前還打算暗地裡搜集這孫大人的罪證,可婁慶雲的出現卻讓她過早的暴露了身份,使得接下來的事情不好展開了。

  婁慶雲瞧著薛宸認真的模樣,不禁又笑了,摟著她的肩膀,說道:「你相公我是誰啊?我掌管的可是大理寺和錦衣衛,哪個官員沒點破事兒在我手裡?權看他的功效和值不值得我動手罷了。」

  薛宸有些不解:「這孫大人有把柄在你手上?」

  婁慶雲沒有正面回答薛宸的這個問題,不過看他的表情卻是能猜到一二的,反正歸根結底,也就是四個字:權使人變。任何人一旦手中有了權,就會想享受更多的特權,而要享受更多的特權,就要努力往上爬,而往上爬又有幾個必須的要素,一個是人脈,一個是金錢,最後一個才是能力,這種現象雖然很可悲,但是卻已然形成,對於已然形成的現象,若要一次性的全都扳倒,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別說是那些整肅風紀的官員,就是皇帝陛下,想要徹底整治這種歪風邪氣,都要掂量掂量,會不會牽連太大,影響太深遠。每朝每代都會有除不盡的貪官汙吏,這就是根源了。

  夫妻倆回到了盧家,將孫氏留下的烏合之眾盡數解決之後,薛宸帶著婁慶雲去了盧家後院,見到了盧周平和木氏。兩人得知婁慶雲的身份之後,都顯得有些侷促,不過,幸好婁慶雲是活絡性子,總能讓尷尬的局面扭轉過來,就在他和盧周平一邊吃飯,一邊說著當年他在邊境看見的那些行商們的事情,就足以讓盧周平對他產生無限的好感。

  薛宸在一旁看著他的樣子,心中也是頗有感觸的。

  當年若是薛雲濤也有婁慶雲這份耐性的話,盧家和薛家後來又何至於反目成仇到老死不相往來呢?讓盧氏和木氏全都痛苦了一生。

  薛宸也是後來才聽盧周平說起盧家和薛家的恩怨,來源就是一首詩,一首諷刺商人的詩,而這首詩,便是薛雲濤所作,當時薛雲濤已經去了盧氏為妻,可是對於這個被迫的婚姻,薛雲濤一開始有著很深的抗拒,他特別討厭盧家那套凡事以金錢來衡量的做派,於是在第二年,跟盧氏回盧家拜年的時候,喝多了些,就即興寫了一首諷刺商人唯利是圖的詩,還把那首詩像模像樣的贈給了自己的岳丈盧修,盧修是個生意人,雖然認識字,可是卻不懂作詩,還以為女婿是好心送了一首詩句給他,不管好不好,他都開心的收下了,還讓人裱起來,掛在商行裡,後來就不意外的被人看出了那首詩裡的諷刺意思,盧修感覺自己被騙,勃然大怒,當場就把那首詩連帶框架全都給燒了,連夜趕去了京城罵薛雲濤,薛雲濤也不是任人打罵之人,更何況這個人還是他一直瞧不起的商人岳父,兩人就為了這件事至此交惡,盧修回來之後,就要和盧氏劃清界限,說盧氏要麼就回盧家,要麼今後就別進盧家的大門。而那時薛宸都已經好幾歲了,盧氏怎麼可能和薛雲濤分開,就選擇留在了薛家,盧修大怒,要和盧氏斷絕父女關係,幸好有木氏從中勸解,在盧氏活著的時候,兩家還偷偷的有著來往,但盧修卻是生夠了薛雲濤的氣,而薛雲濤又倔強的覺得自己沒錯,不過是一首詩罷了,覺得盧家人心胸狹窄,從此以後兩家就再也沒有理會過對方,盧修臨死之前還特意對盧周平留下了遺言,讓盧周平也不許再和薛家交往。

  這才有了薛宸第一回見盧周平時的對話。

  薛宸心想,如果當年薛雲濤能稍微軟一些,事情就不會這麼複雜了。雖然盧修也有錯,可薛雲濤畢竟是做女婿的,和岳丈對著幹了一輩子,也沒什麼道理就是了。

  這些事情,上一世的薛宸是不知道的,她上一世疲於應付徐素娥都來不及了,哪裡會有空來管盧家的事,而薛雲濤上一世被徐素娥騙了一輩子,更加不會反省和原配娘家的交惡之事了。

  接下來的幾天,薛宸和婁慶雲全都留宿在盧家,替盧周平請了大夫,又替他把盧家裡裡外外孫氏的人全都清理了一遍,薛宸問木氏要不要和她一起回京城,木氏想了想後,還是決定回宛平去,這些年她已經適應了一個人,宛平宅子裡也有些伺候了她一輩子的老奴,生活上不成問題。

  薛宸問盧周平要怎麼處理和孫氏的關係,盧周平想了想之後,便給孫氏寫了一紙休書,由廖簽親自送去了衙門審批處登記,完成了休妻,而這些日子被孫氏搶走的生意,其實也不能算是被搶走,孫氏不善於看帳,也怕賬上的批註引起盧家掌櫃的懷疑,所以就一直以藥物來威脅盧周平替她看帳寫批註,所以盧家的老掌櫃們並不知道當家的被孫氏控制起來,如今解決了孫氏,只要盧周平將身子養好了,再撿起盧家的生意,對他來說並不困難。

  盧星和盧婉堅持要送薛宸他們出城,等薛宸上車之後,兩個孩子就那麼對著薛宸的馬車撲通跪了下來,磕了三個響頭,薛宸已經上車,沒法扶起他們,只好在車內受著了,然後才對他們揮揮手,兩個孩子才站了起來。

  「如今誤會都解除了,你們以後有機會,就去京城找我,星哥兒要娶妻,婉姐兒要嫁人,全都能派人來告訴我,我也好替你們高興。」

  盧星和盧婉全都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兄妹倆站在城門口,目送薛宸他們的車馬離開好遠之後,才轉身回去。

  婁慶雲暗地裡讓顧超帶著幾個人留在大興看著,直到孫家正式垮臺之後,方能回京城去,所以,這段時間內,盧家的安危是不成問題的。對於婁慶雲的細心,薛宸覺得自己又一次被這個男人給感動了。

  其實一個女人的心絕對不會死在大事上,而是死在生活中很多很多的小事上,而同樣的,要一個女人動心,也不會只要一件事就能完全心動的,感情需要溫水滋養,通過每一件小事,給女人源源不斷的溫暖,那麼不管怎麼樣,這個女人這輩子都不會產生想要離開你的念頭。

  很顯然,婁慶雲完全明白這個道理。並且將這個道理施行的相當不錯。

  *********

  薛宸回京之後,就回了一趟薛家,將盧家的事情告訴了薛雲濤知道,薛雲濤此時倒也對盧家沒什麼恨意了,知道薛宸替他們解決了麻煩,也表示贊同。

  而蕭氏告訴薛宸,薛雲濤最近是關鍵期,原來的中書令葛大人升入了內閣,而他向左相推薦了薛雲濤做中書令的位置,正二品的官職,這對於薛雲濤來說,真可以算得上是一趟飛躍的,要知道官場之上,每升一級,快的也許幾年便能完成,可若是慢的,也許窮極一生都未必能做到。

  薛雲濤對這個位置勢在必得,薛柯和薛雲清自然是全力支持的,而薛雲濤似乎也對這個職位有著勢在必得之心,而放眼整個中書省,確實沒有比他更適合當這中書令的了。

  薛雲濤陞遷在即,薛宸亦是樂見其成的,三品官和二品官那就是一道鴻溝,跨過來之後,薛雲濤就是名副其實的二品大員,這對於薛宸而言,可沒什麼不好的。

  年關將近,天地間一片肅殺的寒氣,薛宸躲在書房中看帳,這些天總覺得身子乏的很,總是想要睡覺,尤其是在溫暖的環境之中,這些天以來,薛宸都那麼拿著書睡過去好幾回,有幾次還是婁慶雲回來給她抱到床鋪上去的,所以,今天薛宸不打算在燒了地龍的小書房裡看帳,坐到了婁慶雲的書房之中,這個書房裡只有火盆,沒有燒地龍,因為婁慶雲不喜歡熱,正適合總是犯困的薛宸看帳。

  衾鳳給她送來了銀耳羹,就是那種熬的粘稠粘稠的晶瑩湯汁,陪著透明橙黃的銀耳,看著別提多有食慾了,可是送到薛宸面前來,薛宸還沒接過去,就覺得聞著那股子甜味兒想吐,不過幸好抑制住了,但是甜湯卻是吃不下去了。

  婁慶雲晚上從外頭回來,見薛宸神情蔫兒蔫兒的,便過來探她的額頭,覺得並沒有發燒,可是薛宸這懶懶的樣子,還是讓婁慶雲覺得奇怪,問了問薛宸這幾天的狀態,聽到薛宸說這些天總是想睡,又犯噁心的時候,婁慶雲的神情就亮了,抓過薛宸的手腕,把起了脈,他從小受的是婁戰的戰場教導,對於醫術這方面也粗略有過涉獵,薛宸見他神情嚴肅,也不敢出言打擾,就那麼歪在大迎枕上,任他把脈。

  過了好一會兒,婁慶雲把了又把,接二連三好幾回,終於重重的呼出一口氣,看著薛宸久久沒有說話,薛宸被他的神情嚇到了,捂著手腕問道:「我不是得了什麼重症吧?」

  婁慶雲緩緩的湊近她,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就那麼木訥訥的看著薛宸,直把薛宸看的有些心慌了,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得了什麼病,不敢問,瞪著烏溜溜的黑眼珠子盯著婁慶雲,想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些什麼端倪來。

  婁慶雲看了她一會兒後,然後才蹙著眉頭對薛宸問了一句:「你這些天是不是月事沒來?」

  「……」

  薛宸不解的瞧著他,想了想後,才回道:「嗯,推遲好多天了。」

  婁慶雲點點頭,然後又問:「那你這些天是不是想睡,想吐,想吃酸的?」

  薛宸沒有回答,因為就算她在這方面再怎麼遲鈍,可婁慶雲一下子說了這麼多要素出來,她若是再沒有點自覺,就太笨了。

  「如果我沒有把錯脈的話……八、九不離十了。」

  薛宸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沉默了好久後,才舔了舔乾澀的唇,問道:「你是說……那個?」

  婁慶雲連連點頭:「是!就是那個!看來我是不用改名了!」突然對薛宸咧開了嘴,送上一個大大的微笑,看著薛宸依舊傻愣愣的模樣,只覺得可愛的讓人想把她揉進骨子裡似的。

  他的媳婦兒懷孕了!他的小妻子,居然成功的懷上了他的孩子!這簡直太令人震驚和興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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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一整個晚上,薛宸都反覆摸著自己的小腹,依舊不敢相信,婁慶雲亦是如此,夫妻倆就那麼素面朝天干躺著,若是平時,婁慶雲早就按捺不住了,可是今天,他卻什麼都不敢做,只是讓薛宸枕在自己的胳膊上,靜靜的看著她。

  兩人不時對望,薛宸更加心情複雜,要知道,這麼多年下來,她都已經做好了沒有孩子的準備了,可是突然間,所有的準備全都沒用了。

  「你……真的沒有看錯嗎?」薛宸依舊難以相信。

  婁慶雲點點頭:「我都瞧十來回了,錯不了。明日我便再喊太醫來瞧瞧。最多一個月吧,很弱,但我確定是。」

  薛宸沒有說話,又將手放到小腹上,摸了摸,說道:

  「要不還是再等些天吧,太醫來看了,那就是所有人都知道了,萬一不是的話,那不是動靜太大了,而如果真的是的話,一個月就公之於眾,也太早,會不會驚著他。」

  婁慶雲想了想,說道:「我把太醫偷偷的喊進府裡不就是了。」

  薛宸還是覺得不妥:「太醫怎麼可能什麼都不說呢?更何況,咱們也沒有必要讓他不說呀,又不是什麼醜事,只是我不想讓大家知道的太早,憑白驚著他,他還那麼小,你不知道,我盼他,盼了好長時間了。」

  婁慶雲看著薛宸,臉上有些尷尬,乾咳了兩聲後,才摸著鼻頭說道:「這個……總算有了嘛,有了就好了,哈哈。」

  薛宸橫了某人一眼,差點忘了她所有的擔心,全都是因為他,不過,今晚她的心情很好,暫時不想和他計較,只瞪了他一眼後,就繼續縮進某人的懷抱,甜甜的靠著。夫妻倆全都很興奮的湊在一起說了一夜的話,甚至連孩子今後是男是女,是男孩什麼時候娶妻,是女孩什麼時候嫁人,嫁了人,娶了妻之後,又給他們生幾個孫子孫女,這些事情都幾乎聊到了。

  直到第二天清晨,天都亮了,薛宸才沉沉的睡了過去。

  婁慶雲第二天一早,依舊精神飽滿的去了衙所,因為薛宸並不打算請太醫回府診斷,只說過一段時間,等穩定了再說,反正婁慶雲也些醫術,只要讓他每日盯著便沒事,婁慶雲走的時候叮囑丫鬟們別打擾薛宸,讓她多睡會兒,可是,薛宸還是沒能睡多久,就給夏珠叫了起來。

  原因是老太君派人來請,說是姨奶奶點名要見她。

  薛宸再怎麼困,也得從床上起來了,迷迷糊糊的換了衣裳,洗了臉之後,才覺得清醒了些,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薛宸下意識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腹,便勾唇笑了起來,枕鴛在給薛宸梳頭,見她笑了,問她怎麼回事,薛宸但笑不語,枕鴛也不明白,只知道自家夫人今天的心情好像很不錯的樣子。

  *******

  老太君派人去喊薛宸之後,姨奶奶的大媳婦季氏就湊過來說道:

  「喲,府上的少夫人每日竟然不早早的過來給老太君請安,倒要讓老太君去請她來了。」

  季氏幾個月前剛得了個孫子,如今在安陽候府就數她地位最高,寄養在名下的孩子最多,因此說起話來,便底氣十足了。

  老太君喝了口參茶,將手攏入了棉套之中,說道:「年輕人嘛,總是嗜睡的,我也不是那種講究這個的老人,請安只是流於表面的事兒,這個可有可無的。」

  季氏可不是這麼想的,看了一眼姨奶奶,這才說道:「老太君仁慈,不過呀,這可不是管教兒媳,孫媳的方法,時間久了,下面的小輩兒就覺得您好欺負了。」

  老太君笑了笑,說道:「哪裡就能被人欺負了去?去看看,慶哥兒媳婦兒還沒到嗎?今兒姨奶奶和大夫人特意來看她的。」

  金嬤嬤先前已經聽了丫鬟的回話,說道:「是,奴婢先前去探過了,少夫人已經起來,昨兒怕是累著了,屋裡的燭火亮了一夜都沒熄。」

  年少夫妻,一夜亮著燭火,只要是過來人,誰還會不知道呢。

  姨奶奶和季氏看了一眼,季氏便又陰陽怪氣的來了一句:

  「瞧瞧,這叫什麼樣子,也虧得老太君您脾氣好,這要是我的媳婦兒,非得好好的整治整治才行。」

  老太君著實有些不耐煩應付這個季氏,從前她是覺得這個妹子嫁去了安陽侯府,一直不在京城,難得回來了,便多與她走動走動,可是走動了幾回之後,老太君就發覺了問題,隔了這麼多年沒見,兩個老姐妹處置問題,和待人接物方面有著很大的差異,姨奶奶強勢,對於兒媳,孫媳都嚴厲的很,禦下的規矩也多,原本這是她們安陽候府的事情,也不管她的事,可是最近幾回,她是明顯的感覺到姨奶奶想插手她們國公府後宅的事了,就那宸姐兒不懷孕這件事,她就已經在她面前說了不下於七八回,每回都送些補藥進來,還叮囑她一定要給宸姐兒喝,有好些藥,老太君都私下扣著呢,因為她之前讓金嬤嬤也煎了一服給她看過,藥汁苦的不行,喝了之後,一天幾乎都不用吃飯了,都被那衝鼻的藥味給熏飽了,所以,在那之後,她就沒讓金嬤嬤去看宸姐兒吃藥,還是希望順其自然。

  可是,這姨奶奶和她的幾個媳婦兒,像是在她身上找到了樂趣一般,這不,不知道什麼緣由,今兒一大早就帶著兒媳來鬧她,還非要見宸姐兒,要把這藥當面交給她,叮囑她喝才行。

  老太君著實想拒絕了她們,可是又覺得這麼做也太不近人情了,畢竟是這麼多年的老姐妹,小時候兩人是最親近的,如今她來了京城,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所以才讓人去喊宸姐兒過來,也是為了想讓宸姐兒給她分擔分擔,要是再和她們坐下去,老太君真怕自己忍不住要把這些對她的治家方法指手畫腳的人給趕走了。

  薛宸姍姍來遲,其實現在也沒有多晚,不過是辰時一刻罷了,她是真沒想到,姨奶奶有這份精力,居然一大早就點名要見她。

  上前給老太君和姨奶奶請了安,薛宸便坐在了金嬤嬤給她安排在老太君身旁的太師椅上,然後才看見了季氏手邊的十幾帖用牛皮紙包裹住的藥,想起上回她們給的那補身藥,薛宸就覺得舌苔發苦,又感覺想吐了。

  幸好她拚命忍住了,才不至於露餡兒。

  季氏和薛宸寒暄了兩句之後,便直接上了主題,將手邊的藥送到了薛宸面前,說道:

  「之前聽老太君說,少夫人也在尋找求子的方法,這些藥比之先前的那一副還要有效,就是比那還要苦一些,但效果很好,我有兩個小兒媳都喝的這個,少夫人只要喝下去,保管一舉得男。」

  薛宸看著那藥,沒有接過去,金嬤嬤便代替她接過了季氏手中的藥,替薛宸道謝後,便放到了老太君的手邊幾案上,薛宸雖然心中對這藥十分反感,但也明白這不是能擺在明面上反感的事情,因為季氏做的是好事,她也是替婁家心急子嗣問題嘛。

  薛宸沒吃早飯,便撚了一塊茶几上的糕點送入口中,正吃著,卻聽姨奶奶那兒也開口了,卻不是對老太君,而是對薛宸,樣子和藹至極,笑吟吟的,可是說出來的話,卻不那麼和善就是了。

  「少夫人可曾想過,若是今年再懷不上的話,準備什麼時候給世子納妾娶小呀?」

  薛宸正在吃東西,這一句話足以讓她差點噎住,金嬤嬤趕忙過來替她順氣,又遞了被熱茶,薛宸原是想喝的,可見是茶,便推了一邊,讓金嬤嬤另外倒水來,喝下之後,才稍微好些,然後看著姨奶奶問道:

  「姨奶奶說什麼,我先前沒聽清楚。」

  薛宸就是聽見了,所以才嗆著了,這麼說,只是為了提醒一下姨奶奶,讓她不要越俎代庖,可是姨奶奶仗著和老太君的嫡親姐妹關係,根本不理會薛宸,又說了一句:

  「少夫人年紀輕輕的,沒成想耳朵比我這老太婆還要不好,我是說,你嫁進婁家也三年了,卻一個孩子都沒給世子生下來,這要是在我們安陽侯府的話,你這樣不生養的媳婦兒無非就是兩條路,一條是替夫君納妾,二條就是自請下堂,我想少夫人定然捨不得如今的地位,那便只有第一條了。」

  老太君聽姨奶奶越說越過分,不禁喝了一聲:「素君,這些話不可亂說。」

  姨奶奶以為老太君只是和她作伐子演戲,畢竟這天下就沒有不擔心兒孫子嗣的老人家,姨奶奶將心比心,也就自動的把老太君的喝止當做是鼓勵了。

  「我可沒亂說,我這也是急人所急,老太君您仁厚,但無子這一條對女人來說,尤其是對咱們這樣府邸的女人來說,便是一個大忌,老太君仁厚可以不逼你,但是你自己也要有點自覺才行,別讓老太君對你的好,白白的浪費了。我也知道,我如今說的話有些不中聽,可是忠言逆耳利於行,我作為你的姨奶奶,是你的長輩,自然有義務提醒你這些事兒,別到時候自己生不出來,還壞了夫家的血脈,那你可就是婁家的千古罪人了。」

  薛宸只覺得心口被那一塊糕點給堵住了,重重的深吸一口氣後,然後才對那說出冠冕堂皇理由的姨奶奶問道:

  「不敢怪罪姨奶奶,只是這納妾也非一日兩日之事……」

  薛宸還沒說完,就聽季氏從旁插嘴說道:「若是少夫人想給世子納妾,我們岳家正好就有現成的,正經的侯府小姐,來給世子做妾,也是看在國公和公主,還有老太君的面子上,我們府的小姐若說琴棋書畫,才學詩書,那必定是不如少夫人的,只不過,我們就佔著個『能生』二字,必定一年之內,就給世子添幾個大胖兒子出來。」

  薛宸聽得瞇起了眼睛,看了看臉色鐵青的老太君,然後問道:「聽大夫人這意思,您們府上準備出不止一個侯小姐,來給世子做妾呀?」

  季氏得意的很,脫口而出:「那是,姐妹多一些有照應,就不怕正……」

  『正房夫人』四個字,季氏終究是沒敢說出來,也就明白自己話多了些,不過季氏卻也沒怎麼尷尬,因為,這根本就是誰都知道,誰都能想的明白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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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8 00:44:02 |只看該作者
第179章

  季氏說的這話已經完全是逾距了,薛宸已經應付季氏的興趣都沒有了,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心口堵得更加厲害了,老太君將手中杯子重重的往茶几上一放,怒道:

  「胡說八道什麼東西?你把國公府當做你家後院了嗎?嘴上有沒有把門兒的,怎麼說也是侯府人家,居然能說出讓自家侯小姐來給人做妾的話來,素君,咱們姐妹確實很久沒有見面,我珍惜和你的姐妹情分,只是你今兒的話說的也太過了些,中傷的不僅是婁家,還有你們岳家,什麼叫出幾個侯小姐來給世子做妾?你們想怎麼著?人多好辦事啊?你們想讓你家的侯小姐來我婁家做什麼呀,要來掀我們婁家的屋頂不成?」

  姨奶奶被老太君訓斥的愣住了,怎麼也沒想到,一直對她和風細語的老太君會突然發難說這些話來,反應了一下,仔細的將老太君的話想了想,然後姨奶奶才恍然大悟道:

  「嗐,老姐姐您別生氣,我這兒媳不會說話,哪裡就是讓幾個侯小姐來做妾呀,一個,就一個,讓世子挑個他最喜歡的做就成了,她的意思是,若世子喜歡,多挑兩個也無妨,為的是替少夫人分擔子嗣問題,省得少夫人一力承擔吃重不成,她這……」

  姨奶奶的話還沒說完,老太君就把她給打斷了,說道:

  「行了行了,越說越離譜了,我看今後沒事兒你也少來國公府竄門子。」

  老太君的話讓姨奶奶愣住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問道:「老姐姐,這是為什麼呀?我,我不過是提個建議,再說了,少夫人入門三年無子也是事實,就算我不說,旁人也會說的,這無子的罪名都能夠讓人休妻的,我這也是為了少夫人考慮才這般說的,否則,我們侯府好好的侯小姐,怎麼肯來做妾呢?」

  「罷了罷了,你快別說了,你不害臊,我都替你臊的慌,你還知道那是你們岳家的侯小姐啊?要是不能好好教養,當時生那麼多出來幹什麼?生了出來就是讓孩子去給人做妾的不成?簡直荒謬。」

  老太君這話說的真的是挺重的了,不過,對於有那種想法的姨奶奶來說,這真是最好的方法,毫不留情的戳穿現實,讓她不能再繼續裝下去。

  果然姨奶奶聽了老太君這話,就怒了,說道:「老姐姐,我是多敬佩你這個姐姐,怎麼你說話這般不留情面?我不過是想著和國公府親上加親,我們岳家這麼多年來沒在京城裡,旁的人根本不知道我們岳家是誰,我們府上侯小姐多又怎麼了,個頂個的漂亮賢淑,不像有些生不出孩子的,硬是佔著正妻的位置不放,還拘著爺們兒不許納妾,老姐姐,不是我說,雖然我回來沒多久,可是外頭誰不在說您這孫媳婦兒是惡婦,善妒不讓男人納妾,我們侯小姐隨便一個出來都比她強,您還別看不上,改天我將我們府上的小姐都帶過來給您瞧瞧,世子瞧見了,要是不心動,你找我便是。」

  老太君被姨奶奶這些話氣了個倒仰,真是後悔為什麼這些日子和她走的這般近,養肥了她的膽兒,上趕著來給她氣受了。

  「你是打算賣了你家小姐不成?你也是正經侯夫人,這種不要廉恥的話怎麼能夠說的出來?把小姐帶來給世子挑?合著你們岳家成什麼了?人必自重而後人重,你們自己都輕賤自家小姐,還指望旁人捧著不成?」

  老太君已經好些年沒有生這麼大的氣了,可偏偏這個人是她的嫡親妹子,也是她給引進門的,這時候受了氣都沒法跟人說道,唯獨怨自己沒有好好的考量過這妹子的人品。

  「老姐姐,你怎麼就不懂我的意思呢?你別生氣了,我是好心來替你分擔,又不是來惹你生氣的,今兒我們就先走,改日再來瞧你,我們先前說的話,你再考慮考慮,這種生不出孩子的媳婦兒,是真不能留,留到最後都可能壞了你們婁家的子嗣!她……」

  姨奶奶的話還沒說完,薛宸就實在忍不住心頭的噁心,伏在一旁乾嘔起來,可是早上也沒吃什麼東西,肚子裡空空的,硬是沒嘔出東西來,卻也要了她的小命,難受的眼眶都濕潤起來。

  老太君見狀,趕忙過去扶起她,親自給她順氣,說道:

  「乖宸姐兒,不氣啊,我這便讓她們走,老太君知道你好。」

  薛宸沒法回應,下一波的噁心又上來了,老太君一邊拍她的後背,一邊說道:「這怎麼了?前兒還好好的,不是吃壞東西了吧?」

  夏珠適時湊上來說道:

  「回稟老太君,咱們夫人這幾天老是想吐,東西也不怎麼吃的下,今兒早上也是,什麼都沒吃呢,就趕了過來,許是傷了脾胃也說不定。」

  老太君垂眸看了看薛宸,又看了看夏珠,姨奶奶和季氏對視一眼,湊上來涼涼說道:「喲,這才在這裡說少夫人懷不上,怎麼,這就扮上了?」

  言下之意就是說薛宸故意假吐,裝懷孕的意思,老太君瞪了她們一眼,就對金嬤嬤使了個顏色,金嬤嬤就帶著幾個丫鬟進來,將姨奶奶和季氏她們請了出去。

  季氏走到門檻出,還不忘回頭看一眼薛宸,勾唇冷笑,心道真能裝,自己生不出來,還想演戲給她們看,呸,不要臉的妒婦!

  被金嬤嬤親自送出了國公府的大門,季氏和姨奶奶上了同一輛馬車,車裡姨奶奶還有些懷疑,對季氏問道:

  「你說,不會這麼巧吧,咱們一說讓她給世子納妾,她就懷上了?」

  季氏一撇嘴:「哪兒啊,依媳婦兒看九成九是裝的,您沒瞧她吐了半天什麼都沒吐出來?咱們府上懷了孕害喜的人還少?她還想在我面前裝模作樣,好啊,我倒要看看幾個月以後,她那肚子大不大的起來,要是大不起來,看我在外面怎麼臭她的名聲。」

  姨奶奶看著季氏,歎了口氣,說道:「唉,我那老姐姐也是糊塗,居然看不穿這丫頭的伎倆,被她就這麼蒙騙了三年,也是我不在京城,沒人給她提醒兒,要是世子成親那些年我在京裡,沒準現在世子夫人的位置就是我們岳家的小姐了,還輪得到薛宸來做?」

  季氏一個勁的附和:「就是,不過是個三品官兒的女兒,如今聽說要提二品了,朝廷還不是看在國公府的面子上給他提的嗎?拽什麼呀!」

  姨奶奶沒有否認季氏說的這句話,等馬車開始行走了之後,才若有所思的對季氏說道:

  「唉,咱們府上的壓力也委實大了些,孩子太多了,若是不嫁幾個好人家,家裡的開銷都快開銷不起了,看老太君的樣子,不會一下子要咱們家幾個姑娘來,不過一兩個的話,只要我加緊磨磨應該不成問題,到時候有姑娘在婁家,婁家的財力必定不會虧待她們,咱們府上也能稍微寬裕些,只要咱們成功的把姑娘嫁入婁家,就等於是打響了第一炮,其他門閥必然爭相效仿,等到提親的人絡繹不絕上門,咱們岳家才能真正的在京城翻身。」

  其實這回安陽候請調京城也是因為在外面混不下去了,一家人的開支太大,就憑侯爺一人的俸祿根本不夠開支的,這才將外面的田產和宅子全賣了,回到京城的岳家祖宅居住,說好聽了是叫回京述職,其實是真過不下去了,但凡外面能有掙頭,誰願意回來住京城這又小又破的祖宅呀!一家好幾百口人,就住在那四進的小院子裡,侯小姐多的連每人一間房都沒法達到,有些小的,三四個住一屋子都是有的,若再不往外處理些,哪裡能過得下去呀!

  「是是是,咱們岳家怎麼說都是侯府出身,正經的侯小姐,只要婁家肯要了咱家的小姐,其他人家必定會高看咱們一眼,到時候咱們在那些京城的貴夫人面前也好抬起頭來,您是不知道,咱們剛回京的時候,那些夫人聽說您是婁家老太君的嫡親妹子,對咱們又是巴結,又是奉承的,可是就因為婁家也沒對咱們施加什麼幫助,不過就是給些賞頭給小輩們,這些拿回去都頂不了幾日的,久而久之,咱們拿不出像樣的東西來,那些勢利眼的夫人們就在背地裡笑話咱們家了。」季氏說的義憤填膺,臉上表情多變,似乎她面前就是那些笑話她的侯夫人們,咬牙切齒的樣子十分到位。

  姨奶奶哪裡不知道兒媳說的這些事,歎了口氣,說道:「唉,也是我太好面子了,如果我能把面子稍微放下一點,對我那老太君姐姐開口說些苦楚,她也不會放著我不管的。」

  季氏卻不贊同:「千萬不可,老夫人您想啊,您要是對老太君開口了,她把咱們當什麼人了?又不是圖她暫時給的幾兩銀子,咱們圖的是大事,最起碼您開口的機會,不能用在要銀錢上,若正要開口,就跟老太君要幾個官職,咱們府裡的哥兒也多著,若是全都去當官兒了,那咱們岳家才叫光耀門楣呢。到時候,還怕沒錢進門?總之,您不能自掉了身價,讓老太君瞧不起你,把你當叫花子打發。」

  姨奶奶也是頗為贊同兒媳的話,點頭說道:

  「你說得對,要錢確實太掉價了,既然要我開口,那就要些能生錢的東西來。對了,我可聽說婁家有好些產業都在薛宸手上,她手裡有很多鋪子呢,我聽信國公夫人說過,薛宸那丫頭厲害著呢,年紀輕輕的在京城有好些鋪子。你說,如果我再去跟老太君要幾個賺錢的鋪子來的話,應該也不算掉價,正好得點收益,讓咱們府上好過活,你不知道,這些天下面的人都造反了,馬上年關到,要做新衣,做新首飾,買年貨,什麼都得要錢,有幾個鋪子支應著總能好些。」

  季氏想了想後,才說道:「對啊,馬上就年關了。成啊,要不下回母親您就和老太君提一提,最好要那種成衣鋪子,金銀首飾鋪子,這種鋪子最賺錢,一筆賣出去就好些銀兩呢,再要兩間酒樓玩玩也成,上回我們力哥兒還說要跟我拿銀子和朋友一起開個酒樓呢。要過來之後,就給他經營,他親娘死得早,和咱們是最親近的了。」

  「……」

  接下來的一路,婆媳倆就在商量著跟婁家要幾間什麼樣的店舖來,要來了之後,那鋪子一年的產息是多少,有這些產息,用這些產息能買多少官位,家裡又能好過多少云云。一路下去,倒也和樂融融,彷彿這些鋪子,銀子和官職都已經到手了似的。

  岳家婆媳也是好久都沒有這麼暢快的聊過天兒了,在邊關的時候,雖然安陽候頂著個侯爺的名兒,可是手裡頭沒銀子,就連的當地的鄉紳都不願和他多來往,一個個人精似的,連借錢都不肯給面子,安陽候在當地是沒有臉面混下去了,這才通了京裡的關係,弄了個回京述職的事情,因為回來的急,根本沒什麼好的職位留著,不過是在吏部混了個五品的閒差事,無權無勢,可是京城的日子,比邊關又要難過一些,邊關不管怎麼樣,圈子也就那麼大,所來往的婦人雖然也是官太太之流,但出手和吃穿用度都差不多,沒有特別好的,可京城就不一樣了,入眼全都是一品二品大官兒家的官太太,吃穿用度,不說比擬皇宮吧,最起碼都是錦衣玉食的,拿出來的東西,哪一樣不是有這個來歷,那個來歷的?一出口就是我這個翡翠怎麼怎麼樣,另一個又說我這瑪瑙怎麼怎麼樣……然後就來問她們,都說她們這種在邊關做侯爵的家裡定是金山銀山,全都這麼捧著她們,讓她們都不好意思說自己其實什麼都沒有,為了不落面子,這些天,季氏都派人去琉璃廠買了好些假貨回來,就為了應付和官太太們交際時,稍微拿出來顯擺一下,價格不用說的太高,因為那樣會讓人拿過去傳看,別人一看就露餡兒了,可也不能把價格說的太低,太低了,人家更加瞧不上眼,所以,每回出席這些場合,季氏都是提心吊膽的,生怕給人當場戳穿了。

  如果老夫人能要幾間像樣的鋪子來,她手裡有了錢,定要買幾樣亮瞎所有人眼球的寶貝,好好的顯擺顯擺才行。想著想著,季氏就忍不住心裡頭興奮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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