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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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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7 21:53:32 |只看該作者
第160章

  趙氏哭了一路,不知道今後該怎麼辦才好。囡囡坐在趙氏身上,瞪著一雙黑亮亮的大眼睛,盯著哭泣的趙氏,看見這個外孫女,趙氏就更加想哭了,說道:

  「你就這麼從元家出來,今後想再回去就難了,女人家在夫家過日子,哪裡就沒有受過委屈的?可這麼輕易的離開了,今後你們娘兒倆可怎麼辦呀?」

  薛繡整個人蔫蔫兒的靠在車壁上,盯著那一起一伏的窗簾看,薛宸對趙氏說道:

  「今兒是我讓繡姐兒出來的,我看繡姐兒還是先跟我回去,這事兒未必就沒有轉機。」

  趙氏聽薛宸說了之後,又是一歎,說道:「唉,我從前宸姐兒你比繡姐兒穩重,可今日又怎會這樣糊塗呢?你和元夫人鬧翻了,就是把繡姐兒推到火上,元夫人若是從今往後再不讓繡姐兒進門,可怎麼辦呀?」

  薛宸又看了一眼薛繡,只見薛繡突然直起了身子,對趙氏說道:「娘,你別怪宸姐兒,她這都是為了我好。」

  趙氏聽她這麼說,對這個女兒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抱著天真無邪的囡囡又痛哭起來,薛繡撫著額頭,虛弱的對趙氏說道:

  「娘,這兩天囡囡就跟你先回去,我去宸姐兒那兒住兩天。」

  趙氏雖然埋怨女兒把事情搞得一團糟,但也知道她心裡難受,從小兩姐妹感情就好,有宸姐兒在她身邊開導開導,興許就沒那麼難過,便點點頭,說道:

  「你去吧,囡囡我會帶好的。」

  薛繡撫了撫囡囡肉嘟嘟的臉頰,說道:「囡囡,娘親這兩天要去小姨家住,你和外祖母住,好不好?」

  薛繡平日裡經常將囡囡帶回薛家,所以囡囡和趙氏很熟悉,就聽話的點點頭,奶聲奶氣的說道:「好。」

  小小的孩子似乎也看出了此時嚴重的事態,並不在車廂內吵鬧,薛繡瞧著女兒,越發想哭了,不過卻拚命忍住,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

  薛宸見她這樣,便知道繡姐兒一定有很多話想和她說。

  馬車先將薛宸和薛繡送回了國公府,然後才將趙氏和囡囡送去薛家。

  薛宸將薛繡帶回了滄瀾苑,給她安排了客房,兩人進去之後,薛繡就拉著薛宸走到內間,說道:

  「我不知道當時為什麼那樣衝動,如果我能和他商量一下,也許事情就不會鬧到這個地步。可是,我卻一點都不後悔。」薛繡抓住了薛宸的手,對薛宸說道:

  「辰光,我懷孕了。就在我打掉楚姨娘那一胎之後第二天就發現了,可是我不敢,也不願意和他說,我怕他會因為這個孩子而同情我,我不要那樣的同情。」

  薛宸一驚,問道:「你,你又懷上了?」

  薛繡點點頭,整個人都有些憔悴:「快兩個月了,我也是前幾天才知道。」

  薛宸從床沿站起來,焦急踱了兩步,然後才對薛繡說道:「你怎麼不早說呢?若我早知道,也不會和元夫人把話說的那樣絕了。」

  薛繡搖搖頭,說道:「不,辰光我很感謝你,是你讓我看清楚了元家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家,也許他們知道我懷了孕,會不和我計較楚姨娘的事,可是我真的不想事情變成那樣,我不想一輩子就靠著生孩子來拴住男人,我有我的自尊,你懂嗎?」

  薛宸沒有說話,看著薛繡近乎崩潰的臉,想起她少女時那樣明艷動人,活潑開朗,可就因為愛上了元公子這個男人,居然短短幾年的時間,就將她蹉跎成這樣,心裡不免難過起來。

  走過去摟住薛繡,輕輕地撫了撫她的秀髮,輕聲說道:「我懂,所以這些天你就好好的在我這裡歇著,什麼都不要想,這件事,我替你處理。」

  薛繡一把摟住薛宸的腰就大哭了起來,她之所以不願意回薛家,就是因為那裡沒有一個像薛宸這樣瞭解她的人,就算是哭也找不到哭訴的對象,她現在急需發洩情緒,讓自己安靜下來,好好的想一想今後的路該怎麼走。

  讓薛繡睡下之後,薛宸才走出了客房,讓給衾鳳和枕鴛去房裡伺候,然後又去了老太君和公主院子裡,對她們說了一番今日在元家發生的事情,老太君是竭力贊成薛繡行為的,按照她的話來說,主母如果不能在妾侍的問題上堅持原則的話,那麼一個家是永遠都會一團糟,而薛繡只是做了一個當家主母該做的事情,老太君讓薛宸儘管留薛繡住下;而公主那邊薛宸沒敢說薛繡做的事,只是說她的娘家姐妹和夫家鬧了矛盾,想來府裡住兩日,公主是好客之人,只要不是崔夫人那種類型的,她都歡迎,更何況來住的還是兒媳的娘家姐妹,她更加不會有意見了。

  和家裡長輩交代之後,薛宸回到滄瀾苑,在書房思考一會兒後,便喊來了嚴洛東,準備讓他去查一查楚姨娘和楚家其人,薛宸總覺得這件事含著隱情,當年薛繡和她說起楚姨娘的時候,薛宸就有些懷疑,楚姨娘家怎麼說也是官身,就算她和元卿是青梅竹馬,那也不能成為她甘心入府做元卿姨娘的根本原因,因為薛宸在元家遇見過楚姨娘兩回,察覺出元卿對她並不是特別寵愛,只能說是一般,如果兩人的感情真那麼好,元卿又怎麼捨得納她為妾呢?

  所以,這件事可能還需要從當年楚姨娘嫁入元家那前後開始查起。若是能清楚的弄明白前因後果的話,說不定還能對今日之事有所幫助。若是可以的話,薛宸更願意替薛繡挽回元卿的心,之前她是有些衝動,憑著心中怨氣就和元夫人鬧翻,但她那時不知道薛繡府中又懷上了一個孩子。正如趙氏所言,繡姐兒還年輕,若是真的在這個時間倔強一回,不肯和夫家和解的話,那今後帶著兩個孩子的她就真沒有出路了。

  不過,就算是要回元家,有些事情也不能就這麼算了!薛繡的這個主,她做定了!

  婁慶雲這兩天都在宮裡值守,所以晚上並不回來,薛宸晚上便去陪著薛繡一起睡了,下午的時候,薛宸已經讓大夫來給薛繡把了脈,確定是兩個月的喜脈,也就是說,薛繡和楚姨娘幾乎是差不多時間懷孕的,兩人的孕期都是兩個多月。

  第二天一早,嚴洛東就回來覆命了。帶回來的消息,讓薛宸震驚。

  「楚姨娘是尚書左郎中楚揖成的嫡長女,十六歲嫁給尚書令嫡子做妾侍,小時候與元家全都住在貓眼胡同中,算是鄰居,青梅竹馬,不過在元家搬到朱雀街上之後,兩家就沒什麼來往了,只是元公子娶親之後,楚家就找上了元家,說是楚姨娘對元公子情根深種,非他不嫁,就算是做妾也成,並且楚姨娘當時還私下找過元公子,元公子想反正是個妾侍,倒也沒什麼妨礙,畢竟兩人小時候還一起玩過,有著這樣的情分,元公子便納了楚姨娘做妾。夫人讓我去查這前後的事情,查的差不多了,不過,在調查的時候,我還有一個發現,那就是楚姨娘身邊一直有著另外一個男人,她當年說非君不嫁的並不是元公子,而是楚家現在的鄰居,張秀才。在楚姨娘十五歲的時候,曾一度想要私奔,這也是從貓眼胡同的老人口中得知的,這些事情楚家一直對外瞞著,可是當年知道這事兒的人也有不少,一般女子有那種和男人私奔的流言的話,都不會嫁的太好,而這個楚姨娘之所以甘心給人做妾,只怕也和這件事有關,畢竟做人姨娘的話,女人的德行並沒有什麼要求,若是要做正妻的話,男方家一定會派人去四鄰問一問的,到時候這件事就瞞不住了。」

  薛宸聽得蹙眉:「張秀才?她們只是婚前聯繫,在楚姨娘嫁入元家做妾之後,就斷了嗎?」

  嚴洛東搖搖頭:「並沒有。雖然見面沒那麼勤,可是一般也會兩到三個月見一回面,兩人時常幽會的客棧便是城北大道街尾處的福來客棧,那裡地偏客少,如果要問那些夥計的話,應該也會有人能認出楚姨娘和張秀才的。」

  事情的發展真的出乎了薛宸的意料,她怎麼也不能想到,這件事後面,居然還隱藏著這種驚天大八卦,不禁又對嚴洛東問道:「那張秀才多大年紀,現在幹什麼?有家室嗎?」

  嚴洛東調查事情自然是事無鉅細的,對於這種夫人很可能感興趣的人,他當然全都調查清楚了,語氣也不乏低調的興奮,說道:

  「張秀才名叫張檸,二十二歲,小時候考中過鄉裡的童生,十八歲中的秀才,家裡條件並不優渥,只能說有一點薄財,他父親早死,家裡只有一個母親,他一心讀書,不想出去做事,當年和楚姨娘私奔的事情被楚家人撞破之後,被楚家教訓了一頓,然後楚姨娘嫁給元家做妾,他才娶了一個員外郎的女兒為妻,去年生了個兒子出來,這麼多年,張家的積蓄也消耗殆盡,幾乎都是靠他妻子娘家的供給過日子,他妻子對他很好,萬事以他為先,倒貼銀錢也無所謂,不過,就因為張秀才這麼多年都不出去找事做,在家裡只管讀書,他岳父家似乎對他並不看重。」

  薛宸聽了嚴洛東的話,不禁冷冷的哼了一聲,這個張秀才也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家裡妻子待他這般好,他居然還惦記著和楚姨娘偷情,殊不知他妻子在家裡替他操持家務有多難能可貴,這種男人也不知道楚姨娘喜歡他哪裡,居然放著元卿那樣的不要,跑出來和這樣一個男人有首尾。

  楚家也是個沒成算的,知道自家閨女不乾淨,就該夾著尾巴做人,可是偏偏要自己湊上來作死,居然還集結了人去西府的薛家鬧。

  嚴洛東看薛宸嘴角露出了一抹輕笑,不禁問道:「夫人,那我接下來該做什麼?」

  薛宸冷哼一聲,說道:「既然他們那麼喜歡鬧的話,那就乾脆讓他們鬧個夠好了。」

  說完這些之後,薛宸便讓嚴洛東湊過來,她又在他耳旁說了幾句話之後,嚴洛東便領命下去。

  一場好戲,就要開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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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一向冷清的城北大道上,今日發生了一件令周圍四鄰全都瞠目結舌的事情,城東李員外家大姑娘帶著李家的家丁,惡狠狠地闖入了福來客棧,抓住了正前往客棧偷情的姑爺張秀才,李大姑娘膀大腰圓,提溜著張秀才跟個小雞子似的,一把就給他拽出了房,惡狠狠道:

  「那個淫婦在哪裡?居然敢偷老娘的男人,活的不耐煩了嗎?」李大姑娘年方十八,卻力大如牛,張秀才被她前後甩了兩個耳刮子,正眼冒金星,依舊沒弄明白,怎麼自己收到的明明是纖篛的紙條,可來的卻是這頭母老虎。

  李家大姑娘聲如洪鐘,將整個客棧都給吵醒了,依稀的幾個客人全都紛紛走出房間,有的在二樓觀望,有的在一樓廊下觀望,總之,就是很多人在看,張秀才恨不能將臉遮住,跺著腳對李大姑娘說道:「你這是幹什麼呀!你不要臉,我還要呢。」

  當初若不是因為家裡沒有銀錢了,他又如何會娶這麼個母老虎回來,不過就是看中她們李家有些錢罷了,可是成親之後的張秀才,連一天好日子都沒過過,這母老虎能幹是能幹,可就是沒有學問,做事說話粗糙的很,哪怕不說這些,就她這個外形也足以叫人倒盡了胃口。

  李大姑娘又是一巴掌掀在了張秀才臉上:「我幹什麼?你不知道我來幹什麼的?要不是有人告訴我,我還不知道,這麼些年你竟然背著我在外頭藏了個女人,還時常到這種地方來偷情找樂子,張檸,你倒是會享受啊!拿著老娘的銀子來帖野女人?我為了你們張家日夜操勞,什麼髒活累活都幹,你對得起我嗎?你對得起小寶嗎?」

  小寶是張秀才的兒子,今年才兩歲,張秀才想起兒子,這才昂著頭說道:「你吵吵什麼?我什麼時候藏女人了?你自己也看到了,房裡就我一個人,你從哪裡聽到了風言風語就過來找我晦氣,還真是活見鬼了,怪道先聖人言,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俗不可耐,俗不可耐!」

  李大姑娘再不想和他廢話,跑過去將張秀才撞倒在了地上,一下子就騎了上去,把張秀才壓得差點翻白眼,吐白沫,可就是不承認自己是來偷情的,李大姑娘口齒不靈,但動手能力較強,啪啪又是兩下嘴巴子,說道:

  「你要沒約人,看見那字條就會過來?老娘也不是吃素的,我告訴你,今天你說也得說,不說也得說!」振臂一呼:「誰看到過他和女人在這裡,老娘賞他一百兩銀子!」

  李大姑娘真的是氣急了,卻不想和張秀才逞口舌,乾脆用了個最粗暴簡單的方法,撒錢……果然,沒一會兒,兩個福來客棧的小二哥就站了出來:

  「我看過這位公子帶女子過來。」

  「我也看過。我還能形容出那女人的樣子來!」

  真金底下出能人,要不怎麼說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呢。

  李大姑娘得了客棧小二的口供,就算是將張秀才偷情的事給坐實了,一路提溜著張秀才的耳朵,半拉半拽的把張秀才給拉回了娘家,張秀才在李家凶神惡煞的逼供之下,終於沒能守住心底的一絲清純——將楚纖篛給供了出來。

  李家這就瘋了,第二天就集結著百來號人堵到了楚家門前,連楚大人去衙所都沒能擠得出去,只能由守衛護著進了宅子,李家是完全的市井人家,家裡老爺有錢,請的人都是幹實事的,說鬧楚家,就鬧楚家。

  楚老爺爬上了前院屋脊,看了看門口那烏泱泱的人,四方鄰裡也全都出動,對著楚家指指點點,楚老爺就氣不打一處來,下了梯子後,就找了楚夫人來問到底怎麼回事。

  楚夫人唯唯諾諾,哪裡弄得清外頭都是些什麼牛鬼蛇神,讓下人去打聽了一番後,才知道原委,楚老爺聽說這是之前和女兒蓄謀私奔的張秀才的岳父家,當場就懵了,原以為是什麼人來尋仇,可如今看來……可不就是尋仇嘛。

  李家的人終於撞破了楚家的門,一群人闖了進去,揪著楚大人和楚夫人就出了門,讓他們在門口說話。好讓四方鄰裡瞧瞧他們楚家到底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楚夫人哭的肝腸寸斷,一個個的想要去摀住別人的嘴,不讓他們說下去,他們楚家可丟不起這個人了啊。可李家才不管這些,來的又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閒幫們,哪裡就肯和楚家息事寧人了?

  問了半天才問出來這個膽敢和他們家姑爺偷情的楚纖篛是誰,身在何處。

  李家人也毫不含糊,仗著自己有理,管他什麼官威,總要鬧得人盡皆知才好,就算他再大的官兒,也止不住人們傳話的嘴,揪著楚夫人就去了元家。

  元家得知外頭有人來鬧,並且牽頭的是楚姨娘的母親楚夫人,還以為楚夫人帶著人來找元家算那個被薛繡打掉的孩子的帳呢,元夫人和元卿就親自迎了出去,元夫人不等楚夫人說話,就告訴了楚夫人說,那個害死她外孫的女人,已經被她趕回薛家反省去了,讓她不要擔心云云。

  楚夫人面如死灰,汗如雨下,哪裡敢和元夫人再說一句話,李家人的喉嚨徹底將楚夫人壓得跪坐在了地上,元夫人要去扶她,卻差點被李家的莽漢動手,元卿擋在自家母親身前,一番糾葛之後,李家才把張秀才和楚纖篛偷情的事情說了出來,當時元夫人和元卿的腦子裡就嗡嗡的作響,元夫人更是難以置信的看著楚夫人,揪著她的領子說道:

  「這是真的嗎?你說話呀,這是不是真的?」元夫人此刻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是什麼心情了,只能揪著楚夫人重複的問著這句話,被元夫人問的次數多了,楚夫人就再也受不了,抱著頭大叫起來,直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這一早已經被嚇得夠嗆了,她也是糊塗的,哪裡知道自家女兒嫁了元家,還和張秀才藕斷絲連,當初楚家就是怕女兒和張秀才勾勾搭搭,這才狠下心把她嫁給了元家做妾,可如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才剛去薛家鬧過,讓薛家還她孩子,竟然這裡就給爆出女兒和張秀才有首尾的事情。

  楚纖篛被元夫人派人從病床上拖到了院子裡,在李家的人和楚夫人的見證之下,楚姨娘嚇得三魂丟了七魄,搖頭怎麼都不敢承認,李家人也想成全一下元家,畢竟是這麼高的府邸,一來可以除掉這個不要臉的女人,二來還能和元家賣個好,替他們也清理了門戶。於是就讓人去把囚在家裡的張秀才一併拖了過來,反正事情鬧得這麼大,李大姑娘和張秀才也過不下去了,既然他們過不下去,那就沒什麼好替他們隱瞞的了。

  張秀才被拖了過來,鼻青臉腫,不像個樣子,楚姨娘自然竭力和他撇開關係,可是耐不住李家又把福來客棧的小二給找了過來,人證俱在,才讓楚姨娘無從辯駁。

  元夫人終於受不了這個打擊,一個抽動就昏厥過去。

  元卿讓人將元夫人扶進了房,冷靜下來處理這件事,將李家的大部隊勸退之後,便將所有人都迎進了內堂,關上門開始審問楚姨娘和張秀才。

  楚姨娘哭的梨花帶雨,實在不知道自己好好的在床上坐著小月子,怎麼就攤上這樣的事,有心懷疑是薛繡搞的鬼,可是薛繡幾天前就被元夫人給趕出了府去,可楚姨娘這正室的夢還沒做完呢,就給人扒皮扒到了家門口來,不禁知道了她和男人幽會的事,連具體的地方都知道,而最關鍵的是,這件事不是由張家或楚家,或者薛家提出來的,反而是一個看起來最沒有關係的李家,將整件事鬧的這般大小。

  元夫人吸了些風油,轉醒過來之後,怎麼也要去內堂問審,而她最關心的問題,自然是:「你既然和這個男人有首尾,那麼我問你,之前你腹中懷的孩兒,到底是誰的?是不是也是他的?」

  楚姨娘嚇得渾身顫抖,不敢說話,更加不敢抬頭去看元夫人和元卿的臉色,可是重壓之下,她卻不得不做出反應,一路跪爬著走到了元卿腳前,抱住了他的腿,哭著求饒道:

  「不是的,我心裡只有爺一個人,可是爺有了夫人之後,就不怎麼到妾侍房裡去了,我也是一時糊塗,可是自從知道自己有孕之後,就再也沒有和他來往過,求爺看在剛剛離去的孩子份上,求您原諒我吧,我,我自請去家廟削髮為尼,我錯了,我錯了,求您原諒我!」

  元卿低頭看著這個哭的肝腸寸斷的女人,面上沒什麼表情,心中似乎沒有他想像中那麼多的憤怒,可是卻莫名有種懸石落地的感覺,有那麼一瞬間,他簡直希望,楚姨娘被薛繡打掉的那一胎,不是他的,他寧願自己被戴這綠帽,也希望那孩子不是他的,真是荒唐的想法,可是,這個想法也確實存在於元卿的腦中……

  這些天,他也一直在悔恨,當薛繡離開元家的時候,他為什麼沒有阻攔?明明不願意讓她離開,可是當時看著她決絕的臉,怎麼都鼓不起勇氣來挽留她,如今,這個現實打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

  就在這時,門房的人又來傳話,說是一直替楚姨娘看診的那個大夫突然求見。

  元卿安靜的坐下,靜靜的等著看這件事最終到底能發展成什麼樣,大夫進來之後,沒有開口說話,就跪到了元卿面前,將一個銀袋子舉過頭頂,急急忙忙,像是有人用刀架在他脖子上似的,如數家珍的說了一些更加讓人哭笑不得又震驚難堪的事情。

  「小的,小的知道錯了,是小的財迷心竅,收了府上姨娘的銀子,府上姨娘的胎,不是兩個月,而是四個月,小的就知道這麼多了,求老爺放了小的,小的今後再也不敢做這些喪盡天良的事了。」

  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元夫人再也忍不住上前就對著楚姨娘一番扇耳刮子,楚夫人想上前阻攔,元夫人便連帶她也一起打了,一時內堂之中嘈雜不已。

  元卿終於還是沒忍住,扶住了額頭,大大的鬆了口氣的同時,又覺得自己真是可笑至極!竟不知是為什麼蒙蔽了雙眼,居然連這女人的伎倆都沒有看清楚,四個月前,他和薛繡的感情正因為囡囡的出生而火熱著,那時他還堅持在薛繡房中留宿,哪裡有去過姨娘的房裡……

  元夫人主持元府的一切事情,對於姨娘們什麼時候侍寢她也是有所記錄的,兒子是兩個多月前才去的姨娘房中,可是這楚姨娘的胎已經懷了四個多月……這還用別人說,裡面到底是什麼情況嗎?原本想借這件事,壓一壓兒媳的威風,可沒想到世事無常,現實居然給了她一個難以翻身的現世報,她為了個這樣的姨娘,將兒媳給趕出了府……元家到底做的什麼孽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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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薛宸帶著薛繡在院子裡看花,經過一夜的修整,薛繡的臉色已經好了很多,只不過,整個人還是蔫蔫兒的,薛宸先前已經將楚姨娘的事情告訴了她,可是顯然還是沒能讓她高興起來,也許她在意的始終不是楚姨娘怎麼樣,而是元卿對待她的態度吧。對於她來說,元卿的不在乎才是最傷害她的地方。

  嚴洛東從外面回來,薛宸讓他去書房候著,然後讓衾鳳和枕鴛送薛繡回房休息去,自己便去了書房。

  「事情怎麼樣了?」

  不等嚴洛東說話,薛宸就率先開口說道。

  嚴洛東斟酌一番,等薛宸在書案後頭坐下之後,才開口說道:「事情果然和夫人預想的差不多,李家容不得張秀才的事情,李大姑娘追到了福來客棧,把張秀才揪回了李家,然後一番問訊之後,張秀才就承認了他和楚姨娘的事情,李家又揪著他去楚家鬧,集結了百來號人,把楚家圍了個水洩不通,揚言要找出勾引他們家姑爺的女人,楚家被逼得沒有辦法,只好帶著李家去了元家,現在元家已經知道了楚姨娘偷人的事情,並且夫人命我找的那個大夫,我也送進了元家,這個時候元公子必然已經知道,自己許是被戴了一定透綠透綠的帽子,關鍵還是被奸夫的妻子娘家找上了門,顏面估計是保不住了。」

  薛宸冷冷一哼,說道:「出了這種事情,他們家還想保住顏面?」

  嚴洛東繼續說道:「夫人,那接下來我們還要做什麼嗎?」

  薛宸想了想後,搖搖頭,說道:「讓西府薛家也知道這件事去。」

  嚴洛東領命退下之後,薛宸便在房間踱步,思慮下一步該怎麼做的時候,門房來報,西府薛家有人求見,來的是趙氏,薛宸讓人領她進來,在花廳見的她,趙氏似乎是匆忙間趕過來的,並不是特意來看望薛繡的,就連囡囡都沒有一起帶過來,見了薛宸就急忙迎上來,說道:

  「宸姐兒,這回事情你都不知道鬧成什麼樣了。那個元家真是太不像話了,居然容那樣不知廉恥的女人在府中,那個楚姨娘居然外面有人。她肚子裡的孩子也不是元卿的。」

  薛宸將趙氏扶到一邊坐下,說道:「堂嬸慢慢說,別著急。」

  趙氏坐下之後,緩了緩氣,這才娓娓道來:「昨天晚上,元卿就去了薛家,我一開始還以為他是來接繡姐兒母女回去的,好生款待了他,沒想到吃了些茶,他就將那事兒說了出來,我當時和老爺都驚呆了,這叫什麼事兒啊。他們元家自己立身不正,居然還把繡姐兒趕出了府邸,憑什麼?元卿後來就說要將繡姐兒母女接回去,我當然不肯了,咱們西府雖不是什麼高門大戶,可是女兒也是正經小姐出身,怎麼能被他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我就把元卿趕了出去,原本想昨天晚上就來和你說這事兒的,又怕你睡了,這才等到今天早上過來。」

  薛宸聽了這些,並沒有太大的意外,趙氏見她這樣,又說道:「你說這事兒要不要告訴繡姐兒知道?她知道了,就算想回去,也給我忍兩天,元家這回實在是欺人太甚了。」

  「繡姐兒已經知道這事兒了,不過,她似乎並不怎麼在意楚姨娘的事兒,反倒是元卿這回的態度,真的傷了她。堂嬸說得對,事情不能就這麼輕易的了結,總要讓元卿和元家受到該有的教訓,讓他們知道繡姐兒的重要,今後便不敢再這般拿捏繡姐兒了。您說是嗎?」

  薛宸的話讓趙氏十分贊同,連連點頭說道:「是是是,宸姐兒說的對,這事兒絕對不能就這麼輕易的原諒他。可是,咱們又能做什麼呢?人家都親自上門來了,若是不原諒的話,會不會讓人說不通情理呢?可是我實在不想就這麼讓繡姐兒回去,不知道楚姨娘這齷齪事也就罷了,繡姐兒總欠他們元家一條命,可如今卻不全是繡姐兒的錯了。那個元夫人那日的態度,你也瞧見了,若是繡姐兒就這麼無聲無息的回去了,將來若還有這種事發生,那個元夫人必定不會悔改,還是會欺負到繡姐兒頭上來的。」

  薛宸微微一笑,說道:「我再告訴堂嬸一件事,您就不會覺得咱們不通情理了。」湊近了趙氏,輕聲說了一句:「您知道嗎?繡姐兒懷孕了。」

  趙氏微微怔了怔,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幾乎要笑出聲來,顯然也明白這個時候繡姐兒懷孕是什麼意思。為了一個懷了野種的姨娘,把懷了元家親骨肉的正室妻子給趕出了門,這個道理,就是走遍了天邊,也是他們元家沒道理的。

  趙氏倒不是想利用繡姐兒肚子裡的孩子做什麼事,但卻想讓元家徹底的反省一下自己的錯誤才行。

  一下子就領悟到了薛宸告訴她這句話的意思,趙氏點點頭,對薛宸說道:「我知道該怎麼辦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之後,趙氏便去了薛繡的房裡看望她,母女倆也說了一會子話之後,趙氏才告辭離開。

  ********

  元卿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元家,他剛才又去薛家了,想把薛繡母女接回來,可是薛家怎麼說都不肯,還告訴了他一個讓他更加無地自容的消息,薛繡懷孕了。

  她在離開元家的時候,應該就已經知道了,可她沒有告訴自己,沒有利用肚子裡的孩子,博取他的諒解,而是義無反顧的選擇了離開。

  元夫人聽說兒子回來,正要來問他事情怎麼樣了,可瞧著兒子的樣子就知道,薛家一定是知道了楚姨娘的事情,必定不肯讓元卿就這麼把薛繡給帶回來。元夫人這兩天已經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了,沒想到薛繡居然還給她來個雪上加霜,當即就怒了,說道:

  「薛家也太拿著雞毛當令箭了,你都親自上門去道歉接人了,他們還不肯罷休,想讓我們元家怎麼樣?我早就看出來那個薛繡不是個省油的燈,成親前表現出來的溫婉全都是假像,腦子裡主意多的很,平日裡就算你多去姨娘房裡坐會兒,她都要說出個一二三四來,我也是被她蒙騙了,居然覺得她是個好的,如今她受了一點委屈,就尥蹶子回了娘家,這是也給媳婦該有的態度嗎?就算這件事錯在咱們家,可她也不該這般拿喬,不給你面子吧?要我說,乾脆也冷她幾天,反正這些天來,府裡的事也鬧夠了,她就是回來,我瞧著也不順眼,還省得你一天到晚去薛家看臉色,我倒要看看,咱們家不去接她的話,薛家要不要來求咱們。」

  元卿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母親元夫人有點不可理喻。也是第一次明白了薛繡平日裡和自己母親相處有多難,話裡話外都是她作為元夫人的優越感,就算是她錯了,也要讓兒媳咬牙忍著,不能說一句不好,不能做一處不對。

  當初和薛繡成親的時候,元卿的確是沒把這個母親挑選的女人放在心上,婚後雖然也處處給她正妻的面子,可是他捫心自問,並沒有對薛繡有什麼好的地方,倒是她每日盡心伺候,不管做什麼都是以他為先,漸漸的,他對薛繡也有了些感情的,所以在她懷孕和生產期間,他沒有去過姨娘房裡一回,並且覺得,要是就這麼和薛繡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也不錯,可那天晚上他們因為一些事吵了兩句,他一時心裡煩悶,就去了院子裡喝酒,遇見了楚姨娘來勾他,他一時沒忍住去去了楚姨娘院子裡,喝了好些酒,有沒有做什麼,他自己本身是不記得的,可是過了一個月之後,楚姨娘就告訴他,她懷孕了。

  那幾天,元卿都不出現在薛繡面前,不敢看她的眼睛。因為元夫人十分想要一個孫子,所以,他把楚姨娘懷孕的事兒告訴了元夫人,元夫人說什麼也要讓楚姨娘把孩子生下來,他雖覺得不妥,但想著薛繡平日對他千依百順,這件事上讓她稍微委屈一點應該也沒什麼,可是沒想到,薛繡的性子竟是那樣剛烈,不聲不響的就將楚姨娘腹中的孩子給處理掉了,現在想來,是不是她早就知道楚姨娘腹中的孩子有問題,這才想替他無聲無息的處理掉,可是他做了什麼,他卻連同自己的母親,把她逼出了府。

  耳中聽著元夫人喋喋不休的抱怨,元卿坐在太師椅上,依舊失魂落魄,沒什麼反應,在元夫人說的最興高采烈的時候,突然對她蹦出了一句:

  「繡姐兒懷孕了。」

  元夫人的聲音戛然而止,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家兒子,良久後才吶吶的說了一句:「你說什麼?誰懷孕了?」

  元卿深吸一口氣,目不轉睛的看著母親,冷靜的說道:「我說,繡姐兒懷孕了。她應該早就知道楚姨娘肚子裡的不是咱們元家的種,所以才想把孩子處理掉,可是我們卻把她趕回了薛家。如果這件事發生的我身上,我也不會再理咱們家了。」

  可元夫人卻好像聽不見這些,心神全都被元卿的那句話給吸引了過去,捂著嘴震驚了好一會兒,才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

  她前腳為了一個不該存在的孩子把兒媳趕出府去,後腳就被人揭了老底,找上門來戳穿了臉面,然後又發覺了兒媳肚子裡有了元家真正的種……短短的幾天時間,就讓元夫人嘗到了人生百態,這個時候,居然想不出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這件事情了。

  什麼叫做現世報,元夫人這下是明白的通通透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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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婁慶雲從宮裡出來,去到大理寺衙所,準備換了衣服就回家去,卻沒想到會遇見在竹苑中等他的元卿,只見他站在竹林前,神情似乎有些嚴肅,婁慶雲走過去拍了他一下,他才反應過來。

  「你等我啊?」

  婁慶雲對元卿說道。

  元卿面上有些尷尬的點點頭,說道:「是,等你。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婁慶雲瞇眼看了看他,然後才指了指內堂,讓他進去說話,進去之後,元卿也不坐下,就那麼站在婁慶雲換衣服的內間門口,婁慶雲的聲音從裡面傳來:「說吧,什麼事。」

  元卿一時卻又不知道從何開口說起,躊躇了好一會兒後,等到婁慶雲換好了常服,他都沒能說出自己來的目的,婁慶雲走出來之後,見他神色有異,這才拍著他的後背說道:

  「去我那兒,讓你嫂子給燙壺酒,咱們倆喝一杯去?」

  婁慶雲這麼提議道,元卿眼前一亮,說道:「若是平日自然是好,可是今日卻有些不便。嫂子未必歡迎我去。」

  「怎麼不便?我說你今天是怎麼了?有事說事兒,我可不是你女人,願意猜你的心思。」

  元卿苦笑了一下,這才坐到了廳中的太師椅上,讓婁慶雲也坐在旁邊,然後將這幾日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訴了婁慶雲,聽得婁慶雲也不禁瞇起了眼。

  「你是說,就這麼幾天的功夫,你就經歷了這種人生起伏,而且,你的妻子如今正在我府上?」

  元卿瞥了一眼婁慶雲,只覺得他最後一句話聽得怎麼那麼彆扭呢,不過也沒有反駁,說道:「我妻子是嫂子的堂姐,她在你家有什麼奇怪?」

  婁慶雲想想也對,看著元卿問道:「那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麼?」

  元卿立刻說道:「我想讓你幫我回去勸勸她,讓她見我一面,給我個機會解釋。」

  「解釋?」婁慶雲狐疑的看著元卿,問道:「你是真心想和和她解釋,還是只是不想再將事情鬧大?」

  從剛才聽元卿說的那些來看,婁慶雲可以肯定,這裡面有自家媳婦兒的手筆,所以,他覺得還是將元卿的態度問問清楚,然後才能決定這件事要不要給他提供幫助。

  元卿沉吟了片刻後,才說道:「我這麼說,也許你不會相信,但是就在這件事情發生的時候,我所想的,其實並不是怎麼解決這件事,當時只想盡快的取得她的原諒,你知道我的,我從來沒有為自己的將來爭取過什麼,家裡讓我讀書考狀元,我就去了,家裡讓我娶一個他們相中的女人,我就娶了,一開始的時候,我的確只想和她相敬如賓一輩子也就算了,可是後來,我發現了她很多有趣的地方,我的棋品那麼差,可她每回都能笑著跟我下完,哪怕困得不行,也不說一句。就算沒有發生這件事,我也打算和她好好的過一輩子的,可是這件事發生了,她沒有和我商量,就處理了這件事,我覺得她在我心中的形象似乎有些轉變,在我的印象中,她並不是那麼心狠之人,這件事姨娘有錯,我自然會處理,根本不用她動手的呀。」

  「我覺得,我也許是病了,要不然怎麼會和你坐在這裡說這麼多話呢?既明,你替我想想,如果這件事發生在你身上的話,你會怎麼做?你會怎麼去讓她對你回心轉意?」

  元卿對婁慶雲這樣問道,婁慶雲認真的想了想,然後攤手回答:「這個問題我沒法回答你,因為如果是我做出和你一樣的事的話,我根本就連挽回的機會都沒有的。你不知道,她和其他女人不一樣,我對她的感情比她對我的感情要深厚,所以,我做事的時候,不敢和你似的冒險,因為我不敢承擔這樣冒險的後果。」

  元卿似乎有些明白婁慶雲說的話,低頭想了想後,說道:「我現在似乎能感受到一些你這句話的意思了。可是我到底比你晚知道這些道理,直到如今快要失去了,才在這裡束手無策。」

  婁慶雲看著他的樣子,不禁說了一句:

  「我可以把你帶去我家,只不過……我不敢保證她一定會見你。」

  元卿突然搖了搖頭,說道:「不了,我想通了,就算是我和你回去也沒用,我對她的傷害已經造成,就算是見了面,她也不會聽我解釋,不會相信我的。」

  「那你準備怎麼辦?」婁慶雲見他這樣子,問道。

  元卿失魂落魄的搖了搖頭,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不知道怎麼辦?不知道怎麼才能讓她見我,讓她好好的坐下來聽我說話。」

  看著他似乎削瘦了很多的背影,婁慶雲無奈的歎了口氣,決定還是不擅自做主管閒事,回去問過媳婦兒之後,再看這件事要怎麼辦吧。

  ********

  回到家裡,薛宸正在院子裡給花嫁接,婁慶雲走過去之後,接過了她手裡的花鏟,交給一旁的丫鬟,拉著她的手去到院中涼亭,薛宸手上有泥土,掙脫開來,說道:

  「怎麼了?」

  婁慶雲瞧著眼前的小妻子,只覺得怎麼看都看不夠,盯著她問了句:「你堂姐還在府裡嗎?」

  薛宸搖搖頭,說道:「不在了,早上被薛家接回去了。怎麼,元卿找你了?」

  知道什麼都瞞不過她,而婁慶雲本身也沒有打算瞞,點了點頭,說道:「是啊,他去找我,哭著喊著要我帶他回來,我硬是沒肯,想著這事兒得問過你才成。」

  薛宸被他的話給逗笑了,橫了他一眼,似嗔似怨的說道:「就你嘴甜會說話。」

  婁慶雲嘿嘿笑了笑,然後才問道:「這事兒你打算怎麼處理?我聽著點指示,省得到時候給你添亂子。」

  薛宸抽出帕子擦了擦手,說道:「什麼指示呀!我當然也希望繡姐兒和元卿能和好啊,只不過你告訴元卿,這都是在他能保證自己今後不會再虧待繡姐兒的情況下,若是他下回再敢虧待繡姐兒,我可不是只動他的姨娘了。」

  聽了媳婦兒霸氣側漏的宣言,婁慶雲頓時狗腿起來:「是是是,一定傳達。」

  夫妻倆這才摟著回了房間。

  *******

  薛繡坐在燈下心不在焉的做著針線,囡囡這兩天都是由趙氏在帶,薛繡自覺體力不怎麼跟得上,所以也不勉強囡囡過來和她在一起。

  房裡就她一個人,總覺得在這個時候,她不希望身邊有人能夠看見她的脆弱,房間的窗戶處突然傳出了響動,薛繡以為是風把窗戶吹開了,便放下針線,起身去關窗戶,可是卻被吃力爬進窗戶的人給嚇了一跳,剛要大叫,卻瞧見那人的臉,又將喊叫憋回了肚子裡。

  元卿吃力的爬進了窗戶,抬頭看見薛繡,臉上便討好的掛起了笑容,等身子完全跳進房間之後,他才回頭看了一眼窗戶外頭,先前送他來的人似乎已經不在了,他轉過身去,將窗戶關好,然後才轉身,有些侷促的瞧著薛繡。

  薛繡實在搞不懂,她的房間在二樓,元卿不會武功,他是怎麼從二樓爬上來的,還有,這招是誰教他的?

  只不過,她現在還不想和他說話,薛繡轉身就往內間走,卻被隨即趕來的元卿抱了個滿懷,她像掙紮,元卿就抱得越緊,兩人僵持好長一段時間後,薛繡才認命似的放棄了掙紮,元卿在她耳邊輕聲低喃了一句:

  「繡兒,對不起,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薛繡堅強了這麼多天之後,終於敗在了元卿的這句話上頭,所有的堅持也在這一刻全都化作莫須有,元卿感覺到妻子在哭,趕忙鬆開了懷抱,彎下身子給她擦眼淚,就像個犯了錯的孩子般,薛繡將他的樣子看在眼中,這些天似乎也沒有好好休息,身上和臉上都沒有打理,下巴上的青鬍渣讓他看起來邋裡邋遢的,一點都沒有平日裡風流倜儻的模樣。

  再看他彎在自己面前,束手無策的模樣,她就想笑,未免自己笑出來太不嚴肅,薛繡趕忙就轉身往內間走去,一副不想再和她說話的樣子。

  元卿有些不安,忽然想起了某人和他說的話:她只要沒有大聲喊人,那你就有機會,一定不要放棄,跟上去,抱緊她,別管其他的,只管埋頭道歉就是。

  雖然對某人的這個方法表示懷疑,但是元卿此刻已經騎虎難下,再怎麼放不開也要放開了,要不然真如某人所說的,時間拖的越長,媳婦兒離開你的可能性就越大。為了挽回妻子,元卿也是豁出去了,多年來的貴公子形象盡數拋在腳底,從上面踐踏而去,跟著去了內室,按照名師教導的那樣,將薛繡又抱了個滿懷,一番糾纏之後,兩人竟就不知不覺得倒在了床鋪之上。

  夫妻間的事情,只要不是那種殺人放火的問題,一般床上都能解決,而這個時候,男人的臉皮就決定了一切——摘自某人教導語錄。

  元卿將這句話貫徹始終,都已經好不容易把媳婦兒騙到了床上,如果他還不能借此機會和解的話,他也枉為男人了。

  薛繡簡直懷疑面前這個男人到底是不是元卿了,印象中的他,從來都是風度翩翩,彬彬有禮,就算是在房間裡,也從未有過這樣炙熱的表現,兩人間的相處模式,從來都不是這種八爪章魚般的糾纏,而是發乎情,止乎禮的,所以,那樣的情況,薛繡怎麼都能應對,但一旦他換了種方式,她就真的有點手忙腳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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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元卿將薛繡抱在懷中,薛繡反抗不動了,只好任他抱著,目光盯著折疊好的被褥說道:「如果你是為了我肚子裡的孩子才這樣,那你大可不必了,我既然出了元家,就做好了獨自撫養兩個孩子的打算,你大可放心,我不會虧待他們的,但是,我也不會為了孩子跟你回去就是了。」

  元卿苦笑了下,說道:

  「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都不相信,可是我還是要說,我不是為了孩子才想把你找回去的,你走了之後,我也想了很多,我在乎的到底是什麼。我一直都沒有站在你的角度去想事情,我不知道你在府裡過的有多辛苦,我不知道你為了迎合我做了多少努力。我的人生,從小就不控制在自己手中,我沒有奢望家裡給我找的妻子,就是能夠和我心意相通的那個人,我總覺得自己不會那麼幸運,沒想到,我就是那麼幸運,讓我誤打誤撞的娶了你。楚姨娘的事,是我對不起你,我們那天拌嘴,我有些生氣,就在院子裡喝酒,最後也不知怎麼的就給她帶去了房裡,暈乎乎的,連自己到底有沒有做什麼都記不得,直到一個多月後,她告訴我,她懷孕了,我那個時候才意識到問題,我那幾天都刻意躲著你,不是因為在乎楚姨娘肚子裡的孩子,而是因為我不敢面對你,因為在囡囡出生之後,我們曾經那麼好,頗有除卻巫山不是雲的信任,可我卻偷偷的破壞了這份信任,對不起。現在事情水落石出了。事實證明,楚姨娘肚子裡的不是我的孩子,那也就是說,那天晚上,我沒有對不起你,這一刻我真的好慶幸,楚姨娘背著我偷人。」

  薛繡聽到這裡,不禁回頭看了看他,雙眼中噙滿了淚,嘴上卻還是要說:「你慶幸什麼,她都讓你綠雲罩頂了,你還慶幸。」

  元卿見她終於肯跟自己說話,替她擦了擦眼淚,說道:「她不過是個姨娘,哪裡有資格讓我綠雲罩頂?你才是我妻子。」

  「……」

  面對元卿突如其來的坦白,薛繡還是有些接受不了,元卿這些話,從來都沒有和她說過,她也不知道,原來他的內心中是這樣的想法。

  「繡兒,原諒我好不好?」

  薛繡緩緩的呼出一口氣,猶豫一會兒後,才對元卿說道:「你以為我是怎麼才能嫁進你們元家的?當初元夫人屬意柳家小姐柳玟宣,你還記得嗎?」

  元卿想了想後,點頭,說道:「記得,那位柳小姐不是喜歡她表哥嗎?」

  薛繡勾唇笑了笑,說道:「說真的,你這個人的女人緣是很好,只不過卻也讓女人守不住,柳小姐是這樣,楚姨娘也是這樣,當年我和宸姐兒無意間聽見了柳小姐和他表哥葉康說話,才知道他們倆有首尾,柳玟宣懷了葉康的孩子,葉康卻不想娶她,就想把她推給你,說讓柳小姐把腹中孩子栽在你身上,我當時早已傾心於你,自然不想讓你娶一個不檢點的女人為妻,這才拜託宸姐兒,讓她想辦法在你和柳玟宣定親前,讓柳玟宣和他表哥的事情暴露出來的。你說你是不是很倒楣,身邊的兩個和你有瓜葛的女人居然都是這樣的。」

  這些事情,元卿當然不知道,看著她想了一會兒後才說:「我記得當時我娘從葉家的婚宴上回來之後,就絕口不提和柳家的結親了,原來是你和宸姐兒做的嗎?」

  薛繡點頭答道:「是,是宸姐兒幫我想的辦法,讓柳玟宣在葉家的婚宴上自曝其短,不過也是柳夫人和葉夫人私下不對盤,才將事情鬧得那麼大。我不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了,我當時一心想保護你,沒想過這會讓柳小姐名聲盡毀。這些事情你都不知道,我解決了柳小姐之後,並沒有功成身退,而是效仿柳小姐的方法,拼了命的去討好元夫人,讓她以為我是一個溫婉大方,人品絕佳的女孩子,多番接觸之後,元夫人果真就被我騙了,這才有了我和你的婚事。」

  元卿難以置信的看著薛繡,這些事情他從來都不知道,沒有想過,薛繡為了他竟然做了這麼多努力,可是,和他成親之後,他卻都是怎麼對她的,成親不到兩個月,他就抬了通房,納了妾侍,將她的真心一點點的消耗殆盡,知道這些事之後,元卿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麼讓薛繡失望,可饒是這般失望,她也沒有想過要離開他,可是他卻……

  薛繡將他環在她腰間的手拉下,說道:

  「我現在真的好後悔,後悔當年為什麼要做那些事,人家都說強扭的瓜不甜,可我偏偏不信,看準了一個,就費盡心力的去到他身邊,然後跌跌撞撞的想明白這個道理。」薛繡坐起了身子,任秀髮披肩流瀉,手掌輕撫小腹,說道:「好了,這些原本打算瞞你一輩子的事情,我都說完了,我承認,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我也不是靠著光明正大就嫁進你們元家的,在我們婚前,你娘好幾次在路上遇險都遇上我,那也不是偶然,是我偷偷安排的人,為的就是想在危急關頭救她一回,讓她好徹底的記住我,你喜歡善良又溫順的女子,很顯然我不是。趁著這個機會,我們就此別過吧,我為自己的行為向你道歉,至於懲罰,我想我已經得到了,你就不要再和我計較了。好了,說完這些,我真的好累了,你回去吧。回去找一個合你心意的女子,不要再不把婚姻和女人放在眼裡,不管什麼樣的女人,你總要和她交心,她才會義無反顧的守住你,你若是對她們愛理不理,將來柳小姐和楚姨娘的事情,就很有可能會在發生。」

  薛繡說完後,就坐在床沿一角等待身後元卿的下床動作,可是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回頭看了他一眼,只見他正悠閒的用手撐著腦袋看她,半晌後,才勾唇說道:「我從前竟不知道,你對我這般用情至深。」

  薛繡大郝,低頭說道:「那是從前了,婚後嘗到的失望太多,就算是再深的愛戀,也會消失的。我已經厭煩了那種處處討好你的生活,我覺得可能沒有你在,我才能更加自在一些吧。」

  元卿卻是依舊沒有動作,薛繡回頭一看,那傢夥居然已經在她的枕頭上閉上了雙眼,這就睡下了,薛繡爬過去推他:「喂,你別睡啊,我和你說的話你聽到了沒有啊。我不是你喜歡的那種女人,我一直在騙你,現在趁我還願意和你好聚好散的時候,你趕緊走,既然要斷,那就斷的徹底一點,你這樣算什麼呀。」

  這是薛繡第一次大聲指責元卿,並且是用這麼不客氣的語氣,可元卿卻是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自在,嘴角掛著笑,轉了個身,一下子就把薛繡的香被抱在了懷裡,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睡下,然後才張口說了一句:

  「誰說要斷了。夫妻這麼多年,孩子都給了你兩個,你說斷就能斷啊?快別吵了,我都好幾天沒睡了,現在困得不行,我睡了啊,有事明天再說。」

  說完這個,元卿偷偷的將自己的笑臉埋進了被子裡,看來還是某人說得對,女人怕纏郎,只要知道她對你不是厭惡,還喜歡你,那麼她們就不會鐵石心腸的離開,只要你纏的夠緊的話……他此時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心儀的女子居然在那麼早以前就喜歡上他,並且為了他做了這麼多事。

  薛繡拉扯他:「你起來,你喜歡的那種女人我已經不願意裝下去了,你還這樣就沒意思了,別以為我不敢和你鬧,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喊人進來把你打出去。」

  這回元卿終於有了些動作,轉過了身,拉著薛繡的手,讓她也躺下,抱棉被的他轉過來改抱老婆了,用有些鬍渣的臉頰磨蹭著薛繡的,然後說道:「不要這麼絕情嘛,讓我睡會兒。再說了,你怎麼知道我喜歡什麼樣的女人?我不過是喜歡你罷了,你是什麼樣,我就喜歡什麼樣的,你溫柔也好,潑辣也罷,我都認了還不行嗎?快睡吧,我瞧你這兩天也瘦了好些。」

  「……」

  薛繡原本還想奮力將他推開的,可是在聽到他說那句『我不過是喜歡你罷了』這句話的時候,卻怎麼也下不去手推他,轉頭看了一眼他的神情,這樣邋遢的元卿,她從未見過,而他這一臉饜足的樣子,更是從未表現出來過,原來他也有這麼無賴的一面,瞧著他眼底的烏青,薛繡有些不忍心的撫了上去,感覺自己心跳加速,她便只能在心中自我安慰——畢竟是自己愛了這麼多年的男人,這麼憔悴當然心疼了,不過,只有現在,等到明天,他睡飽之後,她就一定會毫不留情的把他給趕出去的!

  嗯,沒錯,就是這樣!

  撫觸他臉頰的手被人抓入了掌心,薛繡無奈極了,卻也不再反抗,夫妻倆就那麼面對面睡了過去,直到第二天天方魚肚白,薛繡的丫鬟來敲門。

  薛繡睡得似乎還很香甜,元卿倒是醒了過來,輕手輕腳的下了床,然後去開門,當時丫鬟臉上的表情可精彩了,手裡的水盆一下子就打翻了,轉身拔腿就跑了出去,一路上大喊著:

  「夫人,夫人,不好了!小姐出大事兒了!」

  元卿想喊住她都來不及了,看著滿地的狼藉,只好把水盆撿起來,沒過一會兒,就看見丫鬟帶著趙氏和幾個家丁急匆匆的趕了過來,就看見了有些尷尬坐在床沿的薛繡,還有光明正大站在廳中的『野男人』元卿。

  趙氏瞧著兩人的樣子,哪裡還不知道這兩人的態度呀,轉過臉就對著那丫鬟罵道:「你個不懂事的小妮子,連自家姑爺都認不出來了?」

  害她虛驚一場,還以為自家閨女真的耐不住寂寞,公然就在府中會起了『野男人』來,丫鬟震驚的來回在元卿和薛繡之間看著,這『野男人』的臉,似乎和姑爺真的有那麼一點點相似,可,可姑爺哪裡有過這麼邋遢的時候呀……

  元卿有些尷尬的摸著鼻頭過來和趙氏行禮,趙氏也沒說什麼,讓他起來,然後就給他拿來了乾淨的衣裳,讓他在薛繡這裡洗漱,又給他們送來了豐盛的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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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趙氏第二天一早就趕去了衛國公府找薛宸,和她說了一番元卿和薛繡的事情,薛宸倒是覺得他們倆和好了沒什麼不好的,只不過覺得元卿的這個手法怎麼那麼熟悉呢?

  送走了趙氏,薛宸納悶的回到房間,婁慶雲在宮裡值勤多日之後,慣例就是在府中歇兩天,所以這個時候他還沒有起床,就連早飯都是薛宸端進去給他吃的。

  婁慶雲舒服的躺在躺椅上享受著媳婦兒的照料,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甜湯,正幸福了無邊的時候,媳婦兒突然開口說了一句:

  「元卿昨天晚上去爬繡姐兒房間的窗戶了。」

  「咳咳咳咳。」一時沒忍住,婁慶雲就嗆住了,猛烈咳嗽起來。

  薛宸給他順氣,等他好些了,才將他的臉轉到自己面前,看著他又問道:「繡姐兒的房間窗戶在二樓,你說元卿不會武功,他是怎麼掩人耳目上去的呢?」

  婁慶雲的眼睛不自然的看向旁邊,又乾咳了一聲,說道:「這個嘛……要去問元卿了。」

  薛宸放開了手,順便替他擦掉了嘴邊的湯漬,揚眉說道:「嗯,我也沒問你,我只是好奇嘛。」

  婁慶雲摸了摸鼻子,尷尬的笑了笑,然後就不敢再裝大爺,自己坐直了身子,端起了粥碗就乖乖的吃了起來,一邊吃還一邊討好薛宸,給她遞包子夾菜,不住勸她:「吃啊吃啊,涼了就不好吃了。」

  「……」

  薛宸氣結,這個混蛋!

  當年自己不守禮數也就算了,如今把元卿也給教壞了,好好的一個狀元郎,今後也不知道會不會歪成他這副樣子。若真變成這樣,繡姐兒要不喜歡了,那可怎麼辦呀?

  ********

  薛宸和婁慶雲又去承德過了一個月炎熱的夏天,回到府裡的時候已經是九月裡,天氣分了早晚,已經舒適很多了。

  婁慶雲把薛宸送回家,自己就去了大理寺,薛宸回到滄瀾苑中換了衣裳準備去給老太君和長公主請安的,沒想到老太君就先一步派人來請薛宸了,金嬤嬤親自來的,對薛宸說道:

  「少夫人,老太君和公主都在松鶴院中,姨奶奶過來了,請您過去見見呢。」

  薛宸回頭看了一眼金嬤嬤,問道:「姨奶奶?可是老太君的妹子,安陽侯夫人?」

  金嬤嬤回道:「可不是嘛。姨奶奶好幾年沒回京城了,這回是跟著安陽侯爺回來的,據說要在京城住一陣子呢。從小老太君就和這個妹妹很好,前兩天來,您和世子都在承德,沒法相見,今日老太君聽說你們回來了,就趕忙讓我過來請您過去呢。」

  「好,我換了衣服和嬤嬤一起去。」

  老太君院子的涼亭中,如今正坐著好幾個人,因為天氣有些熱,亭子裡風朗朗的很舒服,所以,老太君乾脆在亭子裡待客了。

  長公主和老太君平齊坐在上首,老太君的左手邊坐著一位銀髮老婦人,雍容華貴,並不輸老太君的氣度,她的下首坐了兩位衣著華美的婦人,看著應該是這位侯夫人的兒媳,最後邊還坐了一個挺著肚子的年輕少婦,她最先瞧見薛宸,看了看她頭上的釵飾和她的衣著,便伶俐的站了起來,並沒有行禮。

  老太君瞧見薛宸就笑開了花,對她招手道:「宸姐兒回來了,快過來,給我瞧瞧。」公主則一貫的好脾氣,走過來牽著薛宸過去。

  薛宸對老太君屈膝行禮,然後便轉身對安陽侯夫人行晚輩禮,安陽候夫人親自扶她起來:「孩子,快快請起,別客套了。」

  薛宸對她微微一笑,起來後就有丫鬟抬了椅子放到了長公主身側,請薛宸坐下。

  「這就是我那孫媳婦,慶哥兒憐她苦夏,每年夏天他們夫妻倆就去承德小住幾日,這不剛回來,我便讓她來給你請安了,你覺得人品如何?」老太君滿臉自豪的對侯夫人問道。

  侯夫人也是滿意的點點頭,說道:「果然和慶哥兒十分相得,好的很啊。」

  長公主拉著薛宸的手,兩人相視一笑,親暱的姿態不像是婆媳,更像是姐妹,看的侯夫人身後的幾個媳婦都有些稱奇,老太君對薛宸繼續介紹道:「這位是大表嬸季氏,這位是二表嬸譚氏,那位是大表嬸的兒媳萬氏。」

  三人被老太君點名,紛紛起來與薛宸行禮,畢竟薛宸是正經的一品誥命夫人,她們之中就是季氏也不過是個三品,其他更不用說了,薛宸客氣趕忙站起來與她們回禮,然後才客客氣氣的坐了下來。

  「老妹妹,我這個孫媳婦可是好的很啊。」老太君對於薛宸從來就不吝誇讚。

  侯夫人也看出了老太君對薛宸的喜歡,自然會順著老太君的話往下說去:「那是自然的,看著就是個能幹的。」

  說著話,侯夫人的眼睛便在薛宸身上轉了幾圈,最終落在了她的小腹上,薛宸只當沒看見這探究的目光,正有些尷尬的時候,那邊萬氏發出一聲驚呼,杯子拿在手上,似乎還沒喝就整杯都掉在了地上,水灑在她的襦裙之上,只見她捂著簸籮般大小的肚子,說道:「老太君,老夫人恕罪,先前他翻了個身,我沒拿穩杯子,驚著諸位了。」

  萬氏說著,便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老太君哪裡會怪罪她,趕忙問有沒有事,萬氏靠在椅背上搖了搖頭,說道:「沒事,這個時候動的是最厲害的。」

  季氏也過來看了看兒媳後,才說道:「老太君不必擔心,欣姐兒都懷第三個,前兩個都是順順當當的,這個略微活潑了些,不礙事。」

  老太君這才放心,薛宸瞧著萬氏身上都濕了,便起身走過去說道:「衣裳濕了可不好受,妹妹可願隨我去換身衣裳?」

  萬氏感激的看了看薛宸,然後又看了看季氏,季氏點頭後,她才敢站起來對薛宸屈膝道謝:「如此,便多謝少夫人了。」

  薛宸與老太君等行禮退下後,便親自帶著萬氏往滄瀾苑走去,怕萬氏不熟悉路,便出手扶著她走。

  等她們離開之後,安陽侯夫人才湊到了老太君身邊小聲問道:「慶哥兒媳婦嫁進門都快三年了吧。」

  老太君點點頭:「是啊,再過兩個月就足足三年了。」

  安陽侯夫人似乎有什麼想說的,遲疑片刻後才開聲說道:「這三年,肚子就沒個信兒?」

  老太君瞧著安陽候夫人,這才明白這位老妹妹想說什麼,笑了笑,說道:「哦,這個呀,不急,他們還年輕,有的是時間。」

  「慶哥兒媳婦兒還年輕,慶哥兒可不年輕了,我們靖哥兒還比慶哥兒小兩歲,可嫡出就生了兩個,眼看第三個就要出生了,更別說庶出的了,五六個總有了,慶哥兒這裡連一個還沒生出來,這……從前沒成親也就罷了,可如今成親都三年了,不知道老姐姐可曾讓大夫給少夫人瞧過?」

  老太君和長公主對視一眼後,才搖頭說道:「這個……倒是沒有。兩個孩子好的很,沒什麼問題的。你瞧他們才剛從承德回來,感情好著呢。」

  安陽侯夫人和身旁的季氏對視笑了笑,季氏便接著說道:「老太君誤會夫人的意思了,夫人也不是說世子和世子夫人感情不好,只是正因為他們感情好,成天在一起,三年了都沒動靜,才奇怪呢。」

  老太君聽了有些尷尬:「不至於吧。」

  「怎麼不至於,像咱們這樣的人家,子嗣是頂頂重要的,老姐姐可莫要忽視了呀。」安陽侯夫人的話讓老太君也不知道如何反駁了,只好說:

  「道理我都知道,可子嗣這種事都是菩薩給的,哪裡是咱們說要就能要的呢。」

  「這……」安陽侯夫人想了想後,又問道:「慶哥兒可曾納妾?難道妾侍這些年也沒有嗎?」

  長公主開口說道:「沒有,慶哥兒沒有納妾。」

  季氏和譚氏都嘖嘖稱奇:「慶哥兒這年紀,竟然到今天都沒納過妾嗎?這也太……」

  『不可思議』四個字,季氏終究是沒敢說出來,畢竟這裡是國公府,她們評論的是長公主的兒子,說的太過分,就怕會惹了長公主生氣。

  安陽侯夫人對老太君說道:「老姐姐,你聽我的,這事兒可不能再拖了。就算慶哥兒不納妾,那最起碼也要讓少夫人懷上,給婁家傳宗接代才是正經。從前我們府上有個方子,專治那種婦人身子不調,不孕不育的,我瞧著少夫人身子單薄了些,許是沒有好生調養所致,待會兒我便讓人把方子給寫下來,您抓了藥讓少夫人先喝三四個月,說不定調養一下,就有了呢。若是調養過後,還是不行,老姐姐,你可正要好好想想給慶哥兒納妾的事情了。」

  「……」老太君瞧著這個多年不見得妹妹,只覺得有些有心無力的感覺,她哪裡能和這位說自家慶哥兒是個什麼驢子脾氣呀,就為了女人的事情,他都在府裡鬧兩回了,余氏和玉哥兒就是最好的例子,從此之後,還有誰敢給那頭驢子找女人呀。

  不過,慶哥兒媳婦兒進門三年無子,也確實有點晚了些,這是在她面前說的,還有那些不在她面前說的,指不定該怎麼說兩個孩子呢,若是這方子有效的話,早點抱上孫子,也是婁家的福氣呀。

  當下便沒有推辭,點頭說道:「勞妹妹費心了,屆時你把方子給我,我命人煎給她服用便是了,總是調理的身子用的,喝了總沒有壞處就是了。」

  安陽候老夫人笑了笑,說道:「壞處自然是沒有的,不過,只要能生出孩子,其他的方面,女人總要多忍耐這些的。您瞧我那孫媳婦,肚子裡懷了第三胎,別提多好了。」

  長公主在一旁想了想後才說道:「那孩子看起來年歲不大,居然都生了三個了。」

  提到這個,季氏就很自豪,主動給長公主解釋道:「欣姐兒今年十六,過了年就十七了,有兩個孩子是年頭懷上,這剛生下來,年尾就又懷上了,到底是年輕,身子恢復的快,過了幾個月,這不,又懷了。」

  長公主向來說話不用顧忌什麼,直言道:「喲,那不是十三四歲就懷了嗎?這麼小的年紀生孩子,身子今後要虧的吧。」

  季氏臉上露出了尷尬的笑,隨便打了個馬虎眼兒,就坐回了位置上,譚氏站出來打圓場道:「不虧不虧,府裡的好湯好水好藥從來沒給她斷過,身子好著呢。」

  長公主也感覺到了季氏的尷尬,便沒有再追問下去。不過,心裡卻是覺得,宸姐兒就算晚兩年生也沒關係,她是過來人,生慶哥兒的時候年紀太小,宮裡的太醫給她養了好些年才把身子養好,這才又繼續生下來煙姐兒,寒姐兒她們姐妹三人,所以說,女人年紀小了生孩子,多少還是會有些影響的,要不然,宮裡的太醫也不會建議她那兩年好生調養了。

  只不過,長公主不懂的是,這安陽候夫人家裡,生那麼孩子幹什麼,年紀比慶哥兒還小兩歲,孩子都九個了,這麼多,能養的好嗎?不過,這個問題,綏陽長公主還是知道不能問的,也就自己在心中糾結一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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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
發表於 2016-6-7 21:54:46 |只看該作者
第166章

  薛宸帶著萬氏走在小徑上,隨意和她聊著:

  「你今年多大了,這是你的第三個孩子嗎?」

  萬氏小小的身子,有些單薄,有些蒼白,精神不是很好的樣子,大腹便便讓她看起來特別憔悴,看著叫人心疼。

  萬氏笑了笑,沾著胭脂的嘴唇微動:「過年十七了。我之前已經生了兩個孩子了,一個姐兒,一個哥兒,這個不知道是什麼。」

  薛宸咋舌:「你今年才十六啊?」十六就要有三個孩子了,羨慕的目光不禁落到了她的肚子上,薛宸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的,也不知道自己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肚子大起來。

  萬氏似乎感覺到薛宸在盯著她看,薛宸的個子比她高半個頭,看著就高挑很多,窄肩細腰,是男人最喜歡的身形,五官出奇的精緻,粉頰桃腮,剪瞳秋水,無論從哪裡看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肌膚又吹彈可破,萬氏不禁也對薛宸感到了羨慕,不過,也只是一時的,因為她知道,薛宸十七歲了,馬上都十八了,居然連個孩子都沒生,如今她是漂亮年輕,男人寵著她,可要等到人老珠黃了,身邊連個孩子都沒有的話,那晚年可就淒慘了,管她是不是什麼一品誥命夫人呢。

  薛宸不知道萬氏在想什麼,總覺得萬氏看自己的眼神中充滿了同情之色,想也知道,她是同情自己一把年紀了,居然還沒有孩子,可是其他事情,薛宸可以毫不介意,唯有這一件事,她真的是特別介意的,上一世她嫁給宋安堂,孩子就沒有生下來過,而這一世,她和婁慶雲都是逆天而行,哪裡還敢奢望老天賞他們孩子呢。

  讓夏珠給萬氏找了一套寬鬆的開襟褙子裝,裡面的襦裙是齊胸的,倒不妨礙她的大肚子,這衣裳還是成親的時候,她帶來婁家的陪嫁衣裳呢,也是蕭氏給她準備的懷孕服,只可惜她一直沒能用上就是了。

  將萬氏平安送到了涼亭之中,薛宸又在亭子裡陪夫人們說了些時候的話,然後才回到滄瀾苑中。

  第二天,老太君又把薛宸喊去了松鶴院,將安陽候夫人留下的藥方遞給薛宸看了看,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只輕聲的吩咐了一句:

  「這個……是安陽侯夫人留給我的藥方,說是能調理女人身子,當然了,不是說你身子不好,而是調養著些,總能更好不是。我已經讓金嬤嬤配了三十副,據說這種藥有些苦,每天早晚各喝一副,先喝半個月試試。你也不要有心理負擔,這種事兒吧,咱們控制不了,孩子都是菩薩賞的,只是……」

  薛宸立刻就明白了老太君的意思,默不作聲的收下了藥方,對老太君保證道:「老太君放心吧,您的意思我懂的,待會兒我把藥帶回去,還麻煩金嬤嬤每天去看著那些丫鬟給我煎來服用。」

  老太君看著這般爽快的薛宸,突然有些後悔了,她也許不該聽信安陽候夫人的話,這是傷了宸丫頭的心了吧。

  試圖解釋:「丫頭,你別生氣,要是不想喝,咱就不喝了。一切順其自然,多好啊。」

  薛宸看著老太君,頓時心裡五味陳雜,她實在不知道,如果再過兩年,她還是生不出孩子的話,那時候,還有何臉面面對老太君,面對長公主,面對婁家的列祖列宗……

  果斷的搖頭,說道:「不,我願意喝的。其實我也著急這事兒,只是一直不知道怎麼跟老太君您說,如今您替我要了方子,我謝您還來不及呢,怎麼會不想喝呢。」

  老太君瞧著這個懂事的孩子,欣慰的點點頭,說道:「唉,我也就是這麼一說,並沒有覺得這事兒怪你們,你可別多想啊。要是這藥實在苦的厲害,不喝也沒事兒的。」

  薛宸點點頭,心裡卻是有了別樣的決定,不管這藥多苦,只要有效,她一定會一滴不漏的全都喝下肚,不管她和婁慶雲最後能不能生,她總要替婁家盡最大的努力才行,若是努力到最後還沒有用的話,她也不會覺得太良心不安就是了。

  她和婁慶雲本就不該存在於這個世上,可兩人卻逆轉了命運,由不存在變為了存在,那麼多多少少總要受一些天譴才對,沒有孩子的確是個很嚴重的天譴。這也許就是他們兩個該承擔的命運吧。

  將藥方和六隻食盒的藥包全都拿回了滄瀾苑,金嬤嬤雖薛宸一同回來,拿著一貼藥包就帶著衾鳳和夏珠去了廚房,薛宸的生活起居全都是衾鳳和枕鴛負責的,煎藥這種事,原本應該交給她們倆做,但夏珠經驗豐富,而這藥又是老太君親自叮囑的,所以,金嬤嬤不敢馬虎,就欽點了夏珠一同前往。

  這藥是由八碗水熬成一碗水,最後一回倒出來就是藥汁了,漆黑黑的一碗送到薛宸面前,藥性大的都有些刺鼻。薛宸端著碗,看了一眼金嬤嬤,像是在詢問:這玩意兒能喝?

  金嬤嬤點點頭,說道:「女人家喝的藥都是這樣的。有點苦,少夫人捏著鼻子就喝下去了,我已經讓衾鳳給您準備好了蜜餞,喝下去吃一個蜜餞就沒那麼苦了。」

  薛宸將藥碗送到唇邊,猶豫了好一會兒後,才小口抿了抿,那苦的簡直要把薛宸的早飯都給吐出來,直接懷疑這玩兒是真的能喝嗎?

  可一旁金嬤嬤看著,薛宸也不想讓老太君太過擔心,乾脆就聽從金嬤嬤的指示,捏著鼻子將一碗藥就灌進了嘴裡,放下碗的那一刻,就拿了一顆蜜餞含進嘴裡,可依舊蓋不住那藥的苦味,那是一種苦到心間,苦到流淚的苦,簡直比黃連還要苦一百倍有餘。

  薛宸靠在那裡吃了十餘顆蜜餞之後,才感覺被苦的發麻的舌尖稍稍的恢復了些知覺,想起這種藥,她還要喝幾十,甚至幾百回,突然就生出一種生無可戀的感覺來,不知道是誰想出來讓女人喝這種藥,那簡直不是人喝的東西,為了讓女人能懷孕,就連她們首先是人的資格都給剝奪了。

  因為藥的緣故,薛宸中午都沒什麼胃口,隨意喝了兩口湯之後,就到床上去歇著了。

  晚上婁慶雲回來的時候,她正無精打采的坐在書房裡看書,和婁慶雲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了一會兒話,然後兩人便在房間裡吃了一頓晚飯。

  晚飯過後,衾鳳又端著那碗黑乎乎的藥汁過來了。

  薛宸拚命才抑制住了自己想要逃離的衝動,接過了那藥汁,卻是遲遲不敢再入口,早上喝了一碗,她就不舒服到晚上,要是再喝一碗,那夜裡也乾脆別睡了……

  但不喝又不行。

  婁慶雲還沒吃完晚飯,看著薛宸對著面前那碗東西發愁,不禁問道:「這什麼呀?黑乎乎的,酸梅湯嗎?我怎麼沒有?」

  薛宸白了他一眼:「哪是酸梅湯啊,是藥,你要喝嗎?」

  婁慶雲放下筷子,走到薛宸身旁,撫了撫她的額頭,問道:「好端端的喝什麼藥?也沒發熱啊。」

  薛宸將他的手拍開,無奈的說道:「沒發熱,是補藥。」

  「補什麼,你身子好著呢,有什麼好補的,是藥三分毒,誰沒事兒喝藥補身子呀。」

  說著,婁慶雲就要去搶薛宸手裡的碗,卻被薛宸又一次武力鎮壓:「別鬧,這是女人家喝的補藥,你湊什麼熱鬧呀。」

  這麼一聽,婁慶雲多少也能明白點了,說道:「誰讓你喝的。你沒病沒痛,也沒女人家那方面的毛病,補什麼呀!」

  薛宸越和他說話,越不想喝,就把碗放在桌面上,想著等會兒再一口氣灌下去。見婁慶雲有些不理解,她便解釋道:

  「哎呀,你別管了。姨奶奶家的孫媳婦,今年才十六歲,都生了三個孩子了,我明年就十八了,可到現在連個信兒都沒有,也難怪家裡著急了,就是家裡不急,外頭的人都替咱們急。且不說我喝了藥,咱們能不能有孩子,就算依舊沒有,這藥我也得喝,總要努力一把嘛。」

  「……」

  婁慶雲看著一本正經和他解釋的薛宸,突然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再次按住了薛宸想要拿藥的手,說道:「你喝這麼個苦玩意兒,就為了和我生孩子呀?」

  薛宸蹙眉白了他一眼:「什麼叫就為了和你生孩子呀!你是長子嫡孫,你要沒孩子,將來婁家誰來繼承?你還是趕緊讓我喝了,反正這輩子我是不會同意你納妾的,我要是身子調養不好,你這一輩子沒孩子可別怪我,手拿開。」

  婁慶雲卻是壓著碗穩如泰山的站在薛宸面前,在蘇苑手中的托盤上取了一塊溫熱的濕巾擦了擦嘴,然後才拉著薛宸的手,說道:「你跟我進來,我有話跟你說。」

  薛宸被他拉的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幸好婁慶雲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她,兩人入了內間,丫鬟們將桌子收拾完了也就下去了,獨留下那碗黑乎乎的藥汁和一小碟蜜餞,等薛宸和婁慶雲說好了話之後,再出來喝。

  婁慶雲將薛宸拉到內間,讓她坐在床沿之上,說道:「你要孩子幹嘛不和我說,非要去喝那藥做什麼呀?」

  薛宸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說道:「咱們都成親三年了,你要是……行的話,我早就有了,求你有什麼用呀。」

  婁慶雲失笑,第一次覺得自家媳婦兒平日裡再怎麼精明,可是遇到這種事卻是笨的很,知道她今天已經喝過那苦藥了,心疼不已,便也就不再打算瞞她了,說道:

  「咱們成親三年不錯,可是也沒正經的生過孩子,我比你大七歲,懂得比你多,女人家不能太早生孩子,容易虧了身子,你嫁給我的時候才十五,若是為了給我生孩子而虧了身子,那我寧願不要孩子,哪裡是咱們不能生啊,你別聽那姨奶奶胡說八道,她就喜歡兒媳,孫媳給她生孩子,可是你現在瞧見的她的幾個兒媳中,有幾個還是她兒子的原配夫人?她家孩子是多,可兒媳卻是死了好幾個了,還不都是生孩子生的,她給的藥,如論如何都不能喝,再說了,咱們又不是生不出孩子,只要你想要,我隨時都能給你個!」

  「……」

  這口氣,比送子觀音還牛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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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
發表於 2016-6-8 00:41:43 |只看該作者
第167章

  『咱們成親三年,可也沒正經生過孩子……』

  薛宸被婁慶雲這句話說的哭笑不得,這三年來的日日夜夜,他倆原來都是在鬧著玩兒啊?玩兒的也太真,太費勁了。

  婁慶雲似乎看見了薛宸眼中的懷疑,摸了摸鼻頭,似乎有些尷尬,猶豫了一會兒後,然後才彎下身子,在薛宸的耳旁低聲說了一句:「其實你能不能懷上,主要看我……我下回……弄在裡面。」

  薛宸不解的看著他,不懂他那句『弄在裡面』是什麼意思,婁慶雲面對這麼個什麼都不懂的女人,只好再次湊近她的耳朵,輕聲說了一句話,然後薛宸的臉色就逐漸爆紅起來,然後難以置信的看著婁慶雲,半晌才囁嚅出了一句:「那你這麼長時間全都……」

  後面的話,薛宸實在說不出口了,她現在真是連掐死婁慶雲的心都有了,實在不懂,問道:「可是你……為什麼呀?」

  婁慶雲在她旁邊坐下,眼珠子往別處瞥了瞥,然後才恬不知恥的說道:「額,我這不是怕你太早懷上,傷身子嘛。」

  他話雖這麼說了,可是薛宸的直覺卻告訴她,婁慶雲的這個理由有水分,在薛宸不信的目光追討下,婁慶雲才繳械投降:

  「好了好了,我說實話。怕你太早懷孕傷身子這真是一條,不過還有一條就是——我二十幾年沒嘗過女人的滋味,總得讓我……你懂的。」

  婁慶雲一句『你懂的』讓薛宸歎出一口氣,就知道他存的是這個心,突然又覺得好委屈,每晚盡心盡力的配合他,不知道為了能不能懷上孩子這事兒操了多少心,甚至懷疑是兩人逆天命的天譴,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事情居然是這個樣子的。

  不知不覺,雙眸中就噙滿了淚,鼻尖酸楚的厲害,婁慶雲見媳婦兒哭了,頓時手忙腳亂起來,摟著薛宸不住安慰:

  「怎麼哭了,別哭別哭,我錯了,我錯了,讓媳婦兒受委屈了。」

  薛宸眼角掛著淚,帶著哭腔說道:「你說你錯哪兒了?」

  婁慶雲不住的安慰她,想了想後,才說道:「我,我不該為了一己私慾罔顧媳婦兒的感受,我混蛋,我是癟犢子,媳婦兒你大人大量,就別跟我這計較了,千萬別哭,哎喲,心疼死我了。」

  薛宸被他一句『癟犢子』給逗的破了功,破涕為笑的樣子讓婁慶雲鬆了口氣,將她摟懷裡,抽出帕子來給她擦眼淚,輕聲安撫,就像是安撫一個哭泣的孩子般。

  「哎喲,瞧瞧這眼淚珠子……」薛宸以為他會說出什麼情話來,可沒想到他接下來一句:「留著在床上哭才叫漂亮呢。」

  「……」

  薛宸從他懷裡掙脫出來,粉拳對著他鋼鐵般的胸膛一頓亂砸,可人家根本雲淡風輕的沒啥感覺,反而是薛宸的手疼起來,婁慶雲抓著薛宸的手,放唇邊輕輕呵氣,說道:「別別,我又不疼,你別傷了手。」

  薛宸鍵值對這個無賴徹底沒法了,雙手來到他的臉頰上,捏著他臉頰上的肉,怒不可遏道:「我告訴你婁慶雲,給你三個月的時間,要是我三個月還是沒懷孕,那我就去找別人懷。」

  婁慶雲被捏著臉也還是一副無賴兮兮的樣子,圈過了薛宸的腰將臉拱在她的胸口:

  「別介,媳婦兒,咱有話好好說,要不……半年?半年,我准讓你懷上!」

  薛宸鐵口直斷:「不行,就三個月!三個月我還懷不上,那我不是說笑,我就去找個別人讓我懷上,你聽到沒?」

  婁慶雲抬頭盯著薛宸看了一會兒,薛宸被他那雙看不出喜怒的深邃眸子給嚇住了,立刻反省自己是不是說話太過了些。

  「三個月以後……」婁慶雲突然開口了,臉上卻還是沒有表情,薛宸也閉上了嘴,不敢說話,以為婁慶雲要出言訓她了,可沒想到——

  「成啊,既然媳婦兒這麼說了,那我三個月以後就改名叫『別人』啦。哈哈哈哈。」

  「……」

  這個傻缺!

  突然薛宸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被一股難以抗拒的力量拉著往前湊去,然後就給撲倒在了綿軟的床鋪之上,婁慶雲亟不可待的將床鋪兩邊的紗帳鴛鴦鉤子放下來,歡歡喜喜的對薛宸說道:

  「媳婦兒,咱們這就開始吧,我一定好好表現,三個月,我要不要改名,就看這三個月了,成不成?」

  「哎呀,也沒有這麼急的呀!還沒洗漱呢。」

  「洗什麼洗呀,孩子要緊,快別動了,要不然我可忍不住讓你哭了啊。」

  「……」

  不僅傻缺,還混蛋!

  ********

  一個早晨薛宸總覺得身下怪怪的,自從昨晚婁慶雲不遺餘力的演示了一下什麼叫做『正經生孩子』的步驟之後,薛宸就覺得一夜都沒怎麼睡得著,肚子裡彷彿漲漲的,不過她當然知道這只是她的差別感覺,就是有孩子也不可能這麼快的,因為昨晚她才徹底知道,婁慶雲從前到底是怎麼弄的,他每回都是最後關頭就……唉,不說了,總之很混蛋就是了。

  吃過了早飯之後,薛宸正打算把這幾天的帳看一看,可是還沒看兩張紙,金嬤嬤就來了,薛宸以為她是來監督自己喝藥,正要和她說這藥先暫時不喝,可話還沒說,金嬤嬤就說:

  「二夫人在老太君那裡哭呢,長公主也跟著哭,老太君讓我來請少夫人過去一同商量著辦。」

  薛宸從書案後走出,問道:「二夫人發生什麼事了?」

  金嬤嬤回道:「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總該和二老爺有關,我就在門外聽了幾句,說是二老爺被刑部抓起來了,應該是犯了什麼事的。」

  薛宸蹙眉不解:「被刑部抓了?二老爺?」

  這事兒可不是什麼鬧著玩兒的事,二老爺婁遠是衛國公府的二爺,做的是水師上的事情,怎麼會突然被刑部抓了?難道刑部絲毫不用顧及衛國公府了嗎?不用顧及婁戰和婁慶雲了嗎?

  匆匆忙忙的趕去了松鶴院,薛宸來到二夫人身邊,二夫人抬頭見了她,就一把抱住了薛宸,說道:「宸姐兒,你讓慶哥兒救救二叔叔吧,咱們家不能沒有他呀,這叫什麼事兒啊,好端端的怎麼會讓刑部給抓了呢。」

  薛宸連忙安慰:「二嬸您先別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太君從旁說道:「去給二夫人打水來洗臉,別哭了。這事兒一看就是給人下的絆子,要不然怎麼就他帶船出去出問題了呢?」

  薛宸問道:「二老爺船上出什麼問題了?」

  「糧草裡面夾雜毒煙,一百斤。二老爺這回往福建走了一趟,將福建所收的糧食賦稅運回京城,本來也不是他該做的事,也不知他怎麼的就跑了這一趟,如今他的船剛到京城,還在碼頭就給檢糧的官兵查出了問題,在糧草中私藏東西是大罪,更別說藏得還是毒煙了。」老太君和薛宸將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

  薛宸聽懂了,主要意思就是二老爺走了一趟不該他走的船,被人暗地裡算計了。

  婁慶雲從外頭回來,臉色亦是冷峻,見到老太君之後才說道:「二叔這回許是惹上麻煩了,右相那頭本就和咱們不對盤,他們是二皇子黨,我們是□□,如今只怕不是二叔一個人的事情了,已經上升到黨派之爭了。」

  老太君深吸一口氣後,便坐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後才蹙眉問道:「這事兒你二叔如何會做,可查出來是誰……」

  婁慶雲看了一眼二夫人,她此時已經停止了哭泣,正洗了臉在擦手,亦是目光灼灼的盯著他,婁慶雲猶豫了一會兒後才說道:「是水師參軍余慶年告發的二叔。他如今也倒戈去了二皇子黨。」

  余慶年之前是上州刺史,去年給中書省遞了摺子,請命調回京城,可京城一時沒有合適的地方安頓他,還是婁遠親自來求的婁戰,讓余慶年到他的水師都督府中任了知政參軍,原以為他會感恩圖報,可沒想到,他居然在背地裡倒戈了二皇子黨,還毫不留情的在背後給了二老爺一刀,讓二老爺成為了眾矢之的,並且在婁家開始運作關係之前,就把這事兒捅上了刑部,上達天聽,讓婁家就是想私下解決都沒法子。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婁遠這是被人陷害了,畢竟只不過是一百斤毒煙的事情,別說他沒做,就是做了,憑他婁家的關係,不用上下打點,那些官員也不敢怎麼樣,可是直接上報了刑部就不一樣了,刑部尚書的摺子一遞,就連皇上都沒法當朝包庇。

  而做出這件事的人,很快就被查了出來,餘慶年,三夫人余氏的父親,婁玉蘇的親外祖。

  薛宸的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那就是婁玉蘇終於要出手了,他是想脫離婁家,然後單獨的去做三公主的駙馬,他想憑這層關係,脫離婁家,大幹一場,要和衛國公府分庭抗禮的意思。

  而二老爺婁遠的這件事,應該就是他們打響的第一炮了。薛宸在腦中回想上一世,似乎並沒有聽說婁家二老爺因為這事兒受牽連,也許上一世的影響就不是很大吧。而余家為的可能也只是讓三房脫離婁家這個主體,並不是真的想利用這件事情把婁遠給除掉,畢竟誰都知道,憑著這事兒,根本除不掉婁遠。

  不過,不能掉以輕心的是,上一世的婁家,似乎就是在三房分家之後,一蹶不振的,可那時是因為婁慶雲死了,婁家大房元氣大傷,三房分家,只是後來補上的一刀,這才傷了婁家的根本。可這一世,婁家並沒有衰敗的趨勢,他們想再傷害婁家的根本,就沒那麼簡單了。

  不管怎麼說,婁慶雲這一世可還活著呢。皇帝依舊是他的親舅舅,太子是親表兄。

  薛宸適時站出來說道:「我覺得這事兒大家可以不必太擔心。也許余大人做的這件事只能算是在他投靠的人面前遞的一塊敲門磚,他們誰都知道憑這件事並不能將二老爺如何,所以,應該只是雷聲大雨點小的,等到對方承認了余大人的投靠『誠意』,應該就不會追著不放了。」

  婁慶雲的眼中露出的讚賞與贊同,對老太君說道:「辰光說得對,我也是這麼覺得。憑我們婁家如今的聲勢地位,誰會真的想用這一百斤的毒煙來害死我們二老爺?正如辰光說的,這件事不過是余大人的敲門磚,給對方顯示一個他投靠的誠意罷了,要怪就怪二老爺認人不清,居然著了余大人的道,不過也難怪,畢竟是三夫人的娘家,一個白眼兒狼罷了,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婁慶雲的話剛一說完,就聽見門邊傳來一聲丫鬟的喊叫聲:「二夫人,您去哪裡呀,二夫人!」

  二夫人韓氏衝動的跑出了松鶴院,老太君和薛宸同時說道:「快派人去攔住二夫人。」

  二夫人想去做什麼,大家如何能想不到呢,不過就是聽了婁慶雲的話,心裡不服氣,想去找三房討個說法罷了。這可不是什麼理智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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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8 00:41:54 |只看該作者
第168章

  二夫人走的很快,完全不理會身後那些丫鬟們的喊叫和阻止,因為誰也不敢真的碰她,她便推開了人繼續往前,沒一會兒的功夫,就到了三房的院子,守門的婆子哪裡敢攔著二夫人,全都退到一邊,有一個跌跌撞撞的跑了進去報信。

  三夫人余氏走出房門,就被一個氣勢洶洶的人影嚇壞了,二夫人韓氏不由分說,上來就給了余氏一個巴掌,將余氏打的頭都偏了過去,捂著臉難以置信,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尖聲家叫道:

  「還愣著幹什麼?沒看見她動手打我了嗎?給我攔住她,攔住她!」

  余氏的話讓三房的下人們都面面相覷,她們哪裡敢對二夫人動手啊?猶豫的時候,就見韓氏已經上前揪住了余氏的頭髮,將她拉倒在了地上,韓氏出身將門,手裡頭有些功夫,余氏哪裡是她的對手,不一會兒的功夫就狼狽不堪了。

  婁玉蘇在書房聽到了消息,趕緊趕了過來,見自家母親被韓氏壓在地上抽巴掌,趕緊過去將兩人分開,護著余氏對韓氏說道:「二嬸娘你這是幹什麼?我母親哪裡得罪了你?要讓你這樣對她?」

  韓氏打了幾下,心裡好受多了,對婁玉蘇冷冷說道:「她哪裡得罪了我?我還要問,二老爺哪裡得罪了余大人,要讓余大人這樣陷害他?如今二老爺人都被抓到刑部去了,你說我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余氏在兒子背後緩過了神,探頭說道:「韓英你別欺人太甚了,我爹是我爹,我是我,你有本事去打我爹呀,在這裡跟我逞什麼威風?二伯自己做了虧心事被人告發了,你如何就怪罪到我爹身上?就算我爹不說,自然也有旁人說,怪得了誰?」

  韓氏衝上去又要打她,卻中間夾了個婁玉蘇,他始終攔在余氏身前,不讓韓氏抓到余氏,韓氏抓不到人,只好大叫:

  「我今日終於見識到什麼叫做恩將仇報了,你現在就忘了當初來找我給你爹說情的時候有多諂媚吧?我就是瞎了眼才會相信,二老爺看在你的面子上,拉拔了你爹一把,他倒好,找到高枝兒了,就一腳把二老爺給蹬了,蹬了還不止,他還要讓二老爺去刑部受那牢獄之災,你們余家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薛宸和婁慶雲也趕了過來,婁慶雲上前將韓氏拉開,冷言掃了掃婁玉蘇,婁玉蘇渾身都僵硬了,扯著嘴角對婁慶雲露出一個難看的笑,說道:

  「大哥,二,二伯母也,也太過分了,您可瞧見了,我母親都給她打成什麼樣了?」

  婁慶雲沒有說話,而是似笑非笑的看著婁玉蘇,婁玉蘇是最怕婁慶雲這種表情的,事實上,只要婁慶雲站在他面前,他就難以自製的感到害怕,尤其是上一回還發生了綠桃那件事,在他面前被逼著做了那事兒,簡直就是他這一輩子的恥辱。

  韓氏的心情還沒有平復,見婁玉蘇還敢告她的狀,不禁又說道:「我打她,是因為她該打!吃裡扒外的東西!」

  薛宸拉著韓氏,可韓氏的力氣太大,她根本拉不住,只好求助婁慶雲,韓氏眼看著又要衝上去掀余氏,經過婁慶雲身邊的時候,被婁慶雲伸手抓了一下,就將韓氏攔住了,安撫說道:「二嬸不必如此,仔細氣壞了身子。」

  三老爺婁海正和千嬌百媚的盛姨娘走了過來,問道:「這兒怎麼回事啊?慶哥兒你怎麼也來了?」

  婁海正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走過來,臉上堆著笑容,似乎還想著打圓場,只不過,在看見他的時候,婁慶雲的臉色就冷了下來,婁海正似乎有些尷尬,不過卻也沒怎麼表現出來,在瞧見余氏那狼狽不堪的樣子時,才震驚的跑過去問道:

  「夫人,你這是怎麼了?誰把你打成這樣的?」

  余氏瞥了一眼站在三老爺身後暗笑的盛姨娘,咬著牙忍下了這口氣,然後才指了指韓氏,說道:「是韓英,不知道發什麼瘋,見了我就打,真是個潑婦!」

  的確,在貴夫人中,像韓英這樣不由分說衝上去就打的也是少數了,平日裡韓氏為人比較溫和,這回是真的被激怒了,一來是因為二老爺的事,二來則是因為覺得自己被余氏給騙了,心中實在氣憤難平。

  三老爺的臉也愣了下來,對韓氏說道:「二嫂,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咱們都是一家人,你這不分青紅皂白,衝上來就打人的習慣可不好啊,我知道二哥最近受了難,可那也是他咎由自取的,怪的了誰?你把火撒到我們身上來,算是個什麼事兒啊。你要過來道歉,那這件事就這麼算了,你要不道歉,哼,我非得告到老太君面前去,讓她老人家給我評評理。」

  韓氏看著這個男人,平日裡對二老爺別提多尊敬了,可如今二老爺不過是被暫時抓去了刑部,他的態度就發生了這樣的轉變,果然和余氏是一丘之貉,韓氏大聲說道:「好,那就到老太君面前去評評這個理!看是你們三房忘恩負義,寡廉鮮恥,還是我韓英錯怪了你們。」

  婁海正似乎就是在等著韓氏說這話似的,立刻轉身迎合道:「好,這可是你說的,走,咱們現在就走。玉哥兒扶著你母親,咱們一同去老太君面前,去祖宗牌位面前,評評這個理!見過欺負人的,可也沒見過你這麼欺負人的。仗著自己的嫡房就這麼無法無天了,咱們庶房就是這麼好欺負不成?」

  說著,婁海正便不給韓氏反駁的機會,帶頭越過眾人往垂花拱門走去,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婁海正這是打了一場有準備的仗。

  韓氏被氣惱沖昏了頭,哪裡顧得了其他的,跟著婁海正身後便去了。

  薛宸見這架勢不對,眼看著她擔心的事情似乎就要發生了,三房已經做好了要分家的準備了這是,可大房這裡什麼都還沒準備呢,不能讓他們這麼得逞了呀。

  說著就要追上去,卻被婁慶雲拉住了手,薛宸著急的回頭說道:「哎呀,你別拉著我,估摸著要出大事了,三房這是想……」

  薛宸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婁慶雲接著說了一句:「分家。」

  面對婁慶雲這般冷靜的說出了那兩個本該只有她知曉的字眼,薛宸愣住了,盯著婁慶雲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反應過來,掙開手就要追去。

  「你知道還不放手,三房這一走,還不知要怎麼連累婁家呢。」

  婁慶雲鬆開了她的手,卻是一把摟過了她,說道:「強扭的瓜不甜,他們要走,我們也沒有硬留的道理,這樣的人,早點分了,對咱們婁家沒壞處,反而是留著他們,今後還不知要做出什麼傷害族人的事情來呢。」

  薛宸被婁慶雲的態度驚呆了,可轉念一想,似乎確實是這個道理,三房要分家,她想到的只是上一世對婁家的影響,可是卻忘記了,這一世和上一世的情形根本不一樣,婁慶雲還在,婁玉蘇只是個榜眼,到今天都還沒領到正式的官職,這就說明瞭,所有事情已經和上一世不一樣了,婁家只要有婁慶雲在,婁玉蘇就算是娶了三公主,將來也不會有上一世那樣所向披靡的造化了。

  婁慶雲摟著薛宸緩緩走在花園小徑上,輕聲說道:

  「要怎麼鬧都是他們上一輩的事,跟咱們沒多少關係,咱們就不攙和了。三房這是徹底的投靠二皇子黨了,二皇子黨以右相為首,就是反太子的一幫人,今後難成什麼氣候,他們要自己作死,我還怕他們連累婁家呢,分了最好。三叔以為婁玉蘇被三公主看中了,今後就是皇家的女婿,再也不用在婁家忍受庶子的待遇了,中有他後悔的一天,他還真以為皇家的女婿那麼好做嗎?」

  聽婁慶雲提到這個,薛宸才想起來問:「對了,三公主那兒什麼時候開府已經定下了嗎?」

  「估計就是年後吧,三公主府已經建的差不多了,等年後賜了婚,她就該出宮了。」婁慶雲隨手又從□□兩旁的花枝上摘了一朵淡黃色的小花,插在了薛宸的髮鬢上,忍不住彎身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薛宸被他嚇了一跳,左右看了看,只有夏珠她們幾個低垂著頭跟在他們身後,一般薛宸和婁慶雲單獨相處的時候,這些丫鬟的眼色都是規規矩矩的,一點都不敢亂看。

  婁慶雲討好似的對薛宸笑了笑,然後又身後摸了摸她的肚子,問道:「怎麼樣,今天有沒有什麼特別感覺?」

  薛宸白了他一眼,拍掉了他的手,說道:「你就是射箭也沒這麼快的吧。」

  婁慶雲嘿嘿一笑,摟著薛宸說道:「夫人儘管放心,三個月要還沒有,我自動改名叫別人,總有讓你懷上的時候。」

  不想再和這個無賴討論這個問題了,薛宸的心思還是在松鶴院中,她直接想去看一看情況,可是婁慶雲卻不讓她插手這件事,薛宸是晚輩,就算他們真的鬧成了分家,也沒有她做主的份,乾脆就聽婁慶雲的,不去管便是了。

  看先前三房的態度,婁玉蘇和婁海正似乎都是成竹在胸的樣子,也許他們早就在私下想好了一切,就等一個爆發的機會,而韓氏今日的衝動,正好給了他們一個充足的理由,韓氏在二老爺這件事上受了天大的委屈,她是不可能給余氏道歉的,只要韓氏不道歉,薛宸相信,婁海正就一定會揪住這件事不放,到後來就完全站在弱者的方位,等同於是受了委屈,逼不得已才分家的。最後肯定還會扯出一大堆嫡庶的廢話,現在想想,這種人的確早點離開,婁家也早點解脫,如今他們投靠了余大人,等同於間接投靠了右相那一邊,今後的前途可就真不太好說了,薛宸記得上一世,婁玉蘇最後似乎並不是二皇子黨,可這一世,他是完全被婁慶雲給逼急了才匆匆做的這個決定吧。

  就像婁慶雲所說的那樣,的確是有他後悔的時候。因為今後登大寶的就是太子殿下,根本就沒有二皇子什麼事兒,他上一世能夠從容高昇,也是因為沒和二皇子黨沾上關係,可這一世嘛。

  人要作死,真是攔都攔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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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8 00:42:06 |只看該作者
第169章

  事情果真如薛宸所料想的那樣,婁海正帶領著三房的確是做好了分家的準備了。就連族裡的長老們居然也被婁海正第一時間請來了府裡。

  老太君哪裡還不清楚這一切都是婁海正算計好了的,就連族老們也已經受他調遣,隨時準備著過來替他『主持公道』,他這是想幹什麼,老太君難道還不知道嗎?可是,饒是做好了心理準備,聽到那兩個字從婁海正口中說出來的時候,她還是怒不可遏的,說道:

  「父母在,不分家,這句古話難道你不知道嗎?我還沒死呢,你就想著分家,你是要大逆不道嗎?」

  老太君拍著桌子,想要用自己的震怒,讓婁海正收回這句話。奈何,她的怒火並沒有讓婁海正感覺到害怕與退縮,反而上前一步說道:

  「父母在,不分家,的確是這個道理,只不過,兒子先前也說了,是二嫂無禮在先,她身為嫂子,不懂友愛弟媳,不由分說,便衝上去毆打,這樣的女人,難道母親還要偏袒於她嗎?若真是如此,那也太叫兒子寒心了,自古嫡庶有別,兒子自知並不是母親親生的,故平日裡也不敢奢求母親能一視同仁,可是,這回二哥的事情原不幹我們的事,就算他和我的岳父有瓜葛,那也是他們之間的事情,又與我們何干?二嫂這般蠻橫,不就是仗著自己的嫡房,有母親護著嗎?嫡房是人,我們庶房也是人,嫡房有慶哥兒出息,可我們庶房還有玉哥兒呢,我們玉哥兒爭氣的很,自己考中了探花郎,慶哥兒當年就算是解元又如何,他並未參加殿試,故而在這方面,咱們玉哥兒就是強過慶哥兒的吧,學問好,人品高,卻因為我的關係,一直被人以庶子相待,母親若是要偏袒嫡系,那我也沒有辦法,就此分家,一了百了,也算是您全了您對我們的愛護吧。」

  老太君氣得心口發疼,她自問一碗水端平,從未想過什麼嫡庶有別的問題,可如今卻被他這樣當面指責,實在是冤枉的緊,又覺得平日裡自己的寬容太不值得了,所以才養的這些白眼狼這般囂張咄人,委實可惱。

  順過了氣後,依舊試圖和他講道理:

  「三房有出息,這是誰都沒有否認的,我什麼時候否認過三房的功績了?玉哥兒有出息,老太婆我也沒有少過他什麼吧?你哪兒來的怒氣?更別說,玉哥兒的探花,你以為,就是因為玉哥兒的才學嗎?還不是皇上看在慶哥兒當年沒有參加殿試的份上,想借此機會抬一抬咱們婁家罷了,你好歹也是入朝為官的,這點道理難道還不懂嗎?或者說,你根本就懂,只是不想承慶哥兒的這份情,可你就是不承情,這也是事實,你們父子是想忘恩負義嗎?何必找其他什麼藉口呢?」

  婁海正聽到老太君最後的幾句話說的有些不客氣了,看了看一旁的族老們,族老們全都收了他的銀錢,並且也得到了婁海正應有的承諾,一個個的居然也向著婁海正說話。

  老國公的族兄太老爺站出來替婁海正說道:

  「我看著事兒啊,老三說的也不無道理,他終歸是庶出,若是玉哥兒跟著他這個庶父,將來總難有好前程,還不如就此機會,老太君您高抬貴手放了他們,讓他們在外面自立門戶,將來玉哥兒飛黃騰達,自然不會忘了老太君您的好。」

  老太君瞧了一眼這位老太爺,又看了看始終站在嚶嚶哭泣的余氏身旁的婁玉蘇,終於歎了口氣,說道:「我道你們這般做是為了什麼,原來是為了這個。」

  這三房的最終目的已經暴露出來了,他們就是想著搭上三公主那條線,上回她和長公主被皇后宣入宮中,為的就是三公主和玉哥兒的事,當時羅昭儀倒是說了一句:可惜是個庶房嫡子。

  許是這句話就這麼傳到了他們的耳中,這才有了此叛變之心。這人心一旦起了判心,那就再難收回了。只是,老太君到底上了年紀,對於分家這種事情並不樂見,婁家向來都是以禮傳家,以德服人,她安泰了一生,沒想到晚節不保,居然老了還被這個庶子擺了一道,他倒好,分家出去另立門戶,說不出的恣意瀟灑,可是人家卻會說她這個嫡母苛待庶子,致使庶子離門,尋常人家便是這樣,庶子原就該依附著嫡系,受嫡系照料,可如今他們連這份照料都不需要了,那很可能就實在嫡房受到了難以忍受的苛待……

  「你走了倒是痛快,可曾想過旁人會怎麼說我們婁家?你今後,還打算做婁家子孫,來拜婁家先祖嗎?若是還想來,那就趁早死了這條心,只要我在一日,你們這分家的事就不許再提。」

  老太君一拍桌子,餘威震怒。

  婁海正還想上前說話,卻聽外頭傳來一聲怒喝:「他要走,就讓他走好了!我們婁家沒有這等忘恩負義之人!」

  婁戰從外頭走入,滿身的行伍戾氣,畢竟是在戰場上殺過人的,週身煞氣甚濃,平日裡神態平和時倒瞧著不怕人,可如今他冷著臉,倒真有幾分凶神惡煞的意思了。

  婁海正對這個大哥也是又怕又恨,一如婁玉蘇對婁慶雲那般,自卑中帶著不甘心,就因為自己是庶房,所以家中所有好的資源全都讓給了這個嫡房大哥,若是他能出去另立門戶,並且跟著右相和二皇子,今後說不定就能成就一番震天的功勳,到時候,他倒要看看,婁戰拿什麼來瞧不起他。

  越想越覺得分家這事兒勢在必行,若是不分,婁家對他來說始終就是罩頂的烏雲,參天的塔蓋,怎麼他都飛不高,跳不遠,一輩子都要寄人籬下,苟延殘喘,與其這樣憋屈一世,還不如就聽了岳父的建議,另覓一片海闊天空的好。

  婁戰的到來讓老太君終於找回了些主心骨,可是婁戰的話卻又讓她難以接受,正要開口,卻被婁戰截過了話頭,說道:

  「既然要分,那就分的徹底一點,你也知道自己是庶房,婁家的產業,再怎麼樣都分不到你手中,你能拿走的只有你姨娘當年留給你的東西,另外還有一份老國公留給庶子的單份銀錢,其他的你都拿不走。」

  婁海正聽了婁戰的話,當場也就愣住了,好半晌才舔著唇,艱難的在婁戰面前說道:

  「就算我是庶子,也不該只拿這麼一點吧。我是三房,我代表的是婁家三房一脈,家中產業不說我得四分之一,但最起碼也不該只有大哥所說的這麼一點,公中產業怎麼樣也要分我一些才是啊。」

  婁戰氣定神閒的坐在了老太君身旁,說道:

  「憑什麼公中的產業要分你?更何況,你以為咱們府的公中還有多少產業?當年老國公還在的時候,就已經替我分好了,既明是長子嫡孫,理應繼承婁家所有產業,更何況他還是皇族血脈,長公主的嫡長子,當年我將公主娶回府中的第一個條件就是將婁家的產業全都由既明這個長子繼承,這可是有老國公親筆遺信為證的,你是庶子,原本就分不到什麼,更別說拿你那個兒子來和我這個兒子比了,我兒子是什麼出身,你兒子又是什麼出身?想跟我們平分家產,你憑的又是什麼?」

  婁戰的這番話說的那是極其不客氣了,可是卻又霸氣的讓人無從反駁,因為,誰也不恩能夠否認,他說的就是事實,婁慶雲的出身那是金枝玉葉,長子嫡孫,婁玉蘇算什麼?自然沒法和婁慶雲相比了,當初皇上屬意讓給長公主開府,讓婁戰做駙馬,只不過,婁戰是婁家的長子,當時老國公就沒肯,一番較量之後,先皇才決定讓長公主嫁入國公府,她生的長子繼承一切,那是誰也沒法改變的,畢竟,這個長子還沒生下來,內府就已經擬好了世子的位分,甚至未來國公的位分,也許先皇都已經替他擬好了也說不定。

  這樣金尊玉貴的人投過來,難不成還要和庶子所出的孩子去搶奪家中產業不成,別開玩笑了,少爺他可沒那個時間。

  婁海正氣得鼻孔冒煙,對族老使了個顏色,族老雖然害怕婁戰的聲威,可是卻也料定他不敢當眾對族老如何,便硬著頭皮說道:

  「這個,我說兩句啊……」

  婁戰不言不語,就將腰間的佩刀重重的拍在了桌面上,嚇得族老一個激靈,將要說的話,完全嚥下去,再不敢開口說一句話。

  婁海正知道,這個大哥態度強硬的時候,那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他再多說什麼都沒有用了,如今他已經是騎虎難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就算他現在拋下臉皮,想和婁戰和解,估計婁戰都不願意了。

  既然如此,婁海正便一不做二不休,咬牙答應了婁戰的條件,以最最低廉的成本,達成了這一分家的協議,由族老們見證。

  婁玉蘇其實還是想讓父親再繼續堅持一段時間的,最起碼再要些東西過來,雖然他們有了退路,可是若沒有足夠的錢財傍身的話,那還真就不如待在婁家,一切全都由公家奉養了,只是想起了日前他與三公主幽會時,三公主說的話,羅昭儀是真的有些嫌棄他庶房嫡子的身份,若是婁海正不和婁戰分家,那麼他這輩子就都是庶子,連帶的,他都沒法趾高氣昂的說自己是嫡子,只不過,在他的想法中是,家要分,但東西也得分,憑著婁戰的氣勢,府裡有四房,每房得四分之一是不可能了,可即便不是四分之一,也得分些實在的,盈利的好產業給他們才行,要不然,等他們出去之後,沒有足夠的奉養可怎麼行呢。

  他會這麼想,婁戰自然也會這麼想,只不過,婁戰想的是,既然要分,那你們就滾,分了家,佔了便宜,還想要產業?門兒都沒有!讓他們自己好好的去想想,到底這個決定是對還是錯。只可惜的是,就算今後他們發現了這個決定是錯的時候,也再也回不來就是了。

  婁家可不是你們想走就走,想來就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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