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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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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7 21:50:02 |只看該作者
第150章

  轉眼又到了薛宸最怕的夏季,今年因為府裡事多,所以,薛宸和婁慶雲也只去了承德十幾日,便就回來了。不過這十幾日錯過了整個夏季最熱的時候,薛宸已經感覺好受許多。

  過了夏季之後,婁家就要正式開始準備婁映寒婚禮上用的東西了,都是薛宸和長公主一手包辦,長公主事無鉅細,什麼都要自己過眼看了才放心讓匠人去做,薛宸就跟在她後面打下手,日子倒也過的快。

  這日薛宸和長公主為了寒姐兒回門那日要一起帶去夫家的金餅去了一趟金樓,確定了花紋樣式,薛宸又帶長公主去德勝樓買了三份八寶醬鴨和泡椒蹄膀回去,準備給老太君送去一份,泡椒蹄膀要的是微辣,別看老太君一把年紀了,可是口味可一點都不清淡,上回婁慶雲買回去的蹄膀自從被她截胡之後,她就經常讓買的時候,都要帶一份給她。反而是長公主和國公對口味重的東西不感興趣,衛國公婁戰更是一點辣都不能吃,長公主能吃,但是卻覺得對保養不好,所以每回都是淺嘗即止,給他們一份小量的就夠了,而薛宸和婁慶雲兩人則是那種無辣不歡的,自然少不了這個了。

  婆媳倆有說有笑的從馬車中走下,長公主摟著薛宸的胳膊,那樣子別提多親暱,兩人先把老太君的那份吃的送去了松鶴院,老太君果然樂得開懷,特意命人去取冰鎮的酒水,準備大快朵頤一番,沒有留薛宸她們一起吃,婆媳倆只好識趣的出來,長公主讓薛宸直接回滄瀾苑就成了,薛宸說送她回擎蒼院。

  到了擎蒼院門口,就看見長公主的貼身宮婢寶鵑和蟬瑩居然在門口焦急的等著,看見長公主和薛宸,兩人便跑了過來,欲言又止的樣子讓薛宸很是疑惑,問道:

  「怎麼了?院子裡有客人?」

  寶鵑點了點頭,說道:「是,國公帶了兩個客人回來。」

  長公主一聽,便想進去,說道:「哦?是什麼客人?國公今日回來的倒早,正巧我在外面買了些吃食,你們拿去廚房,中午留客人在府裡用飯好了。」

  兩個婢女對視一眼,最後由蟬瑩開口說道:「公主,只怕這兩個客人,不僅僅是要留在這裡吃飯了。」

  長公主不解的看著她們,然後便往院子裡走去,薛宸喊住了欲隨公主一同入內的蟬瑩,問道:「來的誰啊?這麼神秘?」

  蟬瑩看了看裡面,確定公主走遠後,才對薛宸說道:「回少夫人,來的是兩個女人,一個寡婦,一個姑娘。那寡婦是……」

  蟬瑩不好意思明說,湊近了薛宸的耳朵,輕輕的說了兩句話,薛宸就瞪大了眼睛看著她,眉頭都蹙了起來,問了句:「不會吧。」

  蟬瑩沒有繼續說話,而是轉身疾步跟著寶眷她們進去。

  薛宸讓夏珠她們帶著食物先回去,自己則也跟著進了擎蒼院中,在門口稍稍的探頭看了看,就看見一個女人的裙擺,素色百褶裙,腳頭在薄紗底若隱若現,足見秀氣,順著裙擺向上望去,姣好的身段,長髮披肩,側身坐著,背影無限美好,梳著嬌俏可人的元寶髻,頭上沒什麼珠釵首飾,只戴著一朵小白花,素淨的好像家裡死了人似的……想起蟬瑩說來的是個寡婦,薛宸就有點明白了,繼續往前探了探身子,看見那側身而坐的女子側臉,不說傾國傾城,倒是花容月貌,年紀看起來有十五六歲的樣子,她的對面坐著的一個女人才是另薛宸大開眼界的,那等容貌,就算是四十好幾了,卻也難掩其姿容,保養的不算好,最起碼皮膚並不如長公主細膩白皙,不過,正因為如此,她看上去比長公主多了幾分堅韌和冷然,週身散發著高傲的氣息,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還能這樣驕傲冷然的可不多啊。由此可見,這個女人年輕時得多冷傲啊。

  薛宸大半個身子都探進了門,連坐在上首的婁戰都看見了,將手裡的茶杯放下,說道:

  「進來吧,躲著做什麼。」

  薛宸猛地一回身,然後便整理了一番儀表,端莊又磊落的走進了花廳,一老一少,兩個女人同時轉頭看她,老的那個似乎對她並不敢興趣,小的那個還行,最起碼自從薛宸進門開始,她的一雙眼睛就沒有從薛宸身上挪開。

  薛宸在婁戰面前行了個禮,然後就退到公主身後去了。

  婁戰似乎對那個冷若冰霜的老女人很客氣,不等她問就對她解釋道:「這是我的兒媳,年紀和杏姑一般大,性情好的很,將來你們住在府裡,杏姑可以隨時去找她玩耍,辰光啊,快來見過崔夫人。」

  薛宸被點名之後,趕忙就上前給崔夫人行了個禮,崔夫人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髮鬢上那支金鳳簪上,原本是想生受薛宸禮儀的,最後竟然還站起身來,給薛宸回了個禮,薛宸對溫婉一笑,原本就靚麗的容色變得越發妍艷,國之牡丹不過也就這容色了,只聽薛宸說道:

  「崔夫人好,我叫薛宸,您可以稱我為宸姐兒,今後有什麼事都可以來找我。」

  先前婁戰話裡既然說了『今後你們住在府中』,那就說明,這兩個女人今後的去向,特意讓薛宸上前和她們相認,也就是要讓薛宸照看著她們的意思,薛宸哪裡會聽不懂,直接領了命令。

  婁戰滿意的撚鬚點了點頭,和聰明的兒媳說話,就是好,不多話,肯做事。

  薛宸退到了公主身旁,發現公主的臉色從剛開開始就不是很好,一句話不說也就罷了,還難得陰沉著臉色,這對於好客又溫柔的長公主殿下來說,可是少之又少的情況了,想起先前蟬瑩在她耳旁說的話,薛宸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那個崔夫人身上,蟬瑩說,這崔夫人年輕時和婁戰有過一段情,算是婁戰的初戀情人,只不過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她嫁給了婁戰麾下的一名副將,而婁戰也從戰場回來,娶了長公主,而坐在崔夫人對面,被婁戰稱之為『杏姑』的,眼睛一直沒從薛宸身上離開的女孩兒,應該就是崔夫人和那個副將生的女兒了。

  看長公主的這種表現,薛宸幾乎能夠斷定,蟬瑩說的煞有其事,而且婁戰和崔夫人的那段情,似乎對長公主的影響頗深,從前必定宣出於口,人盡皆知的,要不然公主也不會這樣在意了。

  到後來的談話間,公主依舊一句話都沒有說,薛宸倒是被婁戰拎著說了兩句,言談間,薛宸才知道,原來崔夫人的丈夫——鎮守邊關的崔榮將軍前不久去世了,家裡沒有其他親人,崔將軍去世前給婁戰寫了一封信,讓他看在同僚共戰多年的份上,代為照料崔夫人母女,婁戰重情重義,自然允了,收到遺書之後,就馬不停蹄的派人去了邊關,將這對母女接進了京城。

  看樣子,是要在國公府中常住了。

  崔夫人本名叫做殷瀟瀟,崔小姐閨名為素心,小字杏姑,今年十六歲,據說在邊關有一個定過親的人家,只是崔將軍去世之後,那戶人家就覺得她們孤兒寡母的沒了靠山,不加猶豫就給退了婚,以至於崔素心至今還未找到人家。

  婁戰是個恩怨分明的人,聽說了這等惡事之後,便不假思索的對崔夫人說道:「杏姑的婚事你就放心吧,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杏姑這麼好的姑娘,還怕在京城找不到好姑爺嗎?辰光啊,這事兒交給你,你就負責給杏姑……」

  婁戰還沒說完,就被長公主給打斷了,難得見她鐵著臉對國公說話:「宸姐兒才多大年紀?她自己還是個孩子,這幫人說媒之事如何就落到她身上了?」

  公主一開口,薛宸就跟著點點頭,說道:「啊對,父親要我負責崔夫人崔小姐的生活,我義不容辭,只是這說媒一事,我還真不知道該做什麼。」

  薛宸早已認定長公主為婆母,她自然不會捧著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讓自家婆母不高興了,能推就推,畢竟說媒這種事情,做好了皆大歡喜,做不好……那可是會招人記恨的,典型的吃力不討好,薛宸才沒那麼傻呢。

  婁戰被長公主截了話頭,有些尷尬,對崔夫人笑了笑,然後才轉頭看著公主,說道:「成啊,辰光不會,那就交給你好了,我和崔榮是老戰友,早年在戰場上,他還給我擋過刀呢,生死之交,他的遺孀總要照顧到的。」

  長公主被怨恨沖昏了頭,立刻就想站起來和婁戰頂撞,卻被薛宸按住了肩頭,不動聲色對她搖了搖頭,長公主才洩氣的坐下,將身子背對著婁戰,表達出她此刻內心的極度不爽。

  婁戰摸了摸鼻頭,對崔夫人又是一笑,說道:「公主這就是答應了,你們就放心吧,安心在府裡住下來。」

  崔夫人帶著崔小姐站起身來,對國公和公主就要跪下行禮道謝,國公擺擺手,說道:「好了好了,咱們也是老相識了,這些俗禮,今後能免則免。我讓人先帶你們去客房洗漱,等明日辰光給安排好院子之後,你們再從客房搬去。」

  崔夫人冷若冰霜的嘴角對婁戰彎起了一抹不怎麼看得出來的笑,又對著公主的方向屈了屈膝,然後才帶著崔小姐轉身走到門口,兩名丫鬟候在門邊,就要帶她們出去。

  婁慶雲從垂花門走入,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臉色不是很好,眉頭蹙著,只顧著埋頭走,上了石階才看見往下走的崔夫人母女,驟然停下腳步,盯著她們看了一眼,主院的下人們給婁慶雲請安,一聲世子讓崔夫人母女醒悟過來,趕忙屈膝請安,婁慶雲擺擺手,就走上台階,進門之後對婁戰問道。

  「來客人了?誰啊?」

  之後主院花廳中說的話,崔夫人和崔小姐就沒有聽見了,崔小姐就是從石階走到垂花門的那麼一點距離,足足回了四五次頭,似乎還沉浸在先前第一眼看見那位威武世子的衝擊裡面,這世間,竟然真有如此俊逸不凡,仿若謫仙般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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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7 21:50:18 |只看該作者
第151章

  婁慶雲進來之後,發現母親的表情不對,然後眼珠子就轉到了薛宸身上,薛宸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衛國公婁戰,婁戰則不理會兒子,上趕著去到公主身邊,說道:

  「生氣啦?」

  綏陽公主將身子轉過去,婁戰看了一眼薛宸,薛宸立刻明白,離開了公主身邊,去和婁慶雲站在一起,夫妻倆就在一旁看著兩人竊竊私語的膩歪,也不知道婁戰說了些什麼,綏陽公主就沒繃住笑了出來,笑出來之後,又有些後悔,在婁戰的肩膀上錘了一下,然後橫了他一眼,說道:

  「我不與你說了,反正你別讓她到我眼睛前頭晃就成,我不喜歡她。」

  婁戰笑了笑,說道:「我知道你不喜歡她,會跟她說的,她如今死了丈夫,崔榮又是我昔年好友,臨死前還寫了信來託付我,這份情誼,我總不能不顧吧。咱們府上這麼大,就是讓她們母女占一處院子也不妨事,不過是多個灶頭罷了,等以後杏姑嫁了人,瀟瀟不也會跟著她去女婿家嘛。」

  說到這裡,公主就打斷了他,說道:「不許你叫她瀟瀟,還有她那個女兒,我也不會替她操辦婚事的,當初我和你成親沒多久,她那時候早已嫁做人婦,可偏偏還不安生,連夜來會你,別以為我不知道,若不是看在你沒受她引誘的份上,我也不會容她到今天。」

  薛宸正在喂婁慶雲吃香蕉,乍一聽到婁戰的八卦,兩人都豎起了耳朵去聽,尤其聽到公主說『連夜來會你』的時候,婁慶雲的半個身子幾乎都要探過去偷聽了,被薛宸給拉了回來,婁戰回頭瞪了兩個小的一眼,兩人就趕忙收回了目光朝天看去,薛宸的香蕉差點就喂到婁慶雲的鼻孔裡去了,回過神來時,兩人也相視一笑。

  婁戰在綏陽公主面前也是沒什麼架子,又是哄又是騙的,半點都沒有外頭國公的威嚴,薛宸偷偷瞧了幾眼,然後又瞥向婁慶雲,終於知道婁慶雲這死纏爛打的性子遺傳的誰了。

  婁慶雲對上妻子疑惑的目光,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不明就以的他也隨手也摘了一根香蕉遞給薛宸,討好似的笑了笑,薛宸就沒忍住笑出了聲。

  就因為薛宸的笑出聲,讓婁戰意識到哄老婆的時候,不宜讓這兩個孩子在場,頗有威嚴的回身看著他們,然後用下巴比了比門外,逐客的意思不要太明顯。

  婁慶雲本來是不以為意的,是薛宸生怕打擾了他們,這才拉著婁慶雲走了出去,剛剛跨出門檻,薛宸回頭看了一眼,就瞧見婁戰腆著一張臉又湊到綏陽公主面前去了。

  兩人手牽手就回了滄瀾苑,一路上薛宸把崔夫人的事兒全都告訴了婁慶雲,婁慶雲也被婁戰和崔夫人的關係嚇了一跳,顯然從前他也不知道這裡面的情況。

  回房之後,薛宸換了一件居家常服,然後讓夏珠她們把今兒她在外頭買的兩樣菜切好了拿進房,又上了一壺冰鎮果釀,然後夫妻倆就打算在房裡好好的享用一頓晚飯了,可沒想到兩人還沒動筷子,就有兩個主院的丫鬟來請他們過去,說是婁戰在飯廳裡設宴,替崔夫人和崔小姐接風,可公主有些不舒服,不願作陪,國公單獨招呼女眷有些不方便,就想著拉他們作陪。

  看了看桌上剛剛擺好的菜餚,夫妻倆雙雙歎了口氣,婁慶雲更是把已經吃到嘴裡的一塊八寶醬鴨都吐了出來,用帕子擦了擦嘴,喚夏珠和蘇苑端水進來,兩人都洗了手後,才不情不願的往主院走去,婁慶雲都要走出滄瀾苑門了,還轉過去對夏珠說道:「去把菜都溫在鍋裡,我和夫人晚上回來當夜宵吃。」

  夏珠看了一眼薛宸,薛宸點頭後,她才領命退下。

  去到住院的飯廳之後,就看見崔夫人和崔小姐都已經落座,崔夫人和婁戰坐的隔著一個座位,旁邊開空著好幾個座位,婁慶雲拉著薛宸的手進去,自己靠著婁戰,薛宸靠著崔小姐。崔夫人見了婁慶雲要站起來行禮,婁慶雲抬抬手,便讓崔夫人坐下了,從頭到尾也並沒有和崔夫人打招呼,就從一旁伺候的人手中取了只碗放到薛宸面前,說道:「還愣著幹嘛,不是吃飯嗎?」

  丫鬟們這才開始魚貫而入的伺候,婁戰瞧著兒子臉色不好的樣子,乾咳了一聲,說道:「這位是崔伯伯的夫人,崔伯伯你還記得嗎?」

  婁慶雲又拿了雙筷子塞進薛宸手中,然後自己也拿了雙,目光在桌上掃了一眼,便夾了一塊肉放到薛宸碗裡,這才說道:「崔伯伯,就是那個左禦都尉將軍崔榮崔伯伯嗎?」

  婁戰點頭說:「是啊,正是他。」

  婁慶雲這才將今晚的第一個正眼落到了崔夫人身上,點了點頭便算是執禮了,原本以婁慶雲的身份,實在沒必要給崔夫人行禮就是了。

  「崔伯伯日前不幸亡故,給我寫了封遺信,讓我要好好照顧崔夫人和崔小姐,今後她們就住在咱們府上。崔夫人不僅是崔伯伯的妻子,也是我恩師的女兒,我和她是舊相識,早有交情,你今後出入都注意著些,知道嗎?」

  婁戰說完這麼多話,婁慶雲都沒有正經看他一眼,一個勁的替薛宸布菜,還是薛宸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下,他才恍然大悟,轉頭看向了婁戰,冷冷淡淡的說道:「嗯,知道了。吃呀,看我做什麼。」

  薛宸瞪了他一眼,婁戰知道兒子定是聽說了什麼,所以心裡正不痛快,又不想在客人面前和他發生爭執,於是就把話題轉到薛宸身上,說道:

  「辰光啊,明日別忘了給崔夫人她們娘兒倆安排院子。」

  薛宸放下筷子,恭敬的看著婁戰,婁慶雲可以對自己老子無禮,但是她可不能對公爹無禮,點頭說道:「是,明日一早我便派人安排。」

  點點頭,婁戰便舉起了手裡的杯子,說道:「咱們都是舊相識了,也不用那些虛禮,乾了這杯,便算是替你們母女接風洗塵了。」

  崔夫人舉起酒杯與婁戰隔空比了比,然後便冷若冰霜的抬袖子,遮著喝下了,然後才開口說道:「如此便多謝三哥了。」

  神情要多冷傲就有多冷傲,可是她既然開口喊了婁戰『三哥』,那就說明她是想讓婁戰憶起往日情分的,可偏偏態度又十分冰冷,最關鍵是,婁戰似乎毫無察覺,就圍繞『三哥』這個話題,和崔夫人說了很多連婁慶雲都沒有聽過的往昔趣事,兩人的談話,聽著就像是舊相識,因為他們說的好些人名和地名,這些小輩都未必聽說過。

  不過,薛宸才不會去在意這些,聽不懂他們說的人是誰又有什麼關係呢。反倒是對崔夫人這個人展開了些好奇,別看她對婁戰始終冷冷淡淡的,可是每說一句話,都能叫婁戰憶起往昔,繼而說上一大堆想當年的事,可以看的出來,崔夫人是個相當自傲的人,年輕時必定追求者眾,而婁戰也許就是那眾人間的其中一個,所以崔夫人即便多年後,落魄至此,也依舊能端著這樣的傲骨和婁戰這個國公平起平坐的談論往事。

  薛宸一邊吃飯,一邊看了一眼婁慶雲,那一眼夾雜著很多意思,不過最明顯的一條就是:原來你爹從前喜歡這個調調。

  婁慶雲尷尬的笑了笑,然後又給薛宸添了幾回菜,弄得薛宸直搖頭說吃不完。

  一桌兩對都各自說話互動,唯有崔小姐一人落單,偷偷的瞥了婁慶雲好幾眼,只覺得一顆心都快緊張的要跳出嗓子眼兒了,瞧著他的舉手投足,一顰一笑,她幾乎能感覺到他待人的溫柔,只可惜,他這溫柔是對別的女人,若是他能這般溫柔的對待自己,哪怕只有幾天,崔小姐覺得這輩子都沒白活。

  有些不甘寂寞,舉起了手邊的一杯果釀,對薛宸說道:「我敬世子夫人和世子一杯,今後要麻煩你們照顧了。」

  崔小姐一開口,婁戰和崔夫人的談話就結束了,看向了他們,薛宸抬眼瞧了瞧崔小姐,拿起杯子,和她碰了碰,說道:「沒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崔小姐儘管住下便是。」

  說著便將杯子放在唇邊點了點,意思了一下,誰料崔小姐卻是不喝,反而一雙秋瞳盯著婁慶雲,聲音略帶嬌羞的說道:「世子,我敬您一杯。」

  婁慶雲正在剔魚刺,還沒說話,就聽崔夫人對崔小姐喝道:「杏姑,不可沒規矩,女孩兒家家沒個矜持,世子如何會跟你一個小丫頭喝酒,坐下。」

  薛宸看著崔夫人訓女,心道,這句話一定是崔夫人來了婁家以後,說的最長一段話了。見崔小姐尷尬,低著頭不說話,薛宸收到婁戰的眼神指示,趕忙打圓場道:

  「崔小姐實在不必客氣,世子他成天不在家,你要有什麼事,找我也是一樣的。」

  至此崔小姐才勉強坐了下來,不過,一雙眼睛始終沒有忘記越過薛宸,偷看婁慶雲就是了,過了一會兒後,崔小姐才又主動和薛宸攀談,說道:

  「世子夫人不過比我大一歲,竟然能在府裡管家了嗎?真是令人佩服。」

  薛宸哪裡聽不出來她話裡的意思,不就是想套些她的話嘛,知道她想聽什麼,薛宸便和善的謙虛說道:

  「崔小姐說笑了,我哪裡有什麼本事管家呀,不過是安排些小事罷了。」

  聽了薛宸說這個,崔小姐便點了點頭,滿意的垂下目光,說了句:「哦。能夠替公主管些小事,那也很厲害呢。」

  薛宸但笑不語,沒有接過崔小姐的話頭,崔小姐便也不好再繼續問什麼了,一頓飯吃的七上八下,小鹿亂撞的。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隨母親來京城會遇上像婁慶雲這樣極品的貴公子,這個男人無論是從相貌還是身世來看,無疑都是一等一的,偏偏不巧的是,這樣完美的他,居然已經娶妻了,而且還娶了個容貌身段樣樣出色的妻子。

  崔小姐看了一眼薛宸,只見她粉頰桃腮,五官靈動,一雙黑亮的剪瞳配上深厚的雙眼皮,怎麼看都有一種攝人心魄的美,別說是男人了,就是女人看了,都不免心動。若要從這樣一個女人手上搶男人,看來靠臉是不行的,那除了靠臉之外,她還能靠什麼搶走這個男人呢?

  崔小姐在腦中胡思亂想著,倒不是說她現在真的想要去搶別人的相公,只是瞧見了特別優秀的男人,心裡控制不住臆想罷了,不過,崔小姐自信的是,她雖然沒有她的母親那般漂亮美麗,追求者眾,可是她自然也有一套吸引男人的方法,原本她在邊關是有一份姻緣的,自從她們接到婁戰的回信之後,她娘就果斷替她退了親,是存了心讓她到京城來,另外配一個高門子弟的。

  母親說過,婁戰年輕時對她情根深種,頗有情義,在她的婚事上,只要她開口,婁戰就一定會替她找一戶好人家,婁戰是衛國公,認識的人非富即貴,隨便哪一戶都能比邊關劉家要強,崔小姐又兀自灌了一杯酒,暗自想道,如果要娘親跟婁戰提,讓她做婁慶雲的妾侍,不知道能不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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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飯後,崔夫人和崔小姐回到了客房之中,在丫鬟們的伺候下洗漱完畢,母女倆暫時還睡在一間房中。崔小姐坐在梳妝台前梳理頭髮,不住的打量房間內奢華的裝飾,這只是個客房就這樣華貴逼人,這若是各個住院的臥房,該是何等富貴啊,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玉梳子,若不是這回跟著母親來到京城,她真的是沒想過,有一天,居然能用這種漢白玉的玉製梳子來梳頭,可見衛國公府是真富有。

  崔夫人則站在床前解著腰上的束帶,特別特別長的一根布條,將腰腹收的如少女般纖細,鬆了布條之後,崔夫人坐在床沿上呼氣,崔小姐回頭看了母親一眼,終於忍不住問道:

  「娘,我瞧那國公對您似乎還是舊情未忘的樣子呢。」崔小姐知道母親性格冷淡,也不與她親暱,便沒有廢話,直接開口說道。

  崔夫人將腰間的帶子卷在一起,勾起唇角笑了笑,沒有回答女兒的這個問題。不過似乎也想起了當年的一些事情,嘴角帶著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卻依舊不減冷傲。

  崔小姐看著這樣的娘親,也不敢和她多言,在她的印象中,娘親從來都是一個活在自我世界中的女人,爹爹對她特別好,生活中幾乎事事都順著她,為了給她最好的一切,常常拼了命去做事,可饒是如此,娘親對爹爹卻還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不單單是對爹爹愛理不理,娘親對誰都是愛理不理的,像今天這樣和衛國公說這麼長時間話已經是難得了,崔小姐心裡明鏡兒似的,從前娘親嫁給爹爹之後,必定是後悔的,等到婁戰當了衛國公,娶了長公主之後,她一定更加後悔,只不過米已成炊罷了。

  如今爹爹的死給她創造了一個機會,讓她在收到婁戰的回信時,竟然高興的笑了起來,那時候府裡還在辦爹爹的喪事。

  所以,對於這個娘親,崔小姐是真心的尊敬不起來,旁的人也許會被她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欺騙,可是作為她的女兒,崔小姐看的十分透徹,她的母親根本不是不食人間煙火,她只不過是用冷傲來偽裝自己,偏偏這世上就是有很多男人吃她這一套,比如說她爹崔榮,比如說衛國公婁戰。

  她娘明明心裡想要的很,可是表面上卻偏偏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裝的像仙女仙姑,可骨子裡卻是淫娃蕩婦,只想著讓男人圍著她轉,事事以她為中心。若是有哪裡不合她的心意,馬上就表現出對其他男人的好,就這麼似真似假的吊著他,誰真心愛上她,才是最大的不幸。

  就比如說,她的爹爹崔榮,成親七八年,才讓娘親下決心替他懷了孩子,據說在她之前,兩人的孩子,都被娘親惡意喝藥打掉了,到了她的時候,大夫告訴娘親,若是繼續不生的話,很可能這輩子都再也生不了孩子了,爹娘沒有辦法才將她生下來的。這些全都是她的奶娘告訴她的,娘親可能都不知道她聽說過這些事。

  梳了一會兒頭後,崔小姐才又開口說了一句:「娘,您覺得婁世子怎麼樣?」

  崔夫人將束腰帶纏好捲起來放在床頭,正坐在床沿卸頭上的釵,聽崔小姐這麼問,回頭看了她一眼,冷冷的說道:「你看上他了?」

  崔小姐從鏡子裡看著崔夫人,抿唇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後,崔夫人才拿著卸好的釵走到梳妝台前,讓崔小姐站起來去旁邊梳頭,她坐下後,說道:「那婁世子再好也不是你惦記的。沒瞧見他對世子夫人的樣子嗎?再說,我要是男人,我也要世子夫人那金尊玉貴的人兒,也不會要你這個鄉下出身的小丫頭啊。」

  聽崔夫人說的不留情面,崔小姐心頭的氣也來了,將梳子拍在了梳妝台前,憤然說道:「什麼叫鄉下小丫頭?我的容貌還不都是您生出來的,真沒見過哪家親娘會嫌棄自己女兒容貌的。」

  氣呼呼的坐到了床沿上,故意不去看崔夫人,雖然她也知道,崔夫人說的可能就是實情,她和薛宸那尊貴的嬌樣相比,確實比不上,可就算是真的比不上,其他人可以說,自家娘親說就有些太殘忍了吧。

  崔夫人冷哼一聲,說道:「你長得隨你爹,跟我有什麼關係,你若是長成我這樣,在邊關的時候,也不至於就挑個劉家那樣的人家,但凡你能嫁入高門,我們還用得著千里迢迢的趕來京城嗎?」

  崔小姐不說話了,直接倒入了床鋪之中,縮進了裡床,對這個永遠以自己為中心,說話從來不顧他人感受的娘親怨在了心裡。

  崔夫人似乎沒有感覺到女兒的不開心,卸完了妝後,又慢條斯理的給自己的手和臉擦上了一層細膩的膏脂,然後才鼻眼觀心的走到床邊,不去看裡床的女兒,兀自拉著被子蓋在身上,閉上雙眼,準備美美的睡去。

  卻聽見氣憤不已的崔小姐對著裡床的帳幔,輕聲說了一句:「你不就是自己想巴上衛國公,才不許我對婁世子動心思罷了。你別做夢了,衛國公就算真的喜歡你,可他娶的是公主,這輩子都別想納妾。」

  崔夫人緊閉的雙眼再次睜開,這一回卻是定定的看著一個地方良久,然後才像是反擊似的,說道:

  「不納妾就不納妾,如今他都讓我住進他的府裡了,也沒見那公主能把我趕出去。我不求其他,只要今後都能住在這個府裡就夠了,名分要了幹嘛?憑白束縛了手腳。」

  崔小姐坐起身來,回頭看了崔夫人一眼,崔夫人說完之後,便也挺起了身子,往床沿外的杌子上探了探身,將燭火吹熄,房內頓時陷入了黑暗之中。

  *******

  薛宸和婁慶雲晚飯倒是吃的很飽,回來後,就沒有吃夜宵,兩人手挽手去園子裡溜了一會兒彎才回到房間,洗漱上了床。

  薛宸靠在床邊看賬冊,婁慶雲就趴在她的大腿上,心情複雜的看著床頂的承塵,半晌才冒出來一句:「她們居然要住下!明兒你給她們安排柴房吧。」

  薛宸勾唇笑了笑:「柴房是放柴的,哪裡容得下她們。」

  婁慶雲被薛宸的一句話給逗笑了,翻了個身,將寶貝就壓到了身下,說道:「你也看到我娘有多討厭她們,而她們本身也很討厭,你瞧著那崔小姐看我的眼神了?恨不能將我生吞活剝了。」

  薛宸伸手撫上他俊美的臉頰,說道:「那也沒辦法,誰讓我相公生的這般好看呢?」

  婁慶雲氣結:「我好看,也不是給她看的。這要在我們大理寺,我分分鐘挖了她的眼!」

  說到這裡,被薛宸遮住了嘴,說道:「多大點事兒,至於你這樣動怒嘛。」

  「當然至於!我的玉潔冰清豈容他人玷污?」婁慶雲突然在薛宸的唇瓣上用力咬了一口,薛宸吃痛他就正好趁機而入,勾著某處不住糾纏,良久後才歇下手腳。

  薛宸氣喘吁吁的看著他,又好氣又好笑:「你有多玉潔冰清?讓我瞧瞧。」

  婁慶雲一副寧死不屈的剛烈模樣,一扭頭跪起了身,一邊對著薛宸搔首弄姿,一邊為兩人寬衣解帶……

  「今兒我就讓你瞧瞧,什麼叫玉潔冰清,剛烈不屈……」

  「呀!」

  一陣嬌呼之後,便是無聲勝有聲的世界了。

  ******

  第二天一早,薛宸便喊來了府裡的管家,問了如今後院空閒的院落有哪些,院落倒是不少,畢竟這座國公府建造的時候,並沒有想過,國公會將公主娶進門,所以,在主院四周,另外建了十幾座供姨娘們居住的院落,哪裡想到國公一生只娶公主一人,給姨娘們準備的院子也就用不上了,一直閒置著。

  薛宸瞧了瞧這些位置,似乎都離主院太近了些,管家聽她這樣說,便報了幾處離主院稍微遠些的院子,薛宸挑了一座連著側牆的院子,翻過院牆就是人聲鼎沸的街道,院子有一處後門,直通街道,出行十分方便。

  挑好了院子之後,薛宸便命人去將崔家母女喊了過來,卻沒請她們入內,只讓她們在院子裡等了會兒,薛宸換好衣服,便親自帶著她們去了給她們挑好的院子,院子名叫梨落居,院子裡種著兩株梨花樹。

  薛宸領著她們進院,指了指那兩株梨花樹說道:

  「如今秋意甚濃,看著似乎有些蕭條,等到明年三四月份,梨花開了,這院子裡的景色可就漂亮了,怎麼樣?崔夫人可滿意?」

  崔夫人站在門口左右掃了兩眼,便沒有再抬腳走入,瞥了一眼薛宸,說道:「這麼遠,會不會太偏了些?」

  薛宸笑了笑,大方回道:「崔夫人和崔小姐是女客,為了你們的名節著想,自然是要偏離主院一些的,這院子靠著側門,出入十分方便,要買個什麼東西,總不必從正門繞去,而且,側門都有家丁看守,安全也不成問題呀。我覺得挺適合崔夫人崔小姐居住的。」

  崔夫人沒有說話,不過攏在袖中的雙手都已經擰巴到了一起,面上卻依舊一副滿不在乎,寵辱不驚的模樣,說道:

  「安排這樣偏遠的院落給我們居住,國公知道嗎?這若是我想去給公主請安,豈不是要走很長一段路,也太不方便了。」

  薛宸就像個沒脾氣的棉花,隨便崔夫人說什麼,她都是笑臉迎人,雖然說的話未必中聽就是了。

  「國公自然不會過問這種小事,更何況,我真的覺得很合適,至於您要給公主請安什麼的,我想,公主也不會喜歡夫人您去請安,這個距離,我相信公主也一定會很滿意的。」

  薛宸說完這話之後,崔小姐不知為何,就想要和她頂撞兩句,說道:

  「世子夫人你不過是替國公辦事,讓我和我娘住在這麼偏遠的院子,還是勸你回去和國公稟報一聲比較好,免得到時候國公怪罪下來,還要勞煩世子保你,多麻煩啊。」

  薛宸聽完這些話之後,並沒有再說什麼,而是保持著微笑,果斷的轉身離開了這裡,隨即對人吩咐道:

  「崔夫人和崔小姐今後就住在這裡了,你們去客房,將她們的東西全都拿過來,再派兩個灑掃婆子,兩個粗使丫鬟過來伺候著就可以了。其他供奉,一律按照府中養老的老嬤嬤的份例來。崔小姐就算在崔夫人名下,無需提供兩份份例。」

  自從老太君發話之後,雖說府裡的大對牌還掌握在公主手中,但公主卻給了薛宸一對副的,除了一些大額的金錢支出需公主首肯,其他普通事宜,幾乎全都是薛宸說的算了。

  她這麼吩咐,管家便這麼記下了,一群人浩浩湯湯的跟著薛宸離開了梨落居,氣得崔小姐在院子裡跺腳,崔夫人也是將牙齒咬的咯崩作響。

  可惡,就算她的婆母是公主,可那又怎麼樣,這裡是國公府,就連公主都要下嫁的地方,自然是國公說了算的,薛宸難道眼瞎,沒看出來國公對自己的好感嗎?居然敢這樣怠慢她,真是個不識抬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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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薛宸安排好崔夫人母女後,便去了擎蒼院給公主請安,公主今日身子確實有些不爽利,戴著抹額病怏怏的靠在軟榻上,薛宸進去之後,才睜開眼睛對她招招手,讓她過去。

  蟬瑩給薛宸搬了張方杌放在軟榻前,薛宸坐下後,公主弱聲問道:「安排好了?」

  薛宸點點頭,說道:「安排在梨花居中,離後門最近,這樣她們出入也方便。」

  「梨花居啊……」公主突然看著薛宸笑了笑:「你做的這樣明顯,就不怕國公怪你嗎?今後別這樣對她們了,你不知道國公年輕時有多喜歡她,如今見她落了難,夫君死了,就迫不及待的將她們接入府中,若是她去國公面前告你一狀,可怎麼得了啊。」

  薛宸簡直被自家婆母給善良哭了,說道:「她們要告狀就讓她們告好了,反正國公也不會為了那對母女把我怎麼樣,再說,我將她們安排在那裡是再合適不過了的,難不成要將崔夫人安排在主院附近的姨娘院子裡嗎?那不是『折煞』了崔夫人嗎?」

  公主被薛宸說的笑了,這個兒媳素來膽大,她也知道國公不可能因為這個就對兒媳怎麼樣,只是擔心那崔夫人心懷不軌,今後暗地裡給兒媳虧吃。

  正巧公主的參湯端來了,薛宸便主動接過手,親自喂公主喝湯,喝了幾勺後,公主便不想喝了,薛宸抽出帕子替她掖了掖嘴角後,才說道:

  「我覺得娘你根本無需擔心,按照我和世子的角度來看,國公未必就是對崔夫人舊情復燃,國公素來重情重義,既然崔將軍有所託付,他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將人接回府中,那是出於道義,更何況,國公也只說讓她們在府中住下,誰家還沒個遠方親戚什麼的,住就住吧,反正一天到晚的國公能在府裡多少時間,整個後宅都在娘您手上,還怕她們兩個外來的和尚?」

  公主聽了這些後,微微的點點頭,說道:「這些道理我也能想到,就是看見她心裡不好受,當年我和國公剛剛成親沒多久,這個女人就曾從邊關找來過,當時兩人明確表白過心意的,但是國公爺有責任擔當,娶了我便沒有答應她,那個女人還曾到我面前來說過,還求我將國公讓給她,可是憑什麼,我的丈夫憑什麼要讓給她呢?於是我就拒絕了她,那也是我這輩子最強硬的一次了。原以為她再也不會出現,可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居然又來了。」

  薛宸是第一次聽公主親口說這些陳年八卦,心中對崔夫人的認識又加深了一層,還真是個裝作冰清玉潔的女表,然後自家婆母的善良也實在是叫人很無力,她這個長公主就連普通人家的大小姐都不如,居然被一個有夫之婦擠兌到了跟前兒,不僅沒有發落她,還一個人自己生悶氣,將她這性子養成這樣的人,也真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安慰公主道:「來就來了,娘您就放心吧,我保證她就算住在這個府中,也絕不會再出現在您面前,這點把握我還是有的。」

  公主頗感欣慰的看著薛宸,薛宸又留下陪她說了會子話,然後才讓公主好好歇息,她走出了房間。

  將蟬瑩和寶鵑都叫了出去,吩咐道:「若是崔夫人母女來求見公主,一律拒絕,不需要理由,直接就說不見,若是敢硬闖或是大聲喧嘩打擾公主休息,那院子裡的護衛也不是吃素的,打傷了她們有我頂著。」

  兩個婢女對視一眼,當然知道薛宸這麼做的道理,頓時生出一股護住的心,堅定的點頭,對薛宸保證道:

  「是,奴婢們知道怎麼做了。」

  *******

  連著好幾日,崔夫人都沒有等到預想中婁戰的私下會面,除了她們第一天入府時,婁戰親自給她們辦了一桌接風宴,那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婁戰。

  原本心中的篤定,似乎也有些動搖,崔夫人站在那株枝葉掉光的梨花樹下,正對著梨花居的圓形拱門,彷彿盯著看,就能把婁戰給看過來似的。

  回到房間裡,崔小姐正和兩個小丫鬟在用花汁染指甲,瞧見崔夫人進門,兩個丫鬟也不知道上前問一問,崔夫人忍著氣,招來了兩個婆子,對她們說道:

  「你們去廚房拿只烏雞回來,還有黨參,鹿茸,我要燉湯。」

  兩個婆子對看了兩眼,卻是不去,等崔夫人又看向她們的時候,兩人才對崔夫人伸出了手,崔夫人蹙眉:「什麼意思?」

  左邊的敦實婆子說道:「夫人,您不是公府裡的主子,也沒有主子知會過廚房說您的開銷記在哪裡,廚房裡的食材全都是有定價兒的,您不是讓我們空手去拿吧?」

  崔夫人一拍桌子,說道:「你這說的什麼話?我是你們國公請回來的客人,現在不過是要一隻雞,你們居然跟我要錢?」

  右邊的婆子趕忙說道:「不不不,不是跟您要錢,是廚房裡沒有多餘的東西,每天這些雞鴨魚肉,全都是各院主子們預定下的,哪裡是什麼人都能去要的呢?原本用您當天的份例也能換來食材,可是今早崔小姐要了一碗銀耳蓮子羹,又供了一日三餐,您今日的份例都已經用完了,奴婢們可沒那麼大的臉面,不然崔夫人您自己跟廚房要,奴婢們給您引路。」

  崔夫人沒有想到,原以為來京城是享福來的,可沒想到如今在這麼大的府中,為了一隻雞,兩個粗使婆子居然敢為難她。若是按照她從前的脾氣,這些僕婢全都打發了才好,不過,她也知道如今是寄人籬下,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兩個婆子不過是看她好欺負,所以,她就更要找個藉口去婁戰面前轉一轉了,而這些小螻蟻般的僕婢,等到她把婁戰擺平之後,還怕收拾不了嗎?

  憤憤的走去內間,從她的小銀匣子裡取了一兩銀子交給兩個僕婢,並叮囑吩咐道:「要新鮮的烏雞,除了黨參和鹿茸外,再抓點田七回來。」

  兩婆子掂量了下,又堆笑,露出一口黃牙,說道:「夫人,這只夠一隻雞的錢,您要黨參鹿茸和田七,還得再加二兩。」

  崔夫人強忍著心口的怒氣,從匣子裡又掏出了十兩銀子直接拋給了兩個婆子,她真是不耐煩和這些粗鄙之人討價還價這些市井問題,她這輩子從來都是受人寵愛的,這些黃白之物,她一直覺得很髒,拿了都嫌髒手,可沒想到如今她竟也和那些市井僕婦似的要為這些東西玷污。

  越想越有氣,崔夫人乾脆盤腿坐到了羅漢床上,取來一本詩經看了起來,還是覺得心緒不爽,便喊了崔小姐去點了一根安神香,緩和良久後,才覺得被那些粗鄙之人攪亂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崔小姐瞧了瞧那香盒中所剩無幾的香料,對崔夫人說道:「娘,您這安神香就快用完了,這麼貴的香料,二兩銀子一根,真不知道燒的是什麼。」

  崔夫人閉上眼睛以手掌揮了揮,讓香料更多的進到她的鼻中,然後才說道:「燒的是貴氣,還有多少啊?」

  崔小姐數了數,說道:「只有五根了。我上回在路上就跟您說過,您忘了嗎?」

  崔夫人微微睜開眼睛,想了想後,才說道:「那明日就要派人去買了,我可離不了這香。」

  「……」崔小姐將香盒蓋上,背過身去對香盒撇了撇嘴,說道:「咱們的銀子都快用完了,您還要買這麼貴的香料,您要享受,也別自己花錢呀,有本事讓他送你。」

  崔夫人蹙眉,有些不耐:「你是個女孩子,能不能別張口閉口就是錢?俗不俗氣!」

  「我俗氣?娘,不說別的,就說您這盒子裡的香,爹死了以後,還不是我用一根奶奶留給我的金簪換來的?用我金簪換香料的時候,您怎麼不說我俗氣了?」崔小姐最瞧不上自家母親明明沒錢,還窮講究排場氣派,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

  崔夫人實在不耐煩和別人談這些事情,冷下聲音對崔小姐說了句:「庸俗!出去吧,別玷污了我這好香。」

  崔小姐也不願意和母親多待,伸手在鼻子前揮了兩下,這才走出了內間,悄悄的把自己的收拾和私房都藏好了,照母親這麼個闊綽用法,相信不用多久,她自己的私房就能全花了,到時候,肯定會把心思動到她的私房上來,尤其是那些金釵銀簪什麼的,如今她正值孝期,也不能戴,很可能就被母親拿去換香了,她也不得不為自己好好考慮了,爹爹死後,她和母親在邊關那地方都快有些入不敷出,更別說是京城了,等到母親把所有的銀子都花了之後,將來根本不可能會有嫁妝貼補給她,她當然要自己藏一些嫁妝起來了,免得到時候,嫁了人還跟著一起喝西北風。

  兩個婆子拿了銀子,很快就從廚房回來了,食材的確是很新鮮的,看著就像是剛宰的,皮肉上還沾著血,崔夫人出來看了看也覺得很滿意,便讓婆子將食材放到了小廚房裡去。

  崔夫人有一手絕活兒,那就是煲湯,堪稱一絕。

  在她的料理下,一鍋香噴噴的雞湯,夾雜這淡淡的藥味就漸漸透了出來,噴香入鼻,她讓婆子在灶前看了兩個時辰,終於將雞肉燉爛,她再取了一隻瓦罐,將雞湯盛在瓦罐之中,看了看外面的時辰,天幕已經降臨,這個時候,婁戰必定已經從外面回到主院,她現在去求見,必定能進去,只要給她和婁戰單獨相處的時間,她就有把我,婁戰不會拒絕她。

  可是梨花居離主院實在太遠,崔夫人生怕雞湯涼掉,乾脆就讓婆子搬著一隻小火爐子,將雞湯放在爐子上咕嘟咕嘟熱著,然後換了身特別顯腰身和傲人身材的緊身衣裳,一路往主院走去。

  可走到主院門口,她正要越過看守進去,卻被人攔住,崔夫人蹙眉高傲說道:「去跟國公通傳一聲,就說我來了。」

  守衛哭笑不得:「夫人您哪位?國公和公主正在用餐,不許人打擾。」

  崔夫人耐著性子和守衛說話:「我是崔夫人,你只要進去跟國公說一聲,他自然會見我!」

  另一個守衛看了看她身後的火爐,還有婆子漲紅的臉,不是婆子拿不動,而是這爐子實在太燙了……

  「夫人是想給公爺送湯嗎?」這時一個守衛似乎是開竅了。

  崔夫人冷冷瞥了他一眼,淡淡的勾唇,頗有些風韻,只見那守衛對她伸手,說道:「要不您把湯交給我們,我們替您送進去得了。」

  說著就要去接過婆子手裡的火爐,崔夫人哪裡肯,當即就要阻攔,誰知道一推之下,婆子將手裡的鍋給打翻了,崔夫人頓時失聲喊叫起來,可聲音才剛出現一聲,就被一個守衛給摀住了,崔夫人掙紮好一會兒,身上的衣裙因為太緊,腰間也似乎破了一條口子。

  從守衛手底下脫逃,崔夫人尖聲說道:「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敢用你那髒手碰我!你知道我是誰嗎?就是你們國公見了我也得禮讓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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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守衛不以為懼,對崔夫人好脾氣的說道:「這位夫人,先前就跟你說了,國公和公主在用膳,閒雜人等不能進去。」

  崔夫人聽到這裡,哪裡還聽不出來這是有人在故意攔她,如今湯也沒了,人還沒見到,崔夫人哪裡就肯甘心了,看著地上的狼藉,便隱忍說道:

  「好,那我就在這裡等,等國公和公主用完了膳。」

  守衛對視一眼,正無奈之際,就聽不遠處傳來一道女聲,薛宸嘴角噙著笑,緩緩走了過來,說道:「喲,這兒還挺熱鬧。」

  崔夫人轉身看了一眼薛宸,越發將身姿挺起來,不願在薛宸面前失了氣度,薛宸瞧著她笑了笑,崔夫人便上前說道:

  「世子夫人,沒想到這就是你們婁家的待客之道,不過是些低賤的守衛,竟然也敢對我動手,我倒要看看這件事若是給國公爺知道了,他們是個什麼下場!」

  一旁的守衛都給薛宸跪下請安:「參見少夫人,原也不是我們對崔夫人動手,我們好說歹說,告訴崔夫人國公和公主在用晚膳,不見客,可是崔夫人硬是要往裡闖,我們這才沒辦法推搡了她一下。」

  崔夫人想潑婦罵街似的去把這個守衛從頭到腳罵一頓,可是高傲卻不容許她和這些低賤的人計較,看著薛宸,說道:

  「哼,少夫人今日若不處置了這些沒有王法的東西,那我今天就在這裡不走了,哪怕等一夜,我也要等到國公出來,問問他,這是不是就是婁家的待客之道。」

  薛宸噙著笑上前,冷靜問道:「夫人這麼晚了為何要求見國公?你要我處置府中之人,那也要讓我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崔夫人斂目想了想,說道:「我是來給公主送些我親手熬製的雞湯的,我雖是客人,但我也不是那種白吃白住之人,總要盡一番心意,可是這些人不分青紅皂白,就將我的心意推翻在地上。」

  薛宸看了一眼地上的一片狼藉,就眼尖看到了那狼藉旁邊跪著的婆子,指了指她的手,問道:「王嬸,你這手是怎麼了?」

  崔夫人不知道薛宸如何會突然問一個下人的手,不耐道:「少夫人,你不會是想拖延時間吧,不過是處置些下人,若你真想處置,何必要拖著我呢。」

  薛宸沒有說話,只是看了一眼王嬸,王嬸便垂下目光,明白了薛宸的意思,突然就哭訴起來,說道:

  「少夫人,您要給老奴做主啊,崔夫人她想給國公和公主送些雞湯來,可又怕雞湯涼了,討不到好,就讓我徒手捧著火爐一路走過來,您瞧瞧我這手,就是給捧火爐捧得,從前我們在府中當差,府裡的老爺夫人太太小姐們都對我們很好,可是崔夫人哪裡是主子的樣子呀,心腸歹毒的很,竟是不把我們這些下人奴婢當人看啊。」

  薛宸湊過去瞧了瞧王嬸的手,手心上確實起了兩個血泡,通紅一片,薛宸直起身子,對崔夫人說道:

  「夫人,這就是您的不對了,我們婁家對下人還從未有過這樣苛待之事,王嬸也是婁家伺候的老人了,崔夫人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看佛面不是,就這麼糟踐人,還在這裡鬧事,你想見國公,我還想見呢,那咱們就一起在這裡等好了,看看國公瞧見王嬸的手之後,會覺得誰更惡毒一些。」

  崔夫人難以置信的瞧著王嬸,又看了看薛宸,哪裡還不知道,這對主僕是在挖坑給她跳,為的不就是想在國公面前破壞她的形象嗎?這點伎倆誰還看不透啊?

  強忍下心中的怒氣,崔夫人就是落荒而逃都要顯得有高冷傲然,轉身便離開了擎蒼院門口。

  見她走了之後,薛宸將王嬸扶了起來,說道:「去擦點藥,到賬房支五兩銀子,便算是我替崔夫人的『補償』了。」

  王嬸是個人精兒,哪裡聽不懂薛宸的話,說道:「哎喲,實在不敢,老奴今後一定更加用心的『伺候』崔夫人。」

  薛宸沒有說話,王嬸便喜笑顏開的退了下去。掃了地上一片狼藉,冷靜的吩咐道:「將門前收拾了,別打擾國公和公主休息。」

  守衛們打了一場勝仗,正高興著:「是。馬上就收拾了,少夫人請放心。」

  薛宸又瞧了一眼崔夫人離去的方向,目光漸漸冷了下來。

  *******

  崔小姐替崔夫人把新買的香盒拿了進來,又一次感歎這種香簡直堪比金銀般值錢了,小小的一盒,最多三四十根吧,卻要八十兩銀子,真不知道有什麼好的。

  原本她跟著母親來京城,還以為自此就能夠享福,可是沒想到住是住進國公府了,但一切吃穿用度並沒有什麼富貴之處,每日雖不說是粗茶淡飯,但也沒什麼特別好的,偶爾要吃個什麼,還得自己用錢去後廚房裡買才行,簡直就是和一般客人沒有任何差別。

  她和母親自從第一天見過國公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眼看天氣一日日冷下來,正如崔小姐的心情,崔夫人見不到婁戰,她就更別想見到婁慶雲了,之前她還以為薛宸只是跟著公主後頭管管小事什麼的,可是在府裡住了一段時間之後,她才知道,這府裡哪裡是公主在管,根本就是薛宸在管,而下人們對薛宸雖不敢有正式的評價告訴她,可是從下人們提起這位少夫人的態度來看,薛宸平時一定是特別厲害,管家管的滴水不漏,就算是普通的僕婦,她們想要用錢收買,問些事情,都問不到,就算偶爾有一兩個說的,也只是說一些皮毛上的事,根本打聽不到她們想知道的。

  漸漸的,崔小姐都快要對婁慶雲死心了。

  十一月的天氣已經漸漸涼了下來,梨花居的各屋棉連也全都掛了起來,崔小姐正要抬手掀簾子入內,就聽見拱門口傳來一些嘈雜聲,她探身過去看了看,就見好幾個家丁抬著兩大筐黑炭走進院子來,僕婦劉嬸對崔小姐說道:

  「崔小姐,府裡發炭了,請過目一眼,我們便收庫裡去了。」

  崔小姐看了一眼,點點頭,正要讓她們抬進去,卻聽棉簾子後傳來一聲:「等等,這是什麼炭?」

  劉嬸答道:「是黑木炭啊。」

  崔夫人抽出帕子掩在鼻尖,說道:「都退回去,我要上等的金絲炭,這種碳燒的灰塵多,是下人用的,別以為我不知道。」

  劉嬸有些哭笑不得,說道:「夫人,咱們府上過冬就是用的這個炭,除了公主房裡的是從內宮府庫裡直接撥下來的,其他房裡也都是用這種的。」

  崔夫人不信:「諾達的國公府,會用在這種炭過冬?騙誰啊?」

  「夫人,沒必要騙您,咱們少夫人是好人,對下人一視同仁,府裡採購木炭就只有這一種,您要不相信,您自己去問少夫人去啊。反正這炭咱們收下了,放到庫裡去了。」

  說著劉嬸便要送炭的人將炭搬進去,可崔夫人卻越瞧那炭越生氣,打死她都不相信,金碧輝煌的國公府,會用這種平民才會用的炭木,一定又是薛宸故意為難自己來的,想著自己如今寄人籬下,若是在用東西上不能高人一等的話,這些卑賤的奴婢就更要小看她了,喊了王嬸和劉嬸過來,給了她們一百兩銀子,說道:「你們去給我買些金絲炭回來,我用不慣那樣粗鄙的木炭。」

  兩個僕婦對視一眼,也沒說什麼,收了銀子,就去替崔夫人辦事去了。

  她們離開之後,崔小姐就更加心疼銀子了,對崔夫人說道:「娘,其實我看著那炭也不見得不能用,何必咱們再自己花這銀子去買炭呢?還買金絲炭,您又不是不知道,金絲炭有多貴,也不過就是稍微耐燒一些罷了,真不值得。」

  崔夫人冷冷瞥了她一眼,說道:「你懂什麼?你爹在的時候,每年咱們家用的都是金絲炭,我竟不知,到了這國公府上,比咱們家還不如了嗎?日子都是越過越好的,哪裡就能越過越次呢。」

  「哼。越過越好?麻煩您也去瞧瞧您盒子裡還剩多少錢,沒錢還不知道節省,我爹爹那時候有俸祿,有補貼,他疼您才給您買的金絲炭,每年也就是你房裡用那些,我可沒那麼好的命用。都快沒錢了,還非要充闊,國公爺哪裡是對您有情啊,我瞧著,他根本就對你沒有任何想法,就您自己還看不出來,成天做著他會找你的白日夢,等到你錢都花了,國公都未必再見您,我看您到時候怎麼辦。別想著我給你出錢,我可沒有!」

  說完這些話之後,崔小姐便一甩簾子走了出去,回了自己房間,崔夫人瞧著女兒離去的方向,一番咬牙切齒之後,心中才有了主意。

  薛宸想方設法都不讓她靠近主院,以為這樣她就沒辦法見到婁戰了嗎?哼,也太小看她了。

  ********

  晚上,薛宸從主院回來之後,就瞧見梨花居的王嬸守在滄瀾苑門口等她。

  見她過來,王嬸就趕忙小跑著過來,對薛宸說說道:「少夫人,那個崔夫人太不安分了,居然用孔明燈把國公給騙到了梨花居中,現在兩人正在院子裡吃酒,崔夫人說了好些不中聽的話。我瞧著勢頭不對,趕忙來找少夫人,劉嬸正在那兒看著呢,我也先回去了。」

  薛宸將手中稍稍有些涼的手爐遞給了夏珠,又從蘇苑手中接過一個熱乎的,對王嬸點點頭,說道: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等薛宸入了院子之後,剛讓衾鳳和枕鴛替她換好衣服,果然就有國公身邊的貼身副將來請她去梨花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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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薛宸帶著夏珠和蘇苑,去了梨花居。就看見院子裡到處亮著燭火,倒是將院子佈置的相當有閒情雅致。薛宸到院子裡的時候,就看見崔夫人的手搭在婁戰的胳膊上,看見她走入之後,才像是被抓到了什麼一般,迅速的放手退到了一邊,婁戰倒像是毫無所覺,比較坦蕩。

  見她不遺餘力的演戲,薛宸但笑不語,假裝看不懂的樣子,乾脆俐落的給婁戰行禮,婁戰也不是那種婆媽之人,見了薛宸,也就直接說了:

  「你如何給崔夫人安排了這麼偏遠的院子?為何限制她的自由?為何連冬日的炭,都要崔夫人花錢去買?」

  薛宸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崔夫人,淡定自若的回道:

  「回父親,崔夫人當時要住在主院附近的姨娘院落之中,兒媳覺得不妥,這座梨花居雖然離主院偏院,可是卻是頂好的獨門獨戶,連著外牆街道,出入十分方便,父親將崔夫人接來是就近照顧,並不是要為崔夫人打亂府中原本是生活,兒媳便做主選了這裡。至於限制自由,更是無稽之談,不論是誰家府邸之中,若無主家之人相陪,都沒有任客人自由行走的道理,也沒有哪個客人會這樣無禮,不經主人許可,就要在主家院中亂逛的;至於冬日的炭,這個兒媳就不知了,前幾日府中發炭,梨花居並沒有被遺落,足足發了兩筐上等黑木炭來,若是有人膽敢收受崔夫人的銀錢,還望夫人替我指出這害群之馬來,我好處置了他。」

  薛宸的一番話,說的條理分明,絲毫沒有錯漏之處,聽得婁戰點點頭,轉而對崔夫人說道:「聽辰光說的,似乎也不是沒有道理,許是你誤會她了,辰光做事一向穩妥,對了,那炭可是有人向你收取銀錢了?若是真的,就趁這個機會告訴辰光,我相信她一定會公正處理的。」

  婁戰這明顯不偏頗的態度讓薛宸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只見婁戰一本正經,似乎不太願意和崔夫人多加糾纏的樣子,周圍這樣的曖昧情調的環境,多少讓他感覺到了不自在。

  只要婁戰不一味的偏頗,薛宸懸著的一顆心,也就放了下來。

  接著說道:「可是府中有人向崔夫人索取木炭錢?來人啊,去將送炭到梨花居的人喊過來。」

  崔夫人的臉色有些不好,似乎對婁戰的態度很是不滿,一副小女人受了氣的表情,不情不願的賭氣站在一邊,似乎等著婁戰去哄她的樣子,可婁戰卻跟個木頭似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完全沒有年輕時瞧見心儀之人受委屈的心疼。

  薛宸心中暗自替崔夫人歎了口氣,這女人也天真過了頭吧,公主這把年紀天真,那是因為她自己本身有一顆赤子之心,善良溫婉,可這女人完全就是被人寵壞了吧,她憑什麼覺得自己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站在曾經愛慕過她的男人面前,還能有二十多年前的殺傷力呢?這天真就不能稱之為天真了,該叫自戀了。

  可以想見,當年為什麼國公沒有堅持娶她,而娶了她的崔榮,這麼多年來,又是過的什麼樣的日子,綏陽公主也招人寵,可是她善良又體貼,處處替人著想,寵愛這種女人,只會讓人覺得愉悅,可是寵一個像崔夫人這樣,表面冷若冰霜,不食人間煙火,其實骨子裡比誰都俗氣,說的通俗易懂一些,就是典型的,想要做婊子,還要立牌坊……

  王嬸和劉嬸適時走了過來,跪在地上對薛宸和婁戰說道:「回稟國公爺,回稟少夫人,府裡沒有人跟崔夫人要炭錢,是崔夫人嫌棄咱們府裡用的炭不好,非要用金絲炭,這才讓奴婢們在外頭買的,不關府裡送炭人的事。」

  薛宸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婁戰也是如此,只有崔夫人臉色越發陰沉,對婁戰說道:「三哥,說起這個來,我就更要說一說了,你這個兒媳也實在太叼惡了,居然騙我說國公府裡用的也是一般的黑木炭,就是從前在崔家,崔榮不過是個三品官,讓我用的都是金絲炭,更別說國公府了。」

  婁戰看著崔夫人,似乎可以想像出崔榮這些年過的是什麼日子,一輩子寵愛一個女人,要心掏心,竟沒有得到她的半點諒解,反而嬌慣的她越發不通人情,看來他派去邊關的人帶來的一些消息也是有些準確的。

  薛宸沒有說話,婁戰就站出來說道:「辰光沒有騙你,除了公主房裡用的是宮中的玄石炭,府裡上下用的就是黑木炭,這是我當年親自下的命令,並不是辰光針對你,錯不了的。」

  崔夫人還想說什麼,就見婁戰對薛宸說道:「我有點累了,你和崔夫人稍事再說道一番也回去吧。」

  婁戰說完這個,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裡,獨留下薛宸和崔夫人當面對質,薛宸沒有說話,只是勾起一抹輕蔑的笑,然後便轉身看了看院子四周,說道:

  「崔夫人還真是費盡心思,瞧這院子弄得,連我都不禁被夫人感動了。」

  崔夫人冷冷的瞥了一眼薛宸,便沒有說話,姿態高傲的回到了房裡去。

  薛宸深吸一口氣,看樣子婁戰是並不想親近她,也不想把她趕走的意思了,可薛宸知道,這樣的女人留在府中,始終會是個禍害,可婁戰對崔榮情深意重,既然答應了崔榮要照料崔夫人母女,那就勢必會做到,如何讓崔夫人母女能夠觸犯婁戰的底線,或者讓她們自動離開婁家?

  薛宸略想了想之後,心中便有了底數,這時才明白,婁戰第一日對她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若是崔小姐訂了親的話,那崔夫人總要跟著閨女去女婿家,就不必再留在國公府裡了。

  看來婁戰一開始就是打的這個主意,可卻被不明所以的公主一口拒絕掉了,如今想來,要讓崔夫人和崔小姐自願又平安的離開婁家,找到照顧她們的繼任,似乎就只有這一條路了。

  ********

  第二天,薛宸去松鶴院請安,老太君自然也聽說了崔夫人的事,對薛宸說道:

  「這個女人可不是個省油的燈,從前我見過她,表面上看著正經,骨子裡可就未必了。你婆母心軟心善,你可千萬要替她守住了,別讓那個女人趁虛而入才行。」

  薛宸正在寫壽字簾,聽老太君這樣說,便點頭道:「老太君放心吧,我防她比防賊還多,定不會讓她出現在公主面前的。」

  老太君也放心薛宸做事,知道她能處理好這事兒,便不在多言,薛宸寫完了一張壽字簾,便放下了筆,對老太君說道:「對了,我想替崔小姐物色個人家,她也不小了,今年十六了,身上還帶著重孝,雖然現在還不能成親,但是可以先和人定下來,等孝期過了之後,再成親嘛。老太君覺得怎麼樣?」

  老太君哪裡會不懂薛宸的心思,說道:「你呀,就你腦子最靈,你若不提出這事兒來,我過兩天也會和你說的,就算國公答應了崔榮照顧她們娘兒倆,可也沒有將她們留在府裡一輩子的道理,送出去才是正經。你派人替她尋著吧,只要合適也就別管什麼門第了。像殷瀟瀟這樣的女人,你給她找多高的門第她都會嫌棄,還不如隨便尋個殷實人家,說不定還能高看她兩眼。」

  得到老太君的贊成之後,薛宸便敢放心大膽的去做了。不過,她也不會那麼傻,真的去費盡心力替崔小姐找一戶她們鐵定嫌棄的人家,薛宸自問,和她們沒那情分,她要做的,是讓她們不得不自己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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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這兩天崔小姐替崔夫人去廚房拿菜的時候,聽到一個讓她魂不守舍的傳聞,據說少夫人要把崔小姐嫁給府裡馬房的班頭,說的有板有眼,昨日少夫人都把李班頭給喊過去問了,好多人都看見呢。

  崔素心從廚房走出去,院子裡說話的兩個婆子看見她,臉上一陣尷尬,全都摸著鼻子轉身離開了,崔素心心裡暗罵這些人的長舌,心裡對這個流言存了懷疑,可誰知道在她拿菜回梨花居的這一路上,居然又聽見兩個掃地的丫鬟在說這事兒,她躲在假山後頭,聽她們說話,說的一板一眼,就連馬房李班頭準備拿十兩銀子給少夫人,算作崔小姐的聘禮這些事情都傳的神乎其神。

  這下可由不得崔素心不信了,拿著菜回到梨花居中,不做耽擱,就去找崔夫人說道這事兒。

  「娘,不好了,不好了。」

  崔夫人正在靜坐看書,裊裊香氣中,她感覺自己像個尊貴的太后,別提多愜意了,崔素心的闖入讓她眉頭一皺,放下書本,看著眼前這個不速之客,不耐之意躍然面上。

  崔素心這個時候也沒心情計較崔夫人的裝假,坐到崔夫人身邊說道:「娘,薛宸要把我嫁給府裡的馬伕,我不要嫁馬伕,娘,我不要嫁馬伕。」

  崔素心的話讓崔夫人也不免驚訝了,說道:「胡說八道什麼呀,薛宸怎麼可能把你嫁給馬伕呢?她又不是你的誰,憑什麼嫁你?」

  雖然崔夫人這麼說了,可崔素心還是不放心,說道:「怎麼不可能,薛宸恨您恨極了,她想要給公主出頭,又那您沒辦法,就只好來糟踐我,我都聽好些人說過了,人家也不知道我在聽,這還能有假的?她們還說,那馬伕已經去跟薛宸下聘了,沒準過兩天薛宸就要來給他提親了,我該怎麼辦?娘,我們別住婁家了,我們出去,薛宸就禍害不到我了。」

  崔夫人陷入了思考,崔素心帶著哭腔的說道:「娘,我真的不想嫁馬伕……嚶嚶嚶嚶,不要嫁馬伕……」

  「閉嘴!」崔夫人嫌女兒煩人,冷喝一聲,崔小姐就不敢哭出聲音了,她現在心裡亂的很,知道上回自家娘親用軍中常用的孔明燈傳信將婁戰騙到了梨花居中,又告了薛宸的狀,讓薛宸懷恨在心,所以,在崔素心看來,薛宸這就是蓄意報復了,她不敢拿崔夫人開刀,於是就想出這種壞招來,要用這種骯髒的手段,毀了她的一輩子。

  崔夫人心裡卻是想的更多,她和女兒如今住在婁家,進門第一天,婁戰就說過要讓薛宸幫著女兒物色婚事,如今薛宸出手,且不說她會不會真的找個馬伕來配女兒,就算是假的,那也讓崔夫人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那就是,女兒的婚事好像真的有點掌握在薛宸手中的意思,就算她不是存心把女兒嫁給衛國公府的馬伕,可將來她若是在外頭隨便找一戶白丁,以次充好,那也是要命的。

  在崔夫人的計劃中,女兒怎麼也要嫁一個高門大戶才行,哪怕是做妾,只要能讓她就可以繼續過她的貴夫人生活,這是崔榮欠她的,說要照顧她一生一世,給她吃最好的,用最好的,可他卻這麼早就死了,留著他的女兒下來,難道不應該為她做出一點貢獻嗎?

  心裡漸漸有了主意,對急得團團轉的崔素心說道:「你別轉了,我有法子。」

  崔素心聽到崔夫人說她有法子,立刻湊了過來,問道:「娘,您有什麼法子?快說呀!我真的不想嫁給馬伕。」

  崔夫人看著女兒急紅了的眼睛,說道:「我在京城有個舊友,她也是貴夫人,我和她多年未見,不過卻時常書信往來,她說過她如今過的很好,結交的也全都是達官貴人,若是我去找她,說不定能讓她給你找到高門大戶嫁進去。」

  崔素心瞧著崔夫人,雖然不知道母親在京城有什麼貴夫人的朋友,但聽到自己也許不用嫁馬伕,她還是很高興的,果斷點頭說道:「好好好,女兒都聽母親的,只要不嫁馬伕這種低賤的人,讓我嫁誰都行,到時候咱們搬出婁家,再也不看薛宸的臉色,她太壞了。」

  崔夫人難得對女兒產生了憐憫之心,一雙秀目之中也泛出了恨意,等到給女兒在京城找到了下家,她總有一天要薛宸後悔今日的所作所為。

  ********

  臘月初八那天,宮裡賞了臘八粥下來,皇后下了懿旨,讓老太君寇氏和綏陽長公主入宮過節,兩人去了之後,老太君回來後,神情就比較微妙了,喊了三夫人余氏去松鶴院,說了半個多時辰的話。

  晚上婁慶雲派人回來傳話,說是臨時抽調去宮中值守,晚上不回來,薛宸就買了很多辣貨,去松鶴院找老太君一起吃。

  祖孫兩個坐在一起大快朵頤一番後,老太君才接過金嬤嬤遞來的手巾擦了擦手,坐到一旁喝茶去了,薛宸見她吃完,自己也擦了擦嘴,拿著手巾和她坐到一邊,金嬤嬤也給她奉了茶。

  「你說這年頭奇怪不奇怪?倒不是我偏心,但是這三房的運氣也忒好了些吧。」

  薛宸喝了口茶,藉著茶霧的氤氳看了一眼老太君,問道:「三房怎麼運氣了?」

  老太君到現在似乎還是一副沒有想明白的樣子,說道:「你說,三公主怎麼就看上玉哥兒了呢?他們什麼時候見過不成?」

  薛宸斂目一笑,心道果然是這件事,笑了笑,便將正月裡,公主們在婁家別院做客時發生的事情告訴了老太君,不過,卻沒有說後來三公主看上婁兆雲的事情,省得節外生枝。

  老太君這才呼出一口氣,說道:「玉哥兒從前就比較功利,沒想到竟功利至此,也罷,這也是他的運氣,合該三房興起了。」

  薛宸卻對老太君這話有不同的看法,說道:「是不是三房的運氣,現在來說還太早。不過有件事,我倒是想提醒一下老太君。」

  「你說。」

  「三房如今有了三公主這事兒,我怕他們早晚會藉機提出來分家的,您老是不是要稍微準備這些了。」

  薛宸的話讓老太君看向了她,說道:「分家?那倒不至於吧,怎麼說也是婁家的人,三老爺雖不是我親生的,但也是先國公的親子啊。」

  微微一笑,薛宸沒有多說其他的,只說了一句:「我就這麼猜測,不會自然是好,只是若是會的話,老太君當時候可別太生氣才好。」

  薛宸之所以會這麼說也不是沒理由的,因為上一世的三房就是在婁玉蘇迎娶公主前夕提出了分家,那時候婁慶雲已經死了,大房後繼無人,三房的出離,無疑給了婁家一個巨大的打擊,雖然婁家還有衛國公婁戰撐著門面,但到底沒有底氣,直到後來三房發跡,婁玉蘇平步青雲,執掌刑部,領著駙馬府儼然有和婁家分庭抗禮的意思。

  當然這些,薛宸不能完全告訴老太君知曉,只是上一世,三房分家之後,聽說婁家老太君便纏綿病榻,身子一直不太好,怕她這一世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急火攻心罷了。

  老太君盯著薛宸的眼睛看了一會兒,的確在這雙漂亮的彷彿湖水般清澈的瞳眸中,看到了真誠和篤定,不禁蹙眉想了想,然後才鄭重的對薛宸點了點頭,說道:

  「如果三房果真如此忘恩負義的話,我會事先做好準備。」

  得到老太君的肯定回答,薛宸才放下心來。

  *******

  幾天之後,夏珠掀開錦繡棉簾,從外頭走入,經過了抱夏和正在做針線的衾鳳和枕鴛打了個招呼,問了薛宸是不是在小書房,然後便進了房間,往薛宸的小書房走去。

  原來是梨花居的崔夫人說要見她,拖王嬸給夏珠帶了口信,雖然夏珠知道,以崔夫人的身份,根本沒有資格要求她們少夫人去見她,可是王嬸說的話卻讓她有些遲疑,便進來稟報了。

  「崔夫人說,她在外面買了一座宅院,要搬出去住呢。」

  薛宸正在寫字,還差最後一筆,聽夏珠說了這麼一句話後,就沒有興致寫完,便將筆放了下來,呼出一口氣,問道:「你是說,崔夫人在外面買了宅子?」

  崔夫人母女的經濟狀況,薛宸還是多少有些知道的,憑她們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在京城這寸土寸金的地方買到房子……這本身就是一件很令人震驚的事情,更何況,原本她以為要抱著衛國公府養老的崔夫人,居然主動提出要搬出去。

  「是,據王嬸說是在春陽巷附近,那裡可不便宜,崔夫人可真有錢。」

  「……」

  薛宸冷笑一聲,是真有錢才好?不過,她到底怎麼弄到錢的薛宸一點都不感興趣,便對夏珠說道:「我就不去見她了,給她送五十兩安家費去,說了要搬可不能反悔啊,待會兒我就去公主那裡替她告辭,你就這麼去辦吧。」

  夏珠領命退下,拿著薛宸的命令,去賬房支取銀子去了。

  薛宸換過了一身衣裳,就往擎蒼院走去,公主這些天身子是好些了,薛宸去的時候,她正在院子裡修剪花枝呢,瞧見薛宸之後,便招手讓她過去亭子裡坐會兒,然後讓蟬瑩泡了茶給她送去,公主擦了擦手,也跟著坐到亭子裡去了。

  薛宸也不和她隱瞞,直接就說道:「娘,崔夫人和崔小姐自己提出來要搬出去住,這個消息,您高興嗎?」

  公主眼前一亮,這些天以來,她都沒有見過崔夫人母女,正如薛宸所說的那樣,竭力將她們隔絕在她的世界之外,並沒有給她造成絲毫困擾,更何況,上回國公從崔夫人院子裡回來之後,就仔仔細細的和她報備了這件事,自動懺悔了大半夜,並且發誓自己對崔夫人絕無異心,公主的心情才慢慢的恢復過來。

  如今聽到薛宸帶來的這個消息,那簡直是鬆一口氣的開心,說道:「是真的嗎?是她自己要走的?你沒出手逼她吧?」

  薛宸的眼珠子往旁邊看了看,沒有立刻回答公主的話,公主見她這樣,擔心的說道:

  「唉,你可千萬不要為了我去逼迫她們,這事兒我後來也想明白了,崔將軍是國公的生死戰友,他死前給國公送了信要他照顧崔夫人母女,國公出於兄弟情誼也是要做的,我一開始是擔心國公變心,現在也知道他不會,所以,崔夫人在與不在都沒什麼關係了,可是若你出手逼迫她們離開,若是被國公知道了,他只怕會生氣的。」

  薛宸聽公主說了那麼多,趕忙搖手,說道:「沒沒沒,不是我出手逼她們的,真是她們自己要走的。不過……我也在後面動了一點點的手腳就是了,但絕對沒有左右她們的判斷。」

  崔夫人母女會下定決心自己找出路,確實和薛宸有那麼一點關係,原因就在於薛宸讓人散步了個消息出去,說是想把崔小姐低嫁,馬伕,伙夫這些身份的人,讓崔小姐以為,她的手上掌控了她的婚姻選擇權,這才迫不及待的要去外面尋找其他出路,雖然她的這個方法,並不能讓崔夫人完全相信,可是也會給崔夫人一個緊迫感,讓她產生一種『如果不自己找的話,這輩子都別想嫁入高門大戶』的錯覺,這就是薛宸用的手段,沒想到這麼快就奏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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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薛宸將自己在府中使的那個手段告訴了公主,公主聽得眼睛瞪得老大,說道:「你膽子真大,這要被人知道了怎麼辦?」

  「被人知道也什麼,反正她們入府的第一天,國公不就讓我替崔小姐張羅婚事嗎?我又沒有最後定下來,或是逼迫崔小姐一定要嫁給那些下人,只是中途傳言罷了,她們自己沉不住氣怪誰?現在她們找到了靠山,要搬出去,跟咱們也沒什麼關係啊,又不是咱們不讓她們住府裡,您說是不是?」

  薛宸一邊喝茶,一邊對公主說了這些話,公主聽得似是而非:「話是這麼說,可我總覺得有點……對了,她們搬出去住哪裡知道嗎?」

  「據說在春陽巷,鄰著春熙巷,那裡的宅子可不便宜,所以說,有這麼大財力的崔夫人,出去生活根本無需擔心,您今晚跟國公說一聲,看國公還有什麼想吩咐的。」

  說完這些之後,薛宸便起身告退了,公主心裡還是有些沒底,卻也沒再說什麼,只說讓薛宸如果遇到什麼麻煩,一定要來找她,就算她幫不上忙,但最起碼還能用身份鎮壓。

  對於公主這樣的支持,薛宸直到回到了滄瀾苑,心裡還是暖暖的。

  婁慶雲今天回來的特別早,正從淨房出來,看樣子已經洗過澡,換過衣裳了,看見薛宸回來,就過去圈住了她,丫鬟們早就習慣世子和夫人的這種親暱動作,識趣的低下頭,退了出去,順便還給他們關上了門。

  「晚上刑部在冬閒樓請客,我回來和你說一聲,順便問問你要不要吃什麼,我給你帶回來。」婁慶雲抱著媳婦兒,總覺得媳婦兒不管什麼時候,他都抱不夠,軟軟香香的,叫人愛不釋手。

  薛宸的脖子被他的熱氣弄得癢癢的,說道:「我要吃什麼府裡沒有呀,你只管去便是,少喝點酒就成了,我可不想晚上伺候個醉鬼。」

  感覺身後某人動作越發不自覺,薛宸及時攔住了他的手,從他懷裡掙脫出來,往小書房走去。婁慶雲自然跟著進去,見她站在書架前,自己便坐到書案後頭的大交椅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將她從頭到腳看了個遍,薛宸知道身後有一道炙熱的目光盯著自己,暗自搖了搖頭,然後才轉身對婁慶雲說道:

  「對了,你聽說了嗎?臘八那日皇后召見了老太君和公主入宮去,羅昭儀似乎和老太君說了一番三公主和二叔的事情,你在宮裡當值的時候,可有聽見什麼嗎?」

  婁慶雲將兩隻腳翹在了桌角上,拿起薛宸寫字的一支蘭筆放到眼前看起來,說道:

  「聽見不聽見的沒什麼區別,這種事外人插不了手,更何況,我也不打算插手。」

  薛宸聽他這麼說就知道他一定也聽說了這事兒,轉過身來,對他說道:「若是二叔成了駙馬,也是婁家的臉面不是。」

  婁慶雲瞧著薛宸,說道:「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咱們之間還要拐彎抹角的嗎?你是擔心玉哥兒成了駙馬和我為難嗎?」

  薛宸沒有說話,婁慶雲卻是兀自笑了起來,說道:「他就是做了駙馬,也沒資格和我為難,不過,婁家這廟,只怕就要容不下他這尊大佛了。」

  薛宸放下手裡的書,走到書案前,饒有興致的看著婁慶雲,那雙明珠般璀璨的雙眼讓婁慶雲看的心癢難耐,一個伸手,就把薛宸給摟入了懷,讓他坐在自己腿上。薛宸也習慣了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雙手很自然的勾住他的脖子,問道:

  「怎麼?你知道二叔是有什麼想法不成?」

  薛宸是知道婁玉蘇用不了多久,就要和婁家決裂,可是她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麼方法和婁家決裂的,不過看樣子,婁慶雲像是知道。

  果然,薛宸問了之後,婁慶雲就一邊撫摸著她的秀髮,一邊回道:

  「上州刺史余大人已經向中書省遞了摺子,不日便要回京述職,估計是先去翰林院待一陣子,不過余大人之所以這個節骨眼兒上申請回京,必然是和婁玉蘇有關的,余家總是他的外祖家,若是常年在京城外的話,遇到什麼事,都沒法幫襯,而婁玉蘇既然使得余大人回京,那就說明他心裡已經有主意了。」

  薛宸不得不說,婁慶雲這方面的確很敏銳,怪不得那麼多皇家子弟,皇上獨獨重用他。

  婁慶雲見薛宸不說話,而是用那雙足以迷死人的眼睛看著自己,一時沒忍住就親了上去,夫妻倆好好的一次談話,最終還是以氣息不穩結束。

  要不是晚上婁慶雲要赴宴,薛宸沒準現在就給他拆吃入腹了。

  *******

  過了年之後,薛宸依舊繁忙,二月裡,王家娶親,韓鈺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被王韜娶回王家去了,薛宸和薛繡曾經私下裡去瞧過韓鈺,韓鈺對這門親事似乎還是很滿意的。

  薛宸沒有送嫁,不過王家倒是提早就給她送來了請柬,讓她那日去王家吃席,薛氏也親自來請薛宸,說要她那日務必出席王家的喜宴,主要就是給韓鈺撐一撐場面,薛宸哪裡有不答應的道理,到了韓鈺正日那天,她帶著婁映寒,婁映柔,和繡姐兒,靜姐兒一同出席了王家,算是給足了王家面子。

  同年三月,寒姐兒和陸家的婚事也終於等到了正日,寒姐兒是婁家長房二小姐,她出嫁自然排場也是大的,不過,比起大小姐婁映煙嫁汝南王時的排場又要小很多。

  婁映煙在二月底的時候,就和汝南王江之道回到京城,一直住在汝南王京城的別院之中,三月初才搬進衛國公府居住,汝南王江之道和婁映煙就是那種最正常的夫妻關係,兩人算是政治聯姻,婚前都沒有太多的感情,婚後卻也能做到相敬如賓,只不過,相處起來依舊有些僵硬,算是貌合神離的典範了。

  薛宸雖然年紀比婁映煙要小,可是婁映煙卻還是規規矩矩的喊她大嫂,姑嫂幾人一同去喜房瞧婁映寒,因為婁映寒的吉時是在傍晚,所以,陸家要到申時過後才會出門迎親,白天這段時間,婁映寒還是相對自由的。

  姑嫂幾個坐在一起聊了一會兒,薛宸就出去忙活了,不管她年紀多小,大嫂該擔的責任和做的事情一樣都不能少,背後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看她的笑話,這是薛宸絕對不允許的。

  一場婚禮般的有聲有色,還算是比較順利的。蕭氏代表薛家前來隨禮,順便看望薛宸,見她一切都好,也就放心了。

  婁映寒出嫁之後,三日回門,將新姑爺帶了回來,陸元是個徹頭徹尾的讀書人,白白淨淨的書生樣,對婁慶雲這個大舅哥別提多恭敬了,言談間,三句不離婁慶雲當年在國子監的事跡云云,毫不掩蓋自己對婁慶雲的崇拜之意。

  汝南王江之道也是婁家的姑爺,不過他卻是個武將,對那些舞文弄墨之事並不感興趣,倒是和婁慶雲說起兵法來一套一套的,和陸元一樣,對婁慶雲這個大舅哥,那是打從心眼裡佩服的。

  陸元和婁映寒吃過了午飯之後,就要啟程回陸家去了,婁映寒多少是有些不捨的,直到出門的時候,還一直托著薛宸的手,戀戀不捨的,跟著陸元上了馬車,薛宸站在門前目送他們。這才覺得心頭的大石給放了下來。

  作為一家塚婦,真的是一件特別累人的事情啊。尤其府中兄弟姐妹多,她還不巧又是長嫂,事事都得過手,簡直比管十幾家店舖還累。

  婁映寒的婚禮過後,婁映煙和江之道就提出告辭,回了汝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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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送婁映煙和江之道出城的路上,薛宸問婁慶雲:「當初煙姐兒為什麼會嫁給汝南王?」按照公主這個愛女的性格,為了婁映寒,破例找了個書香門第的女婿,可對大女兒卻任由她搞政治聯姻。

  婁慶雲看了一眼外面,說道:「你也看出來他們相處的並不好了?」放下車簾,婁慶雲才歎了口氣後,說道:「他們的婚事是老國公做主的,老國公和老汝南王是生死之交,早年就定下了讓兩人的長孫和長孫女締結連理,當初江之道竭力反對過來著,只是拗不過老汝南王押著他來提親。」

  薛宸點點頭,想著果然也只有這種指腹為婚的可能了,不過,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婁映煙和江之道之間還有那麼一段往事,婁慶雲告訴她,當初江之道被老汝南王押著來提親的時候,其實是有一個相愛的戀人的,可是他的戀人身份低微,根本進不了汝南王府做王妃,老汝南王就騙了江之道,暗地裡將那個女子處置掉了,然後才押著江之道來京城,婁家一開始並不知道這件事,只是婚後江之道一直對煙姐兒很冷漠,煙姐兒回婁家哭訴,婁慶雲才派人去汝南查了一番,這才知道。

  後來婁慶雲親自去了汝南和江之道談了兩天兩夜,讓江之道稍稍解開了點心房,對煙姐兒才稍微好了些,但儘管如此,他們倆之間卻依舊有著深深的隔閡,不是一天兩天能夠完全化解的。

  到了城外的十裡亭,江之道才停下了馬車走下來,去到公主和婁映煙所在的馬車說道:「岳母,你們就送到這裡吧,無須再往前了,今年過年我還會帶著煙姐兒回京城來的。」

  婁映煙掀開了車簾,扶著江之道的手下車,和江之道一起對公主跪地行了告別禮,公主眼睛紅紅的,很是不捨,卻也沒有辦法,叮囑他們過年一定要回來,江之道點頭答應了。

  婁慶雲和薛宸走上前去,江之道和婁慶雲互擊了下手,又對薛宸點頭至禮:「大哥大嫂也回去吧。」

  薛宸和婁映煙的手握在一起,感覺到煙姐兒的手有些寒涼,小聲叮囑道:「照顧好自己。」

  婁映煙看著這個年紀雖小,但是做事極其穩妥的大嫂,抬眼看了看江之道,點點頭,回道:「我知道。他現在對我挺好的,大嫂有空就多陪陪母親,她太多愁善感,遇到事情容易想不通。」

  薛宸自然答應:「放心吧。你有什麼事就傳信回來。」

  江之道和婁慶雲都站在一邊等著姑嫂兩個告別,婁映煙最後又看了一眼坐在馬車裡,沒有出來的長公主,終於還是忍著不捨,轉頭和江之道並肩上了前頭的馬車。

  看著婁映煙離開的背影,薛宸只覺得這個姑娘真是前所未有的堅強,雖然她沒有什麼脾氣,可是這份堅強卻是很多女子都學不來的,試問如果汝南王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嫁過去才發現自己是不受歡迎的,那麼她會如何對應?能不能做到像婁映煙那般顧全大局?而更加難能可貴的是,婁映煙和她的情況不一樣,她從小是沒有人疼愛的,所以從小就學會了堅強,可婁映煙在出嫁前,憑著她婁家嫡長女的身份,自然是被人重視又嬌慣的,這樣的她去了那陌生的,不算好的環境中去,竟然也能就這樣撐了下來,既然她和江之道的婚姻無法解除,那麼這一生兩人都要捆綁在一起了,若是沒有愛情,這樣的一生將多麼枯燥乏味啊。

  「在想什麼?」婁慶雲見薛宸送了婁映煙他們之後,回程馬車上一直悶悶不樂,便問道。

  薛宸看著他,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婁慶雲看著她,忽然俯下頭貼近薛宸的耳朵,說了一句話,薛宸就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的看著他,良久後,才問道:

  「真的嗎?煙姐兒懷上了?」

  婁慶雲點點頭:「她自己都不知道,江之道私下派大夫診斷過,剛一個月。所以我想江之道對煙姐兒未必就完全沒有感情,如若不是,他又怎麼會比煙姐兒還快發覺這件事呢?」

  如果他真的如他表現出來那般不在乎煙姐兒,的確不可能比煙姐兒還早知道她有身孕的事情,並且將之告訴了婁慶雲,足以證明他對這一胎還是很重視的。

  薛宸突然直起了身子,有些憂心的說道:「唉,女人懷孕頭三個月,坐胎不穩,你既然知道了,怎麼也不把煙姐兒留在京裡過些時日,哪怕等三個月之後再讓他們走啊。」

  婁慶雲見她緊張,不禁安撫道:「你放心吧,江之道會照顧好她的,他們那馬車比床都舒服,哪裡就會顛到煙姐兒呀!這麼大的事情,總要把煙姐兒帶回去,將喜訊告訴老太妃知道吧,老太妃盼這頭孫可盼了有些年頭了,再說了,江之道是汝南王,長久不在汝南城中的話,會出亂子的。」

  薛宸也知道江之道的身份特殊,封疆之王的確不能像普通人那樣隨意走動,煙姐兒和江之道成親也快五六年了,至今才懷孩子,汝南老太妃一定等急了,自然是希望兒媳這胎能夠在汝南王府裡將養才是。

  婁慶雲見她稍稍釋懷了些,才又將她摟入懷中,薛宸心中百感交集,藉著這個靜謐的環境,對婁慶雲低聲說道:

  「你說,咱們倆也兩年了,我怎麼就懷不上呢?」

  婁慶雲低頭看了她一眼,笑道:「這事兒哪能急呀,孩子都是老天賞的。」

  薛宸心裡卻有些擔心,一般身體康健的男女,只要不是像江之道和煙姐兒有隔閡,關係不太好的,一般都是幾個月,最多一年,也就懷上了,可是她和婁慶雲都成親足足兩年了,她的肚子卻依舊沒什麼反應,讓她不禁懷疑,是不是因為她重新回到從前,逆了天命,按照天道來說,她和婁慶雲已經不是這個世上的人了,所以,兩人是不是就不可能有孩子了?

  胡思亂想間,送人的車隊回到了衛國公府。

  *******

  過了一個月之後,江之道從汝南給京城寄了封信,說他們二十八那天平安抵達汝南城,然後在信中,告知了煙姐兒懷孕的事情,老太君和公主都高興極了,當即就讓府裡準備產婦用的東西,還有一些珍貴藥材,準備好了兩車,派人送去汝南。

  五月底的時候,薛繡和元卿的矛盾進一步激化了,說是楚家派人到薛家門上鬧騰,元家不僅不阻止,居然還替楚家說話,趙氏親自上門來請薛宸一同去元家探望薛繡。

  去了元家之後,元卿雖出來見了見趙氏,但神情和態度都有不對,行過禮之後,就回了書房,不踏入薛繡的主院一步。

  兩人趕到薛繡的院子裡,看見薛繡正好端端的給花澆水呢,看見她們來,薛繡便放下水壺,迎了上來,臉色並不見不好,與元卿形成鮮明對比。

  三人坐在院子裡的亭台裡,薛繡命丫鬟給上了茶點,都退下之後,趙氏才迫不及待的問道:「這到底怎麼回事?楚家說你害死了他家的孩子,這,這,這事從何說起呀,真是冤枉死了,你從小連殺雞都不敢看,怎麼可能殺他們楚家的孩子呢。」

  薛繡冷笑一聲,說道:「嚴格說來,是我殺的。」

  趙氏徹底傻眼,薛繡這才解釋道:「楚姨娘私下停了藥,懷上了這麼個孽種,我是正室,處置了這胎有什麼問題?」

  薛宸和趙氏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楚姨娘既然是姨娘,那她在得到主母允許之前,的確不能懷孕,可楚姨娘仗著元卿善良好說話,就私下停了避子湯,偷偷摸摸的懷上了孩子,直到兩個月沒來月信,被薛繡發覺了,才又給灌了一劑打胎的,將楚姨娘腹中兩個多月大的孩子打掉了。

  楚姨娘日日留著元卿哭訴,元卿甚是痛子,他雖然聽說楚姨娘懷孕也很震驚,可是畢竟那是自己的骨肉,並不想就這麼沒了,只想著和薛繡商量,等孩子生下來,寄在薛繡的名下,當做嫡子養,他想的很美好,奈何薛繡不配合,在知道這件事之後沒幾天,就在元卿不在家的時候,命人去灌了楚姨娘打胎藥,元卿回來發現孩子沒了,楚姨娘虛弱又可憐,當即就和薛繡鬧翻了。

  知道前因後果之後,趙氏一時也沒了主意,自己女兒壞了人家子嗣也是確實,楚家鬧上薛家的門也是沒有道理的,一時六神無主,對薛繡埋怨道:

  「哎呀,你這孩子,怎會這樣衝動呢?那畢竟是一條命啊,你,你就這麼……唉……」

  趙氏站起來在亭子裡踱步,焦急的不得了,薛繡倒是一派淡定,說道:「娘您是想說我心狠手辣嗎?我倒不覺得,這事兒若是姑息了,將來所有的姨娘都效仿為之,我這個主母還如何坐穩?」

  趙氏又來到她面前,說道:「你,哎呀,這事兒和其他事不同,畢竟是元家孩子呀。這事兒你婆母怎麼說?」

  趙氏剛問出這問題,就聽見院子外頭傳來了腳步聲,丫鬟來報,說是元夫人聽說親家母來了,便親自過來相見。趙氏一聽,趕忙出了亭子迎出去,不一會兒,兩人就一同進了院子,薛宸感到薛繡的身子明顯僵住了,便知這件事上,元夫人是什麼態度了,她自然也是心疼元家子孫的,對薛繡這個做法,必定是不贊成的。

  握住了薛繡的手,薛宸無聲的給她安慰,薛繡看了一眼薛宸,眼中的酸楚再也忍不住流瀉出來,薛宸見了是真心疼,曾經那個為了愛情義無反顧的女子,原以為如願以償,可沒想到婚姻才是讓她的愛情枯萎絕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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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7 21:53:20 |只看該作者
第159章

  元夫人和趙氏來到亭子裡,趙氏請元夫人先坐,似乎有一點討好,心虛的樣子,元夫人也不客氣,就那麼堂而皇之的坐了下來,將趙氏的討好盡數收下,然後和薛宸互相點了點頭,算是至禮,這麼幾個動作下來,居然連一眼都沒有放到繡姐兒身上,就連繡姐兒給她行禮她也沒有多餘的目光,只揮了揮手讓繡姐兒起來,可見元夫人對繡姐兒這件事的處理態度了。

  「親家夫人,我原以為你們薛家書香門第,女子定是賢良淑德之輩,可沒想到,你竟生了這樣一個心狠的女兒出來,竟目中無人到,不將別人當做人看待,她是害怕什麼?所以才私下處置了,竟然連一聲都不和我們說,還真是大家小姐,哼。」

  元夫人的一聲『哼』,讓趙氏無地自容的低下了頭,元夫人見趙氏不言不語,似乎感覺趙氏認錯的態度不錯,於是又接著說道:

  「這樣的媳婦我真是不敢恭維,今日她可以私下處置了我們元家的孩子,明日還不知道要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呢。」

  趙氏連忙湊上去對元夫人說道:「親家夫人消消氣,繡姐兒也是無心之失,她本身還是個純良的好孩子……」

  元夫人瞪了趙氏一眼,說道:「純良?哼。一出手就傷了我元家的子嗣,這等毒婦還能稱之為純良,親家夫人這話也太可笑了。」

  薛繡聽元夫人居然這樣說自己的母親,當場就想站起來和元夫人頂撞,卻被薛宸按住,趙氏雖然也覺得元夫人說話不客氣,但是,在這件事上,元家損失了一個孫子,楚家損失了一個外孫,她知道元卿的那個楚姨娘是他的青梅竹馬,楚家也是官宦人家,當初就因為楚姨娘和元卿自小有情,才會將女兒嫁到元家來做妾,如今女兒腹中的孩子沒了,他們不能怪元家,只能怪『罪魁禍首』的薛繡。

  「親家夫人,算是我沒教好女兒,我替她跟你們元家道歉,我,我給你跪下了。」

  趙氏不想讓女兒一下子承擔那麼多責任,考慮了一會兒後,就想親自給女兒下跪道歉,膝蓋都彎了一半了,元夫人都沒有阻止。

  薛宸走過去,一把將趙氏拉了起來,說道:「堂嬸不必著急,既然這件事是咱們的錯,那咱們也該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再道歉不遲。」

  元夫人瞧著薛宸一副想要替薛繡和趙氏做主的模樣,不禁站起來說道:「世子夫人,這件事只怕不是你能插手攙和的,這是我們元家和薛家的事,你到底是外人,若是強行給人出頭,將來不免被人詬病你仗勢欺人,包庇娘家姐妹,你年紀還小,不知道其中厲害,將來這名聲……可不太好聽啊。」

  薛宸淡淡一笑,說道:

  「我的名聲就不勞元夫人擔心了,你既然說了我是繡姐兒的娘家姐妹,那麼今日之事我插一句嘴也是使得的,說實話,我是這沒覺得我們家繡姐兒這事兒處理的哪裡不對,一個妾侍偷偷停了藥懷了孩子,這種事情發生在元家,如果元家真是知情識禮的人家,這種事都不需要繡姐兒親自出手,你這個做主母的就該親自動手把那個孩子打掉,如今繡姐兒不過是不想給長輩添麻煩,替你做了這件事,沒想到不僅沒落得好兒,居然還被倒打一耙,這也實在太冤枉了。」

  元夫人被薛宸說的站了起來,將薛宸上下打量了兩眼之後,冷冷的說道:「我早看出來你們姐妹就是一丘之貉,看來今後婁家子嗣也勢必艱難了,有你這樣的媳婦在,真是家門不幸啊。」

  薛宸不為所動,繼續笑言:

  「元夫人又多管閒事了不是,怎麼好端端的又扯上婁家,婁家的子嗣哪裡用得著元夫人擔心,那也是我們府上老太君和長公主該擔心的事啊,元夫人實在不必操心的。不過既然夫人要和我說理,那我就和你說道說道。咱們繡姐兒嫁入元家,哪一點做的不到位了?繡姐兒嫁進門不過三年,若是她無所出,那這個時候您做主母的可以停了元公子妾侍的避子藥,讓妾侍懷孕,生個庶出長子也無可厚非,可是事實上,咱們繡姐兒很爭氣,三年間給元家生出了一個孩子,那麼請問元夫人,如今又有什麼理由,讓妾侍生孩子呢?既然沒這個道理,那繡姐兒將妾侍肚子裡的孩子去了,有什麼不對?你們元家好歹也是書香門第,詩書傳家,居然連這個淺顯的道理都不懂,幫著妾侍苛待正室,這就是寵妾滅妻啊!這樣的事情若是遇到其他女子身上,說不定早就回娘家哭訴,娘家老爺一紙就能告上朝廷,倒要看看,寵妾滅妻的行為能不能讓皇上給你們加官進爵!」

  元夫人沒想到薛宸一下子就把矛盾給抬到了朝廷和寵妾滅妻的層面上,一時有些慌亂,口不擇言道:「你,你胡說什麼?她,她爭什麼氣?頭一胎生的是個女兒,可被她打掉的,卻可能是個兒子,你說再多都掩蓋不了她險惡的私心,就是不想讓妾侍生下兒子,就怕妾侍搶了她的位分!」

  薛宸至此,臉上的笑容就再也掛不住了,薛繡徹底死心的閉上了雙眼,趙氏則在一旁摟著她嚶嚶哭泣,薛宸的聲音聽起來冷了不少,怒極說道:

  「元夫人說話可要動動腦子!你們元家正妻的身份是個妾侍能隨便搶走的嗎?就因為正室生了個女兒,您做婆母的不如意了,就想要將妾侍扶正,頂替正房夫人嗎?好好好,這話我算是記下了,元夫人這就是替元公子坐實了寵妾滅妻的事實,既然如此,那話還有什麼好說的?你們元家欺人太甚,是真的不把我們薛家放在眼裡是不是?我們薛家的姑娘便是這樣任人欺淩的嗎?好一個寵妾滅妻,好一個因為第一胎不是兒子,就想把兒子的妾侍扶正的主母,我今日算是認識了!再不用你說,繡姐兒今日我帶回去,若是你們元家想休妻扶妾,儘管來便是!我們薛家隨時等著!」

  元夫人被薛宸通身的煞氣給嚇得跌坐在石凳上,腦子裡嗡嗡的,只覺得薛宸的話一瞬間就給勾起了她的恐懼,寵妾滅妻……她什麼時候說過這話了?

  「不,不是……你,你信口雌黃,我什麼時候說要休妻扶妾了?我……」

  薛宸不等元夫人說完,便打斷了她的話,說道:「不用解釋了元夫人,你說繡姐兒將妾侍肚子裡的孩子打掉是因為怕妾侍生了兒子搶她的主母位置,這不就是說明瞭你們元家少夫人的位置就是憑誰能生出兒子來定的嗎?枉你們元家自稱為書香門第,簡直是貽笑大方!這樣的門第,我們薛家是瞎了眼才會將女兒嫁進來,若早知道如此,我們也不必結這個親了,隨便找個妓坊頭牌給你們元家生個長孫出來不就得了嗎?還要禍害好人家的女兒做什麼?」

  元夫人被噎的心口疼,可是薛宸的話她一時又想不起該如何反駁,只好看著薛宸牽起了薛繡的手,最後給她撂下了一句話:

  「這種家不待也罷,既然你們嫌棄我們繡姐兒不會生兒子,那我今日就把她和囡囡都帶回薛家去,你們愛把誰扶正就把誰扶正,不妨礙你們重新找個會生兒子的好媳婦!」

  元夫人見薛宸拉著薛繡就要走,心裡也有些慌了,其實她心裡知道,這事兒若是真鬧大了,對元家並沒有好處,因為確實是楚姨娘先壞了規矩的,元夫人她只是心疼那個還沒出生的孩子,若真是個男孩兒,就太可惜了,這才想尋一尋薛家的晦氣,打算藉著這件事好好的整治整治這個下手狠辣的兒媳,可沒想到,薛宸的態度這樣強硬,居然根本不顧兩家顏面,強行就要將繡姐兒帶回薛家去,這,這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啊。

  可是卻又下不來檯面,伸手去攔,因為那樣不就給人覺得她好像理虧一樣嗎?看著趙氏有些焦急的神情,元夫人收回了自己伸了一半是手,心想著,這個世道女人和夫家鬧,最終不還是女方得放低姿態,求夫家原諒嗎?若真是被夫家休棄的女子,在這個世道上又有何顏面活著呢?

  怎麼想,薛繡被薛宸領回去,元家都不吃虧,既然想要趁機教訓教訓薛繡,那就讓她回去,量薛家也不敢把這種後宅糾紛鬧到朝廷上去,最後薛家兩老總要來和她求和才對,那時候,她再端起架子來就成了。

  一拍桌子,對那些要去阻止的丫鬟婆子喊道:「讓她走!出了這個門,可就沒這麼容易回來了!」

  薛宸看了看薛繡,見她並沒有絲毫留戀,帶著薛宸她們就去了自己的院子,抱上了在孩車中玩耍的囡囡,一樣東西都沒拿,就隨薛宸和趙氏走出了元家大門。

  正好遇見了聞訊趕來的元卿,薛繡停下腳步,抱著孩子看著他,元卿早就聽下人稟報了情況,知道薛繡這是要回娘家,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不過最後卻依舊沒有出聲阻止,而是將臉轉了個方向,一副還在生氣的模樣。

  薛繡瞧著他的樣子,終於紅了眼眶,淚珠從眼角滑落,薛宸將她的頭轉到一邊,接過她手裡的孩子,說道:

  「你還有話和他說嗎?」

  薛繡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說道:「沒有。我們走吧。」

  說完這句話,薛繡便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元家大門,坐上了薛宸她們的馬車,往薛家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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