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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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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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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17 00:40:58
第1028章:姬潤與韓然(二)

  「大王來了,大王來了。」

  鳥籠內那隻黑色的鴝鵒,在看到韓王然後於籠內跳來跳去,口吐人言。

  見此,本想提醒自家殿下的宗衛長衛驕眼中閃過一絲奇訝之色,也未再做通報,垂手立於一旁。

  此時,一手端著鳥籠的趙弘潤轉頭看向韓王然,只見這位韓國的君王,身披玄色鑲金絲的大氅,頭頂鳥羽玉冠,腰間繫著繡有祥雲的玉帶,此時正負背雙手,站在殿內。

  『他就是韓王然?』

  趙弘潤暗自打量著年前那位年紀比他大不了幾歲的韓王。

  而在趙弘潤暗自打量韓王然的時候,韓王然同樣也在打量著這位魏公子潤。

  『他就是魏公子潤?……魏王的第八子姬潤?』

  韓王然暗暗稱奇。

  在他的眼中,眼前這位魏公子潤眉清目秀、容貌俊秀,身穿著絳紫的單袍,打扮地彷彿富家子弟,怎麼看都不像是一位手握十萬魏軍兵權的統帥。

  足足十幾息,趙弘潤與韓王然目不轉睛地對視著,誰也沒有說話。

  見此,衛驕微微皺了皺眉,咳嗽一聲在旁輕聲提醒道:「公子,韓王陛下到了。」

  趙弘潤點了點頭,將手中的鳥籠遞給衛驕,隨即站起身來,面朝著韓王然拱手拜道:「韓王陛下,路上辛苦了。……來啊,為韓王陛下設座。」

  韓王然見此正要拱手感謝,忽眼角餘光瞥見蕩陰侯韓陽面帶困惑地瞧了他一眼,頓時心中一驚:方才由於對眼前那位魏公子潤的好奇,以至於他竟未裝出畏懼的樣子,按理來說,似他這般懦弱的君王,在見到魏公子潤這等人物時,理當流露出畏懼不安之色的才對。

  於是,他連忙裝出幾分畏懼的模樣,拱手答謝道:「多、多謝姬潤公子。」

  見此,蕩陰侯韓陽這才露出釋然之色,這讓韓王然心中一鬆。

  但讓他再次繃緊神經的是,對面那位魏公子潤居然在深深看了他一眼後,露出了一種看似高深莫測的笑容。

  那股笑容,讓韓王然感覺渾身不自在,就彷彿心底的秘密被人看穿了似的。

  不過就在他希望看看仔細時,卻發現那位魏公子潤的目光已轉向了他身後的蕩陰侯韓陽,口中笑著問道:「本王瞧你有些面熟啊。」

  聽聞此言,蕩陰侯韓陽當即拱手行禮,神色複雜地說道:「在下韓陽,在汲縣、淇關時,曾與姬潤公子有過一面之緣。」

  「哦哦。」趙弘潤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點點頭說道:「原來閣下就是『蕩陰侯』大人……」說著,他在目視了蕩陰侯韓陽後,笑著讚道:「果然是一位雄壯之士。……來啊,為蕩陰侯設座。」

  聽了這話,蕩陰侯韓陽微微一驚,隨即臉上不由地露出幾許難以掩飾的喜悅。

  不可否認,作為趙弘潤的手下敗將之一,蕩陰侯韓陽要說心底對眼前這位魏公子潤沒有怨氣,那純粹是自欺欺人,但此時此刻,被這位曾經擊敗過自己的敵軍統帥當眾嘉譽稱讚,這讓蕩陰侯韓陽對趙弘潤立馬改觀了許多。

  看著蕩陰侯韓陽流露於面上的喜悅之色,趙弘潤心中暗暗好笑。

  他無所謂誇獎蕩陰侯韓陽幾句,反正說幾句客套話又不是累人,更何況,蕩陰侯韓陽的確是有其獨到之處,要不是趙弘潤借助水泥牆與武罡車的便利,他想要擊敗此人,也不是那麼容易。

  在招待韓王然與蕩陰侯韓陽入座之後,趙弘潤命人備上酒水與乾果,隨即便在他倆對面的坐席入座。

  這就苦了跟隨韓王然與蕩陰侯韓陽而來的兩位士大夫,嚴譽與審蜚,頗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宮殿口。

  要知道,事實上他倆才是釐侯韓武派來與趙弘潤洽談的主副使啊,韓王然充其量只是走個過場的傀儡,而蕩陰侯韓陽也只不過是監視且保護韓王然的護衛將而已。

  可眼前這位魏公子潤倒好,居然將他倆晾在這裡。

  不過雖說心中不忿,但是嚴譽與審蜚二人可不敢造次,畢竟他倆十分清楚眼前這位魏公子潤的底細與身份,因此,他倆在對視一眼後,拱手拜道:「姬潤公子,釐侯大人托在下二人向公子轉達問候之意,希望此次貴國與我大韓能握手言和,重歸於好。」

  言下之意他們是在隱晦地提醒趙弘潤:我倆才是這次會議的正主。

  可讓嚴譽與審蜚二人沒有想到的是,趙弘潤點點頭後居然說道:「釐侯的意思本公子明白了,兩位陪使也且入座吧。」

  說到這裡,趙弘潤命宗衛們給嚴譽、審蜚二人設了坐席,唔,作為陪使的坐席,也就是在韓王然與蕩陰侯韓陽身後。

  見此,嚴譽與審蜚面色一黑,頗有些不知所措地對視了一眼。

  可他們終歸不敢在此刻發作,只好低著頭走到韓王然與蕩陰侯韓陽身後就坐。

  看到這一幕,蕩陰侯韓陽頗感覺有些好笑,這份笑容落在嚴譽與審蜚二人眼中,讓二人的面色更是不善。

  『果然,這三人並非同路人……』

  暗自觀察著蕩陰侯韓陽與嚴譽、審蜚二人的表情,趙弘潤心下暗暗說道。

  其實在方才蕩陰侯韓陽自顧自入座,絲毫沒有代為介紹嚴譽與審蜚二人的時候,趙弘潤就已經猜到,蕩陰侯韓陽與嚴譽、審蜚並非一路人。

  說實話,趙弘潤是真的看不出嚴譽與審蜚二人的身份麼?

  當然不是,單單二人的衣裝打扮,他也能夠猜到這兩位必定是韓宮庭的士卿名仕,只不過他想試探一下,這次會議韓方那邊究竟是何人主持而已。

  而眼下,情況已經很明了了:蕩陰侯韓陽是康公韓虎的堂侄,可此人卻對嚴譽、審蜚的遭遇視若無睹,甚至於有些幸災樂禍,再加上嚴譽與審蜚方才的話,很顯然,這兩位士大夫是釐侯韓武派來的人。

  韓國宮廷雖然有三位權臣,但唯獨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最為勢大,相比之下,莊公韓庚就要差得遠了,因此,既然嚴譽與審蜚不是康公韓虎的人,那麼,這次會議韓方那邊十有八九就是釐侯韓武定奪的。

  之所以想弄清楚,無非就是趙弘潤想要挑撥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而已。

  其實在他看來,康公韓虎奪取韓王寶座的可能性是非常低的,畢竟釐侯韓武據說是『韓王簡』的嫡子,他甚至比韓王然更有資格坐上韓王這個位置。

  但話說回來,正是因為康公韓虎奪取韓王王座的可能性非常低,趙弘潤才想著推波助瀾一番,在釐侯韓虎與康公韓虎之間的矛盾上添把火,畢竟這兩股勢力若是攜起手來,這對魏國可不是一件好事。

  當然了,這要在試探過韓王然之後,眼下趙弘潤十分懷疑,這韓王然就是一個裝瘋賣傻、扮豬吃虎的主。

  至於如何試探,趙弘潤心中已有定奪。

  在此之後足足一炷香工夫,趙弘潤只顧招待韓王然與蕩陰侯韓陽,頻繁勸酒,但是對於商議和議之事,卻隻字不提。

  雖說蕩陰侯韓陽也希望盡快促成和談之事,但礙於眼前這位魏公子潤待他熱情禮遇,他也不好貿然開口。畢竟他也明白,眼前這位魏公子潤之所以緘口不提那事,無非就是讓他們心急,方便待會索要賠償罷了。

  反正這事也不歸蕩陰侯韓陽管,他也懶得插手,乾脆就跟眼前這位魏公子潤相互敬酒。

  畢竟公是公、私是私,若能結交像魏公子潤這樣的俊傑,這對蕩陰侯韓陽來說亦是莫大的助益。

  說得難聽點,倘若日後釐侯韓武得勢,導致他在韓國遭到排擠,待不下去了,若有魏公子潤這條路子,他還可以投奔魏國,相信魏公子潤必定會以貴勳待遇接納他。

  蕩陰侯韓陽不急,可坐在陪席的嚴譽與審蜚二人,此刻卻是心中焦急。

  主要還是待遇的問題,也不知怎麼回事,眼前這位魏公子潤似乎錯將他倆當做了隨行人員,以至於雖然四個席案上皆設有酒水乾果,但期間明顯差距極大。

  韓王然面前案几上的菜餚乾果最豐盛,蕩陰侯韓陽次之,而他嚴譽與審蜚二人面前,就只有寥寥幾碟青菜與乾果。

  雖說這樣的待遇倒也合情合理,畢竟魏韓兩國皆是階級觀念非常重的中原國家,可問題是,他嚴譽、審蜚二人並非隨行人員,而是此次的主副使啊!

  由於心中的怨氣,嚴譽與審蜚對視一眼,隨即插嘴說道:「姬潤公子,和議之事,事不宜遲,還請……」

  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趙弘潤給打斷了。

  「這個不急。」在揮手打斷了嚴譽的話後,趙弘潤轉頭看向韓王然,舔舔嘴唇後問道:「韓王陛下,善於馴鳥麼?」

  「……」聽聞此言,韓王然有些錯愕地抬頭起來,一臉不解之色。

  見此,趙弘潤笑著說道:「韓王陛下莫怪,當日本王入貴王宮時,見到宮中有一座『百禽苑』,內有珍惜鳥禽上百……」

  「……」韓王然聞言心情不禁有些複雜。

  那些可都是他的寶貝。

  但是當初魏軍夜襲邯鄲時,由於釐侯韓武的催促,使得韓王然最終沒能將那些禽鳥帶走。雖然當時釐侯韓武向他保證,日後定會再為他尋找天下的珍鳥,但韓王然始終引以為憾——他認為他那些寶貝,十有八九會被魏人糟蹋了。

  可沒想到的是,他那些寶貝居然落到了眼前這位魏公子潤手中,而且,似乎這位魏公子潤也頗為喜愛他的那些寶貝。

  猶豫了半響,韓王然試探著問道:「姬潤公子亦喜馴鳥?」

  聽到這話,趙弘潤微微一笑。

  聽到這話,趙弘潤微微一笑:有了話頭,剩下的就好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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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9章:姬潤與韓然(三)

  「嘿嘿。」

  趙弘潤嘿嘿一笑,隨即,叫宗衛長衛驕將那隻關著鴝鵒的鳥籠擺在案几上,用筷子敲著鳥籠,對籠內的鴝鵒說道:「快說,姬潤,姬潤。」

  可籠內的鴝鵒只是跳來跳去,根本就不理睬趙弘潤。

  見此,趙弘潤的面色有些不大好看了,在有些尷尬地瞧了一眼韓王然後,頗有些惱羞成怒地將筷子深到籠子裡,輕輕戳著籠中的鴝鵒,嘴裡小聲罵道:「你這笨鳥,本王不是才教過你嘛!」

  見此,韓王然頓時就明白了:這位魏公子潤,這是要在他面前賣弄馴鳥之術呢!

  相通此事,韓王然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畢竟他一看趙弘潤馴鳥的手法,就知這位魏公子潤純粹就是門外漢:馴鳥哪有這麼馴的?

  不過話說回來,眼瞅著那位魏公子一臉惱羞成怒,正用筷子戳著籠內的那隻鴝鵒,韓王然心中頗為心疼。

  於是他忍不住說道:「姬潤公子請高抬貴手。……若是寡人沒瞧錯的話,此鳥多半是寡人養的那隻。此鳥甚是愚笨,寡人花費多年,才教會它幾句,姬潤公子雖擅馴鳥,恐短時間內亦無法教會此鳥。」

  他這話,明顯是給趙弘潤一個台階下,免得這位魏公子繼續再糟蹋這只鴝鵒。

  但是韓王然卻不知,趙弘潤根本就沒有教過這只鴝鵒其他的話,在這種情況下,這只鴝鵒若真能口吐『姬潤』二字,那就真見鬼了。

  「原來是此鳥愚笨。」趙弘潤順勢下坡,臉上的表情也好看了許多,笑著說道:「我就說嘛,以本王的馴鳥之術,怎麼可能教不會一隻……」

  說到這裡,他忽然卡殼。

  見此,宗衛長衛驕在旁小聲提醒道:「鴝鵒(qú欲)。」

  「閉嘴。」趙弘潤小聲罵了一句,面色又變得有些難看。

  瞧見這一幕,韓王然暗自好笑之餘,亦不由地自行腦補了此事的來龍去脈。

  在他看來,這位魏公子潤很有可能沒有見過這種會口吐人言的鴝鵒,因此在奉為奇鳥之餘,亦嘗試著想教會這只鴝鵒說別的話,只可惜因為絲毫不懂如何馴鳥,以至於這只鴝鵒根本不搭理他。

  唔,或許這只鴝鵒曾在這位魏公子潤面前喊過一聲『姬潤』,使得這位魏公子自以為得意,因此方才有意想在他韓王然面前賣弄一下,可惜這只鴝鵒不給他面子。

  因為擔心眼前這位魏公子潤惱羞成怒,遷怒到那隻無辜的鴝鵒身上,韓王然岔開話題替趙弘潤解圍道:「姬潤公子亦喜好禽鳥麼?」

  此刻的韓王然,可不敢再詢問趙弘潤是否喜愛馴鳥,免得這位魏公子潤又一次想要賣弄他那在他韓王然看來糟糕至極的馴鳥術,糟蹋無辜的鳥兒。

  也不曉得是否是因為被韓王然岔開話題解了圍,趙弘潤面色好看了許多,笑著說道:「本王年幼時,曾得我六叔贈我一只能口吐人言的……唔,鴝鵒。哦,我六叔的名諱或許韓王陛下也聽說過,姬俼。」

  「原來是姬俼大人。」韓王然聞言後肅然起敬。

  魏國姬趙氏王孫姬俼,不得不說,趙弘潤這位六王叔的名聲,非但名聲響徹魏國,縱使在韓國,亦有許多名氣。

  畢竟姬俼,也就是怡王趙元俼,為人豪爽,據說賓客遍佈天下,他不但有錢,而且善於開發一些娛樂項目,比如鬥雞、賽馬,哪怕是如今魏韓兩國貴族仍樂此不彼的娛樂,很多都是趙元俼曾經玩剩下的。

  這不,縱使是蕩陰侯韓陽,在聽到姬俼這個名字後,亦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一臉訝然地看著趙弘潤。

  他二人的表情,讓趙弘潤暗暗咋舌:不是吧?六叔在韓國有這麼大的名氣?

  就在趙弘潤暗暗咋舌之際,韓王然有些感慨地說道:「姬俼大人,寡人年幼時有幸見過一面……」

  說這話的時候,韓王然不禁有些黯然。

  畢竟當年趙元俼在韓國被奉為座上賓時,韓王然的生父韓王起還在世,那時,韓王然無憂無慮地做著他的韓國太子;而如今,他雖繼承生父的王位,成為了韓國的君王,卻失去了權柄,成為了傀儡君王,更被人戲稱為『虎父犬子』,可想而知韓王然心中的苦楚。

  忍著心中的黯然與低落,韓王然笑問趙弘潤道:「不知那隻鴝鵒安在?」

  「這個……」趙弘潤適時地露出了尷尬的表情,隨即,生硬地岔開了話題。

  於是在場的人都懂了。

  至此之後,整整一個時辰,趙弘潤與韓王然都在聊著有關於養鳥、馴鳥的話題,讓蕩陰侯韓陽以及嚴譽與審蜚等人簡直聽得昏昏欲睡。

  可趙弘潤與韓王然卻樂此不疲。

  因為隨著閒聊,韓王然逐漸感覺到,眼前這位魏公子潤雖然馴鳥技術糟糕,但似乎對養鳥、馴鳥頗為喜愛,算得上是同道中人,因此,韓王然難免多聊了幾句。

  畢竟以往在宮裡時,他可沒有什麼志同道合的友人,當時在他身邊的人,要嘛是諂媚討好之輩,要嘛是認為他『玩物喪志』的士大夫,幾乎沒有人真情實意地與他交流養鳥的經驗。

  而如今,碰到魏公子潤這位同道中人,韓王然心中難免也有些得意:你們都說養鳥乃玩物喪志之事,瞧瞧,就連魏公子潤這等人物,亦是寡人同道中人。

  於是,韓王然不吝賜教,毫不保留地傳授給眼前這位魏公子潤一些養鳥、馴鳥的經驗,這既時因為碰到了同道中人,也是希望這位魏公子潤瞭解一些相關經驗,免得再去糟蹋那些鳥類。

  而這,就苦了蕩陰侯韓陽與嚴譽、審蜚二人。

  蕩陰侯韓陽還好,他見趙弘潤與韓王然熱衷於交流養鳥的經驗,自顧自飲酒,畢竟趙弘潤對他還是頗為禮遇的,一大壇的酒水就擺在旁邊,別說一個時辰,就算喝到黃昏足夠。

  可嚴譽與審蜚就有些坐不住了。

  畢竟他倆面前的案几上,菜餚乾果就那麼一碟,酒水也就一壺,這些早就吃完了。

  而眼下,他倆就干坐著,一邊看著蕩陰侯韓陽在前座大吃大喝,一邊看著韓王然與那位魏公子潤在那樂此不疲地交流養鳥經驗。

  嚴譽實在是忍不住了,用帶著濃濃怨氣的口吻打斷了趙弘潤與韓王然的閒聊。

  「姬潤公子,此番大王與我等是會議和之事而來,希望姬潤公子以大事為重!」

  聽聞此言,殿內頓時寂靜一片。

  當即,宗衛長衛驕大聲喝道:「放肆!……韓王陛下與我家公子說話,豈有你插嘴的份?!」

  而此時,在眾目睽睽之下,趙弘潤轉頭看了一眼嚴譽,隨即對韓王然說道:「韓王陛下雖精於馴鳥,但不善御下啊。」

  韓王然乾笑了幾聲,也不說話,看向嚴譽的目光中,隱約亦流露著幾分不滿。

  雖然他也明白自己的地位,可好不容易碰到魏公子潤這麼一位同道中人,難道你嚴譽就不能給自家的大王留點面子麼?

  但是不滿歸不滿,韓王然卻不好表現出來,畢竟嚴譽與審蜚這兩位士大夫,都是他兄長釐侯韓武的人,出於種種原因,韓王然既不好訓斥他們,也無權訓斥他們。

  而此時,趙弘潤眯著眼睛看向嚴譽,冷冷說道:「若是在我大魏,似你這般無禮,你已是死人了。今日且看在韓王陛下以及蕩陰侯的面子上,本王饒你一命。不過,倘若你還敢打攪本王的興致,縱使是韓王陛下與蕩陰侯求情,本王亦絕不會輕饒,明白了麼?!」

  不得不說,趙弘潤終歸是幾度出征疆場,統率十萬魏軍的統帥,當他嘴裡說出這番話時,隱隱有股迫人的氣勢,壓得嚴譽與審蜚幾乎喘不過氣來。

  嚴譽與審蜚可能原本想彰顯一下文人的骨氣,可當他們看到殿內許多趙弘潤的宗衛們已面色不善地將手伸向腰間的佩劍時,他們的骨氣一下子就軟了下來,哆哆嗦嗦。

  「回本王話!」

  趙弘潤猛地一拍桌案,厲聲喝道。

  嚴譽與審蜚渾身一驚,嚇得匍匐於地,連聲說道:「明白,明白。」

  見此,趙弘潤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隨即,他轉頭看向韓王然,笑著說道:「本王僭越之舉,還望韓王陛下莫要見怪。……方才說到哪了?」

  韓王然哪會在意趙弘潤的舉動,他心中痛快還來不及呢,畢竟,雖說他兄長釐侯韓武待他還算不錯,但這並不表示他兄長釐侯手底下的人也會尊重他。

  不誇張地說,韓宮庭內有很多人對待他的態度,還不如眼前這位魏公子潤來得禮遇尊重。

  於是,他假裝沒有看到方才之事,興致勃勃地說道:「方才姬潤公子說到出征三川,當地有一種叫做『鴹(rényáng,一字兩音)』的神鳥……」

  「對對對。」趙弘潤連連點頭,說道:「此鳥頗為神奇,據當地人言,此鳥一出,必烏雲密佈、天降大雨,本王當時派出諸多人手,前往尋找,可惜苦苦搜尋卻無所得……」

  韓王然聞言笑道:「即是神鳥,輕易豈能為世人所得?」說著,他亦感慨道:「姬潤公子所言之神鳥,寡人亦曾聽說,哎,若能讓寡人親眼相見,足慰平生。」

  「是啊。」亦點頭附和。

  而此時,宗衛周朴笑眯眯地來到嚴譽與審蜚二人身邊,小聲說道:「兩位陪使大人莫怪,我家公子酷喜此道,與韓王陛下相見恨晚,此時打攪,實為不妥……」說到這裡,他看到嚴譽與審蜚二人空空如也的酒杯,恍然說道:「哎呀,是卑職招待不周了。」

  說著,他急忙命人送上酒水菜餚果乾,比方才豐盛了許多。

  嚴譽與審蜚二人面面相覷,雖有心催促議和之事,但因為方才那事,哪裡還敢貿然插嘴,只好顧自喝悶酒。

  不知過了多久,趙弘潤蕩陰侯韓陽與嚴譽、審蜚二人面有醉色,神態疲倦,認為時機合適,遂詢問韓王然:「韓王陛下聽說過『鸚鵒』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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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17 00:41:40
第1030章:姬潤與韓然(四)

  鸚鵒(yu),又稱『鸚?(mu)』,其狀似鵒,綠羽丹咮鉤吻,尾長赤足,乃能言之鳥。『註:即本土鸚鵡。』

  對於這種與鴝鵒(八哥)一樣能口吐人言的異鳥,韓王然也是知道的。

  相比較通體烏黑的鴝鵒,鸚鵒的模樣更討人喜歡,但很可惜,韓國這邊很少能找到這種鳥,因為據說鸚鵒生活在隴西郡的隴右,也就是當時魏國王室姬趙氏的發源地。

  據說,當年魏國姬趙氏在東遷的時候,曾有貴族將這種珍鳥帶到中原,只可惜水土不服,死了不少,以至於就算是在如今的魏國,鸚鵒亦是頗為珍惜罕見的禽鳥。

  相比較頗為常見的鴝鵒,鸚鵒那是可遇而不可求,除了魏國王室外,縱使是一般的大貴族,也不見得能擁有這種珍鳥。

  韓王然年幼時曾經見過,據說是魏國在兵敗獻給他們韓國的貢物中,就有這種奇珍禽鳥,不過那都是祖父輩的事了,那幾隻鸚鵒,早在他父親韓王起年代就已經老死了。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當趙弘潤提起『鸚鵒』時,韓王然一下子就上了心,遠比方才趙弘潤講述什麼『羱羯兩族的神鳥鴹』更為上心,畢竟『鴹』這種神鳥他根本沒見過,甚至不見記載,只有傳說中才有這種神鳥的事蹟,但鸚鵒,那可是真實存在的。

  因此,韓王然嚥了嚥唾沫,患得患失地問道:「姬潤公子……手中竟有那等異鳥?」

  趙弘潤心中暗笑,他手中當然沒有這種異鳥,畢竟他對於養鳥、馴鳥之事根本就不感興趣。

  但是他知道誰有:繇諸君趙勝。

  記得繇諸君趙勝在入魏國後,非但將此物贈予宮廷,也贈送了不少魏國國內的大貴族,當時趙弘潤也得到了一隻,不過他對此不感興趣,就轉手送給了玉瓏公主。

  結果玉瓏公主喂此鳥吃瓜果,沒幾天就因拉稀死了。

  倒是繇諸君趙勝贈送給趙弘潤那位六王叔趙元俼的那隻鸚鵒養地挺好,還教會了許多人言,使得當時有段時間玉瓏公主去六王叔趙元俼的怡王府去地頗為勤快,還厚著臉皮將此鳥偷偷帶給蘇姑娘、羋姜、羋芮、烏娜、羊舌杏等人觀賞,謊稱是她養的那隻。

  當然了,事實上除了繇諸君趙勝以外,不少隴西貴族都有這種鳥,但據說都沒有繇諸君趙勝養得好。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繇諸君趙勝如今在魏國國內貴族圈裡頗為吃香,與趙弘潤的六叔趙元俼亦是情投意合。

  在聽到韓王然的詢問後,趙弘潤笑著說道:「韓王陛下不知隴西入魏?敝國國內有位繇諸君,此人乃是隴西趙氏之人,投奔我大魏之時,趙勝大人帶了不少鸚鵒歸國,據說其府上有鸚鵒數百,本王亦有幸得到一隻……」

  韓王然嚥了嚥唾沫,臉上露出強烈的渴望之色。

  這讓趙弘潤暗暗感到驚訝:難道這位韓王對鳥的喜愛,並非全然都是裝出來的?

  在趙弘潤的暗中觀察下,韓王然一臉羨慕,喃喃說著類似「真好真好」這類毫無營養的話。

  見此,趙弘潤故意說道:「其實繇諸君趙勝大人送過本王一隻……也不瞞韓王陛下,早前本王不懂飼育,以至於不慎將其給養死了……」

  聽聞此言,韓王然彷彿整張臉都揪緊了,看著趙弘潤欲言又止,甚至於眼眸中隱隱帶有幾分怒容。

  但最終,韓王然只是乾乾地說道:「可惜、可惜……」

  見此,趙弘潤故意說道:「今日承蒙韓王陛下傳授諸多此道經驗,本王決定回國之後,再向繇諸君趙勝大人討要一隻,待馴成之後,贈予舍妹。韓王陛下不知,當初本王養死了那隻鸚鵒,舍妹氣地好一陣子沒與本王說話。」

  韓王然眼皮跳了跳,欲言又止地看著趙弘潤。

  要不是不敢,他很想勸說眼前這位魏公子潤:得了,別糟蹋這等珍鳥了,此鳥落入你手中,保準兩三天就死了。

  而就在韓王然暗自糾結之時,趙弘潤忽然問道:「韓王陛下,本王聽繇諸君趙勝大人說,鸚鵒亦能馴化,使其口吐人言?」

  「唔。」韓王然悶悶不樂地點了點頭。

  見此,趙弘潤微微眯了眯眼睛,故作詫異地問道:「可為何當初本王那隻鸚鵒,卻不能口吐人言呢?」

  韓王然雖心中煩躁,也只好耐著性子解釋道:「寡人不曾馴養過鸚鵒,不知具體,不過據《禽經》記載,鸚鵒、鴝鵒這類奇鳥,似乎要捻舌取骨……也就是取出其咽喉內的一塊硬骨,否則不能口吐人言。」

  「哦哦。」趙弘潤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此鳥不鳴,原來是喉有硬骨梗塞。……這豈非是如鯁在喉?」

  『捻舌與鳴叫有何關係?』

  韓王然皺眉瞧了一眼趙弘潤,卻發現後者正笑眯眯地看著他。

  『他……看出來了?!』

  那一瞬間,韓王然只感覺通體冰涼、腦門冒汗。

  此刻他終於明白,為何眼前這位魏公子潤一定要見他。

  不得不說,此刻韓王然只感覺心跳驟停,如坐針氈。

  眼前這位魏公子潤哪裡是在向他請教如何養鳥,分明是在給他遞話。

  但是,韓王然卻猜不透對方為何要這麼做。

  不動聲色地吸了口氣,韓王然平靜著緊張地情緒,口中含糊說道:「唔,大概吧。」

  他企圖矇混過關,可惜趙弘潤卻似乎不打算放過他,猶笑著問道:「若非如鯁在喉,此鳥復能高鳴、口吐人言否?」

  韓王然有些惱怒地看了一眼趙弘潤,此刻他已經可以確信,眼前這位魏公子潤,的確是在隱晦地向他遞話。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眼蕩陰侯韓陽與嚴譽、審蜚二人。

  由於方才他倆聊得默契,因此,趙弘潤邀請他同席對坐,這使得他方才坐立不安的樣子,蕩陰侯韓陽與嚴譽、審蜚二人應該都未曾注意到。

  起初韓王然還不覺得,但是此刻回想起來,這分明就是眼前這位魏公子潤一手安排的——這位魏公子潤,哪裡是不清楚他韓然此刻的處境,他只是故作不知罷了!

  不動聲色地轉頭瞥向蕩陰侯韓陽,韓王然心中稍稍鬆了口氣,因為蕩陰侯韓陽酒足飯飽,此刻正用手拄著下巴,坐在席中昏昏欲睡。

  再偷偷瞧了瞧嚴譽、審蜚二人,韓王然心中更加放心,因為嚴譽與審蜚臉上滿是倦容,也只是強撐著而已。

  回頭再看眼前這位魏公子潤,韓王然分明從對方笑眯眯的臉上讀懂了一句話:安心了麼?

  『這個魏公子潤,不知有何目的……』

  韓王然把玩著手中的酒盞,心情著實有些忐忑。

  忽然,他咬了咬牙,做出了決定:雖然不知對方如何看破,但已至此,不如且看看這位魏公子想要做什麼。

  想到這裡,韓王然輕笑著說道:「取出那塊咽骨,此鳥自然可復高鳴、口吐人言。」

  「一塊?」趙弘潤聞言驚訝地問道:「本王嘗聽人說,鸚鵒咽內硬骨,據說不止一塊啊。」

  韓王然想了想,回答道:「人尚有異,何況鳥乎?……姬潤公子不妨掰開此鳥鳥喙,細數嚥下硬骨,或有一塊、或有兩塊、或有……三塊。」

  趙弘潤聞言撫掌笑道:「本王明白了,多謝韓王陛下解惑。……等等,聽韓王陛下此言,本王感覺捻舌之事頗為殘忍,這事是否會遭到此鳥記恨?」

  韓王然眼眸中閃過一絲精光,笑著說道:「姬潤公子使其復能高鳴、口吐人言,此鳥必定受到令妹喜愛,到時候此鳥享盡榮華,地位猶在僕從之上,又豈會記恨姬潤公子為其捻舌之事呢?」

  「話雖如此,本王仍有擔心。」

  趙弘潤聞言搖了搖頭,皺眉說道:「舍妹以往就喜此鳥,萬一本王馴成以後將其贈予舍妹,舍妹待它必如韓王陛下所言,享盡榮華,地位猶在常人之上,萬一此鳥跋扈忘義,從此本王之言尚不及這扁毛管用,這可如何是好?」

  韓王然深深看了一眼趙弘潤,搖頭笑道:「姬潤公子多慮了,鸚鵒、鴝鵒乃奇鳥,奇物通靈,必有靈性,姬潤公子兄妹二人待它至善,它又豈會跋扈忘義?」

  「哼嗯。」趙弘潤淡淡一笑,在深深看了一眼韓王然後,點頭說道:「但願如韓王陛下所言。」

  說罷,他站起身來,開懷說道:「今日得韓王陛下無私傳授,本王甚為感激。時辰也不早了,今日韓王陛下且在宮中安歇,明日商議議和之事。……來啊,置備酒席,今日本王要與韓王陛下不醉不歸。」

  冷不丁聽趙弘潤高聲來了一句,半睡半醒的蕩陰侯韓陽嚇了一跳,險些一頭撞在面前的案几上。

  『總算是完了……』

  他擦了擦嘴邊的口水,一臉疲倦地感慨道。

  而嚴譽與審蜚二人,此時亦強打精神站起身來,心中難免腹誹幾句:真能聊啊,你們兩個,居然聊一個下午。

  當晚,蕩陰侯韓陽與嚴譽、審蜚二人,各自寫下今日魏公子潤會見韓王然的經過,分別派人將其送到康公韓虎與釐侯韓武手中。

  信中大致寫道:魏公子潤亦喜愛馴養扁毛,與大王一見如故,兩人探討了半日的禽經。

  得知此事後,康公韓虎與釐侯韓武各自派人前來催促,要求儘早與魏軍達成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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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1章:決定

  當日,趙弘潤在設宴款待韓王然之後,便在後者的懇請下,將其安頓在『百禽苑』。

  由此可見,韓王然並不單單只是借養鳥自晦,也是發自內心地喜愛養鳥,因此,趙弘潤便以『君子不奪人所愛』為理,將『百禽苑』內那些原本就屬於韓王然的收藏鳥類,都歸還給了韓王然。

  晚上,趙弘潤獨自坐在韓王宮一間宮殿外的庭院石桌旁,感受著涼爽的夜風,思忖著今日白晝間發生的事。

  正如他此前所猜測的那樣,韓王然絕非是一個懦弱的庸才,相反是一位韜光養晦,正伺機企圖奪回王權的君王。

  這個發現,讓趙弘潤此前的打算全泡湯了。

  因為在此之前,他是傾向於打壓釐侯韓武、扶持康公韓虎的,因為釐侯韓武乃韓王室正統,他繼位的可能性要比康公韓虎的兒子大得多,若趙弘潤能設法挑撥韓國國內不穩,那麼對於魏國而言,是非常有利的。

  但是如今多了一個深藏不露的韓王然,這就讓趙弘潤感覺有些頭疼了。

  他隱隱覺得,雖說韓王然目前王權被架空,形同傀儡,但此人城府心計頗深,以至於釐侯韓武、康公韓虎、莊公韓庚等人皆沒有認識到這位年輕君王的潛在威脅。

  毫無疑問,韓王然是一位雄主,雖今日不鳴,但日後必定一飛衝天,他只是需要一個契機而已。

  那麼問題來了,要不要助他一臂之力呢?

  在宗衛長衛驕的陪伴下,趙弘潤喝著寡酒,反覆思索了很久。

  目前,擺在他面前的選擇有兩種。

  其一,拆穿韓王然裝瘋賣傻、韜光養晦之舉,如此一來,康公韓虎、莊公韓庚以及釐侯韓武必定坐立難安,會想方設法將韓王然除掉——縱使是釐侯韓武再寬待韓王然,在得知這件事後,也絕不敢再留韓王然。

  而以這三位權臣目前在韓國的權勢與地位,他們若想除掉韓王然,並不是沒有辦法。

  說得難聽點,韓王然目前尚安然無恙,這其實是釐侯韓武的寬待——別看大將軍暴鳶、雁門守李睦、上谷守馬奢三人支持韓王然,其實這不頂什麼用。

  首先,暴鳶、李睦、馬奢三人支持韓王然,只是因為他們受到韓王然的父親、韓王起的恩惠,因此,希望維護韓王起的遺囑,並非是真心折服於韓王然。

  要是釐侯韓武狠下心來,殺掉韓王然,隨便給出一個意外理由,暴鳶,還有雁門守李睦與上谷守馬奢,這三人敢反麼?

  或者說得直白點,縱使這三人起兵,有勝的機會麼?

  其實勝面是很小的。

  首先,暴鳶這邊會被靳黈、馮頲、司馬尚、蕩陰侯韓陽等諸多將領牽制住。『註:抱歉,前文出現了一個bug,作者曾把司馬尚也認定為北原十豪,結果後面忘了。唔,那就這樣,把司馬尚看做是北原十豪的候補吧,反正初代北原十豪最後死走逃亡,剩不下幾個,就連樂成都沒入圍呢,不怕。』

  至於李睦與馬奢這兩位邊關守將起兵勤王,那雁門郡、上谷郡怎麼辦?

  萬一他倆引兵攻打邯鄲,導致林胡、東胡、匈奴趁虛而入怎麼辦?

  再說了,韓國邊疆尚有『代郡守劇辛』、『漁陽守秦開』、『北燕守樂弈』,一旦雁門軍與上谷軍決定回邯鄲勤王,那麼,這三支軍隊後腳就可以抄了李睦與馬奢的駐地。

  再加上到時候邯鄲這邊立馬宣佈李睦、馬奢二人謀逆造反,到時候,李睦、馬奢空有幾萬精兵,可既沒有糧餉,又沒有大義,自身都難保,更何況是給韓王然報仇。

  因此,倘若果真發生這樣的是,李睦與馬奢二人唯有可能的選擇,就是死保韓王然的世子韓安。

  但其實這個選擇不過是求個心安,類似於鴕鳥心態而已——若釐侯韓武果真能下狠心殺掉從小與他一起長大的弟弟韓王然,難道會容得下弟弟的世子韓安,立後者為儲君?

  怎麼可能!

  韓王然一死,韓王妃與世子肯定完蛋,就算多苟活兩年,充其量也不過是釐侯韓武、康公韓虎等人為了掩人耳目罷了。

  其實話說回來,這樣的結果,魏國也是有利的,畢竟韓王然一死,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之間的矛盾立馬白熱化,儼然成為不共戴天的仇敵。

  至於另外一個選擇,那就是暗中支持韓王然。

  以如今韓王然的地位,他想要重新奪回王權,十分艱難,因此,趙弘潤倒也不擔心韓王然在得勢後恩將仇報。

  其實這兩個選擇,大致結果是相同的,唯一的區別在於,倘若趙弘潤支持韓王然的話,他魏國日後或有機會打著『大義』旗號干涉韓國國內,因為韓王然為了得到魏國的支持奪回王位,肯定會認可魏軍的大義,韓國君王給予的大義名分,這在韓人眼裡,可要比釐侯韓武、康公韓虎等人管用地多。

  至於韓王然日後會不會恩將仇報,趙弘潤其實並不擔心——倘若韓王然果真是在魏國的幫助才重新奪回權柄,那麼,只要魏國將這件事公佈於天下,韓王然日後是絕對不敢公然做出有損魏國利益的事的,否則,天下人將會指責韓王然背信棄義、恩將仇報,韓國的名譽將大大受損。

  因此,在理清思緒後,趙弘潤決定暗中支持韓王然。

  原因有三:

  其一,予人恩惠,雪中送炭遠勝錦上添花。

  在眼下的韓國,康公韓虎未見得沒有與釐侯韓武一戰之力,因此,就算趙弘潤想要資助康公韓虎,康公韓虎也見得會搭理,因為康公韓虎並不迫切。

  但韓王然就不同,他此刻的地位岌岌可危,雖心中知道暴鳶、李睦、馬奢三人支持他,卻不敢與其聯絡,也就是說,幾乎沒有什麼勢力班底可言。

  因此,若能得到魏國的支持,哪怕他也清楚日後要付出怎樣的代價作為回報,亦甘之如飴——今日若不能保,何況日後?

  其二,維持王權正統。

  中原各國雖說彼此征戰連連,但在一件事上是非常一致的,那就是維護正統。

  當初,楚國的羋屈氏反叛,為何楚王熊胥毫不擔心魏國會協助屈氏?為何魏國後來果真是拒絕了羋屈氏的求援?

  原因就在於,羋熊氏乃楚國王室正統——若魏國資助了楚國的叛逆去推翻楚國的王室,那麼日後會不會有人用同樣的招數來對付魏國?

  因此,姬趙氏作為魏國的王室正統,是絕對不會支持羋屈氏的:這個先例,是絕不能開的!

  而在韓國,康公韓虎與莊公韓庚雖是韓王室的子孫,但並非嫡系,若趙弘潤支持這兩人從韓王然與釐侯韓武這兩位韓王室嫡繫手中奪得了韓王位子,此事萬一傳揚出去,這對趙弘潤非常不利。

  最糟糕的結果,莫過於魏國國內的趙氏旁支,亦因此對魏國王權心生垂涎。

  其三,回報的差異。

  釐侯韓武、康公韓虎、莊公韓庚三人皆為『臣』,而韓王然則是『君』,倘若趙弘潤支持『臣奪君位』,這件事是無法公開的,也就是說,趙弘潤無法挾恩於釐侯韓武等人,因為這不被世俗所容;但倘若趙弘潤支持『君除逆臣』,這件事魏國是可以佈告天下的。

  魏國助韓國穩定了國內局勢,維持了王室正統,這是有資格讓韓國上下都感激魏國大義之舉的善事,有利於維護魏國的正面形象。

  更關鍵的是,倘若韓王然順利奪回了王位,那麼至少在他這一代,韓國是絕對不敢公然、主動進犯魏國的,否則,韓王然就要背鍋,背上背信棄義、恩將仇報的小人污名,傳於後世。

  次日,趙弘潤再次邀見韓王然。

  在見到韓王然時,趙弘潤笑著說道:「昨日承蒙韓王陛下傳授《禽經》,本王無以為報,昨夜已親筆寫下一封書信,派人送到敝國繇諸君趙勝大人府上,向趙勝大人索求鸚鵒一隻,轉贈予韓王陛下。」

  聽聞此言,縱使是韓王然這等有城府的君王,亦激動地無以復加,讓在旁看到這一幕的蕩陰侯韓陽與嚴譽、審蜚二人或暗自鄙夷,或微微搖頭:不就是一隻鳥嘛,用得著這麼激動?

  不過考慮到韓王然歷來就是「鳥痴」,蕩陰侯韓陽與嚴譽、審蜚二人倒也見怪不怪。

  可他們哪裡能明白韓王然此刻心中的激動。

  因為,眼前那位魏公子潤送給他的並不單單只是一隻鸚鵒,那是一只在昨日他倆的對話中,需要捻舌取骨,取出咽喉內或一塊、或兩塊、或三塊硬骨,然後才能口吐人言的鸚鵒。

  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趙弘潤與韓王然已不動聲色地達成了協議,但就目前的局勢而言,趙弘潤幫不上韓王然什麼,而韓王然也無法給予魏國什麼利益。

  比如在後面的議和之事上,韓王然純粹就是看客,在和議之事上根本沒有話語權與決定權。

  但可以預見,趙弘潤與韓王然這兩位今日達成的默契,將會使魏國與韓國日後的格局發生巨大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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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2章:技高一籌

  在與韓王然達成私下協議後,趙弘潤這才「恍然大悟」地認清了嚴譽、審蜚那兩位士大夫的身份。

  雖然作為勝方,趙弘潤的態度談不上有多少尊重,但嚴譽、審蜚二人還是有種揚眉吐氣般的快感,畢竟昨日,他倆明明是主副使,卻被眼前那位魏公子潤當做韓王然以及蕩陰侯韓陽二人的隨從,可是讓他們憋屈不已。

  在和議談判時,嚴譽、審蜚二人口述釐侯韓武授意的協議,聽得趙弘潤眉頭緊皺,很不滿意。

  因此,趙弘潤沒有等嚴譽唸完,便開口打斷了:「行了,剩下的不用念了,光是頭一條本王就很不滿意。……戰敗就是戰敗,此時再往臉上貼金有意思麼?」

  審蜚聞言正色說道:「姬潤公子明鑑,眼下我武安尚有力挫貴軍之力……」

  「那就接著打唄!」趙弘潤打斷了審蜚的話,冷笑著說道:「無論是半載、一年,亦或是兩年,本王可以奉陪!」

  嚴譽、審蜚聞言對視一眼,默然不語。

  其實有句俗話能夠很形象地用來形容眼下的魏國與韓國的處境:麻桿打狼兩頭怕。

  平心而論,趙弘潤是極其不情願與韓國打持久戰的,畢竟若是他魏國陷於戰爭泥潭,於國內國力發展是非常不利的。

  正因為這樣,趙弘潤前一陣子才會採取速攻的戰略,想著盡快結束這場仗,回國發展基礎國力。

  畢竟他有太多太多的工程項目要展開。

  比如說,有了水泥後,趙弘潤可以攜手工部,對國內的道路展開修繕工作,就算暫時無力用水泥路取代國內的道路,但最起碼修建幾條大道出來,比如『成皋關到大梁』、『大梁到商水』、『大梁到河東』。

  而他之所以擺出有意繼續用武力使韓國屈服的強硬態度,那是因為他很清楚韓國更希望盡快結束戰爭。

  畢竟目前韓國的邊軍,有將近一半被聚集於武安,導致『太原郡』、『上谷郡』、『漁陽郡』三地的守備力量非常薄弱,一旦韓國境外的林胡、匈奴、東胡趁虛而入,韓國勢必將受到巨大的損失。

  甚至於,這個損失比對魏作戰失利還要大。

  趙弘潤甚至懷疑,去年年初的時候韓國突然退兵採取守勢,其實並非是其國內的軍糧出了問題,而是邊境外的狄戎作亂,使得韓國暫時將注意力轉移到邊境這邊。

  在趙弘潤的威迫下,嚴譽、審蜚二人最終扭扭捏捏地承認了韓國戰敗之事,但是在洽談戰敗賠償方面,雙方再次出現了分歧。

  武安那邊的意思是,魏軍交還邯鄲,退離邯鄲郡,則韓國認可上黨郡復歸魏國所有。

  對此,趙弘潤嗤之以鼻:上黨郡早已被他魏軍攻陷,就算韓國不認可又能怎樣?

  不服接著打啊!

  反正他魏國沒有什麼後顧之憂。

  最終,嚴譽、審蜚沒有辦法,只好詢問趙弘潤想要的條件。

  正如武安所料,趙弘潤將主意打到了太原郡那邊。

  畢竟說實話,邯鄲郡也好、巨鹿郡也罷,魏國對於這兩塊土地其實並沒有什麼渴求,要土地的話,宋郡那麼大的一片地,魏國至今還未消化呢。

  但是對於太原郡,魏國曆來頗為眼熱。

  因為太原郡,有韓國建設的許多牧場,這些牧場非但放牧戰馬,而且還蓄養有牛群、羊群。

  在得到三川郡後,魏國對於羊群的需求並不大,但是戰馬與耕牛這兩項資源,魏國仍然極為緊缺。

  因此,若能得到太原郡的牧場,這對於魏國而言,將是很大的助益。

  唯一的弊端是,倘若魏國的領土延伸到太原郡,這就不可避免將與胡人接壤,也就是說,胡人日後在繼韓國之後,有了第二個可以搶掠的對象——魏國。

  不過相比較魏國得到的好處,趙弘潤認為這些威脅不算什麼。

  胡騎再是悍勇,也不過是與韓國騎兵打地平分秋色,既然魏軍已有了武罡車這種對付騎兵的利器,不再向之前那樣畏懼騎兵,那麼自然也就不會畏懼胡騎。

  因此,趙弘潤一張口就要整個太原郡,縱使是此刻已對趙弘潤心生好感的韓王然,在聽到那句話後亦不由側目,一臉驚詫。

  而蕩陰侯韓陽與嚴譽、審蜚二人,更是目瞪口呆,驚地說不出來。

  雖說漫天開價、坐地還錢,可也沒有這樣的吧,一張口就就是整個太原郡?你怎麼不說要整個韓國呢?

  於是,嚴譽、審蜚二人乾脆就當沒有聽到這句,拋出了釐侯韓武授意割讓給魏國的城池——『中陽』、『平周』、『離石』、『藺』。

  看著平鋪在案几上的地圖,趙弘潤皺眉思忖著。

  不可否認,武安還是比較爽快的,一口氣拋出了四座城池,甚至連『離石』都割讓了。

  要知道,西河離石城,向來是韓國用來阻隔魏國與胡人的要塞級重城。

  正是因為這座城池的存在,隔斷了魏國與胡人的聯繫,使得當初魏國有心想從胡人那裡收購戰馬,卻也沒有絲毫辦法。

  但反過來說,『離石』這座城池,既是韓國對魏國的限制,也是保護——倘若小股胡人入侵,駐守離石的韓將或許會選擇將其放到魏國的河東郡西部,但倘若胡人大舉入侵,離石韓軍還是會第一時間拒敵的。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魏國與西河、上郡兩地胡人,幾乎沒有爆發過什麼戰爭。

  可如今韓國如此爽快地將『離石城』割讓給魏國,這讓趙弘潤難免產生了幾分疑慮:韓人是否打算將胡禍轉嫁到他魏國身上。

  對此,趙弘潤著實有些糾結。

  其實他更加希望得到晉陽,一來晉陽是太原郡的治所,是縱觀整個太原郡最為四通八達的城池,韓國在這裡開闢了通往西河、通往上黨的山間棧道;二來晉陽一帶亦適合放牧馬、牛、羊群。

  但很顯然,韓國是絕對不肯將晉陽交給魏國的,畢竟晉陽若給了魏國,幾乎等同於將大半個太原郡都割讓給了魏國,更要命的是,縱使是在剩下的寥寥城池中,韓國亦處於絕對劣勢。

  說得難聽點,將晉陽割讓給魏國,這對於韓國而言,跟林胡入侵太原郡已經沒有什麼區別。

  此時,嚴譽低聲說道:「若姬潤公子仍未滿意,釐侯曾言道,可以將『皋狼』亦割讓於貴國。」

  「……」趙弘潤看了一眼嚴譽,又看了一眼地圖,默然不語。

  『好個釐侯韓武,他這是給本王一個下馬威啊!』

  眯了眯眼睛,趙弘潤心中隱隱有些發怒。

  為何?

  因為『皋狼』就在『離石城』的正北方,倘若魏國不索取『皋狼』,那麼,韓國仍然還得在這裡駐軍,與『離石城』的魏軍相拒,牽制魏軍;但倘若魏國索取了『皋狼』,那麼,西河的南部,將全部變成魏國的領土,換而言之,他日胡人進犯的時候,將會是魏國的領土受到損失。

  這相當於將胡人的一部分威脅,轉嫁到了魏國身上。

  更糟糕的是,這樣一來,駐守於西河的魏軍將成為保護韓國太原郡的軍隊。

  那麼問題就來了,皋狼城,取或不取?

  『……』

  趙弘潤皺眉思忖著。

  而在旁,嚴譽、審蜚則一臉有恃無恐地看著這位魏公子潤。

  畢竟釐侯韓武在給他倆的書信中說得很清楚,無論魏國是否索要『皋狼』,對於韓國而言並沒有太大的區別,甚至於反而有利。

  『原來如此。釐侯韓武這是想禍水東引,將胡人的威脅轉嫁一部分到我大魏身上……呵,挺高明啊,不愧是韓王簡的兒子。』

  在心中暗暗稱讚了一句,趙弘潤抬起頭來,笑呵呵地說道:「前幾日,貴國士大夫趙卓趙大人曾勸本王,『魏韓之惡,兄弟鬩牆;戎狄之惡,家外惡鄰。』本王深以為然。今日貴國因非戰之過而敗於我軍之手,本王亦甚感慶幸,豈可乘人之危,趁機侵奪貴國的領土?……這樣吧,『中陽』、『平周』、『離石』、『藺』、『皋狼』,這五座城池,本王一座都不要,本王要這裡!」

  說著,他伸手指向地圖上的河西(即西涼)。

  嚴譽、審蜚二人面面相覷,不知趙弘潤是何用意。在旁,蕩陰侯韓陽也是一頭霧水,忍不住開口提醒道:「姬潤公子,西河並非我大韓國土,而是羌、胡的佔地啊。」

  聽聞此言,趙弘潤笑眯眯地說道:「正是因為並非貴國國土,本王才會選擇這裡呀。」說著,他似笑非笑地說道:「請貴國派兵攻克此地,交予我大魏。……如此一來,貴國確保國土完整,而我大魏亦得了好處,豈不兩全其美?」

  蕩陰侯韓陽愣了愣,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地圖,隨即再次將目光投降趙弘潤,眼眸中露出幾許敬畏之色。

  而嚴譽、審蜚二人,此刻更是早已傻眼。

  『高明!』

  在旁,韓王然靜靜地看著經過,此刻於心中大為驚嘆眼前這位魏公子的睿智。

  不可否認,釐侯韓武的確挺高明,以退為進,企圖借割讓『中陽』、『平周』、『離石』、『藺』、『皋狼』,將來自胡人的威脅轉嫁到魏國身上。

  但是,眼前這位魏公子潤,明顯更為厲害。

  想到這裡,韓王然對自己重奪王權一事,更添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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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3章:和議

  當日初次和議之後,嚴譽留在邯鄲,而審蜚則在請示過趙弘潤後,帶著兩名護衛拍馬趕回武安,將今日議和會議上趙弘潤提出的要求傳達給釐侯韓武。

  大概是戌時前後,審蜚火急火燎地回到了武安,在拜見過釐侯韓武后,便將今日會議上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後者,直聽得釐侯韓武眉頭深皺。

  正如趙弘潤所猜測的那樣,釐侯韓武此番授意嚴譽與審蜚將『中陽』、『平周』、『離石』、『藺』、『皋狼』作為戰敗賠禮割讓給魏國,其根本目的就是為了將胡人的威脅轉嫁到魏國頭上。

  正所謂兩權相害取其輕,雖然割讓五座城池這固然讓釐侯韓武感到痛心,但若是能就此將『胡禍』轉嫁一部分到魏國身上,這在釐侯韓武看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要知道,在那五座城池中,『藺縣』位靠西河,歷來是受到『胡禍之災』最嚴重的縣城,因此,縣內的民眾十有八九都逃到了『離石城』,以至於『藺縣』除了數百留駐韓兵外,幾乎沒有多少居民,可能連百戶都不到。

  因此,這座縣城釐侯韓武是毫不心疼的。

  再說『中陽』、『平周』,這兩座縣城被夾在胡人與魏人當中,雖說河東郡的魏人這些年來倒是未曾進犯,但架不住胡禍之害帶來的威脅,因為這個原因,韓王室歷來也無心發展這兩座城池,僅用這兩座來箝制魏國的『北屈城』,今日就算割讓給魏國,影響也不是很大。

  如此就只剩下『離石』與『皋狼』這兩座城。

  皋狼就不用多說了,那是典型的軍鎮縣城,它可以視為是離石城的陪城,為後者起到一個駐軍保護的作用。

  因此,『中陽』、『平周』、『離石』、『藺』、『皋狼』這五座城池後,唯有『離石』的割讓釐侯韓武感到痛心,畢竟離石城在收容在周邊縣城的民眾後,縣內居戶超過一千戶,稱得上是西河一帶屈指可數的幾座大城。

  但相比較『將胡禍轉嫁給魏國』後帶來的好處,釐侯韓武認為這點損失根本不算什麼。

  不得不說,釐侯韓武雖然在對待弟弟韓王然這件事上表現地極為優柔寡斷,但卻不失是一位頗有遠見的權臣,這可能是因為韓王起曾悉心栽培的原因,使得釐侯韓武在大局觀上,毫不遜色康公韓虎這等老臣。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此番決定將那五座城池割讓給魏國的主意,縱使是與他不對付的康公韓虎,亦不得不承認是一樁高明之舉。

  可沒想到,那位魏公子潤一眼就看穿了釐侯韓武設下的陷阱,並且反將一軍,居然提出索要『河西』的要求。

  「魏公子潤……索要河西?」釐侯韓武皺著眉頭詢問審蜚。

  「是。」審蜚低了低頭,一臉苦笑地說道:「魏公子潤言道,『既是兩國握手言和、重歸於好,豈可侵奪貴國國土,這豈非是與議和之舉背道而馳?』」

  「……」釐侯韓武竟無言以對。

  此時,康公韓虎那邊也收到了其堂侄蕩陰侯韓陽派人送給前者的書信,陷入了沉思。

  當晚,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二人秘密會見,商議了一番,他們認為,嚴譽、審蜚那兩位士大夫,明前鎮不住那位魏公子潤,甚至於遊說的才能還不如韓晁與趙卓。

  因此,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決定親自去邯鄲會見魏公子潤,畢竟那位魏公子潤提出的要求,對於韓國而言影響著實太大。

  次日,趙弘潤在宴請韓王然的時候,便得知了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聯袂前來的消息。

  不過對此,趙弘潤與韓王然皆不感到意外,畢竟嚴譽、審蜚那兩位士大夫明顯只是一個傳聲筒,真正能拍板此事的,還得是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總算是同為三權臣的莊公韓庚,都不如前兩位有權勢。

  當時,趙弘潤哈哈一笑,便接受了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二人提出的懇求:他倆希望在邯鄲城外約見。

  於是乎,趙弘潤將會見的地點選擇在高牆外大約三里處的一條河流河畔,並提議:為了雙方安全考慮,只允許攜帶不超過二十人的護衛。

  對此,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欣然接受。

  八月初六,趙弘潤與大將軍韶虎帶著眾宗衛以及韓王然與蕩陰侯韓陽、韓使嚴譽三人,提早一步在約定地點紮下帳篷,靜等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的來到。

  在等候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到來的時候,韓王然心中砰砰直跳。

  此刻他心底忽然泛起一個非常誘人的念頭:高牆魏軍據此僅三里地,倘若魏公子潤下令擒拿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他豈非可以立刻重奪王權?

  正因為這樣,他有些不受控制地用炙熱的目光看向趙弘潤。

  但是在暗自深吸了幾口氣後,韓王然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原因有三。

  其一,韓王然心中清楚,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別看都是將領出身,但事實上都是極為小心謹慎的人,此番會見魏公子潤,必定會有所防範。

  其二,縱使在這裡擒拿了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他也不可能真正執掌韓國,反而會為此背上一個『私通外人陷害本國要臣』的污名。

  其三,魏公子潤是否願意為他背負『背信棄義』的污名呢?畢竟此番釐侯韓武與康公前來,魏公子潤可是承認的,倘若其倘若他設下埋伏擒拿二人,豈不是將名譽都糟蹋了。

  想到這種種,韓王然眼眸中的炙熱逐漸褪去。

  然而,他的神態,皆落在趙弘潤的眼裡。

  其實趙弘潤也想過這一點:是否有可能趁此機會擒下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二人,扶持韓王然奪回王權。

  但是仔細想想,他覺得此事對他弊大於利。

  暫且不說他為此得背負『背信棄義』的污名,再者,他並不認為這麼快就助韓王然奪回王權,這對於魏國而言是一件好事。

  道理很簡單,因為魏國還未做好介入韓國內事的準備。

  不過話說回來,對於韓王然這麼快就擺正心態,趙弘潤還是感覺有些意外的。

  不知過了多久,宗衛呂牧撩帳走入,抱拳對趙弘潤說道:「公子,韓國的釐侯與康公到了。」

  見此,趙弘潤與韓王然站起身來,遂出帳迎接。

  正如韓王然所猜測的那樣,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對於這次和議非常謹慎,竟帶來了約兩三千名步兵。

  不過,這兩三千名韓國步兵被安置在距離會議帳篷大概兩三里外的位置,僅有三百餘兵士跟隨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來到了會議帳篷。

  在蕩陰侯韓陽的介紹下,趙弘潤終於見到了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這兩位韓國權臣的廬山真面目。

  在些許寒暄過後,趙弘潤笑著說道:「不如你我皆退散兵士,入帳內詳談,可好?」

  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點頭稱善。

  於是,跟隨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而來的三百餘護衛徐徐後退,退到那約兩三千韓國步兵的位置;而原本就守衛在帳篷四周的五百名商水軍魏卒,亦同時向高牆方向後撤。

  此時留守在會議帳篷外的,韓方與魏方皆只有十名衛兵,只見這些士卒彼此瞪大眼睛瞅著對方,右手不敢離開劍鞘,與其說是劍拔弩張,倒不如說是彼此都十分緊張,生怕對方驟然發難。

  而相比較帳外的緊張氣氛,帳內的氣氛要和睦許多。

  比如釐侯韓武,在拜見過趙弘潤後,便小聲詢問韓王然,詢問他這幾日是否受了苦。

  就連趙弘潤這個旁人都看得出來,釐侯韓武對韓王然的態度非常糾結,既希望韓王然死,又不希望韓王然死。

  相比之下,康公韓虎的態度都直率得多,當他發現魏人居然將韓王然奉為座上賓後,眼眸中閃過一絲可惜之色,彷彿是在為韓王然未曾死在魏人手中而感到惋惜。

  而在釐侯韓武與韓王然兄弟二人低聲敘說兄弟感情的時候,趙弘潤則暗自打量著跟隨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而來的幾名將軍打扮的人。

  根據蕩陰侯韓陽的介紹,趙弘潤這才知道那幾位將軍很了不得,竟是『北原十豪』當中的『雁門守李睦』、『上谷守馬奢』,以及『太原守廉駁』。

  其中,太原守廉駁就算是不經介紹,趙弘潤也是認得的,畢竟廉駁曾在前一陣子的交鋒中親自上陣,憑藉他可怕的武力,曾對魏軍造成了巨大的傷亡。

  也正是因為這樣,太原守廉駁的到來,讓衛驕、呂牧等宗衛們如坐針氈,雙目死死地盯著廉駁。

  只可惜,廉駁似乎並未將衛驕等人放在眼裡,在入座後,還不等趙弘潤或釐侯韓武、康公韓虎等人開口,便拍著案几叫道:「酒呢?……議事豈可無酒水?」

  見此人如此張狂,衛驕、呂牧等宗衛們心中暗怒。

  而就在這時,卻見大將軍韶虎微笑著說道:「廉駁將軍所言極是,議事豈可無酒?來啊,上酒。」

  聽聞此言,伺候於帳內的魏兵們紛紛奉上早已準備好的酒水。

  此時,廉駁這才注意到,對面那位魏將,居然就是前幾日與他交過手的韶虎。

  而讓廉駁感覺有些彆扭的是,可能是因為前幾日他義釋了韶虎的關係,韶虎對他極為尊重,以至於廉駁無從發作。

  是的,此番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將廉駁這個連他們都感到頭疼的將軍帶來,其實就是打算伺機給魏人一個下馬威,可沒想到,韶虎極力維護廉駁,以至於廉駁根本找不到發作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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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4章:和議(二)

  韶虎:「廉駁將軍覺得此酒滋味如何?」

  廉駁:「馬馬虎虎……」

  韶虎:「啊……廉駁將軍見諒。這些酒,皆取自邯鄲的酒窖,邯鄲酒家對我言道,這已是上等的好酒……」

  廉駁:「邯鄲的酒啊,我就說嘛沒啥滋味……喂,你們打下了上黨,可有上黨的黍酒?」

  韶虎:「軍中尚有一些,韶某立刻派人去取。」

  廉駁:「那要等到什麼時候,算了,就喝這個吧……還有麼?」

  韶虎:「廉駁將軍放心,今日酒水管夠。」

  廉駁:「……唔。」

  於是乎,廉駁全然找不到發作的機會,不過對此他也不在意。

  畢竟廉駁此番隨同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前來,只是出於國家大義——倘若魏人挾勝而氣焰囂張,他並不介意挫一挫魏人的氣焰,哪怕他明知是被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利用。

  但此刻魏人的大將軍韶虎對他極力維護,他若再藉機發作,那就太不像話了。

  不得不說,似廉駁這等純粹的武人,歷來是吃軟不吃硬,這不,一罈酒下肚,他與韶虎立馬稱兄道弟起來,彷彿是失散多年的至交親友。

  看到這一幕,別說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頗為傻眼,就連趙弘潤也有些目瞪口呆。

  最終,趙弘潤只能將這件事歸於英雄惺惺相惜:韶虎敬重廉駁是一位有武德的將軍,因此,就算廉駁是韓將,韶虎亦極力維護。

  不過話說回來,廉駁的態度卻讓趙弘潤感到十分意外——就算你廉駁是北原十豪,是手握重兵的太原守,可當著韓王然、釐侯韓武、康公韓虎等人的面,與我魏國的大將軍韶虎稱兄道弟,這不太合適吧?

  『這廉駁……似乎既非是韓王然的人,也非是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的人,我或許可以……』

  趙弘潤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韓王然與釐侯韓武、康公韓虎三人。

  他發現,韓王然對此並不在意,反而饒有興致地看著廉駁,但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的面色就有些難看了。

  這讓趙弘潤微微有些意動:要不要挑撥一下,讓廉駁在韓國待不下去呢?

  要知道,太原守廉駁,那可是擊敗了北三軍、重創了魏將姜鄙的猛將,若他魏國能策反這等猛將,豈不是如虎添翼?

  想到這裡,他看了一眼韶虎,隨即笑著說道:「廉駁將軍真是好酒量,看來邯鄲的酒,確實不適合廉駁將軍這等猛士飲用,穆青,你即刻騎馬前往高牆,本王記得那裡尚有不少黍酒,你叫人拉一車來,交予廉駁將軍暢飲。」

  「遵命!」宗衛穆青抱拳而退。

  聽聞此言,廉駁有些訝然地看著趙弘潤,在不解地眨了眨眼後,說道:「姬潤公子的好意廉駁心領,這太麻煩了,還是算了吧。」

  趙弘潤聞言撫掌笑道:「本王素來敬重猛士,雖說以往與廉駁將軍並無照面,但今日有幸得見,若不能盛情款待,本王亦心中有憾。……大將軍意下如何?」

  韶虎本來就敬重廉駁,眼下在得到趙弘潤眼神示意后,心中頓時澄清,當即點頭說道:「肅王殿下所言極是!……今日如若不能讓廉駁將軍這等猛士盡心,天下人豈不是道我魏人不敬猛士?」

  聽聞此言,廉駁哈哈大笑。

  其實他心裡也清楚,魏將韶虎對待他固然是真心實意,但眼前這位魏公子潤則未必。

  但正所謂盛情難卻,趙弘潤與韶虎如此禮遇他,他若是做出什麼不好的事,那就太不像話了。

  話雖如此,他在心中亦暗暗提醒自己,不能再多說話了,畢竟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此刻的面色已經夠難看的了。

  可即便廉駁已經決定接下來只顧喝酒不再多說話,但雁門守李睦與上谷守馬奢的眼眸中仍然滿是擔憂之色。

  在他們看來,『邯鄲的酒不適廉駁這等猛士飲用』,魏公子潤的這句話實在是太誅心了——邯鄲的酒不適合廉駁飲用,那麼哪裡的酒適合廉駁飲用呢?魏酒麼?

  更要命的是,此前廉駁也抱怨過邯鄲的酒淡而無味、沒啥滋味,這讓雁門守李睦與上谷守馬奢儘管清楚對面那些魏人打什麼主意,卻也難以將這句話兜回來。

  而此時,趙弘潤已將目光投向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二人,若無其事地問道:「釐侯、康公,時候不早,咱們就來商議一下『河西』之事吧?」

  由於方才這一幕,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此刻正心煩意亂,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隨即猛然感覺不對——什麼河西之事?

  然而,趙弘潤卻不給他們反應的機會,當即撫掌笑道:「既然兩位皆認可此事,那就來細細商談一番吧?」

  聽聞此言,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一張臉頓時就黑了。

  要知道,他們就是反對趙弘潤所謂的『河西攻略』才特地而來的。

  韓國出兵攻打河西,從羌、胡兩族手中奪取河西土地,用這些土地作為對魏國的戰敗賠禮。魏公子潤的這招『驅虎吞狼』,可比釐侯韓武那招『移花接木』狠多了。

  說白了,釐侯韓武是希望將胡人之禍轉嫁給魏國,可魏公子潤,卻讓韓國出頭去攻佔河西羌胡的地盤,這明擺著就是讓韓國再次激怒河西羌胡,全盤掀翻了釐侯韓武那『移花接木』的伎倆。

  倘若韓國果真同意了此事,那麼試問,到時候河西羌胡最痛恨的是誰?

  究竟是無端攻打其地盤的韓國,還是從韓國手中接管了河西地盤的魏國?

  在河西羌胡眼裡,韓國再怎麼想都是主犯吧?魏國充其量就是幫兇。

  到時候,魏國許諾一些利益,或可將這件事的罪過全部推到韓國這邊,到時候,韓國那就兩面不是人了,既被河西羌胡痛恨,又被魏國拋棄。

  要命的是,韓國在這件事上還佔不到什麼便宜:出兵攻打河西的是他韓國,而坐享其成的卻是魏國。

  更何況,河西的羌、胡是善茬麼?

  雖說河西羌胡的勢力並不如林胡、東胡強大,但也是本身擁有強大軍事力量的異族。

  而韓國目前已經與林胡、東胡、樓煩、匈奴等異族交惡,再無端端得罪一個以往關係還算和睦的河西羌胡,如此一來,韓國的胡禍別說轉嫁給魏國,甚至於,邊疆的局面會比以往更加險峻。

  因此,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是絕對不會同意此事的。

  可尷尬的是,由於方才他倆一時失察,中了眼前那位魏公子潤的詭計,以至於在後者詢問河西之事後,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居然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這就要命了——前面已點過頭,後面如何好拒絕?這不是自打嘴巴麼?

  此時,釐侯韓武只感覺通體燥熱,這個時候,他只能寄希望與雁門守李睦與上谷守馬奢了。

  雖然這兩位將軍與他並非一路人,但在國家大事上,釐侯韓武相信這兩位將軍絕不會令他失望。

  果然,在看到釐侯韓武的目光示意后,雁門守李睦與上谷守馬奢當即猜到這兩位權臣顯然是被那位魏公子給算計了。

  當即,上谷守馬奢插嘴道:「釐侯、康公,請兩位大人三思。……河西羌胡以往雖與我大韓有些衝突,但幾無交兵,貿然開戰,恐怕不妥。」說罷,他轉頭看向趙弘潤,正色說道:「姬潤公子,我大韓攜至誠誠意而來,公子何必相欺?」

  說實話,趙弘潤並不指望自己提出的建議能騙得過韓人,畢竟他從不認為自己是最聰明的那個,因此,眼前這位韓將、上谷守馬奢看穿了這件事背後的陰謀,趙弘潤並不意外。

  於是他笑著說道:「馬奢將軍誤會了,本王豈有挑撥之意?……只是本王覺得,既然魏韓兩國要握手言和,我大魏就不好從貴國手中索取賠償,否則,縱使在座的諸位願意與我大魏交好,可貴國的其他臣民呢?他們多半會認為,是我魏軍挾勝,向貴方索取諸多賠償,如此一來,貴國民心皆憎我魏人。……照這般,今日議和豈不是成了空談?」

  「……」上谷守馬奢啞口無言。

  其實此刻帳內雙方都心知肚明,今日的和議,其實並沒有多大的約束性。

  說得難聽點,倘若未來一兩年內,韓國解決了林胡、東胡、匈奴等外族的威脅,那麼到時候,韓國肯定是要起兵討伐魏國,報復今日的戰敗之恥。

  但這種話,此時卻不好說,因此,釐侯韓武、康公韓虎等人只能咬死承認,他們也是希望與魏國世代和睦的。

  而如此一來,他們就無法反駁趙弘潤的提議,畢竟趙弘潤提出的建議,正是建立在『魏韓兩國長久和睦為鄰』這個基礎上的。

  見在座的韓人都不說話,趙弘潤心中暗笑,繼續說道:「本來,為了魏韓和睦,我大魏應當放棄向貴國索要戰敗賠禮,只是,此番我大魏傾全國之力,損失巨大,若無法彌補一些,國將不存,可是呢,為了魏韓兩國世代和睦,本王尊重此番的和議,又不好向貴國索取,因此,便唯有著眼於……河西。不知幾位能否理解本王的苦心?」

  看著趙弘潤那大義凜然的模樣,在座的釐侯韓武、康公韓虎、雁門守李睦與上谷守馬奢等人默然不語。

  其實他們都明白眼前這位魏公子潤的意圖,但問題就是,趙弘潤將這番道理說得冠冕堂皇,以至於他們根本找不到反駁的理由——魏國深明大義,尊重魏韓議和,不願將戰敗賠償的損失讓韓國承受,主動將其轉嫁給河西的羌胡。

  怎麼反駁?

  在『親中原而遠狄戎』的中原,這就是大義!

  是天下人都會支持魏國,認為魏國仁厚的大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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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5章:和議(三)

    帳內,陷入了久久的沉寂。

    面對著趙弘潤那大義凜然、冠名堂皇的理由,釐侯韓武、康公韓虎以及雁門守李睦、上谷守馬奢等人忽然發現,他們韓國似乎還真的只有一個選擇——出兵攻打河西。

    尤其是當趙弘潤在笑著說出『縱使是貴國臣民亦會欣然接受此事』這樣的話後。

    這話聽在釐侯韓武等人耳中,分明就是變相的威脅。

    道理很簡單,倘若他們仍然執意要將『離石城』等五座城池割讓給魏國,而拒絕了趙弘潤所提出的,那乍一看是對魏韓兩國都極為有利的建議,那麼,韓國那些不知情況的臣民將如何看待他們這些上位者?

    尚不及魏人維護(韓)本國國土完整?

    至於攻打河西需要韓國投入多少人力物力,並且韓國會為此嚴重得罪河西羌胡,其實很多韓國民眾是想不到的,他們只會認為,魏國沒有因為打贏了這場仗就豪奪他們韓國的財物,這是高尚的品德,只有一些聰穎之人、高瞻遠矚之人,他們才會明白,魏國這招『驅虎吞狼』到底有多狠。

    而在這種情況下,倘若釐侯韓武等人仍然拒絕了魏公子潤的提議,那麼韓國國內那些不明就裡的貴族臣民相信就要發話了:我等國人之貴,尚不及河西羌胡?

    到時候,釐侯韓武、康公韓虎,任何參與今日議和之事的人,相信都會遭到民間輿論的攻擊,失卻民心。

    看著在座的諸位韓人沉默不言,趙弘潤心下微微一笑。

    他知道,他已經堵死了這些人的嘴,讓他們難以拒絕那項提議。

    當然了,難以拒絕與欣然接受這是兩碼事,倘若不能真正說服這些人,到時候韓國來個出工不出力,他魏國還是得乾瞪眼。

    魏國能說什麼?——韓國已經出兵河西了,可打不下河西又有什麼辦法?河西羌胡本來就不是什麼善茬,你魏國若有能耐你自己上啊,我認可你魏國對河西的統治。

    到時候,這件事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因此,趙弘潤必須說服韓國,至少讓他們認為這件事對韓國有利可圖,不至於是白白為魏國辛苦一場。

    而對此,他心中已有腹案。

    “釐侯、康公,除了河西之事外,本王這裡還有一樁事,想與兩位商議。”

    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對視一眼,眼皮微跳。

    不得不說,他們對眼前這位魏公子潤那是越來越忌憚了。

    “姬潤公子請直言。”釐侯韓武乾巴巴地說道。

    見此,趙弘潤微微一笑,在沉吟了片刻後正色說道:“我大魏若得河西之地,勢必與林胡接壤。林胡之強,本王早有耳聞,素知此賊頻繁寇犯貴國邊境,相信日後我大魏與其接壤,林胡亦必將成為我大魏心腹大患。……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有這等惡鄰在旁,本王寢食難安,因此本王提議,合魏韓之力,驅逐林胡,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本來,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已打定主意,無論趙弘潤說什麼他們這回都不會再理睬,但趙弘潤提到林胡,這就不得不讓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上心了。

    畢竟林胡與東胡,是對韓國威脅最大的兩支異族,縱使是匈奴與樓煩,近些年來都沒有林胡與東胡的威脅大。

    “姬潤公子有心助我大韓驅逐林胡?”康公韓虎狐疑地問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搖搖頭,笑著說道:“非是協助貴國,而是自助。……以韓之強,尚不能驅逐林胡,可想而知林胡之強。與這等惡鄰為伴,本王寢食難安,當先下手為強,逐其于我大魏臥榻之側。”

    聽聞此言,釐侯韓武、康公韓虎等帳內諸韓人皆思考起來,縱使是太原守廉駁,此刻亦放下酒碗,側耳聽著這邊。

    魏軍之強,通過這次的戰爭已得到驗證,倘若能把魏軍拉到共同對付林胡的戰車上,這對於韓國而言,是極為有利的。

    而且,其中更具操作性——韓國既可以與魏國聯手去攻打林胡,分占後者的土地,也可以通過林胡佔領的地盤,去誘使魏國進攻林胡,從而大幅度降低林胡對韓國的威脅。

    比如說,在東胡對韓國的威脅更大的情況下,韓國就可以這樣操作,不至於像往年那樣,既要守備東胡,又要守備林胡,兩頭難以兼顧。

    唯一的顧慮是,這樣一來,魏國崛起的勢頭就難以遏制了,尤其是在佔領了林胡的地盤後,魏國將擁有不計其數的戰馬。

    雖說韓國曾經對魏國騎兵嗤之以鼻,可此番在見識過『商水游馬魏騎』的威力後,誰還敢小覷魏國騎兵?

    但是話說回來,這個建議對韓國亦有極大的好處。

    因為只要將魏國綁上共同對付林胡的戰車,韓國就能專心去對付東胡。

    相信在魏韓攜手的情況下,林胡與東胡終將難以避免或滅亡、或被驅逐的命運,問題就在於,魏國與韓國誰的動作更快。

    倘若韓國先覆滅東胡、震懾樓煩,那麼,韓國北疆將再無後顧之憂,日後可以全力問鼎中原之事;反過來說,倘若魏國提前一步覆滅林胡,那韓國的處境都要尷尬了。

    到時候魏國會不會撕毀協議,那可只有天知地知了。

    但不管怎樣,這項建議對於韓國而言,的確是一樁讓韓國無法拒絕的提議。

    這不,縱使是雁門守李睦、上谷守馬奢、太原守廉駁以及蕩陰侯韓陽,此刻亦在微微點頭,顯然是支持這項提議的。

    這不奇怪,在『親中原而遠狄戎』的時代,異族永遠是中原各國聯合一致打擊的對象,誰讓他們不肯接受中原文化呢?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在這種情況下,帳內諸多韓人對進攻河西這件事,已稍稍有些興致。

    雖然他們都清楚,趙弘潤故意說出這番話,就是為了讓他們別出工不出力,但不可否認,趙弘潤有一句話說到了重點:一旦魏國取得了河西之地,勢必將與林胡接壤,到時候就算魏國不攻打林胡,林胡也勢必會進犯魏國。

    因此,韓方根本不擔心魏國撕毀今日的協議,畢竟林胡是一條養不熟的惡狼,倘若魏國想用懷柔的手段交好林胡,那麼遲早會被這頭惡狼狠狠咬下一塊肉。

    於是乎,局面逐漸明朗,帳內的氣氛也逐漸恢復如常,雙方真正地開始商討起『攻略河西』的事宜。

    河西,它並非是一個郡,而是泛指大河『幾』字走向中右邊那段河流西側的土地,與河東郡隔河而對,因此稱河西。『注:不是指整個河套地區,目前居住在河套地區北部的,即是文中的林胡、匈奴。』

    而目前,河西之地充斥著三股勢力,其一是本地勢力『河西羌胡』;其二是韓國當年將其從河東趕到河西的『狄』;至於其三,則就是『秦國』。

    因此,釐侯韓武在商議時曾詢問趙弘潤道:“姬潤公子可知,河西已半數歸於秦?”

    趙弘潤淡淡一笑,也不作答。

    他怎麼可能會不清楚這件事,甚至於他還知道,河西羌胡與秦國之間必定有種外人不知的協議。

    否則,去年秦國進攻河東的時候,河西羌胡怎麼就放行了呢?

    這有兩種可能:要麼秦國已經打服了河西羌胡,要麼,則是秦國用重金收買了河西羌胡的諸酋長。

    反正無論是哪種情況,都足以證明秦國與河西羌胡是有莫大關係的,甚至於,趙弘潤非常懷疑當年秦國進攻他魏國河東郡的軍隊中,是否夾雜著河西羌胡的軍隊。

    因此,此番趙弘潤要求韓國打下河西作為對魏國的賠償,從另一個角度也是為了教訓一下河西羌胡,借此告訴河西羌胡:最好別跟著秦國瞎參合!

    正所謂『以德報德、以直報怨,十世猶可報之』,趙弘潤自然不會忘記這樁事。

    當然了,這些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魏國非常渴望得到一塊適合放牧的土地,畢竟單單一個三川郡,並不能滿足魏國對戰馬以及耕牛的需求。

    當日,在經過激烈的討論爭議之後,韓方與魏方簽署停戰和約。

    按照和約的協議,這次和議結果分為三步。

    第一步,魏國要立刻停止魏北二軍、魏北三軍對太原郡的進攻,並交還邯鄲至淇關的大概城池,將軍隊退至淇關;韓國則認可魏國對上黨郡的所有權,並承認上黨郡歷來屬於魏土。

    第二步,韓國將在解除林胡進犯邊境的困擾後,對河西用兵,期間投入人力物力,皆由韓國自行承擔。

    第三步,當韓國攻克河西之地後,無償轉贈予魏國,則當時魏國必須交還包括淇關在內的所有邯鄲郡的城池。

    當晚,趙弘潤獨自一人在屋內細細看著這份協議。

    他知道,這份協議或許不能使魏國國內的貴族滿意,畢竟這次,魏軍並未從韓國這邊奪取到不計其數的財富,畢竟當年進攻楚國後,大量的青銅器、珍珠可是讓魏國的貴族們垂涎不已。

    但從整個大局而言,趙弘潤認為這份協議對魏國是非常有利的。

    因為這份協議,使魏國毫不費力地就得到了河西大片適合放牧的土地,甚至於按照協議,河西羌胡的牛羊馬匹,包括奴隸,韓國在攻打河西時的所得,都是屬於魏國的。

    這就意味著,魏國只要派幾名膽大的書記官,只負責清點戰後所得即可。

    在這種情況下,趙弘潤都恨不得鼎力協助韓國守衛太原郡了,畢竟韓國只有早一日解除來自林胡的威脅,才能早一日出兵攻打河西,而魏國,也能早一日得到河西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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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6章:震撼大樑

    《魏韓邯鄲和議》,當這份協定簽署之後,大將軍韶虎一方面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將其送至國內王都大樑,一方面則發書至身在太原郡的北二軍軍主南梁王趙元佐與北三軍軍主將軍姜鄙,命二人原地待命,不得擅自進攻韓國城池。

    八月初九,天剛濛濛亮,正當大樑臣民準備開始一天的生活時,在大樑的西城門,有幾名騎兵高舉著『魏武軍』的旌旗,馬不停蹄地奔向城門。

    “北疆八百里加急!”領頭的騎兵口中高呼道。

    聽聞此言,正在城門口排隊等待通行的大樑百姓們紛紛避退,神色帶著幾分擔憂看向那幾名騎士。

    或有一人高聲問道:“軍卒大人,北疆戰況如何?”

    聽聞此言,那一隊騎兵中最後一人扭過頭來,咧嘴笑道:“邯鄲臣服!我軍大捷!”

    說罷,這一隊騎兵像是一股風一樣,奔入了城內。

    整整十幾息的工夫,大樑西城門一帶寂靜無聲,而隨即,這裡爆發出一股無比響亮的歡呼,無論是守城門的衛卒還是過往的百姓,皆握著拳頭,臉上流露出發自肺腑的激動。

    “諸君快將這個喜訊告知城內。”

    也不知道誰喊了一句,頓時,方才還在城門口排隊準備出城務工的大樑本地人當即就跑沒影了。

    其中有些頭腦靈活的,此刻正飛快地朝城內大戶人家的府邸跑,畢竟得到了這等喜訊,那些大戶人家的主人,怎麼說也會賞些小錢,這來錢的速度可比他們辛辛苦苦一日所得到的收穫要多得多。

    而此時,那隊騎兵已奔入城內,只見他們在入城後各自分散,一人去了『大樑府』,一人去了『上將軍府』,一人去了『大理寺』,還有的,則直奔皇宮。

    片刻之後,皇宮宮門處的禁衛便得知了『北疆大捷』之事,將那名魏武軍軍卒呈獻的捷報即刻送往垂拱殿。

    而此時在垂拱殿內,就連監國的雍王弘譽尚剛剛到垂拱殿內,他在接到這份捷報後不敢耽擱,連忙派人詢問魏天子昨日下榻之處,待得知其父皇昨日夜宿于沈淑妃的凝香宮後,遂立刻親自前往通稟。

    大約小一刻過後,雍王弘譽帶著隨從來到了凝香宮,此事驚動了正在凝香宮內的大太監童憲,後者連忙奔出宮殿,向雍王弘譽行禮問候,詢問來意。

    見此,雍王弘譽遂取出北疆的捷報,大喜說道:“托父皇洪福,北疆大捷,韓國已認敗。”

    童憲聞言一驚,隨即臉上亦露出喜色,急忙說道:“昨日陛下還念叨此事呢……雍王殿下請將捷報交予咱家,咱家立即上稟陛下。”

    雍王弘譽略一猶豫,便爽快地將手中的捷報遞給了童憲。

    事實上他有心想親自上稟他父皇,不過他也明白,眼前這座宮殿乃是沈淑妃的寢宮,那可是肅王弘潤與桓王弘宣的母親,若是他為了親自向魏天子稟達喜訊而貿然闖入,倘若日後有人在沈淑妃面前嚼舌根,難免會得罪這位如今在後宮極具地位的後妃——這就不值得了。

    於是,雍王弘譽笑著說道:“童公公速去,本王就在此恭候。”

    童憲深深看了一眼雍王弘譽,面帶微笑地點頭而去。

    此時,正如童憲所料,魏天子與沈淑妃尚未起身。

    其實對此後宮有不少人感到不解,明明沈淑妃身體虛弱,在房事上每每無法讓魏天子盡心,可魏天子卻偏偏樂意往凝香宮跑。

    不過童憲對此倒是清楚,因為他知道,魏天子下榻凝香宮不為別的,只是為了與沈淑妃閒聊解悶,紓解煩心之事。

    毫不誇張地說,目前在宮內能得到魏天子這般信任的後妃,就只有三位,一位是皇后王氏,一位是六皇子姬昭的生母、梅宮的烏氏,還有一位就是這凝香宮的主人沈氏。

    原因很簡單,因為這三位,皆是既不干涉朝政、亦不插足後宮之爭的女主人。

    當童憲小心翼翼邁步走入後殿的時候,其實魏天子與沈淑妃都已經醒了,正躺在睡榻上輕聲談笑。

    童憲沒敢踏入沈淑妃的閨閣,而是請沈淑妃的貼身侍女小桃代為通稟。

    小桃依言而去,片刻後,沈淑妃的閨閣內便傳來了魏天子的詢問聲:“是童憲嘛?什麼事?”

    聽得出來,魏天子的語氣有些不快,多半是因為被打攪。

    見此,童憲不敢耽擱,站在閨閣門外低聲說道:“陛下,北疆諸軍總帥韶虎大將軍送來捷報。”

    “當真?”

    魏天子一驚,當即從臥榻上坐起。

    而此時,宮女小桃亦從童憲手中接過捷報,將其傳呈于魏天子手中。

    只見魏天子僅穿著單衣坐在臥榻邊沿,頗有些迫不及待地攤開捷報,細細觀閱,半響後,他臉上露出了濃濃的喜色。

    “陛下,可是有弘潤與弘宣的消息?”沈淑妃在紗帳內小聲地問道。

    魏天子聽出了沈淑妃話中的擔憂之色,舉著手中的捷報笑著寬慰道:“愛妃這下可以放心了。……弘潤與韶虎已迫使韓國承認戰敗。”說罷,他忍不住又攤開捷報瞅了兩眼,情不自禁地贊道:“真虎兒也!”

    在場眾人心中都明白,此刻魏天子口中讚歎的『虎兒』,指的就是沈淑妃的大兒子肅王弘潤。

    記得前一陣子,就當國內有許多勢力連袂勸阻朝廷與韓國撕破臉皮時,肅王弘潤先率軍攻陷上黨郡,隨即進兵邯鄲,甚至於一口氣打下了韓人的王都邯鄲,這事當時不知讓多少勢力目瞪口呆。

    其中有些不要臉的傢伙,明明前一日還在極力勸阻朝廷與韓國開戰,結果後一日就開始高呼『陛下聖明』、『朝廷之福』,以至於當時朝廷內的主戰派都極為鄙夷這些人。

    最可笑的就是前前任宗府宗正,也就是趙弘潤的太叔公趙泰汝,這老頭本來準備由兒子帶著前來大樑勸阻與韓國開戰之事,結果剛到梁郡,就聽說『肅王弘潤已克邯鄲』,這老頭當即扭頭就走,回故鄉去了。

    這樣的例子,數不勝數,不誇張地說,肅王趙弘潤當時通過一次夜襲就攻克了韓人的王都邯鄲,這幾乎是魏國上下臣民怎麼也沒有想到的事。

    而此時,聽了魏天子對自己大兒子的誇讚,沈淑妃亦眉開眼笑,心中十分高興,不過她仍有些擔心小兒子趙弘宣,遂開口問道:“陛下,不知小宣他……”

    “愛妃放心。”魏天子笑著寬慰道:“此番弘宣亦做得極為出色……朕本以為弘宣不善領軍,不過就今日來看,北一軍在弘宣手上,朕亦是放心。……虎兄虎弟,虎兄虎弟吶!愛妃,你可是給朕養了兩個好兒子啊。”

    話是這麼說,但事實上,魏天子只是為了哄一哄沈淑妃而已,畢竟若是較真起來,以桓王趙弘宣的功勳,相比較其兄肅王趙弘潤明顯要遜色不少。

    那位真正的虎兒,姬趙氏王室的千里駒,此番可是攻陷韓國十幾座城池,連韓人的王都邯鄲都打下來了,要不是親生兒子,且魏天子心中希望這個兒子來繼承大統,恐怕魏天子已在考慮『功高震主』的問題了。

    而相比之下,作為弟弟的桓王趙弘宣,他最出彩的事蹟就是千里馳援其兄——魏天子承認,那件事就連他都不由地要豎起大拇指極力稱讚一番,但是後來在邯鄲戰場上嘛,桓王趙弘宣與他麾下北一軍就顯得平庸許多了。

    當然了,這並不是說趙弘宣與其麾下北一軍就沒有功勞,事實上,他的功勞也不小。

    比如繁陽,要不是肅王軍與魏武軍決定在高牆與韓人絕對,或許不出幾日,北一軍就能攻克繁陽,相比較上次北疆戰役時期北一軍那糟糕的戰績,這次北一軍的成績不知要好上多少。

    不過一比較肅王軍與魏武軍,北一軍難免就相形見絀了。

    這也難怪,畢竟北一軍在戰前仍處於整頓階段,桓王趙弘宣帶往邯鄲戰場的軍隊也不多,也就只有兩萬軍隊,能做到這樣,魏天子已經很滿意了。

    為此,魏天子不惜用『虎兄虎弟』這樣的高度讚揚來評價趙弘潤、趙弘宣兄弟二人,這其中未免沒有對趙弘宣的鼓勵——相比較當初的東宮太子、如今的長皇子趙弘禮,趙弘宣在執掌北一軍後,北一軍總算是真正像一支軍隊了。

    然而沈淑妃卻未想得那般深遠,見魏天子不吝言辭地稱讚她兩個兒子,她歡喜地嗤嗤直笑,那嫵媚的模樣,讓魏天子心中不由得一陣蕩漾。

    而在哄得沈淑妃眉開眼笑之後,魏天子再次將目光投向捷報,仔細琢磨捷報上附帶的《魏韓邯鄲和議》。

    由於大將軍韶虎為人仔細,在捷報中備註了和議洽談的前後過程,以至於魏天子就算是身在大樑,也能感受到釐侯韓武與肅王趙弘潤之間的鬥智。

    釐侯韓武的『移花接木』不可謂不高明,但顯然肅王趙弘潤的『驅虎吞狼』更為高明,這讓魏天子忍不住在心中嗤笑:韓簡之子,豈能敵吾家虎兒?

    唯一的問題是,兒子趙弘潤這次又暨越地搶了禮部的差事,可以預見,縱使禮部對此不發表看法,禦史也會上奏彈劾。

    當然了,對於那位虎兒來說,彈劾這種事已經是家常便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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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19 01:32:00
第1037章:震驚大梁(二)

  僅半日工夫,『北疆大捷』一事已在大梁城內傳得沸沸湯湯,無數百姓爭相賀喜。

  而以往那些嘴上談兵、列舉種種『魏不可與韓交惡』言論的人,此時早已銷聲匿跡,不敢露頭。

  比如上將軍府的府正『晁立棟』,他就是堅定不移的『反肅派』——是的,他其實並不是針對北疆諸軍討伐韓國,而是單純針對肅王趙弘潤這麼一個人。

  晁立棟是長皇子趙弘禮的舅族、鄭城王氏一黨的人,其家族與鄭城王氏存在著聯姻關係,因此,即便在趙弘禮被廢儲君之位後,晁立棟亦未曾且無法改換門庭投靠雍王弘譽,是原東宮黨的堅定分子。

  曾經,鄭城王氏與肅王趙弘潤是有仇的,畢竟肅王趙弘潤的干涉,導致鄭城王氏的分家、安陵王氏被驅,以至於如今安陵成為了趙弘潤他三叔公趙來峪這一支趙氏的地盤,偏偏趙來峪還改投了趙弘潤。

  因此,王氏家族感覺自己被騙了,被肅王趙弘潤與原宗府宗正趙來峪聯手給坑害了,以至於丟掉了在安陵的地盤。

  而要緊的是,鄭城王氏的當家王寓的小兒子、當今王皇后的幼弟、原東宮太子趙弘禮的小舅舅王瑔,也因為『安陵王氏』那樁事,在往返安陵與鄭城的途中,被恰巧逃亡經過的大盜賊桓虎所俘,最後由於在交涉時趙弘潤那強硬的態度,導致王瑔被桓虎當場殺死。

  因為這種種,鄭城王氏與肅王趙弘潤結下了難解的怨仇。

  但是後來,由於桓王趙弘宣厭惡雍王弘譽而親近原太子趙弘禮,鄭城王氏看在桓王趙弘宣的面子上,暫時擱置了與其兄肅王趙弘潤的怨仇。

  尤其是當桓王趙弘宣千里馳援其兄長肅王趙弘潤,以及隨後加盟邯鄲戰場的時候,鄭城王氏皆沒有發表看法,保持了沉默。

  原因有二:

  首先是桓王趙弘宣是原太子趙弘禮認可的人,且趙弘禮將北一軍的權柄都移交給了桓王趙弘宣,因此在鄭城王氏家族看來,桓王趙弘宣可以說是繼承了原太子趙弘禮理想的人。

  其次,鄭城王氏的家主王寓,雖痛恨肅王趙弘潤,但對於他的弟弟桓王趙弘宣,卻頗為認可。

  出於這兩點原因,因此在包括桓王趙弘宣與北一軍在內諸路魏軍合力討伐邯鄲的時候,鄭城王氏儘管沒有支持主戰,但也沒有勸阻朝廷。

  可能他們暗中還期待著桓王趙弘宣率領北一軍在這次討伐韓國的戰爭中大放光彩,挽回北一軍曾經惡劣的名聲,如此一來,被廢太子儲君位置的趙弘禮,臉上自然也有光——畢竟是趙弘禮舉薦了桓王趙弘宣。

  但是,縱使是鄭城王氏都抱持沉默的情況下,上將軍府的晁立棟卻依舊上躥下跳,極力勸阻朝廷與魏國撕破臉皮。

  其原因就在於,他與肅王趙弘潤亦有仇怨,誰讓當初在刑部尚書周焉一案中,肅王趙弘潤飛起一腳將這位朝廷大員給踹到了城內的河渠裡呢。

  當時因為這事,堂堂新晉府衙『上將軍府』的府正,晁立棟顏面掃地,幾乎成為大梁城內臣民茶餘飯後的笑料。

  要知道,『上將軍府』那可是掌管『衛籍(軍籍)』的府衙,地位超然,在它面前,縱使是兵部也要低頭。

  可就是因為那一腳,原本大有可為的『上將軍府』,徹底被人看輕,別說駐軍六營的大將軍老爺們對其視若無睹,就連兵部對其陽奉陰違,以至於『上將軍府』籌創許多日子,仍然只是一個空架子,有名無實。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晁立棟私底下恨不得肅王趙弘潤戰死在北疆,以至於當他聽說桓王趙弘宣千里馳援為其兄長肅王趙弘潤解了圍後,晁立棟頓足捶胸,不知摔碎了府內多少瓷器。

  當時他唯有希望趙弘潤打敗仗,只可惜,事與願違,肅王趙弘潤的肅王軍在北疆打地尤為強勢,先後挫敗靳黈、馮頲、暴鳶、韓陽等韓將,最後居然還攻陷了韓人的王都邯鄲。

  於是,今日在得知『北疆大捷、韓國服敗』的消息後,晁立棟氣怒攻心,竟當場昏厥,嚇得府裡的家人急忙派遣滿城尋找名醫醫治。

  待等甦醒之後,晁立棟乾脆就託病不出了,因為他此前說了太多危言聳聽的話,相信朝中的『主戰派』,此刻正等著嘲諷他呢。

  這裡所說的『主戰派』,指的是魏國朝廷僅一小撮人,幾乎都是有衛籍在身的在役兵將。

  比如碭山軍的大將軍司馬安,他就是堅定不移的主戰派。

  不得不說,儘管司馬安與趙弘潤曾經有過一段不開心的日子,但是後來沒過多久,他倆便握手言和了,原因就在於他倆的戰爭理念很接近——當言語無法溝通的時候,就通過武力使對方臣服。

  區別僅在於,趙弘潤的原則是『打到你服、願意為我大魏所用』,而司馬安則是『打到你死、一了百了』。

  而在川雒聯盟誠心降服之後,在趙弘潤的影響下,司馬安那『非我族類盡屠之』的戰爭理念難免也發生了一些改變,因此不誇張地說,司馬安可以說是駐軍六營中最支持趙弘潤的大將軍,因為在司馬安看來,諸皇子中,唯有肅王趙弘潤合他的脾氣。

  相比之下,浚水軍的百里跋與成皋軍的朱亥雖然也支持主戰,但並不如司馬安那樣堅定,這兩位大將軍認為,只要能守住河東郡即可,完全不必反攻韓國,與韓國撕破臉皮。

  而司馬安的想法則更與趙弘潤一致:既然要打,就要把韓國打出屎來,讓其日後不敢再小覷魏國,否則還不如不打。

  而相比較主戰派,朝廷臣子則傾向於議和。

  在這裡就要提兩個人物,一個是戶部尚書李粱,一個是禮部尚書杜宥。

  或有人說,戶部因戰而富,這話一點不假。

  記得五年前,當年僅十四歲的肅王趙弘潤還未出征討伐楚國的時候,魏國戶部的財政情況仍非常窘迫,哪怕趙弘潤後來提高製作的蠟燭工藝,與戶部合作,也只是稍稍彌補戶部在財政上的赤字而已。

  因此,戶部曾經極力希望削減駐軍六營的軍費,因而與百里跋、司馬安、朱亥等大將軍天然對立。

  但是隨後,肅王趙弘潤打敗了暘城君熊拓,開拓了楚國平輿與魏國商水的暗下走私貿易,又出征使三川臣服,開拓了三川貿易,這兩趟貿易路線,使得戶部一下子富足了起來,以至於當年提議削減駐軍六營軍費的提案,如今早已被人拋在腦後。

  可能魏國國內的王公貴族們在這兩趟貿易路線中獲利亦不小,但相比較而言,這些人所得的利潤,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戶部,畢竟戶部的背後,是整個國家的財力。

  但即便是獲利最大的戶部尚書李粱,此番亦不支持與韓國開戰,原因就在於,因為當年『魏韓上黨戰役』的慘敗,使得魏人在韓國面前天然弱勢。

  也正是因為這個道理,當初在趙弘潤初次出征時極力支持討伐楚國的禮部尚書杜宥,這次亦站在了主和的這邊,聯合朝中其餘臣子,曾多次聯名上書,勸阻魏天子一意孤行縱容北疆諸軍討伐韓國。

  可讓所有朝臣都大感驚愕的是,此戰他魏國居然贏了。

  這裡所說的贏,可不是指前一陣子肅王趙弘潤夜襲奪取了韓國的王都邯鄲。

  事實上在得知這件事後,魏國朝臣反而驚慌失措,因為他們知道,韓國仍有好幾支強大的邊軍駐守在韓國的邊境,而如今肅王趙弘潤攻克了王都邯鄲,相信韓人必定會請調那幾支邊軍。

  因此,本著『事已至此多說無用』的想法,朝中的主和派亦只能鼎力支持北疆諸軍。

  可想到,不到半個月,韓國居然承認戰敗了,這讓朝中諸多大臣們又驚又喜。

  八月初十,垂拱殿正式傳旨通告全城,將『北疆戰事以魏勝而終』的結果告訴了城內的臣民。

  在證實了這件事後,大梁臣民在震驚之餘,再次沸騰起來。

  要知道,這次『魏韓交鋒』對魏人的意義非常大,因為這承寄著魏人渴望洗刷當年戰敗上黨戰役慘敗、初代魏武軍全軍覆沒的恥辱的期盼,關係著魏人能否從此擺設對於韓人的恐懼,能否在韓人面前挺直脊樑。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當這個消息迅速被傳開後,魏國國內那些曾經有祖上戰死於上黨戰役的軍戶、武家,縱使如今家業已日益蕭條,仍不惜籌錢設宴宴請賓朋,慶賀此戰的勝利。

  尤其是大梁,北疆大捷,直接導致大梁市集的雞鴨魚肉,價格比以往漲了三成,可即便如此仍供不應求,以至於朝廷為了穩定物價,只能暗中插手干涉。

  正如魏天子所猜測的那樣,御史監果然上奏彈劾肅王趙弘潤暨越,畢竟與韓國王室談判簽署和約這種事,應該由禮部來主持,趙弘潤雖貴為皇子,但本質上仍然是前線的將帥,實在不應當貿然與韓國議和,哪怕你裝裝樣子請示一下國內呀。

  只可惜,在舉國歡慶的氛圍下,誰會去在意這份由御史彈劾肅王的奏疏?

  因此,這份彈劾的奏疏很快就沒埋沒了,連一絲漣漪都沒能蕩起,甚至於,或許御史大夫們也早有預料,以至於遞上奏疏後,見垂拱殿沒有反應,提都不提此事——反正他們這些言官已經上奏彈劾了此事,至於如何處置,那就是天子與監國雍王的事了。

  值得一提的是,趙弘潤有件事猜錯了。

  他原以為國內貴族並不會滿意他此番與韓國簽署的和議,但事實上,在他的影響下,魏國貴族們的眼界逐漸開闊,以至於韓國出兵河西這件事還完全沒有頭緒,便已有不少貴族勢力死盯著『河西令』或『河西守』這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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