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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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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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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21 01:39:39
第1058章:試探

   在戶牖侯世子孫嘉以及中陽劉氏嫡子劉病已隨著隊伍入汾陰城後沒多久,趙弘潤便得知了這件事。

    包括鄢陵軍收繳了這支隊伍的兵刃,千人將貢嬰打了出言不遜的某個護衛等等。

    而對於這支隊伍的底細,通過貢嬰等人的大致盤查,趙弘潤也算是摸清楚了,比如說,在戶牖侯世子孫嘉隊伍的一輛馬車中,還有三名女子,應該是孫嘉的寵妾之類的——趙弘宣不相信劉病已這個病秧子隨身會帶著女人。

    “紈絝子弟,紈絝子弟啊……”

    趙弘潤表情詭異地嘀咕著。

    在旁,宗衛長衛驕瞥了一眼自家殿下的表情,心中已有些憐憫那位戶牖侯世子。

    一干宗衛們誰不清楚,他們家殿下平生夙願,那就是當一個紈絝子弟,或帶著寵妾遊山玩水,或領著惡僕招搖過市。

    但遺憾的是,這位殿下至今都沒機會享受一回紈絝的待遇,這五年前忙東忙西、南征北戰,暫且不說與家中的女眷聚少離多,就算是這位殿下最喜愛的狩獵,平日也抽不出什麼機會來。

    比如去年的冬季,某位肅王殿下這才有工夫與他的弟弟一起外出狩獵。

    可問題是,大冬天的去狩獵,打個屁獵物啊!

    那不叫狩獵,那叫除狼災!

    而如今,那個戶牖侯世子孫嘉居然敢以紈絝的姿態出現在這位肅王殿下面前,宗衛長衛驕在心中已對此人做出了評判:死罪!!

    大概半個時辰後,趙弘潤在縣衙接見了前來拜會的孫嘉與劉病已二人。

    在看到孫嘉的一瞬間,趙弘潤心中就格外不喜。

    因為孫嘉的打扮,實在是太符合趙弘潤心目中對紈絝子弟的描述了,裘袍、大氅,這還沒到臘月呢,至於的麼?

    更讓趙弘潤感到不悅的是,這廝腳底下居然還踩著一雙防滑的獵靴,再加上其馬車內的寵妾,這廝擺明瞭是一路遊山玩水過來的。

    而相比較孫嘉,劉病已的裝束就規範地多了,規規矩矩的錦衣長衫,不過可能是身體不太好的關係,錦衣外頭他還穿著一件棉袍。

    “戶牖侯長子孫嘉,拜見肅王殿下。”

    “中陽劉病已,咳咳,拜見……咳咳,拜見肅王殿下。”

    趙弘潤聞言點了點頭,指了指堂內的席位,說道:“兩位請坐。”

    沒有什麼『不知兩位前來有失遠迎』的客套,因為孫嘉與劉病已都不夠格。

    吩咐宗衛奉上茶水,趙弘潤打量了孫嘉與劉病已二人,沉聲問道:“兩位遠來汾陰求見本王,不知有何要事?”

    聽聞此言,孫嘉笑著說道:“肅王殿下,今日在下前來,乃是為慶王殿下向殿下您討個縣令之職,北屈、汾陰、皮氏、蒲阪,無論是哪個城,都可以。”

    『……』

    縱使是趙弘潤與在旁的宗衛們,也沒想到孫嘉竟然會如此直白地說出這件事,而且說得就跟在市集買蘿蔔那樣輕描淡寫。

    『趙弘信……他就派這種人過來?』

    趙弘潤著實有些懵了。

    他看了一眼劉病已,卻發現此人面不改色,仿佛沒有聽到孫嘉那誇張的言辭——這個人,趙弘潤目前感覺看不透。

    而此時,見趙弘潤不說話,孫嘉自顧自說道:“肅王殿下,在下是這樣想的,河東四城,三位殿下各挑一座,剩下一座歸於國內諸貴,如此豈不和美?”

    他口中的三位殿下,指的是襄王弘璟、慶王弘信,以及眼前這位肅王弘潤。

    看著孫嘉那自以為得計的模樣,趙弘潤哈哈大笑起來——何等無知昏眛的傢伙,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肅王殿下這是同意了?”孫嘉一臉欣喜地問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淡淡掃了一眼孫嘉,說道:“世子,你回大樑吧,本王還有要事,就不奉陪了。”

    見此,孫嘉這才醒悟過來,驚聲說道:“肅王殿下何以罔顧兄弟之情?……您是要拒絕慶王殿下的善意麼?”

    聽聞此言,正準備起身離開的趙弘潤皺了皺眉,隨即面無表情地問孫嘉道:“你是在威脅本王?”

    “在下不敢。”孫嘉連忙否認,解釋道:“在下只是想說,肅王殿下若能辨明真賢,支持慶王殿下,他日慶王殿下必有厚報。”

    趙弘潤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好笑,其餘在旁的宗衛們亦露出輕蔑之色。

    厚報?

    趙弘潤連皇帝都不想當,豈會貪圖那什麼所謂的厚報?

    果然,趙弘潤想也不想便回絕道:“五王兄的美意,本王心領,然國家大事,豈可摻私?”

    聽聞此言,孫嘉睜大著眼睛驚叫道:“肅王果欲親雍王,而與慶王殿下為敵?!”

    話音剛落,就聽宗衛長衛驕一聲暴喝:“放肆!”

    一聲暴喝,猶如驚雷,唬地孫嘉渾身一震。

    他有心回瞪衛驕,可仔細想想,他戶牖侯世子的身份,著實唬不住對方——那可是宗衛!

    此時,趙弘潤揮了揮手,示意衛驕不必過多在意。

    對於這個孫嘉,趙弘潤多少也看出來了,對方明擺著是一個隻懂享樂、其餘啥也不懂的鄉下二世祖,回想此人方才所說的那番話就知道了——三位殿下各分一份,再分國內達貴一份。

    此人根本就是一懂不懂,純粹將此事當成分羹,與這種人慪氣,實在沒什麼必要。

    不過話說回來,仔細想想,趙弘潤又感覺這個孫嘉應該不至於如此無知。

    『等會……據黑鴉眾稟報,方才在東城門外,這孫嘉是聽從了劉病已的勸告,這才放棄繼續計較我鄢陵軍拳打其護衛的事……倘若這孫嘉當真是一個啥也不懂的二世祖,按理來說應該忍不住這口氣才對,換而言之,他這是裝出來的?』

    想到這裡,趙弘潤饒有興致地打量了孫嘉幾眼。

    不可否認,這孫嘉起初提出來的建議,著實讓人感覺可笑,但倘若此人是故意這樣說,想試探一下他趙弘潤對此的反應,這就有點意思了。

    畢竟按照孫嘉所表現出來的那樣,趙弘潤不至於會對他怎樣——教訓一個腦殘有什麼意義?那樣只會拉低自己的身份。

    『搞不好,這傢伙是故意裝傻,免得一言不合我叫人教訓他……』

    想來想去,趙弘潤覺得還是這個解釋比較合理。

    畢竟這孫嘉怎麼說也是戶牖侯的世子,應該不至於蠢到這種地步,否則,他的世子位置如何保得住?

    而就在趙弘潤目不轉睛盯著孫嘉的時候,孫嘉只感覺七上八下,仿佛有一股莫名的不安籠罩著心頭。

    不得不說,趙弘潤猜得還真沒錯,這戶牖侯世子孫嘉,非但不蠢,而且還有些狡智。

    其實此番前來的時候,孫嘉就已料到這趟行程沒有那麼容易。

    畢竟他對眼前這位肅王殿下也是有所瞭解的。

    首先,這位肅王殿下性格倔強,一旦其決定下來的事,無論如何也要辦成——川雒聯盟的流通貨幣的銅圜錢就是最佳的例子。

    其次,這位肅王殿下厭惡在他做一件事的時候,有旁人插手——比如博浪沙河港。

    至於第三點,也是最關鍵的一點:這位肅王殿下,極其厭惡事後站出來企圖摘桃子的人。

    比如當初三川貿易初開時,縱使全國的貴族抱團對宗府施壓,這位肅王殿下仍然堅持了足足大半年,並扳倒了當時的宗府作為報復,讓趙泰汝、趙來峪等姬昭氏的宗老直接滾蛋。

    而眼下,這位肅王殿下促成河西之事,使得河東四令的地位水漲船高,在這種情況下,孫嘉受慶王弘信的託付前來洽談此事,他心中自然會忐忑不安。

    因為這恰恰就是摘桃子的行為,也恰恰觸犯某位肅王殿下的逆鱗。

    尤其這位肅王殿下還是前後打敗過楚、秦、韓三國的統帥,倘若因為一言不合,這位肅王殿下一怒之下將他孫嘉給殺了,那他可就白死了——畢竟朝廷再怎麼樣也不會處死一名姬昭氏的嫡系,況且還是功勳赫赫的嫡系。

    因此,孫嘉故意裝出無知的樣子,借此試探這位肅王殿下對這件事看法。因為只有這樣,哪怕他說錯了話,惹惱了這位肅王殿下,對方也不至於會真的與他計較。

    不得不說,孫嘉的這個策略還是蠻不錯的,但眼下讓他忐忑不安的是,眼前那位肅王殿下似乎已感覺到了什麼,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瞧。

    『不愧是擊敗了總計百萬軍隊的趙潤……』

    孫嘉低著頭,暗自咽了咽唾沫。

    他感覺,當眼前這位肅王殿下盯著他的時候,無形中仿佛有股強大的壓力籠罩在他身上,讓他呼吸不暢。

    『早知就不接這樁事了……』

    孫嘉暗暗埋怨自己。

    但埋怨歸埋怨,就算再給孫嘉一次機會,他還是會接受慶王弘信的囑咐,前來與面前這位肅王殿下洽談此事。

    原因很簡單,因為隨著慶王趙弘信的實力愈發龐大,投奔其的人也越來越多,以至於孫嘉雖然是慶王弘信的表兄弟,但在後者身邊的地位已岌岌可危,倘若他無法做出什麼成績的話,相信那幫自詡為『慶王的肱骨心腹』的傢伙,就會想方設法取代他的位置。

    這是孫嘉所無法容忍的,他還指望著依靠慶王弘信這位表兄弟飛黃騰達,使戶牖侯孫氏恢復曾經的榮耀呢。

    但最終,孫嘉還是在趙弘潤那無聲的注視下敗下陣來,誠惶誠恐地從懷中取出了一封書信,裝作剛剛想起來的樣子,遞向趙弘潤,以這個方式替自己解圍。

    趙弘潤從宗衛長衛驕手中接過了慶王的書信,拆開瞥了兩眼。

    不得不說,趙弘信的來信,用詞還是比較客氣、親近的,只不過,從字裡行間透露著一股仿佛勝券在握的優越感,讓趙弘潤十分不喜。

    洋洋曬曬一大篇,總結下來就是一句話:老八啊,國內不知有多少人盯著河東四令呢,你覺得你招架得住嗎?何必弄得像上次三川的事那樣僵。還是投靠為兄我吧,為兄我不會虧待你的。

    『……』

    趙弘潤面無表情地看著書信,眼瞼微合,露出了幾許追思之色。

    經慶王趙弘信在信中提及,趙弘潤回想起當年三川貿易一事,那時候,舉國的貴族聯合起來對宗府施壓,宗府又對朝廷施壓,最終使得他不得不妥協。

    這件事,趙弘潤從未忘記。

    『……是時候「報答」這群傢伙當年的「情義」了。』

    趙弘潤的眼眸閃過幾絲冷色。

    當年,他最吃虧的在於宗府不向著他,且國內貴族中無人幫他說話,而如今,他背後已有安陵趙氏等不少姬昭氏的貴族王公站腳助威,而執掌宗府權柄的,也是他最親近的六王叔。

    該是秋後算帳的時候了!

    『至於這個日益膨脹的趙五……』

    瞥了一眼手中的書信,趙弘潤當著孫嘉與劉病已的面,面無表情地將書信用燭火點燃。

    『想當出頭鳥,就別怪我一竿子把你給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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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9章:中陽劉病已

  「殿下,那小子逃走了。」

  次日清晨,趙弘潤剛起榻沒多久,就見宗衛呂牧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稟告此事。

  「誰?」趙弘潤沒反應過來。

  就見穆青聳了聳肩,說道:「就是那個戶牖侯世子孫嘉。」

  「什麼時候的事?」趙弘潤問道。

  「就剛剛。……一般人連昨日收繳的兵刃都沒討要,城門一開,一夥人就湧了出去,就彷彿被什麼追趕著似的。……晏墨讓卑職請示殿下,是否需要派騎卒去追。」穆青抱著拳解釋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微微愣了一下,隨即倍感好笑地搖了搖頭,說道:「算了,讓他去吧。」

  在他看來,戶牖侯世子孫嘉不過是慶王弘信的馬前卒,小卒子而已,為難這種人沒什麼意義。

  不過話說回來,這孫嘉的膽子未免也太小了吧?

  想了想,趙弘潤詢問衛驕與穆青道:「你等昨日有叫人刁難人家麼?」

  衛驕與穆青哭笑不得地對視一眼,紛紛表示沒有。

  宗衛們的話,趙弘潤自然信得過。

  『難道說,那孫嘉的膽子果真就這麼小?』

  趙弘潤略感好笑地搖了搖頭,忽然,他想到了昨日前來拜會的另外一人,遂問道:「那……那個劉病已呢?」

  穆青愣了愣,抱拳說道:「卑職立馬去打探。」

  說罷,他躬身而退。

  不大會工夫,穆青便回來了,稟告道:「啟稟殿下,那個劉病已尚在隔壁那間宅邸內。」

  此時趙弘潤正在府衙的偏廳用早飯,聞言略微一愣。

  隨便就著鹹菜吃了幾口粥,趙弘潤帶著宗衛長衛驕出了府衙,前往劉病已居住的那間宅邸。

  那座宅邸即是昨晚趙弘潤安置孫嘉與劉病已二人的住所,距離縣衙大概也就是百餘步的距離,據說本來是汾陰縣尉一戶富豪所有,不過那戶富豪在去年秦軍進犯河東郡的時候,便帶著家當逃到三川郡去了,因此,昨日趙弘潤將這座無主的宅邸用來安置孫嘉與劉病已二人。

  僅片刻工夫,趙弘潤一行人便步行來到了那座宅邸,守在宅邸外的兩名鄢陵軍士卒朝著趙弘潤叩地行禮。

  趙弘潤點點頭與他們打了聲招呼,便邁步走入了宅邸內。

  穿過前院,來到後院,趙弘潤正巧就看到劉病已正在其兩名護從的陪伴下,坐在後院庭中的石桌旁,捧著一杯茶正面帶微笑地瞧著花圃裡兩只叫不出名字的鳥在他蹦跳。

  那神態,道不盡的悠哉從容。

  「劉公子好興致。」

  相距十幾步,趙弘潤打了一聲招呼。

  其實這會兒,劉病已也已經注意到趙弘潤一行人,遂將手中的茶杯放在石桌上,站起身來拱手施禮:「拜見肅王殿下。」

  「免禮。」趙弘潤揮揮手,示意劉病已就坐,而他則來到了石桌另外一側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劉公子。」目視著劉病已,趙弘潤微笑地問道:「方才本王聽說,戶牖侯世子孫嘉孫公子今早離開汾陰……劉公子知道這事麼?」

  劉病已好似並不意外趙弘潤會這樣問,含笑說道:「在下知道。……事實上,孫嘉昨日夜裡便曾與在下商議,準備今早離開汾陰,不過在下一路遠來受車馬顛簸,實在是難以奉陪,因此他才自己獨自離去。」

  「原來如此。」趙弘潤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隨即略帶幾分錯愕地問道:「不過這是為何?」

  「肅王殿下不知麼?」劉病已笑了笑,說道:「殿下不怒而威,昨日可是將孫世子嚇得不輕……尤其是殿下焚信時的神色,在下瞧得真切,當時那位孫世子可是面色蒼白,汗如漿湧。」

  「有麼?」趙弘潤扭回頭詢問衛驕與穆青。

  衛驕與穆青咧嘴笑了笑,附和地點了點頭。

  尤其是穆青還笑著說道:「殿下,您有時候的神色的確怪嚇人的,只不過您自己不曉得罷了。」

  趙弘潤聞言回憶了一下,回憶起昨日他在焚燒慶王弘信書信的前前後後,心中這才釋然:多半是當時自己心中不爽,流露於表,因此才嚇得戶牖侯世子孫嘉今日早早就逃離汾陰。

  想到這裡,趙弘潤又略感奇怪地瞧向劉病已,輕笑著問道:「劉公子似乎並不畏懼本王?」

  劉病已聞言表情平和地笑道:「昨日劉某一言未發,更未得罪肅王殿下,為何要畏懼?」

  經他這麼一說,趙弘潤這才想起:昨日,這個劉病已還真是一句話都沒說。

  『可是這樣……這傢伙到底幹嘛來的?』

  趙弘潤感覺有些看不透眼前這人。

  「襄王……沒有什麼特別的囑託麼?」趙弘潤試探道。

  劉病已瞧了一眼趙弘潤,微微搖了搖頭。

  見此,趙弘潤暗暗稱奇。

  而就在這時,就聽劉病已慢條斯理地說道:「在下與戶牖侯世子孫嘉一同前來拜見肅王殿下,這已經能夠表明襄王殿下的立場了……不需要劉某再多說什麼,畫蛇添足。」

  趙弘潤聞言瞧了一眼劉病已。

  的確,劉病已乃是中陽劉氏的嫡子,襄王弘璟的表兄弟,他與戶牖侯世子孫嘉這個慶王弘信的表兄弟一起來到汾陰,其中的意思,已昭然若揭。

  可話雖如此,趙弘潤隱隱感覺,襄王弘璟作為慶王弘信的盟友與支持者,未免有些太過於敷衍了事。

  而眼前這個劉病已,作為襄王弘璟的表兄弟,他的態度更敷衍,彷彿純粹就是來汾陰旅遊了一回,幫上慶王或孫嘉什麼了麼?沒有。

  想到這裡,趙弘潤饒有興致地問道:「襄王是打算故技重施麼?本王愚見,慶王未必會徹底信任襄王吧?」

  想想也是,當初原太子趙弘禮勢大的時候,襄王弘璟支持雍王弘譽扳倒了前者,而如今雍王弘譽勢大,襄王弘璟又倒向慶王弘信去對付雍王,傻子都瞧得出來趙弘潤這位三王兄究竟打的什麼算盤。

  聽了趙弘潤的話,劉病已笑著說道:「慶王內心是否信任襄王殿下,這不打緊,就算內心不信任,表面上也會裝出信任的樣子,竭力拉攏襄王殿下……」

  「……」趙弘潤微微點了點頭。

  不可否認,劉病已這話簡直就是一針見血。

  襄王弘璟,明擺著就是打算依附一個較為強勢的兄弟,扳倒另外一個更為強勢的兄弟,用這種方法逐步減少阻擋他前面的阻礙。

  當初雍王弘譽看不出來麼?

  當然不可能,至少趙弘潤就知道,雍王弘譽對襄王弘璟,從一開始就是抱持著一定戒心的。

  可即便如此,兩人最終還是達成了聯盟,共同對付原太子趙弘禮。

  原因很簡單:若是原太子趙弘禮坐穩了儲君的位置,雍王與襄王皆會失去成為國君的機會。

  而如今,襄王弘璟倒向慶王弘信,慶王弘信未見得信任他這位三王兄,可他沒有辦法,倘若他不拉攏襄王弘璟,雍王弘譽就會去拉攏。

  雖然慶王弘信可以肯定,襄王弘璟心中對皇位也抱持著野心,可萬一呢?萬一這位三王兄被雍王弘譽說動,那他慶王弘信豈不是要以一敵二,步上前太子趙弘禮的後塵?

  或許有人會說,既然襄王弘璟就是一個攪局之人,為何雍王弘譽與慶王弘信不聯合將此人先驅逐出場,然後再彼此鬥個勝負呢?

  道理很簡單,因為逮不到機會——再沒有任何把柄的情況下,若雍王弘譽與慶王弘信想要打壓襄王弘璟,就難免會落下口實。

  當然了,更重要的原因在於,當時的雍王弘譽,還有如今的慶王弘信,並沒有將襄王弘璟的實力視為當務之急,當初雍王最大的勁敵乃是東宮太子趙弘禮,而如今慶王弘信的心中大敵,則是雍王。

  正因為威脅小,所以襄王弘璟才能左右逢源,這是弱者的存活之道,雖然襄王弘璟並不算是一位弱者。

  興趣使然,趙弘潤原本只是過來試探一下這個劉病已,沒想到,這個劉病已頗讓他感到意外,以至於趙弘潤忘了與寇正的約定,在這裡與劉病已閒聊起來。

  通過一番言語的交流,趙弘潤驚訝地發現,劉病已的眼界與才學,著實堪稱賢才,甚至於,就算是針對當前的諸國格局,劉病已亦能侃侃而言,而他所說的針對河西、河套的戰略,亦與趙弘潤不謀而合。

  就在二人聊著興致勃勃之際,寇正領著其同門師兄弟尚陽與木子庸二人,來到了這裡。

  原來,趙弘潤本來約好與寇正等人商談汾陰駐軍的位置與軍屯田的劃分,結果因為與劉病已聊得投機因而忘了這件事,以至於寇正等人撲了個空,於是就找了過來。

  「是本王的過失。」

  趙弘潤站起身來向寇正等人致歉。

  寇正一行三人當然不會有何不滿,相反地,他們對劉病已這位趙弘潤所介紹的賢才頗感興趣。

  但由於寇正等人並不清楚『中陽劉氏』乃至外戚身份,以至於誤以為劉病已乃是眼前這位肅王殿下新招攬的門客幕僚,雖毫不避諱地將汾陰縣的地圖攤在石桌上,將心中對汾陰縣的整頓規劃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這個舉動,讓趙弘潤與劉病已都有些尷尬。

  當然,趙弘潤的尷尬只是一瞬間的事,畢竟汾陰縣的整頓規劃,又不是什麼不可告人的事;可劉病已就尷尬多了,畢竟他根本不算是肅王一系的人啊,瞧著一大幫肅王的人在他商議對策,他作為一個外人混在當中,這滋味別提有多難受了。

  更要命的是,寇正還一個勁地問他『這樣安排是否合適』。

  起初劉病已還有些避諱,可聊著聊著,他心中越發瘙癢難耐,以至於到後來,他亦加入了辯論的隊伍,與寇正、尚陽、木子庸三人爭論起整頓之策的利弊來。

  瞧著這一幕,趙弘潤心中微動。

  劉病已的才學,讓趙弘潤甚至有心推薦此人擔任『皮氏令』,可一想到對方的身份,趙弘潤的心就頓時就涼了半截。

  劉病已,乃是襄王弘璟的表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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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0章:歸程

  七日後,兩艘懸掛著『魏』以及『肅氏商會』旗幟的大型船隻,在汾陰津靠岸。

  得知此事後,趙弘潤留下晏墨率軍駐守汾陰,側衛蒲阪、皮氏兩城,自己則帶著宗衛們,以及由鄢陵軍驍將『華崳』親自帶隊的五百名步卒,登上那兩艘船隻,踏上了返回大梁的歸程。

  原來,七日前在收到慶王弘信的書信後,趙弘潤便派人聯絡了『肅氏商會』,讓後者派兩艘船到汾陰,接他回大梁。

  畢竟帶領五百兵從陸路返回大梁,可能需要十幾二十年,但走水路,卻只需要寥寥數日。

  至於『肅氏商會』是否會抱怨,這一點根本不成問題,因為『肅氏商會』最起碼有四成的產業是他肅王府的——可以理解為是羊舌杏的嫁妝。

  至於『肅氏商會』的船隻,則實際上是冶造局的產業——冶造局營建司造船辦,除了打造大型運輸船出售給戶部以及國內貴族等客戶外,其餘則租借給肅氏商會,肅氏商會則按期結錢給冶造局。

  或許有人會感到納悶,肅氏商會都與冶造局都不是趙弘潤的東西麼,兩者的錢左手倒右手,有什麼意義麼?

  事實上,兩者的性質是不同的。

  首先冶造局是朝廷機構,雖然由趙弘潤執掌,但本質是屬於國家的;而肅氏商會,通俗點說趙弘潤佔到約四成左右利益,其餘六成,則歸於那些地方上的肅王黨勢力,可以理解為後者以出人、出力、出錢的方式加盟。

  比如沈淑妃的娘家『黃邑沈氏』,比如三叔公趙來峪的『安陵趙氏』,再比如前一陣子趙來峪那份推薦名單上的『南席侯趙咨』、『陳曹侯趙宓』、『南曹侯趙咎』等等,屬於是趙弘潤帶著這幫人大家一起發財。

  否則,趙弘潤在國內貴族圈子裡的名聲那麼樣,更被人罵做『吃裡扒外的族逆』,南席侯、陳曹侯、南曹侯等人憑什麼站隊他,為他說話、給他搖旗?

  雖然這件事當初是在三叔公趙來峪的竭力勸說下促成的,一直以來讓趙弘宣心中有些不悅,但如今回過頭再看看,趙弘潤不得不承認,三叔公趙來峪的勸諫是正確的——單憑趙弘潤一己之力,無法抗衡魏國舉國的貴族;因此,拉攏一部分,打擊另外一部分,才是最明智的抉擇。

  此次趙弘潤返回大梁準備與國內那些垂涎河東四令的國內貴族攤牌,之所以底氣十足,也正是因為這一點——與三年前的勢單力薄不同,如今他身背後,亦有一股貴族勢力在支持他,雖然大多數是些不入流的貴族。

  但是這不要緊,反正趙弘潤也不指望那些人能真正幫助他什麼,他想要的,只是分化那些反對他的貴族。

  不得不說,當初三川之事,舉國的貴族抱團聯合起來對宗府施壓,縱使是趙弘潤也只能妥協,頂多就是扳倒趙泰汝、趙來峪等宗老出出氣,卻不敢報復真正的罪魁禍首,原因就在於,『舉國權貴』這四個字,給他的壓力實在太大了。

  在這股勢力面前,別說是他,就算是他父皇魏天子都只能選擇妥協。

  而如今,反對他的『舉國權貴』已變成『絕大多數權貴』,這壓力明顯就要小得多了,到時候趙弘潤再拉攏一部分,打擊一部分,使『絕大多數權貴』變成『一小部分權貴』,那麼這場由『肅王與國內權貴』之間的戰爭,風向就要逐漸偏向於前者了。

  後續的事,趙弘潤並沒有想太多,他只著眼於眼前的事——因為當年的三川之事,國內那些權貴再次企圖聯合起來對他趙弘潤施法,這是趙弘潤所無法容忍的。

  真當他趙弘潤是軟柿子麼?想怎麼捏就怎麼捏?

  哼!上回宗府倒了,這回,倒的人又會是誰呢?

  站在船首,趙弘潤看著波濤洶湧的河面,暗暗冷笑著。

  此時,宗衛呂牧從船艙內走了出來,手中捧著兩件厚袍,他丟了一件給宗衛長衛驕,隨即將另外一件披在趙弘潤身上。

  趙弘潤朝著呂牧點了點頭,表示感謝。

  此時,呂牧猶豫地問道:「殿下,把那個劉病已留在汾陰,這樣合適麼?」

  趙弘潤扯了扯袍子,笑著說道:「一個風一吹就能刮跑的病秧子,你擔心什麼?」

  呂牧聞言搖頭說道:「卑職倒不是擔心那個劉病已,卑職是擔心……劉病已是襄王的表親……這不太合適吧?」

  趙弘潤望著河面沒有說話。

  事實上,呂牧的話一語中的說中趙弘潤心中的猶豫。

  倘若劉病已並非是『中陽劉氏』的外戚出身,更非是襄王弘璟的表兄弟,其實趙弘潤是有心舉薦劉病已出任『皮氏令』的,因為劉病已的確很有才華。

  但因為此人的出身,趙弘潤猶豫了,畢竟他更傾向於舉薦他可以控制的縣令人選。

  倒不是說趙弘潤有什麼不軌的企圖,只是因為舉薦容易控制的人選,日後方便他推行後續的戰略部署。

  倘若他因為看重劉病已的才華而舉薦其出任『皮氏令』,萬一『中陽劉氏』日後與他對著幹怎麼辦?這種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不得不說,撇除這一點,趙弘潤對劉病已的印象非常好。

  通過劉病已與寇正、尚陽、木子庸等人的交流,趙弘潤也算是看出來了,這劉病已十有八九是常年宅在家裡的書生,因為他身體情況不佳,因此缺少與外界的交流,故而感覺頗為純粹,並非是那種利慾熏心的貴族子弟。

  回想起當時劉病已技癢難耐,最終忍不住與寇正等人針對汾陰駐軍的軍營地與軍屯田安排辯論起來時,趙弘潤感覺頗為好笑。

  尤其是今日早晨,當趙弘潤準備從汾陰乘船返回大梁時,他還詢問過劉病已,要不要順便將其送回中陽,但是,劉病已卻一口拒絕,原因就在於,在針對『汾陰縣整頓規劃』這件事上,他還未與寇正等人爭論出一個結果。

  在劉病已看來,他與寇正商議得出的那份整頓規劃,尚有些遺漏與不足,需要再做改進。

  當時看著劉病已那幅模樣,趙弘潤就知道,此人已經沉醉於其中,頗有些樂不思蜀的意味了。

  想想也是,劉病已一個因為身體原因常年宅在家裡的讀書人,其本身必然也是有著遠大抱負的,只是羸弱的身體無法支撐他的抱負而已,而如今,有汾陰縣整頓這麼一樁大事可以讓他稍微展現一下歷年來讀書的成果,他怎麼可能就這麼返回中陽呢?

  對此,趙弘潤也沒有絲毫異議——劉病已這樣一位人才願意給他打白工,他有什麼好反對的?

  若非此人乃是襄王弘璟的表兄弟,趙弘潤都恨不得將其招攬到身邊當幕僚了,他如今不缺兵將,缺的就是智囊。

  十一月初二,趙弘潤乘坐船只在大河上順流而下行駛了四日,終於抵達了博浪沙河港。

  經過兩三年耗資巨大的投入,博浪沙這片當年的荒蕪河灘,如今已逐漸興旺起來。

  雖然整個工程才進展到約三分之一,但有一部分河港已經建設起來,即便是趙弘潤從船上觀望,也能瞧見博浪沙一帶那些密集的建築群——一片彷彿村落、市集的混居建築。

  如今在博浪沙,充斥著各種形形色色的人。

  有冶造局的督造官員與勘測工匠,有拿工錢的平民,而更多的則是來自三川的胡人、巴人奴隸——這三撥人承擔著建設博浪沙河港的龐大工程。

  據冶造局的稟報,博浪沙的勞力已達到三萬人,正是因為如此龐大的勞動力,才使得這座河港的建設工程比預期的速度更快,再加上水泥的出現,趙弘潤估測著,最多兩年,這座魏國目前最龐大的軍用、民用河港即刻竣工,比原定規劃要縮短了一半日期。

  不過,如此密集的人力,也使得博浪沙一帶目前的治安情況比較混亂。

  比如說,許多賣體力的平民乾脆帶著叔伯兄弟在博浪沙蓋了一間房屋,以至於博浪沙一帶到處都是混雜的民居;而有些看到了利潤的商人,亦將酒水、米糧等日常所需運到了這裡,在這裡開了一間鋪子。

  這些房屋店舖,九成九都是非法建築,是日後必須拆除的,但是眼下嘛,為了方便博浪沙河港的建設,冶造局對其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冶造局唯獨要打擊的,只是那些混跡於其中的惡勢力,比如那些無所事事,靠敲詐勒索謀生的無賴、地痞、遊俠等等。

  據說,朝廷為此還特地派了一名『博港尉』,專門負責管理博浪沙一帶的治安。

  對此,趙弘潤毫不意外,原因很簡單,相比較按照協議只佔兩成的他,擁有博浪沙八成所有權的朝廷,才是這座河港的大當家。

  相信任何延誤這座河港建設的人,必然會成為朝廷的眼中釘。

  就在趙弘潤站在船上瞅著河港的建設進展時,他腳下的船已駛離了這一帶,進入了浚水。

  進入浚水之後,船隻的行駛速度立馬就慢了下來,這也難怪,畢竟浚水的水流速度與大河不可相提並論。

  但即便如此,趙弘潤仍然趕在黃昏前,直接在大梁京畿的地段靠岸。

  此時在那塊地段,早已有十幾名青鴉眾等候多時。

  「殿下。」

  在看到趙弘潤沿著搭板下了船之後,眾青鴉眾叩地抱拳,擺出恭迎的架勢。

  「都起來吧。」

  趙弘潤點了點頭,示意眾青鴉眾起身,問道:「大梁有什麼動靜麼?」

  一名青鴉眾聞言稟道:「回稟殿下,今日,慶王準備在其府上大宴賓客。」

  「哦?」趙弘潤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此時,宗衛長衛驕已經從船上將趙弘潤的坐騎牽了下來。

  只見趙弘潤翻身上了坐騎,望了一眼大梁,嘴角揚起一抹笑意。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走,去湊湊熱鬧!」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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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1章:慶王府盛宴

    時間回溯到兩日前,雍王弘譽於傍晚從皇宮返回其王府的書房後,幕僚張啟功手持一份請帖,來到了前者的跟前。

    此時,雍王弘譽正在其宗衛長周悅的幫助下脫下了罩在外頭的大氅,在瞧見張啟功的舉動後,隨口問道:“那是什麼?”

    其實在說出口的時候,雍王弘譽的目光便已經瞥清楚了張啟功手中的那份請帖,他甚至已從請帖上那考究的燙金花紋,判斷出了這份請帖的主人必定是非富即貴。

    然而,張啟功卻露出了詭異的冷笑,語氣陰冷地說道:“回稟殿下,這是戰書。”

    “……”

    雍王弘譽聞言微微皺眉,將信將疑地從張啟功手中接過請帖,待瞧見請帖上的落款乃是『慶王信』時,他眉頭皺地更緊了。

    他打開請帖,一言不發地瞅著貼上了內容。

    其實慶王弘信在請帖上的內容寫得很簡單,無非就是『三日後於府上設宴款待賓朋』、『歡迎雍王大駕光臨』之類的,但是觀字裡行間的用字遣詞,雍王弘譽只感覺一股示威撲面而來。

    “哼。”

    輕哼一聲,雍王弘譽將請帖隨手擺在書桌上,隨即坐在椅子上,在思忖了片刻後問道:“那些人怎麼說?”

    張啟功當然能理解自家殿下口中的『那些人』指的究竟是何人,遂拱手稟道:“皆在觀望。……其中,原陽王世子趙成琇近些日子與慶王走得頗近。”

    “嘁!”雍王弘譽聞言撇了撇嘴,神色既有些動怒,又有些不屑。

    國內幾位封王中,他最看不起的就是原陽王父子。

    想當初東宮太子趙弘禮勢大的時候,這對父子便站邊前者,後來趙弘禮倒了,這父子二人立馬就轉投慶王,與後者眉來眼去。

    尤其是去年末魏韓兩國還在交戰的時候,由於魏國『北疆東戰場』當時戰況不利,尚未得到駐軍於上黨郡的肅王趙弘潤的支援,在這種情況下,成陵王趙文燊組織五千義兵,奔赴酸棗,在當地構築防事,準備扼守大河天險。

    而原陽王父子呢?

    居然棄原陽不顧,逃到大樑尋求庇護,這讓魏國國內當時有許多人不恥其為人。

    貪生怕死之徒,牆頭草一樣的貨色,似這種投向慶王弘信,雍王弘譽完全不在乎。

    但問題是,眼下逗留于大樑的權貴,可不是只有原陽王父子二人,除此之外尚有成陵王趙文燊、濟陽王趙文倬、中陽王趙文喧,而地位在封王之下的地方侯,更是來了十幾位,僅雍王弘譽所知的便有『戶牖侯孫牟』、『苑陵侯酆叔』、『曲梁侯司馬頌』、『上樑侯趙安定』、『洧川侯劉瑁』、『高賢侯呂歆』、『高陽侯薑丹』、『平城侯李陽』、『萬隆侯趙建』、『匡城侯季雁』、『安平侯趙郯』、『李原侯王曦』、『呂潭侯公孫徹』、『留光侯趙康』等等,幾乎囊括了梁郡以及周邊一帶的侯王。

    這些魏國地方王侯,此番打著『覲見天子、獻上貢物』的名義而來,實則卻是為了『淇縣邊市』的巨利、上黨郡的空置土地,以及為日後從『河西之地』侵奪財富而提早做準備。

    平心而論,其實這些王侯前一陣子也找過雍王弘譽,希望雍王弘譽為他們出面與肅王趙弘潤交涉。

    然而雍王弘譽太清楚這些人的心思,因為不希望與曾經關係還算不錯的八弟趙弘潤反目,便一直拖延著,沒有給這些人明確的答覆,然而,這些王侯居然站到慶王弘信那邊去了。

    雖說雍王弘譽對此早有預料,但當果真發生這樣的事時,他仍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

    此時,宗衛長周悅拿起書桌上的請帖瞅了兩眼,詢問雍王弘譽道:“殿下,這份請帖如何處置?”

    雍王弘譽聞言瞥了一眼宗衛長周悅手中的請帖,在皺眉沉思了片刻後,哼哼朗笑道:“留著。……本王到時候會去赴宴。”

    聽聞此言,張啟功在旁低聲勸道:“在下以為,宴無好宴,不去也罷。”

    “不。”雍王弘譽搖了搖頭,沉聲說道:“老五派人投遞這份請帖於我,倘若我避而不往,旁人或會以為我怕了他。……我偏偏要去赴宴,我倒是想領教領教老五的手段!”

    聽了這話,張啟功點了點頭,說道:“如此即可,只是……”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雍王弘譽,壓低聲音說道:“殿下,在下以為,諸王侯所言之事,或有商量的餘地。”

    雍王弘譽聞言搖了搖頭,正色說道:“似這般,只會惡了老八。……老八性格剛愎,不喜他做事時有旁人插手干涉,若我為諸王侯謀河西之利,那我與老八的交情,也就到此為止了。”

    “然而,據陳湯所言,當日肅王與劉介詳談甚歡……”張啟功在旁提醒道。

    聽了這話,雍王弘譽臉上閃過一抹遲疑之色,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因為在他看來,與慶王弘信為敵的危險,遠沒有與肅王弘潤為敵來得嚴重。

    見雍王弘譽再次否決,張啟功點了點頭,吸了口氣說道:“既如此,只能借勢于肅王了……”

    “可肅王遠在汾陰啊……”宗衛長周悅在旁提醒道。

    然而聽聞此言,雍王弘譽與張啟功卻相視一笑。

    而與此同時,在怡王府,趙弘潤的六王叔、宗府宗令趙元俼,亦收到了慶王弘信派人送來的請帖。

    “廣宴賓朋……呵,稚童把戲。”

    搖了搖頭,趙元俼將手中的請帖丟還給宗衛長王琫。

    “王爺,那這……”宗衛長王琫請示道。

    只見趙元俼嘴角揚起幾分笑意,半開玩笑似的說道:“若我敢去赴宴,他日弘潤必殺上府來找我的麻煩。”說著,他在王琫面露笑容的目光下,淡淡說道:“替我推了它。”

    “是!”宗衛長王琫抱拳領命。

    對此,王琫絲毫不感覺奇怪。

    畢竟,雖然說趙元俼同樣也是雍王弘譽、襄王弘璟、慶王弘信等人的六叔,但親情中亦分遠近,趙元俼與其餘幾個侄子的感情,就算加起來也沒有對趙弘潤的感情深。

    要知道,趙元俼與趙弘潤之間的感情,那可是連趙弘潤的生父魏天子有時候都感到有幾分嫉妒的。

    “卑職就說王爺忙於宗府政務。”抱了抱拳,宗衛長王琫退下了。

    然而王琫才剛走,方才還面帶微笑的趙元俼,臉上的笑容就徐徐收了起來,皺著眉頭瞧著擺在桌上的那份請帖。

    『過於急躁了啊,小傢伙,羽翼未豐就這般急不可耐……但願你的行為不會影響到我的大事,否則……』

    心中暗想著,趙元俼眼中閃過一絲鋒芒,一閃而逝。

    『嘖,看來還是有必要知會一聲三王兄。』

    與此同時,在繇諸君趙勝府上,繇諸君趙勝亦捏著一份來自慶王弘信的請帖,皺著眉頭久久不語。

    見此,其妻魏氏在旁插嘴道:“慶王請夫君赴宴,夫君為何長籲短歎?”

    “你不知。”

    繇諸君趙勝聞言滿臉顧慮地說道:“慶王設此宴,意在挾眾勢以脅雍王、肅王。……我與雍王並無交情,但肅王……”

    其妻魏氏恍然,隨即說道:“夫君若不想赴宴,何不藉故推辭了呢?”

    “不好推辭啊。”繇諸君趙勝歎息道。

    說這話時,趙勝心中亦是無奈。

    別看在如今在大樑混得不錯,但事實上,他卻是隴西魏國中如今最是仰仗中原魏國趙氏的人,貿然得罪慶王弘信這位目前聲勢浩大的皇子,趙勝心中忐忑不安。

    在聽到趙勝的解釋後,其妻魏氏又說道:“既然如此,夫君就當這只是一尋常宴席即可,無論宴間慶王說什麼,夫君當見機行事,切莫輕易表態。”

    “為今之計,也只有這樣了。”

    繇諸君趙勝點了點頭,頗有些無奈地說道。

    陸陸續續地,慶王弘信的請帖也送到了諸如臨洮君魏忌、戶部尚書李粱、兵部尚書李鬻等大樑朝野的知名人士府上,這些人或有承應者,亦有藉故推辭者,不一而足。

    待等到了十一月初二這一日,慶王府早早地便敞開府門,迎接眾多賓客。

    一時間,慶王府門外車馬雲集,諸多平日裡見得到或見不到的達官貴人,皆帶著禮物前來赴宴。

    “戶牖侯拜府赴宴,贈金五百、玉馬一對、珍珠一盒……”

    “苑陵侯拜府赴宴,贈金三百、虎皮一掛、碧玉一塊……”

    “曲梁侯拜府赴宴……”

    “上樑侯……”

    一時間,慶王府府門前的門官通禮聲不斷,而慶王弘信亦立於門外,將一位又一位貴客迎入府內。

    每當有一名貴賓來到,趙弘信臉上便更添幾分得志與喜悅。

    足足好一陣,趙弘信這才迎完賓客,邁步走向府內廳堂。

    只見此刻在府內廳堂,無數家僕端著酒菜奉上,又有諸多妖嬈的鶯鶯燕燕,於殿內翩翩起舞,頗為賞心悅目。

    在諸人注視之下,慶王趙弘信來到殿內主位,盛情招待在座的諸達官貴人,頻繁勸酒。

    待等酒過三巡,趙弘信見時機已合適,便舉著酒杯站起身來,笑著說道:“今日小王與諸位貴客歡聚一堂,在座的,或有小王的叔伯兄弟,或有我大魏的棟樑俊傑,今日……”

    剛說到這,就聽府門處又傳來一聲通報,且門官的聲音略有些發顫。

    “肅……肅王拜府赴宴,贈……贈馬鞭一副……”

    『……』

    頓時間,殿內聲樂驟停,在場諸人鴉雀無聲,慶王弘信亦端著酒杯站在原地,仿佛不知該如何應對。

    此時,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看向殿門。

    只聽一陣腳步聲過後,肅王趙弘潤領著宗衛九人以及鄢陵兵十名,旁若無人地走入殿內,環視在場就坐的諸賓客。

    此時殿內,落針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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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2章:惡客!

   『肅、肅王趙潤……這小子怎得突然回來了?這下要糟……』

    在殿內的列席中,成陵王趙文燊瞅著那位此刻面無表情站在殿門口環視殿內眾賓客的肅王趙弘潤,面皮不由地抽搐了兩下。

    『今日之筵,不知會如何收場。』

    濟陽王趙文倬與中陽王趙文喧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想到。

    而除了以上這三位外,在於在座的眾賓客們亦是表情各異。

    如臨洮君魏忌、繇諸君趙勝,他倆在看到肅王趙弘潤時,其實內心是如釋重負的,畢竟在肅王趙弘潤與慶王趙弘信之間,他們更傾向於前者。而之所以今日前來赴宴,也只是不想得罪慶王弘信而已。

    而在座的有些朝廷官員,比如兵部的、戶部的、禮部的,其實在看到肅王趙弘潤的時候,面色已然開始有些發白了。

    期間,有一撥人此刻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站在門口的趙弘潤,他們即是戶牖侯孫牟、苑陵侯酆叔、曲梁侯司馬頌、上樑侯趙安定、洧川侯劉瑁、高賢侯呂歆、高陽侯姜丹、平城侯李陽、萬隆侯趙建、匡城侯季雁、安平侯趙郯、李原侯王曦、呂潭侯公孫徹、留光侯趙康等地方諸侯。

    不過要說最開心的,相信就是雍王弘譽了。

    此時此刻,宴會殿內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位肅王殿下身上,沒有一個人膽敢開口打破這個僵局。

    『自作孽不可活啊,老五……』

    在席位中,雍王弘譽這會兒在心中狂笑起來。

    不可否認,方才雍王弘譽前來赴宴時,慶王弘信並沒有刻意針對他,但後者種種故意表現出來的舉動,卻讓雍王弘譽感到極其不喜。

    比如說,故意當著他雍王弘譽的面與此番前來的諸賓客交流感情,這明擺著就是在給他施壓。

    只是雍王弘譽雖然心中清楚這一點,但卻沒有發作的藉口。

    他心中清楚:慶王弘信根本不需要刻意地針對他,對方只是在他面前促成了與在座許多賓客的協議,取得了這些人的支持,那麼,這件事本身就是對他雍王弘譽最有利的打擊。

    正因為清楚這一點,因此,當片刻之前慶王弘信端著酒杯站起身來,準備做敬酒詞時,雍王弘譽心中就難免有些著急——因為三巡酒過後,慶王弘信即將拋出誘餌來吸引在座諸人的支持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肅王趙弘潤突然闖入了筵席,這非但出乎了在場諸人的意料,亦讓雍王弘譽感覺到一種仿佛久旱逢甘霖的喜悅。

    難掩心中的笑意,雍王弘譽在腦海中幻想著接下來的一幕:在眾目睽睽之下,老八一臉憤怒地沖到老五面前,一拳砸在後者臉上。

    當然,這心中幻想的一幕雖然感覺痛快,但雍王弘譽仔細想想,這多半只能是他自娛自樂的猜測而已,畢竟老八不可能如此撐不住氣。

    『那麼……他會怎麼做呢?』

    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酒,雍王弘譽饒有興致地看著肅王趙弘潤。

    然而,出乎在場所有人的意料的,肅王趙弘潤一不吵二不鬧,他只是抬起了手,將手中一本好似簿子般的東西攤開,瞅兩眼,再抬頭瞅瞅殿內鴉雀無聲的眾賓客。

    “那是什麼?”

    殿內或有人小聲問道。

    被問的人困惑地搖了搖頭,伸長脖子探頭探望地仔細觀察肅王趙弘潤手中那本簿子。

    然而沒過多久,便有人看出了端倪:那不是這慶王府用來記錄拜府赴宴賓客的簿子嘛!

    『這……這本簿子為何會落在這位手中?苦也!』

    殿內許多人心中暗暗叫苦,他們甚至已經能夠猜測到自己日後的境遇。

    而此時,那位肅王殿下口中喃喃自語般的一聲低語,亦證實了他們心中的猜測。

    “兵部職方司郎陶嵇……嘿。”

    “啪嗒。”

    一隻陶瓷的酒杯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而失手掉落了酒杯的那位兵部官員,此刻面色蒼白,死死低著頭,仿佛整個人都在發抖。

    不用想也知道,這位多半就是那位『兵部職方司郎陶嵇』。

    “禮部祠部司郎,周裕……”某位肅王殿下的嘴裡又出現一個人名。

    隨即,繼陶嵇之後,又一位叫做周裕的禮部官員滿臉惶恐,如坐針氈。

    在此之後,趙弘潤陸續又念出數位朝中官員的名字,每念一人,他便抬起頭掃視一眼殿內,隨即將目光死死盯著那個反應最反常的人,死死盯著對方數息,仿佛是在將名字與相貌聯繫起來。

    見此,殿內眾賓客中的朝廷官員們,紛紛坐立不安起來。

    可能戶牖侯孫牟、苑陵侯酆叔等地方諸侯不清楚眼前這位肅王殿下的權勢,可他們久在朝中的官員們,豈會不知這位肅王殿下的厲害?

    近五年來,只要是得罪這位肅王殿下,無論是部府還是官員,有一個好下場的麼?

    當年吏部郎中羅文忠陷害肅王,直接導致吏部權柄大跌,被禮部與禦史監截去不少權柄,而羅文忠本人,更是以謀害皇子的罪名被發配充軍,至今不知還在哪個犄角旮旯搬磚。

    戶部曾經因為得罪這位肅王殿下,直接導致其角色發生本質改變,從曾經的『掌握國家財物的人』,淪為為兵部與工部的『錢袋子』。

    倘若只是窩裡橫也就罷了,偏偏這位肅王殿下在國外亦是大殺四方,伐楚、征秦、討韓,據說,間接死在這位肅王殿下手中的敵國兵將,竟已不下百萬!

    更有甚者,這位肅王麾下的軍隊,已前後攻克楚國、韓國兩個國家的王都,其赫赫戰績遠超魏國有史以來任何一位統帥,縱使是魏人的驕傲『魏武軍』,也不曾像這樣強大。

    被這樣一位殿下盯上,且視為仇寇……

    此刻那些被點到名字的朝中官員,只感覺前途一片渺茫。

    要不是此刻雙腿發軟,他們恨不得捂著臉逃出去,雖然他們也清楚這樣做毫無意義。

    『一人之威,乃至於斯?』

    苑陵侯酆叔微皺著眉頭,四下打量著那些被某位肅王殿下點到名字的朝廷官員。

    他驚訝地發現,那些朝廷官員臉上滿是惶恐與不安。

    不可否認,對於肅王趙潤的威名,苑陵侯酆叔亦是耳聞已久,但他萬萬也沒有想到,這位肅王殿下在大樑的官員心目中,竟有這般的威信,以至於只不過是被這趙潤念到名字,那些官員便嚇得面如土色。

    他有心想開口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但不知為何,內心仿佛有個莫名的聲音正不住地提醒他:莫要出聲,莫要出聲……

    於是,苑陵侯酆叔最終也沒有開口解圍。

    說來也好笑,在場百餘位賓客,有大半竟被趙弘潤一人唬地連大氣都不敢出,就算是極小一部分人,亦被懾於此刻筵席間的氣氛,不敢冒犯插嘴。

    然而,此時最著急的卻不是他們,而是作為主人的慶王趙弘信。

    『這個老八,也太不給我面子了!……他要幹什麼?』

    不得不說,慶王弘信雖然最近有些膨脹,但人卻不傻,他豈會看不出來趙弘潤的目的——對方看似是給在場的賓客施加壓力,可實際上,卻是沖著他慶王弘信來的。

    至於原因,其實彼此都心知肚明。

    看著趙弘潤一個一個點名出席筵會的賓客,慶王弘信意識到自己必須出面干涉了。

    倘若他無動於衷,任憑肅王趙弘潤在這耍威風,日後誰還敢來赴他的宴?

    想到這裡,慶王弘信微吸一口氣,端著酒杯走向趙弘潤,口中笑著說道:“弘潤,你怎麼來了?”

    “聽五王兄這語氣,似乎是不歡迎小弟?”趙弘潤笑眯眯地問道。

    “……”慶王弘信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勉強擠出幾分笑容,說道:“弘潤,你這話就見外了,你我乃是至親的兄弟,為兄又豈會不歡迎呢?”

    “哦?”趙弘潤輕笑一聲,說道:“話雖如此,可小弟並未收到五王兄的請帖啊?”

    慶王弘信面色一滯,辯解道:“那不是……為兄以為弘潤尚在汾陰嘛,若早知弘潤今日回到大樑,為兄必定會親自登門,送上請帖。”

    他這話,著實沒有多少真實可言。

    要知道,以這次慶王弘信宴請賓客的檔次,倘若他有心的話,就不會落下肅王府——哪怕肅王趙弘潤遠在汾陰不在大樑,無法出席筵席,投遞一份請帖也能夠表示慶王弘信對趙弘潤的尊重與禮遇。

    說白了,來不來那是客人的事,而請或不請,則是主人的問題。

    顯然,慶王弘信根本就沒有邀請趙弘潤的意思。

    原因很簡單,因為這次宴席,他最大目的就是為了取得國內諸多貴族王侯勢力的支持,而要取得後者的支持,那麼,在『河東四令』之事上對在場的諸多貴族王侯勢力妥協,就成了必然之事。

    也就是說,若他想要得到哪些貴族王侯的支持,就不得不在『河東四令』這件事上與趙弘潤為敵,在這種情況下,他怎麼還會想到宴請趙弘潤?

    而正是因為清楚這一點,對於慶王弘信的解釋,趙弘潤純當放屁。

    只不過,出於宗族教養,趙弘潤不想因為這點小事當眾與慶王弘信撕破臉皮而已。

    於是,他笑著說道:“那就好。既然如此,相信五王兄也不會介意我不請自來……”

    “……”

    慶王弘信的眼角再次抽搐了一下,相信他此刻正在心中破口大駡。

    但是同樣,他也不好表現真實的內心情緒,笑著說道:“那是當然,來,弘潤,且先入席。”

    在說這話的時候,他的手不動聲色地捏住那本記錄了赴宴賓客名單的簿子。

    一拉,拉不動。

    再拉,趙弘潤還是死死捏著。

    見此,慶王弘信臉上的笑容驟然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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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3章:惡客!(二)

    “弘潤,你這是做什麼?”

    慶王弘信一邊說話,一邊再次拽了拽那本記錄到訪賓客的簿子。

    他的臉上,隱隱帶著幾分怒色,但卻因為種種原因,不敢當真發作。

    相比較而言,趙弘潤的面色就要平靜地多,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慶王弘信,反問道:“五王兄,你這又是做什麼呢?”

    此時殿內的焦點,從趙弘潤身上轉到了前者手中的那本簿子上,尤其是那些尚未被趙弘潤點到名字的朝中官員,這會兒紛紛在心中祈禱,希望慶王弘信能夠奪回那本簿子。

    要不然,這本簿子落在那位肅王殿下手中,按照名冊秋後算帳,那他們這些人可還有活路?

    可問題是,想從那位肅王殿下手中搶奪東西?

    『嘿!』

    雍王弘譽悠哉地抿了一口酒水,面色帶笑看著殿門口那對峙的二人。

    從趙弘潤出現在筵席殿內,雍王弘譽就看出來了,這位八弟今日可是攜怒而來,這不,剛進門就給在場的眾賓客一個下馬威,唬地在場許多朝中官員坐立不安,恨不得以袖遮面。

    而此刻,趙弘潤更是明擺著做出了不給慶王弘信面子的舉動,這讓雍王弘譽打消了心中僅存的幾分擔憂。

    甚至於此刻,他還有些幸災樂禍。

    在他看來,慶王弘信與老八趙弘潤不曾打過什麼交道,因此不清楚後者的脾氣:老八倔強起來,那可是對他們兄弟的父皇都不買帳的。

    『不曉得老五能忍到幾時?』

    雍王弘譽一副看好戲的心態。

    眼下,他最希望的就是看到慶王弘信按耐不住,與趙弘潤當眾鬧翻,甚至是大打出手。

    這樣一來,他就輕輕鬆松地得到了老八這個盟友,再不必顧忌襄王弘璟與慶王弘信兩名兄弟的聯手打壓。

    但出乎雍王弘譽意料的是,慶王弘信的忍耐力,似乎要比他想像的出色一些,以至於趙弘潤當眾做出了不給他面子的舉動,慶王弘信仍然忍了下來,沒有當場發作。

    只是慶王弘信的表情,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強忍著憤怒,也不曉得會不會因此憋出內傷。

    在眾目睽睽之下,慶王弘信微吸一口氣,勉強擠出幾分笑容,對趙弘潤說道:“弘潤,你手上這本薄子,乃為兄王府上的迎賓簿,弘潤你要這作甚?來來來,還是隨為兄入席喝酒吧。”

    趙弘潤微微一笑,用眼神掃了一眼殿內全場,笑眯眯地回答道:“小弟只是對簿子上的名單頗感興趣,準備帶回府上……”

    聽聞此言,殿內許多朝廷的官員如喪考妣,面色極其難看。

    因為趙弘潤的潛臺詞說得很明白——回頭本王一個一個收拾你們!

    而此時,趙弘潤已將目光再次投向慶王弘信,笑著說道:“五王兄,此番小弟前來拜府,也曾送上厚禮,這本薄子就贈于小弟作為回禮,如何?”

    『厚禮?』

    慶王弘信的表情變得頗為精彩。

    因為他還記得方才門官的通報,眼前這位兄弟口中那所謂的『厚禮』,分明就是一副馬鞭。『注:字面意思,鞭子,為什麼有那麼多的書友會誤認為是馬的那玩意?太汙了!』

    一副馬鞭,這算哪門子的厚禮?

    慶王弘信聞言氣地肝火熊熊。

    他懷疑,趙弘潤多半是在他府門前下了坐騎之後,隨手將其手中的馬鞭丟給了門官——僅敷衍這詞,已不足以來形容這位兄弟的態度。

    『可惡!』

    慶王弘信暗罵一句,只感覺臉上火辣辣的,仿佛炭火灼燒。

    他知道,此刻殿內的百餘賓客,皆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這對兄弟,倘若今日他趙弘信不能從眼前這位兄弟手中那那本簿子奪回來,那麼,這對他與日俱增的聲勢會是一個非常沉重的打擊——就好似他當著雍王弘譽的面拉攏殿內那些貴族諸侯的道理一樣。

    可問題是,倘若強奪的話……

    慶王弘信看了一眼面前這個笑容可掬的老八,腦門隱隱有股熱意湧上來。

    此刻趙弘潤那無害的笑容在他看來卻是這個意思:你敢強奪試試?!

    在讀懂了這層意思後,慶王弘信不禁感覺有些騎虎難下。

    不可否認,他趙弘信如今有南梁王趙元佐與天水魏氏支持,論聲勢並不遜色眼前這個兄弟,但較真來說,他的自負來自于南梁王與天水魏氏的支持,而眼前這個兄弟的自負,卻來自於他自己——無論是足足六個縣的商水邑,還是百戰百勝的十萬肅王軍,亦或是目前已成為魏國工藝標準的冶造局,皆是眼前這個兄弟單憑一己之力壯大的。

    對方有十足的底氣!

    倘若當真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他趙弘信的贏面能有多少?

    想到這裡,趙弘信只得忍下發作的念頭,勉強擠出幾分笑容,低聲說道:“區區之物,如何能作為回禮?回頭,為兄必定讓人奉上一份讓弘潤滿意的回禮……”

    他的語氣與說辭,明顯已經有服軟的跡象了。

    正所謂舉拳不打笑臉人,趙弘信既然已服軟,趙弘潤自然不好再追究下去,畢竟趙弘信怎麼說也是他同父異母的兄長,就算不是看在兄弟之情,也得顧及魏天子的面子,並且給『姬趙氏子弟當團結和睦』這句祖訓留幾分顏面。

    因此,趙弘潤在思忖了一下後,爽快地鬆開了手,讓趙弘信將那本薄子拿了回去。

    見此,慶王弘信固然是如釋重負,而在場許多賓客們,亦是喜笑顏開,暗暗慶倖逃過一劫。

    然而就在這時,趙弘潤張口所說的一句話,卻將那些自以為逃過一劫的朝中官員們的心情,再次打落穀底。

    “既然五王兄不舍,那小弟也就不強求了。……反正這本簿子上的名單,小弟已全記下了。”

    看著這位肅王殿下笑眯眯地說出這句話,殿內許多賓客剛剛才綻放的笑容,頓時就僵住了。

    肅王趙潤那是什麼人?

    那是過目不忘的奇才!

    想當初這位肅王殿下十四歲時,曾遇原東宮太子趙弘禮著書立言之事。

    當時,誰都清楚那本書必定是東宮太子與其幕僚合力編著,畢竟他們絕沒有膽量欺君。

    可這位肅王殿下,在僅僅粗略翻閱了一遍的情況下,硬生生將那東宮太子趙弘禮用來立言的書一字不差地默寫了下來,給予了趙弘禮沉重一記,攪和了後者的立言之事。

    因此,今日這位肅王殿下口稱已記下了薄子裡所有的人名,那麼就意味著,他的確是記下了。

    一想到此事,在場有許多朝廷官員悲從心來。

    甚至於,有一名官員只感覺眼前一黑,當場昏厥,腦袋砰地一聲撞在案幾上,昏死了過去。

    這一幕,讓殿內的氣氛變得愈發詭異。

    不過最終,慶王弘信還是穩住了殿內的氣氛,拉著趙弘潤一同來到了主位,吩咐府上的僕從家丁,在他的席位旁再增設一席,權當趙弘潤的席位。

    對於慶王弘信這個刻意討好的舉動,趙弘潤絲毫沒有辭謝的意思,畢竟他此番前來攪局的本意就是要震懾住那些不安分的傢伙。

    坐在席位中環視了一眼殿內的諸多賓客,趙弘潤從中看到了臨洮君魏忌與繇諸君趙勝二人,二人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拘束與不安。

    見此,趙弘潤沖著他們微笑著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

    他能夠理解魏臨洮君魏忌、繇諸君趙勝此番前來赴宴,也並沒有責怪這兩人的意思。

    畢竟在趙弘潤看來,這兩位也並非是自願而來,只不過是收到了慶王弘信的請帖後,不想得罪這位勢大的皇子殿下罷了。

    歸根到底,還是因為臨洮君魏忌、繇諸君趙勝二人根基不穩。

    別看魏忌身為隴西魏氏十二支的臨洮魏氏的家主,事實上,自從他當初將北三軍轉交給薑鄙後,魏忌在隴西魏氏中的地位就不如以往了。

    這讓趙弘潤感到有些愧疚,畢竟當初魏忌之所以辭去北三軍統帥一職,正是因為他趙弘潤寫信向其詢問秦軍的底細——趙弘潤也沒想到,魏忌那時居然會主動賜予北三軍一職。

    因此,趙弘潤此番推薦臨洮君魏忌出任汾陰將軍,也是希望能償還當初的人情,因為魏忌的將軍之位,是因為他而弄丟的。

    除此之外,正是因為有魏忌的相助,讓趙弘潤清楚瞭解了秦軍的實力底細,這才使得肅王軍能夠『魏韓三川戰役』中,將二十萬秦軍殺得片甲不留。

    而繇諸君趙勝,他的處境其實比臨洮君魏忌更尷尬,因為在隴西的三支趙氏家族併入魏國姬趙氏的宗譜後,隴西魏氏有許多人就看繇諸君趙勝不順眼,暗地裡斥責趙勝明明是隴西出身,卻投向魏國趙氏,要不是繇諸君趙勝如今在宗府掛職,且頂頭上司宗府宗令趙元俼還是魏天子最信任的兄弟之一,相信必定有不少魏氏子弟來找繇諸君趙勝的麻煩。

    因此,魏忌與趙勝出現在在場賓客當中,趙弘潤並不見怪。

    話說回來,此刻在殿內的眾賓客當中,雖朝廷官員不少,但尚書、侍郎級別的,卻是一個也無,頂多就是頂著司侍郎職銜的官員,而且還是以兵部與戶部的官員居多。畢竟兵部與戶部,分別是慶王弘信與襄王弘璟入主的府衙,因此出現這種情況也不奇怪。

    反過來說,出現在這裡的個別吏部官員,這才讓趙弘潤感到驚奇,要知道,吏部那可是長皇子趙弘禮執掌的部府。

    『趙弘禮的影響力,果真是遠不如當年了……』

    趙弘潤微微有些唏噓。

    唏噓之餘,他看著殿內仍鴉雀無聲的眾賓客,笑著說道:“都瞧著本王做什麼?酒宴嘛,沒有那麼多顧忌……”

    聽聞此言,在場諸賓客你瞧瞧我,我看看你,依舊緘口不言。

    見此,趙弘潤故作恍然地點了點頭,說道:“諸位莫不是少歌話題?本王這裡倒是有個不錯的提議,可供諸位暢所欲……比如說,『河東四令』!”

    霎時間,殿內的氣氛頓時變得更為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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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22 00:43:42
第1064章:打壓與離間

    河東四令,當趙弘潤的嘴裡說出這四個字時,殿內諸賓客中,有約七成以上的人驟然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心跳亦劇烈跳動起來。

    像什麼『兵部職方司郎陶嵇』、『禮部祠部司郎周裕』等朝中官員此番前來赴宴,表示援親近慶王趙弘信的心跡,亦或是慶王趙弘宣企圖借今日與在場諸王公諸侯勢力達成一致來打擊雍王弘譽的聲勢,這些都只不過是此次筵席的添頭。

    真正的主菜是什麼?那即是針對『河東四令』這塊肥肉的利益分割。

    能否讓自己的人把持北屈、汾陰、皮氏、蒲阪這四座城,將決定日後在河西之地的巨大利潤——河西羌胡,那是規模不亞于三川陰戎的異族,這就意味著,三川諸部落擁有多少牲畜,河西羌胡亦擁有多少牲畜。

    而三川諸部落擁有多少牲畜?

    單單川雒聯盟,就擁有著上百萬的羊群,這還不包括『羷部落』、『羯部落』、『羚部落』與王庭所在的『烏須部落』。

    並且,牲畜只是這份財富中的一方面,除此之外仍有另外一項無法讓人忽視的龐大利潤:奴隸。

    竟然魏國對奴隸、奴工一直避而不談,但不可否認,使用奴隸與奴工遠比雇傭本國平民划算得多。

    倘若雇傭本國平民,非但平時要支付工錢,萬一受了工傷還得給予撫恤賠償,否則就會被刑部與禦史盯上;可雇傭奴隸呢,只要管飽即可,就算奴工因為各種原因出現死亡情況也不必為撫恤頭疼。

    正因為這個原因,如今魏國國內那些由工部主持的大工程,實際上都是以奴工作為主要勞動力。否則,全靠雇傭民夫或徵用刑徒(囚犯),如何能夠滿足魏國那巨大的勞動力缺口。

    要知道,某位肅王殿下可即將與工部聯合出臺一項前所未有規模的『百年工程』——修建全國範圍官道,使條條大路通大樑,全面改善魏國的道路情況。

    什麼『博浪沙河港十年工程』、『梁魯渠五年工程』,與這項『百年工程』想必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因此可想而知,魏國的勞力缺口,或者乾脆點說奴工缺口到底有多嚴重。

    而在這種情況下,擄掠河西羌胡之民,就成為了魏國國內貴族們除了搶掠河西之地的龐大牲畜外,第二種利潤龐大的牟利來源。

    甚至於,對此某些人已在摩拳擦掌、急不可耐——想當初某位肅王出征三川時,那些人錯過了這種血腥的牟利機會,而如今,又出現了河西羌胡這頭肥美的羔羊,豈能錯過?

    正所謂利令智昏,在龐大利潤的誘惑下,魏國國內的諸多王公貴族們再一次聞風而動,紛紛聯合起來,倘若某位肅王殿下再一次擋在他們發財的路上,那麼,他們將毫不猶豫地再次重演當年三川貿易初時的事,聯合起來迫使這位肅王殿下妥協。

    而慶王趙弘信,就是他們在被雍王弘譽婉言拒絕後找到的代言人,為了河西之地的龐大利潤,他們將不遺餘力地支持慶王趙弘信,搬倒雍王,且使肅王屈服。

    可沒想到,今日肅王趙弘潤,竟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這件事說破,這讓在場諸王侯始料未及之餘,有些茫然失措。

    『肅王……究竟是什麼意思?』

    在場諸多王侯皆有些看不透,以至於在足足十幾息內,殿內依舊寂靜非常,落針可聞。

    而趙弘潤卻不管這些人,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口一口地抿著。

    見此,慶王趙弘信皺皺眉,在思忖了片刻後,笑著說道:“弘潤怎得突然提起此事了?”

    聽聞此言,趙弘潤轉頭看了一眼慶王弘信,似笑非笑地說道:“五王兄不知,小弟在汾陰時,聽說國內有幫不安分的傢伙,企圖聯合起來威逼小弟,迫使小弟對此妥協……”

    “有、有這事?”慶王趙弘信面色古怪,訕訕說道。

    而此時,趙弘潤卻盯著慶王弘信低聲說道:“據說,五王兄亦牽扯其中?”

    “……”慶王弘信張了張嘴,可還未等他開口,卻見趙弘潤忽而笑道:“當然,小弟相信五王兄與此事必定沒有關係,畢竟你我兄弟一場,何以要弄到反目的地步呢?父皇幾番說我脾氣臭,我也承認,我就是無法忍受某些人問也不問,就擅做主張地從我的碗裡夾肉吃……我是這樣想的,我給你的,你拿著;沒給你的,莫別伸手。……這樣對彼此都好。要不然了,我寧可我手裡的碗砸了,也要把這些傢伙端著碗的手給剁了!”

    聽著趙弘潤意有所指的話,慶王弘信面皮一陣抽搐,幾番做出仿佛要豁出去的架勢,但最終卻仍舊忍了下來,幹乾笑了兩聲。

    不得不說,此刻慶王弘信心中倍感窩火,他哪裡會聽不出趙弘潤那指桑駡槐似的警告。

    有那麼一瞬間,慶王弘信地恨不得站起身來,一腳踹翻面前的案幾,揪住身邊這個老八的脖領子,怒聲呵斥他。

    但是理智卻告訴他,只要他敢發作,身邊這個老八多半會以比他更快的速度將案幾給掀了——對方,今日分明就是來找茬示威的!

    『……』

    慶王弘信回頭瞅了一眼趙弘潤身後那二十人。

    衛驕等九名宗衛,他自然是認得的,鄢陵軍的副將晏墨,趙弘信也認得,知道是一位智勇雙全的將軍。

    而剩下的十名鄢陵軍士卒,那一個個皆是體魄魁梧、虎背熊腰的悍卒,只見這十名士卒,一個個站得筆直,神色冷淡地仿佛死士一般,且臉上、手臂等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或多或少都一條條好似手指般粗細的疤痕,仿佛蜈蚣一般。

    從他們身上的甲胄判斷,這十名鄢陵軍士卒,應該個個都是五百人將,即每逢戰事衝鋒陷陣在戰場第一線的悍卒——似這等出生入死的悍卒,廝殺起來可能比養尊處優的宗衛們還要強悍。

    看著這些人一個個手扶劍柄、面無表情,縱使慶王弘信心中篤信趙弘潤絕不敢在這裡叫這幫人行兇,但心底仍難免有些發怵。

    “五王兄,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趙弘潤扭過頭看著慶王弘信,將後者面部的顏色變化全然看在眼裡。

    此時,在趙弘潤看不到的角落,慶王弘信死死攥緊了拳頭,但他臉上卻仍勉強擠出幾分笑容,附和地說道:“是,弘潤所言極是……”

    聽聞此言,趙弘潤話鋒一轉,忽然盯著慶王面無表情地說道:“既然五王兄亦認可小弟所講的這個理,為何還要造勢逼迫我呢?”

    慶王弘信聞言面色猛變,而就在他以為趙弘潤即將與他徹底撕破臉皮時,卻見後者哈哈一笑,說道:“開個玩笑而已,五王兄何必這幅表情?……那些道聼塗説,我聽過就算。我相信,這件事與五王兄肯定沒有關係,對吧?”

    慶王弘信張著嘴,頗有些反應不過來,半響後這才幹幹說道:“當、當然。……為兄怎麼會對弘潤不利呢?”

    “只要不是五王兄就好。”趙弘潤如釋重負般吐了口氣,隨即瞥了一眼殿內的諸多賓客,輕笑著說道:“我相信五王兄必定與此事無關。我猜五王兄,必定是受到了某些人的挑唆!……五王兄且稍等,小弟猜這些人中,必定有欲離間你我兄弟之情的人。”

    說著,他不等慶王弘信有何反應,便神色冷淡地注視著在場的諸多王侯,淡淡說道:“在座的諸位為何都不說話呢?……據本王所知,在座的諸位不是都想聊聊『河東四令』的問題麼?何不當著本王的面,光明正大地講出來呢?!”

    然而,回應趙弘潤的,依舊是一陣沉默。

    見此,趙弘潤輕笑著說道:“諸位,莫道本王沒有給你等機會。……你們想要談談河東四令的事,那好,今日本王就與諸位談。錯過今日,那可就沒有機會了……”

    聽聞此言,在座的諸賓客面面相覷。

    忽然,或有一名看似三四十歲的小鬍子貴族淡然地開口問道:“不知怎麼個談法?”

    聽聞此言,趙弘潤的目光頓時投向了那人,問道:“你是何人?”

    只見那人坐在其中朝著趙弘潤拱了拱手,謙遜地施禮道:“小侯乃苑陵酆叔。”

    “哦。”趙弘潤恍然地點了點頭,打量著對方淡淡說道:“原來是苑陵侯。……北屈、汾陰、皮氏、蒲阪,這四座城,君侯看上那一座了?”

    『這趙潤……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苑陵侯酆叔聞言心下一愣,並未立即回復,而是在心中揣測著趙弘潤那句話的含義。

    然而趙弘潤卻似乎有些不耐煩,皺著眉頭說道:“苑陵侯,本王還在等著呢。”

    見此,苑陵侯酆叔連忙道了聲歉意,說道:“肅王殿下,小侯豈敢奢求?只是小侯有個外甥,熟讀兵書、又精於武藝,希望能舉薦于肅王……小侯相信,此子不會使肅王殿下失望,必定能作為駐軍的軍尉。”

    “哦。”趙弘潤點了點頭,隨即問道:“君侯的外甥叫什麼?”

    “叫做陳志。”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苑陵侯酆叔臉上露出幾許笑容,連忙說道。

    “哦。”趙弘潤了然地點了點頭,又問道:“敢問君侯,君侯的外甥有何軍勳、功績麼?”

    “這個。”苑陵侯酆叔猶豫了一下,搖頭說道:“暫時……還無。”

    聽聞此言,趙弘潤露出了為難的表情,搖頭說道:“這可不好辦啊,一無軍勳、二無功績,本王不覺得令外甥是合適的人選。更何況……”說到這裡,他嘴角揚起幾許譏諷,語氣一轉,冷冷說道:“本王並不覺得你苑陵侯,有推薦駐軍軍尉的資格。”

    似這等赤裸裸的嘲諷,讓苑陵侯酆叔的面色頓時就沉了下來:“肅王殿下這話是什麼意思?肅王殿下莫不是要羞辱小侯?”

    “你誤會了。”趙弘潤搖了搖頭,一本正經地說道:“本王不是說你沒有資格,本王是說,殿內絕大多數人,都沒有這個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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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22 00:44:01
第1065章:打壓與離間(二)

   聽了趙弘潤的話,殿內頓時譁然。

    縱使他們也沒有想到,趙弘潤居然敢一竿子打翻他們一船的人,難道這位肅王殿下當真不清楚,此刻坐在這座宴會殿內的諸多貴族,其背後是多麼龐大的一股力量嗎?

    『這個趙潤,一如既往的狂妄!』

    此刻此刻,殿內有諸多人在心中惡狠狠地想道。

    而此時,苑陵侯酆叔在聽到趙弘潤後,原本臉龐上的憤怒逐漸退散,取而代之的則是不可思議之色:“哈?小侯沒有資格?在座的諸位大多也沒有資格?那誰有資格?……肅王殿下,您該不會說只有您吧?”

    “我就是這個意思。”趙弘潤毫無退縮之意,直視著苑陵侯酆叔,淡淡說道:“于外,本王率軍攻楚則壽郢淪陷、伐韓則邯鄲既克,擊秦則秦二十萬大軍覆滅於三川,使中原列國再不敢小覷我大魏;于內,本王掌冶造局、建博浪港、修梁魯渠……縱觀今日我大魏,除父皇外,誰人的功勳敢說在本王之上?若連本王都沒資格推薦河東四令的人選,你苑陵侯又算什麼?”

    苑陵侯酆叔聞言皺著眉頭說道:“肅王殿下居功自傲,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聽聞此言,趙弘潤哈哈一笑,撇撇嘴嘲諷道:“居功自傲……首先也得有功吧?我想,苑陵侯你縱使想要居功自傲,也沒這個資格吧?”

    “你……”苑陵侯酆叔氣得面色漲紅。

    可縱使他被趙弘潤氣地火冒三丈,卻也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

    畢竟,趙弘潤的功勳,別說近幾十年、哪怕是百餘年都堪稱無人出其右。

    縱觀整個魏國,能在功勳上穩壓趙弘潤一頭的,恐怕也只有魏天子趙元偲,因為魏天子趙元偲曾聯合楚暘城君熊拓滅了宋國,盡占了宋國的國土。

    除此之外,縱使是南梁王趙元佐、禹王趙元佲,亦或是魏國近百年來其餘賢士名臣,都不能說可以在功勳上力壓這位肅王殿下。

    當然,就算無法反駁鐵一般的事實,但苑陵侯酆叔這口氣卻難以咽下,只見他目視著趙弘潤,用帶著憤慨的口吻說道:“小侯只不過是遵照肅王殿下的意思,道出我心中的人選,卻不想遭到肅王殿下這等羞辱……”說罷,他站起身來,憤然離席,朝著慶王弘信拱手說道:“慶王殿下,小侯無端受此羞辱,已無顏再留在此地,請恕小侯先行告退!”

    “這……”

    慶王弘信臉上露出為難之色,可心中卻在暗暗偷笑。

    就算是他也沒想到,身邊這個老八居然如此暴躁,一上來就得罪了在場絕大多數勢力不小的貴族。

    他不用想也能猜到,苑陵侯酆叔今日離開之後,必定會站在他慶王弘信這邊,甚至於,還會拉動一大批人站到他這邊。

    而就在他暗自偷笑之時,卻見趙弘潤抬手喊道:“苑陵侯,且慢。”

    聽聞此言,苑陵侯酆叔立即停下了準備離開的腳步,回過身來看著趙弘潤,表情似有些驚訝、有些困惑,亦有些得意。

    而此刻殿內在場的諸多王侯貴族們,心中亦有些奇怪,奇怪於這位肅王殿下為何要開口喊住憤然離席的苑陵侯酆叔。

    『難不成,這趙潤竟是個色厲內荏的軟柿子?』

    不少貴族心中頗感意外。

    “肅王殿下還有何吩咐?”苑陵侯酆叔端著架子,一臉憤慨地問道。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趙弘潤完全沒有向苑陵侯酆叔賠禮道歉的意思,甚至於,他根本沒有與苑陵侯酆叔說話,而是對其身邊的宗衛長衛驕說道:“衛驕,即刻撒出人手,到苑陵盯死苑陵侯一門,給本王查清楚,苑陵侯一門究竟有屋舍幾何、田地幾何、家財幾何、僕從幾何,且每日府上的開銷幾何。其家產的度支,哪怕是一個銅幣,亦要給本王查清楚,詳細記錄下來。”

    “……”苑陵侯酆叔面色微變。

    也難怪,畢竟魏國絕大部分的貴族,都有許多或正當、或非正當的財路來源,之所以此前沒有暴露出來,不是因為這些不存在,而是因為沒有人較真去追查,或者乾脆點說,沒有人敢去追查——縱使朝廷,歷來亦是對國內貴族的牟利管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如今,趙弘潤擺出了要嚴查的架勢,那麼,勢必能查證到苑陵侯一門上下貪贓枉法、損公肥私的種種罪證,這是必然的。

    “不要吝嗇人手。”目不轉睛地盯著苑陵侯酆叔,趙弘潤輕笑道:“你要知道,衛驕,本王手底下有的是人,這樣吧,乾脆派一千商水軍在苑陵侯的府邸、田地、店鋪等地候著,給我一天十二個時辰,盯死出入的所有人!……務必要查證仔細咯,本王可不想日後在刑部本署出醜。”

    宗衛長衛驕會意,笑著說道:“殿下,直接派商水軍不合乎規矩,不如這樣,以訓練士卒的名義派出預備役的士卒,至於人數嘛,就派個兩千人吧……卑職覺得,兩千人,足以徹底盯死苑陵侯一門上下,絕不會出現疏漏。”

    “很好,就這麼安排。”趙弘潤瞧著面色大變的苑陵侯酆叔,淡淡說道:“仔細查、慢慢查,查個一年半載也不礙事……本王,有的是人!”

    “遵命。”衛驕抱拳應道。

    見此,趙弘潤這才若無其事地看向苑陵侯酆叔,笑著說道:“苑陵侯,你不是要告辭麼?不必特意留下來與本王辭行。”

    “……”苑陵侯酆叔下意識地抬起頭指向趙弘潤,但隨即也不知想到了什麼,慌忙又將手放了下來,面色一陣青一陣白。

    不得不說,相比較楚國的貴族,魏國的貴族很少曝光出諸如傾軋平民、損公肥私的醜聞,但這並不意味著魏國的貴族人格有多麼高尚,只是魏國很少有人會較真去追查這種事。

    否則,似某些貴族世家侵佔了國家的礦山,非法開採礦石,真當沒有一個人知道嗎?

    當然不是,事實上朝廷或多或少也是清楚的。

    只不過,這些貴族平日裡還算乖順,不曾與朝廷作對,因此,除非鬧出無法掩飾的醜聞——比如某處貴族非法私礦坍塌,使得成百上千的平民死亡,致使民怨沸騰,否則,似這種事朝廷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一旦出現一個有名望的人要追查此事,那麼朝廷就不能再裝聾作啞了,必須給臣民一個交代。

    倘若事情鬧到這種地步,縱使某位貪贓枉法的貴族其身份再尊貴,也難以保住他的家族,除非是姬趙氏子弟,否則,抄家充軍流放,甚至連處死都有可能。

    而苑陵侯酆叔,恰恰就是家底不怎麼乾淨的——其實乾脆點說,魏國有權有勢的大貴族,很少有家底乾淨的。

    在這種情況下,方才還一臉憤慨準備離開的苑陵侯酆叔,此刻雙腿就仿佛紮根在原地似的,怎麼也無法挪動雙腿。

    也難怪他此刻心中惶恐不安,畢竟似趙弘潤這種報復手段,別說他苑陵侯酆叔家底本來就不怎麼乾淨,就算是家底乾淨的貴族世家,相信也要被趙弘潤整得損失慘重。

    打個比方說,倘若苑陵侯酆叔名下有些店鋪,而這些店鋪外每當開門營業的時候,就有十幾個五大三粗的鄢陵軍士卒抱著雙臂站在那裡,誰還敢到這些店鋪來?

    長此以往,以往生意再好的店鋪,都要被攪黃。

    或許有人會說,倘若趙弘潤真敢這麼做,苑陵侯酆叔可以向朝廷告狀。

    可問題是,證據呢?

    真以為到時候會像趙弘潤與衛驕所說的那樣,直接派鄢陵軍的士卒過去?趙弘潤會傻到這種地步?

    倘若趙弘潤果真打算這樣做,他只要讓一些鄢陵軍士卒提早退伍,直接將其塞到苑陵城去即可,這樣一來,那些士卒就不在鄢陵軍的名冊之內,根本逮不到證據。

    至於逮捕那些退伍士卒,那就更沒道理了,人家只是站在店門口的街上,一未打砸、二未傷人,有什麼理由去逮捕對方?

    更何況,倘若果真發生這樣的事,明擺著就是肅王趙弘潤要對付苑陵侯一門,地方府衙,誰敢貿然干涉?而唯一有能力干涉的朝廷刑部,恰恰是雍王弘譽入主,只要雍王弘譽與肅王弘潤不翻臉,刑部只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或者乾脆敷衍了事——一方是為國為民、功勳赫赫的肅王殿下,一位是歷來偷偷摸摸侵佔國家利益的地方諸侯,你猜刑部官員會偏袒哪方?

    正因為清楚這些事,因此,苑陵侯酆叔此刻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局面。

    此刻他唯一的勝算,就是在場的王公貴族們都站出來與他站成一線,共同對抗殿內那位霸道的肅王殿下。

    而此時,在座的諸王侯,也隱隱有了這個心思與打算。

    可就在這個時候,趙弘潤忽然對成陵王趙文燊說了句話:“成陵王,本王聽說你前一陣子組了一支義軍,曾部署在酸棗戒備韓軍渡河,正好『皮氏城』守備空虛,可介意將這支義軍遷駐到『皮氏城』?”

    這一句話,非但讓成陵王趙文燊滿臉訝然,亦讓那些原本已打算站出來與苑陵侯酆叔站成一線的諸侯,大吃一驚,紛紛露出了各異的表情。

    相信在場諸人,誰都聽得懂趙弘潤那句話的言外之意。

    頓時間,原本利害一致的諸王侯貴族,陣營立刻崩裂,待成陵王趙文燊反應過來時,他已感覺在場諸多諸侯貴族看向他的目光,已不再向先前那樣友善。

    『……』

    成陵王趙文燊轉頭看著笑吟吟的趙弘潤,心情很是複雜。

    他豈會看不出趙弘潤的企圖?

    可問題是,這位肅王殿下拋出了一個讓他難以拒絕的香餌。

    接受,或拒絕?

    成陵王趙文燊陷入了左右為難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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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6章:預料之外

   肅王趙潤,對於這位皇子,成陵王趙文燊早些年便與其打過交道,心知這是一位極其有能耐且相當有手腕的皇子。

    早些年在三川之事上,這位皇子在舉國貴族聯合起來對其施加壓力的情況下,反過來說服他們保持沉默,將當時的宗府扳倒,單這件事就可見一斑。

    正因為這件事,成陵王趙文燊等幾位封王,至今與原宗府宗老趙泰汝、趙來拓等人的關係依舊很僵——關於這件事,成陵王趙文燊等人無可推卸責任,畢竟確實是他們當時為了利益拋棄掉了偏向他們的宗府。

    當然,對此,成陵王趙文燊等人並不後悔。

    畢竟,宗府以往也並非是事事都向著他們,當時宗府偏向他們,只不過是近些年來,他魏國的皇權勢力愈發強盛,尤其是當皇子趙潤展露頭角之後,魏天子的威勢已逐漸與姬趙氏宗族並駕齊驅,導致皇權逐漸即將淩駕于宗府。

    在這種情況下,一向在『皇權與宗族』兩者間維持平衡的宗府,難免會偏向宗府。

    可在此之前,當皇權弱勢的實力,宗府也曾偏幫魏天子打壓他們。

    因此,坑了宗府一事,成陵王趙文燊等人並不感到後悔。

    趙泰汝這個宗老倒了,還有宗正趙元儼;宗正趙元儼失勢了,還有宗令趙元俼——前者的政治立場與趙泰汝其實是一致的,而後者,在姬趙氏一族中的名聲更是非常好。

    成陵王趙文燊等人真正擔心的是什麼?

    他們擔心的,是國家與宗府被魏天子趙偲、肅王趙潤這樣的人把持。

    倒不是說魏天子趙偲與其子肅王趙潤不夠賢明,問題在於這對父子的政治立場——這對父子首先看重的是整個國家,其後是整個國家的子民,至於王室姬趙氏一族,在這對父子眼裡也只是國內眾多貴族當中的一支而已。

    或許曾有人感到驚疑:為何國內那許多貴族不選擇支持更為強勢的肅王趙潤,而選擇雍王弘譽或慶王弘信,難道也是因為肅王趙潤放棄參與大位之爭麼?

    當然不是。

    這些人之所以選擇雍王弘譽或慶王弘信,是因為肅王趙潤的政治立場與他們背道而馳。

    肅王趙潤,這是一個支持小平民、小貴族、小商人等弱勢群體,打壓大貴族、大商人的皇子,在明知這種情況下,似成陵王趙文燊等魏國國內的大貴族勢力,豈會支持這位皇子?

    若非肅王趙潤的軍功太過於駭人,他們可能還會聯合起來打壓這位皇子,而相比之下,無論是原東宮太子趙弘禮、雍王弘譽、襄王弘璟,幾乎都是站在大貴族立場上的。

    正是這個原因,縱使是在三叔公趙來峪的竭力拉攏下,仍然拉不到那些大貴族站邊肅王黨,只有像『南席侯趙諮』、『陳曹侯趙宓』、『南曹侯趙咎』等不知哪冒出來的鄉下土侯才會支持肅王趙弘潤,因為這些人本身就是空有爵名的小貴族,只要循規蹈矩,他們是在肅王趙弘潤的扶持名單內的——也就是說,利害一致。

    除此之外,再看看苑陵侯、曲梁侯等國內的大貴族,他們可願站邊肅王趙弘潤?

    不過眼下,肅王趙弘潤突然向自己遞出善意,這還真讓成陵王趙文燊有些意外。

    趙文燊清楚眼前這位肅王為何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對方清楚,縱使憑藉其肅王的權勢,亦無法抗拒舉國貴族的壓力,當初三川之事就是絕好的例子。

    在這種明知到最後勢必得妥協的情況下,這位元肅王選擇主動割捨一部分利益,拉攏他趙文燊,這明擺著就是『分化離間、逐個擊破』的策略。

    成陵王趙文燊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苑陵侯酆叔,他知道,只要他這邊點頭,認可了肅王趙弘潤對他的善意,那麼苑陵侯酆叔此次肯定要倒楣,成為那位肅王殿下殺雞儆猴的那只犧牲品。

    而在這位肅王殿下那『分而破之』的策略下,原本利害一致的大貴族陣營,或有可能瀕臨瓦解。

    『……』

    足足過了二十幾息,成陵王趙文燊仍不能拿定注意。

    也難怪,實在是這件事的影響太過於深遠——今日他的決定,或將決定魏國大貴族陣營的生死存亡。

    從理智出發,成陵王趙文燊認為應當拒絕這位肅王拋來的重餌,堅定地站在大貴族陣營當中,與苑陵侯酆叔等貴族保持一致。

    畢竟這位肅王殿下投遞過來的善意,那只是詭計,並不意味著對方已改變了政治取向,倘若他在今日為了利益拋舍了苑陵侯酆叔等人,直接或間接導致苑陵侯酆叔等大貴族失勢,那麼日後,當對面那位肅王殿下調轉槍頭來對付他成陵王趙文燊的時候,就少了幾位盟友支持他。

    長此以往,國內大貴族陣營將無法抗拒這位肅王殿下的權勢,到最後只能被逐個擊破,不得不仰人鼻息。

    『那就……回絕?』

    成陵王趙文燊瞅了一眼肅王趙弘潤,他發現對方正笑吟吟地看著他。

    『長大了呢……這位肅王。』

    目不轉睛地看著趙弘潤,成陵王趙文燊微微有些失神。

    他感覺,年已十九的肅王趙潤,比之幾年前初次相見時,更具上位者的威勢。

    這個發現,讓成陵王趙文燊微微有些惶恐——肅王,即將成年。

    不知為何,他的眼中閃過幾許凝重,幾許警惕。

    忽然,他朗笑著說道:“承蒙肅王殿下舉薦,小王深感榮幸,願將名下義軍遷至皮氏……”

    聽聞此言,殿內再次譁然。

    諸如濟陽王趙文倬、中陽王趙文喧、原陽王趙文楷,皆目瞪口呆地望著成陵王趙文燊,而戶牖侯孫牟、苑陵侯酆叔等國內的大貴族,亦紛紛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成陵王……他竟然背棄了大傢伙兒,接受了那個趙潤的籠絡?!

    “世王兄?”濟陽王趙文倬驚駭地小聲提醒著成陵王,在他看來,成陵王趙文燊多半是昏了頭了。

    哪能在這種時候接受那肅王趙潤的籠絡?!

    在議論紛紛中,趙弘潤略感意外與驚訝地看著成陵王趙文燊,眼中閃過幾絲疑惑——他不相信成陵王趙文燊會看不出他的意圖。可對方依舊還是接受了他的籠絡,幫了他一個大忙,這讓他趙弘潤著實有些不解。

    但似眼下的環境,明顯不適合向成陵王趙文燊詢問緣由,於是,趙弘潤將這個疑惑藏在心底,朗笑說道:“成陵王深明大義,本王甚感欣慰。既如此,本王今明兩日便啟奏垂拱殿,向父皇推薦世叔名下的義軍。而世叔,且請提早羅列舉薦的名單,比如『皮氏將軍』、『皮氏尉』等等。”

    他這言下之意,明擺著就是讓成陵王趙文燊可以開始拉攏一部分大貴族了。

    聽了這話,殿內諸王侯貴族面色大變,因為他們都逐漸看清了形式——被排除在成陵王成陵王趙文燊羅列名單之外的人,必將遭到肅王趙潤甚至是魏天子的竭力打壓。否則,肅王趙潤這番的舉動就沒有什麼收益。

    果不其然,緊隨著那句話之後,就見肅王趙弘潤瞥了一眼尚站在殿內的苑陵侯酆叔,意有所指地對成陵王趙文燊說道:“關於羅列的名單,本王希望世叔選拔人才時著重品行,挑選那位真正願為我大魏效忠的忠心之士,莫要被某些看似道貌盎然的傢伙所欺。”

    聽聞此言,殿內諸王侯下意識地看向苑陵侯酆叔,誰都聽得出來,趙弘潤這話暗指的就是這位大貴族。

    『苑陵侯,多半是完了……』

    襄王弘璟半眯著一隻眼睛,淡淡地打量著此刻滿臉惶恐、驚怒的苑陵侯酆叔。

    隨即,他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成陵王趙文燊——他也不明白,在今日這種情形下,成陵王趙文燊為何突然站隊老八那邊。

    此時此刻,殿內最過於著急的,莫過於慶王弘信。

    他更加不明白,明明方才的局勢明顯還對他有利,可轉眼之間,殿內的局勢大為改變,隨著成陵王趙文燊的站隊,他的兄弟老八趙潤轉眼間該被動為主動,抓住了這件事的主導權。

    慶王弘信坐不住了,因為他知道,若他再不說話,那些本可成為他勢力的國內大貴族,就要被老八打成叛逆了。

    於是,他急不可耐地站了出來,笑著對趙弘潤說道:“弘潤,河東四令乃國家大事,不可私授,為兄以為,還是應當慎做商議為好。”

    聽聞此言,趙弘潤轉頭看了一眼慶王弘信,似笑非笑地說道:“五王兄的意思是,成陵王的義軍,不適合駐軍皮氏?”

    話音剛落,早已看清了形式的雍王弘譽亦在旁落井下石地說道:“弘信,你這話可說得毫無道理啊,成陵王,對國家、對陛下忠心耿耿,前一陣子我大魏與韓國交兵時,國內貴族,有幾人似成陵王這般大義為公,慷慨解囊組建義軍,為國解憂?……真沒想到,弘信你居然不看好成陵王,本王還以為成陵王平日裡與你關係不錯呢。”

    『我幾時說成陵王不合適了?!』

    慶王弘信惱怒地瞪向了雍王弘譽,卻無暇與後者鬥嘴,因為這個時候,成陵王趙文燊正一言不發地瞅著他。

    他硬著頭皮說道:“我並非認為成陵王不合適,我只是覺得,弘潤你的推薦過於武斷,在我看來,苑陵侯亦不失是一個合適的人選嘛。”

    聽聞此言,苑陵侯酆叔如死灰般的面孔再次浮現幾許激動,仿佛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

    他也看清楚了眼下的局勢:在成陵王趙文燊站隊肅王的情況下,他唯有支援慶王弘信,才有一線生機,否則,他苑陵侯一門上下,必定會遭到肅王乃至是魏天子的清算——要不是沒有合適的機會,魏天子早就想對付他們這幫人了。

    於是乎,殿內的局勢逐漸趨向明朗,可這明朗的局勢,卻愈發讓殿內那諸多王侯難以抉擇。

    本來這件事是很簡單的,諸王侯一致支持慶王弘信,抵受來自肅王趙潤的壓力即可,可眼下成陵王趙文燊不知為何突然倒向肅王趙潤,並且肅王趙潤已隱晦地表示允許一批人跟著一起去河東發財,並且,也只允許是一批人。

    那麼問題就來了,他們究竟是選擇肅王趙潤,還是選擇慶王弘信呢?

    選擇肅王趙潤,這明擺著就是一條坦途,以這位肅王殿下的武功與才能,無論是河西羌胡還是韓國的軍隊,都別想在這位肅王殿下的軍隊面前討到便宜,也就是說,他們這批人日後只要跟隨著肅王軍,在軍隊屁股後頭撿便宜即可。

    唯獨不能保證的,就是這位肅王殿下的態度——如今這位肅王殿下是因為沒有辦法,才提攜他們一起發財,但日後,這位肅王殿下在已擊潰了他們大貴族陣營的情況下,是否仍然會像今日這般善待他們,這就難以預料了。

    而若是選擇慶王弘信,那麼,勢必將成為肅王趙潤的心頭仇寇,從此雙方撕破臉皮,不死不休。

    更糟糕的是,慶王弘信的權勢,不見得能夠穩勝肅王趙弘潤。

    倘若他們大貴族陣營內部依舊團結一致,或可幫助慶王弘信壓過肅王弘潤,可眼下成陵王趙文燊倒戈投向肅王趙弘潤那邊,大貴族陣營已瀕臨瓦解,在這種情況下與肅王趙弘潤為敵,縱使勝利也難逃被後者視為仇寇,若是敗……那下場尤為糟糕。

    而在殿內諸王侯左右為難之際,趙弘潤亦默然思忖著。

    本來,他並不打算在今日過於逼迫慶王弘信,可眼下成陵王趙文燊不知為何忽然站到他這邊,讓他趙弘潤的形勢大好。

    在這種情況下,趙弘潤認為自己應該表現得更為強勢些——若是有機會的話,他並不介意順便教訓教訓趙五這個日益膨脹的傢伙。

    想到這裡,趙弘潤面色一沉,皺眉對慶王弘信說道:“五王兄此言差矣,成陵王大義為公,故而我願為他舉薦,苑陵侯何德何能,五王兄竟要推薦於他?……莫不是苑陵侯暗中贈予了王兄什麼重禮麼?”

    這話,聽得殿內諸王侯心頭一震。

    因為他們發現,這位肅王的言辭,一下子就變得強勢起來。

    而慶王弘信在聽了這話後,面色驟變,怒聲說道:“弘潤,你莫要血口噴人!為兄幾時收了苑陵侯的重禮?”

    聽聞此言,趙弘潤冷冷說道:“既然如此,還請五王兄解惑。……既然五王兄並未收受重禮,為何要舉薦苑陵侯酆叔?”

    話音剛落,不遠處雍王弘譽亦冷笑著落井下石:“弘信,收授賄賂、私許官爵,這可是重罪啊。……為兄代父皇監國,縱使顧念兄弟之情,亦不好對此視若無睹,弘信,你還是講講清楚為妙。”

    “你、你們……”

    看看雍王弘譽,又看看肅王弘潤,慶王弘信氣地面色漲紅。

    殿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尤為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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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7章:鬧劇

   不可否認,成陵王趙文燊突然站邊肅王趙弘潤,讓整件事的格局出現了巨大的改變,倘若不是因為這樣,縱使趙弘潤對慶王弘信內心有諸多不快,今日也不打算發作。

    畢竟,內部團結、利害一致的大貴族陣營,縱使是趙弘潤貴為肅王,也難以招架。

    可眼下,由於成陵王趙文燊的忽然站邊,使得趙弘潤有了更足的底氣,因此,趙弘潤決定與慶王弘信公然撕破臉皮。

    而雍王弘譽,亦在看清楚局勢後,明顯站邊兄弟老八,對慶王弘信落井下石,使得殿內的局勢,出現了翻天覆地般的變化。

    慶王弘信不傻,雖然他最近日益膨脹,但並不至於看不懂目前場上的局勢。

    他豈會看不出,老八與雍王已準備聯合起來打壓他。

    正因為看懂了局勢,因此他心中愈發惱怒。

    他自認為對老八這個兄弟已足夠容忍,縱使對方方才拐彎抹角地警告他,他亦強忍著沒有發作。

    而在他容忍再三的情況下,老八這個兄弟還要與雍王弘譽一同來打壓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因此,他轉過頭怒視著趙弘潤,手指著後者怒喝道:“趙弘潤!你……”

    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就感覺眼前一黑,隨即,啪地一聲,不知有什麼粘粘稠稠的東西糊在了他臉上。

    “嘶——”

    殿內諸賓客驚地倒吸一口冷氣。

    他們看得清清楚楚,就在方才,肅王趙弘潤端著一盤菜,直接將這盤菜拍在了慶王弘信臉上。

    “我最反感有人用手指指我。……縱使是五王兄,我亦無法忍受!”

    環視了一眼殿內滿臉驚駭的眾賓客,趙弘潤沉著臉說道,算是為方才的舉動做了解釋。

    他剛說完,雍王弘譽就在旁一臉認可地點頭說道:“確實。……弘信,你的這個舉動,太過於失禮了。”

    『雍王……你眼瞎了麼?到底是誰失禮啊?』

    殿內在場的諸賓客們,紛紛用古怪的眼神看著雍王弘譽,隨即用憐憫的眼神看向慶王弘信。

    可憐慶王弘信,被肅王趙弘潤一盤菜直接糊在臉上,湯汁弄得胸前到處都是,甚至於臉上、鼻子上,還掛著一些茶葉——他甚至至今都還未反應過來,依舊保持著手指指趙弘潤的動作,滿臉愣神。

    『他……他竟敢……他竟敢……』

    死死盯著趙弘潤,慶王弘信的眼神仿佛是被激怒的野獸般。

    只見他伸手一摸臉上的湯汁,猛地站起身來,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案幾,怒不可遏地吼道:“來人啊!”

    聽聞此言,殿旁十名宗衛當即沖了過來。

    這些慶王弘信的宗衛們,早就對肅王趙弘潤方才指桑駡槐羞辱他們家殿下的舉動感到極其不滿,此刻聽到慶王弘信召喚,哪裡還顧得上其他。

    而見此,趙弘潤身後衛驕、呂牧、穆青等九名宗衛,亦毫不猶豫地迎了上去。

    一時間,十九名宗衛在殿內打成一團,嚇得在座的諸賓客們紛紛離席躲避。

    不得不說,能有資格出任皇子宗衛的宗衛們,自身武藝確實出眾,無論是衛驕等肅王趙弘潤這邊的宗衛,亦或是慶王趙弘信的宗衛們。

    在彼此實力相差無幾的情況下,趙弘潤的宗衛們這邊少了一個沈彧,明顯就落於了下風。

    見此,趙弘潤身後的鄢陵軍副將晏墨皺了皺眉,準備上前補足這個數,但是卻被趙弘潤攔了下來。

    要知道,宗衛們的身份是非常特殊的,別看殿內那十九名宗衛打個頗凶,可這些人實際上都彼此保持著克制,並未使用兵器,原因就在於對方亦是宗衛,若不慎殺死一人,後果不堪設想。

    可晏墨卻並未宗衛出身,他若是貿然參戰,很有可能會被慶王趙弘信的宗衛們針對,甚至借機殺死——宗衛殺死主動對他們的出手的人,這是不構成刑法的。

    而相比較之下,晏墨卻是死有餘辜——對負責保護皇子的宗衛出手,這本身就是一樁大罪。

    於是,趙弘潤攔住了晏墨,轉頭瞧了一眼雍王弘譽。

    雍王弘譽見此會意,朗笑道:“周悅!制止他們!”

    “是!”宗衛長周悅點頭會意,帶著其餘九名宗衛加入了戰圈,看似仿佛是要制止雙方宗衛的打鬥,可實際上呢,卻是偏幫著趙弘潤這邊的宗衛。

    就比如,雍王弘譽的宗衛長周悅抱住了慶王弘信的宗衛長顏朗,大聲喊著什麼『別打了』、『快住手』,顏朗是沒辦法動手了,可趙弘潤的宗衛長衛驕哪管那麼多,上來就砰砰兩拳打在顏朗臉上,讓後者的臉頰明顯腫了一大塊。

    好笑的是,周悅一邊死死制住想要反擊的顏朗,一邊還裝模作樣地呵斥:“住手,快住手,都別打了……”

    什麼叫『都別打了』?顏朗被他周悅死死抱住,根本沒法動手好不好!

    就算是傻子,都看得出來場上的局勢。

    在這種情況下,慶王弘信憤怒地瞪向雍王弘譽,隨即,扭回頭看向襄王弘璟。

    『這可真是……』

    襄王弘璟暗自苦笑著搖了搖頭,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站邊慶王弘信這邊了。

    於是,他招了招手,示意身邊十名宗衛亦加入了戰圈,總算是讓一面倒的毆鬥到了彼此僵持不下的局面。

    四位皇子的宗衛,整整三十九名宗衛,劈裡啪啦在殿內打成一團。

    期間,似『兵部職方司郎陶嵇』、『禮部祠部司郎周裕』這些朝廷官員,悄悄趁著混亂就逃走了,而有些賓客們,則站在殿內的角落,看著那三十九名宗衛們的打鬥——這可是平日難得一見的事。

    “殿下?”

    一些慶王府的府兵、家僕趕了過來,目瞪口呆地看著殿內亂糟糟的打鬥。

    此時,怒髮衝冠的慶王弘信哪裡還顧得了那麼許多,指著趙弘潤罵道:“給本王拿下!”

    眾慶王府的府兵、家僕們面面相覷,作為慶王府的下人,他們豈會不認得趙弘潤這位肅王?

    別說他們不敢,就是他們敢,亦傷不到趙弘潤分毫,因為晏墨已經帶著那十名鄢陵軍五百人將,站到了趙弘潤面前——他們確實不可對慶王弘信的宗衛們出手,但是慶王府上的其餘僕從,就沒有這份特殊待遇了,倘若這些家僕膽敢冒犯趙弘潤,就算是晏墨殺了他們,趙弘潤亦有辦法給晏墨等人脫罪。

    而在得到了趙弘潤的眼神示意後,晏墨心中亦無顧忌,抽出腰間的利劍,指著那些家僕斥道:“退後!……冒犯肅王者,殺無赦!”

    被他這麼一嚇,那些慶王府的家僕們遂不敢動。

    見此,慶王弘信氣得全身發抖,此時此刻的他,滿腦子都是方才被趙弘潤用一盤菜直接糊在臉上的那一幕——這是他從來沒有受到過的奇恥大辱。

    他惡狠狠地看向趙弘潤。

    他知道,今日若讓趙弘潤安然無恙地走出他慶王府,相信明日,這件事必定會傳遍大樑,而到時候,他慶王弘信就會成為整個大樑的笑柄,就像被趙弘潤一腳踹下水渠的大將軍府府正晁文棟一樣。

    想到這裡,他亦端起一個裝滿湯汁的盤子,甩向趙弘潤。

    只可惜,趙弘潤早已猜到,早就躲得老遠,甚至於,在遠處端起一隻裝著湯汁的盤子,朝著慶王弘信這邊丟了過來。

    堂堂肅王,堂堂慶王,皆是有十萬軍隊支持的皇子,此刻在宴席宴內你追我趕,互擲菜盤。

    瞧著這一幕,那些站在一旁看好戲的諸王侯們,此刻亦是一臉古怪之色。

    肅王趙潤就不多說了,別看這位肅王殿下軍功赫赫,但眾所周知,這位殿下年幼時性格極其惡劣,不服管教,因此這種事,這位殿下是做得出來的。

    對此,在場的諸人也不感覺意外。

    可慶王弘信,這還是第一遭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失態,看得出來,這位慶王殿下此刻果真是氣炸了,否則,不至於會做出這等事。

    忽然,一隻不知從哪裡飛來的菜盤砸在一名看好戲的諸王侯額頭,頓時,那位貴族額頭殷紅一片。

    此時,這位看好戲的賓客們這才潘然醒悟一個道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可問題是,殿門口被慶王弘信的一干家僕家兵擋著,他們根本出不去。

    於是乎,殿內雞飛狗跳,瓷盤摔碎的聲音此起彼伏,肅王與慶王那相互投擲菜盤的戰鬥,致使在場許多人都遭到了無妄之災,縱使是雍王弘譽與襄王弘璟,片刻工夫過後亦是滿身湯汁,好不狼狽。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一支衣甲齊備的衛隊分開殿門口的人群,闖了進來。

    期間,有一位身穿錦袍、腰系玉帶的中年人邁步走入殿內,瞧了一眼殿內亂糟糟的景象,苦笑著搖了搖頭。

    隨即,他厲聲喝道:“住手!都住手!”

    此人,正是宗府宗令趙元俼,如今在大樑,除了魏天子外,也只有這位執掌宗府權柄的六王叔,才能震懾住諸如雍王弘譽、襄王弘璟、慶王弘信以及肅王弘潤四人。

    “王叔?”

    “六王叔?”

    被趙元俼一通呵斥,殿內四位皇子與三十九名宗衛,這才老實下來。

    瞧著滿身湯汁的四位侄子,趙元俼的目光落在趙弘潤這個視如己出般的侄子身上,暗暗苦笑——其實在聽說這個侄子從汾陰返回大樑後,他就猜到慶王弘信今日這場筵席要糟。

    果不其然!

    “堂堂王室嫡系子弟,大庭廣眾之下鬥毆,成何體統?!……羽林郎聽令,將在場諸人都給本王拿下,押解至宗府!”

    “是!”數百余名宗衛羽林郎齊喝一聲,毫無顧忌地將包括四位皇子與三十九名宗衛在內的殿內所有人員全部拿下,押往宗府。

    大概小半個時辰後,正在凝香宮與沈淑妃打趣閒聊的魏天子接到了內侍監的急報。

    “愛妃,你的大兒子回來了……”

    瞅著表情逐漸轉為驚喜的沈淑妃,魏天子語氣古怪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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