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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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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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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20 01:26:43
第1048章:戰略構想

  九月中旬,趙弘潤率領五千鄢陵軍,再次經過王屋山的南邊。

  記得上次他出征北疆的時候,也曾經過這塊地域,那是去年的八九月份。

  『這場仗打了一年啊……』

  趙弘潤暗自嘆了口氣。

  他不想去估算,他魏國在這場戰役中到底總共投入了多少財力,因為相信那必定是一個讓他痛心到夜不能寐的天文數字。

  但是他並不後悔,因為在他看來,這場仗必須打,而且必須要勝利。

  如今天下的局勢,與五年前是截然不同的。

  當時齊國仍然有明君呂僖在,由於趙弘昭的關係,齊王呂僖與魏國結成了聯盟,替魏國分擔來自韓國與楚國的壓力,可如今,齊王呂僖已過世,魏國再無法指望齊國分擔壓力,只能靠自己。

  這對於魏國而言即是一個挑戰,同樣也是一個機遇,只要能跨過這道檻,魏國或許就能取代齊國曾經在中原的地位,成為中原霸主強國。

  『齊王呂僖若是能再活五年,不,再活三年就好了……』

  趙弘潤暗自嘆了口氣。

  齊王呂僖是一位強大的盟友,他的過世,非但直接導致了齊國的內亂,也使得魏國錯過了難得的和平時期。

  倘若當初齊王呂僖不曾亡故在攻打楚國的途中,那麼,韓國未見得敢進攻魏國。

  莫以為魏國打贏了這場戰役便認為這場戰事的爆發對魏國有利,事實上,魏國也只是慘勝而已。

  第一次北疆戰役,魏國投入北一軍、北二軍、北三軍、魏武軍、山陽軍、南燕軍六支軍隊,兵力達到三十萬,打了整整大半年,雙方平分秋色。

  第二次北疆戰役,同樣為十萬人左右編制的肅王軍取代了北一軍,因此同樣是近三十萬兵力,打了整整年逾。

  換而言之,魏國用三十萬兵力與韓國打了整整一年半,近乎兩年,期間的糧餉、撫卹,消耗程度可想而知。

  這還不包括趙弘潤率領十萬肅王軍在三川抵禦秦國二十萬軍隊的那次『魏秦三川戰役』。

  而倘若齊王呂僖尚且在世的話,這場戰爭或許可以避免,也就是說,魏國可以將這場戰役中消耗的資金投入到國內的建設,相信那必定能使魏國的基礎國力突飛猛進。

  當然,這也只是趙弘潤在前往汾陰的途中閒著無事的胡思亂想而已。

  「西邊的秦正在迅速崛起,北方的韓依舊強大,南方的楚國已平定了屈氏之亂,留給我大魏的時間不多了……」

  在與寇正談論天下局勢的時候,趙弘潤頗為憂心地說道。

  聽了趙弘潤的話,寇正默然不語。

  曾幾何時,他仍認為他魏國很安泰平和,和平地就像是尚城的生活那樣,直到聽了趙弘潤毫無保留的話,他這才意識到,他魏國之所以和平,那是數以十萬計的士卒們出征沙場換來的。

  比如身邊這位肅王殿下,三年內就先後參與『齊魯魏越四國伐楚戰役』、『魏秦三川戰役』、『魏韓北疆戰役』,其麾下的肅王軍士卒們,個個都是在數十次沙場出生入死的悍卒。

  魏國正是因為有這支強大的軍隊鎮守著商水郡,守衛著魏國的南疆,震懾楚國,才使得楚國似暘城君熊拓、固陵君熊吾等楚公子不敢輕易進犯。

  想到這裡,寇正忍不住多看了趙弘潤幾眼。

  「寇大人為何這般看本王?」趙弘潤注意到了寇正的目光,好奇問道。

  寇正尷尬地笑了一下,隨即帶著幾分歉意解釋道:「下官只是驚詫……五年前,下官有幸見過殿下一面,那時,肅王殿下似乎是故意針對吏部郎官羅文忠之子羅嶸?」

  聽了這話,趙弘潤恍然大悟之餘,連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五年前利用陪監權利故意針對考子羅嶸,命宗衛們扒掉其衣衫的某位八殿下,誰能想到五年後能手握十萬大軍,名震楚、韓、秦三國呢?

  相信就連魏天子都未猜想到,因此才會樂此不彼地向沈淑妃與烏貴嬪講述當年某個兒子的斑斑劣跡,實在是前後的反差太大,讓人難以置信。

  此時,寇正猶豫了一下,低聲問道:「肅王殿下,下官有一事不明,能否請殿下為下官解惑?」

  「寇大人請問。」趙弘潤笑著說道。

  只見寇正看了眼左右,隨即壓低聲音詢問了趙弘潤一個頗為敏感的問題:「殿下何故不爭大位?」

  趙弘潤心中咯噔一下,不由地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

  畢竟,他一直以來都是因為明確表示不爭奪王位,這才使得似駱瑸、周昪、張啟功、劉介等賢才紛紛投奔其他皇子。

  『難道這寇正也是其中之一?』

  趙弘潤微皺著眉頭看了寇正半響,最終決定坦言相告:「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或許,本王還未做好肩負重擔的準備。」

  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他不由地想到了他的父皇。

  在他看來,要成為魏國的君王,就必須像他的父皇那樣,將畢生奉獻於整個國家,終身困於垂拱殿那個監牢內——任何無法做出這等覺悟的人,都不配成為王!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寇正喃喃念叨著趙弘潤的這句話,神色肅然起敬。

  不可否認,趙弘潤雖然民望頗高,但他在朝野的聲譽卻一直不佳,簡單地說,就是朝野承認肅王趙弘潤的功績,但對他的性格敬而遠之。

  比如說,『初次出宮便到花街柳巷廝混』、『在考場故意刁難羅嶸』、『打了兵鑄局局丞李縉的外甥鄭錦』、『一腳將上將軍府府正晁文棟踹下水渠』等等等等。

  不誇張地說,趙弘潤除了在民間、在軍方享受極高的威望外,除此之外在朝廷、在貴族圈子裡,哪怕是在他姬趙氏的王公貴族圈子裡,他的名聲都很差,甚至於有不少人私底下罵他吃裡扒外——明明是姬趙氏的宗族嫡系子弟,卻將平民看得比貴族還要重。

  當然了,近兩年趙弘潤在貴族圈子裡的聲譽小幅度上漲,因為三叔公趙來峪拉攏了一批貴族為他說話,總算是替趙弘潤摘掉了『王室貴胄中的異類』的惡名,不至於再被舉國的貴族敵視。

  正是因為這些原因,寇正當初接觸到的有關於肅王弘潤的事蹟,除了出征楚國這種無法磨滅的功勛外,其餘的事蹟堪稱劣跡斑斑,比如說,趙弘潤的太叔公趙泰汝,至今仍在不遺餘力地抹黑趙弘潤,罵他是目無尊長的族逆——這是相當狠的發言。

  也正是因為這樣,此刻當聽到趙弘潤神色肅穆地說出『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這句話時,寇正為之動容,只感覺先前對於這位肅王殿下的瞭解被全盤顛覆。

  見寇正久久沒有回應,趙弘潤心中微微有些忐忑,忍不住試探道:「寇大人的這個提問,會影響寇大人的決定麼?」

  「啊?」寇正愣了愣,隨即待反應過來後,搖了搖頭說道:「只是出於下官的好奇……」說著,他將話題岔開了:「下官前兩日聽肅王殿下說,河東西沿(西)河四城,以汾陰與蒲板最重,肅王殿下能否詳細說說?」

  聽聞此言,趙弘潤心下暗喜,因為寇正的話,分明是在向他暗示,至於暗示什麼,不言而喻。

  忍著心中的喜悅,趙弘潤沉思了片刻,正色說道:「汾陰與蒲板,從地域分佈來看,可以理解為,汾陰是『劍』,使我大魏疆土向西擴張的利劍;而蒲板則是『盾』,是保護河東、三川兩郡的盾。」

  說實話,這只是趙弘潤對這兩座城池分工劃分,屬於主觀意向,事實上,汾陰與蒲板除了坐落位置有所區別外,其餘條件幾乎是大同小異的。

  但是在邯鄲郡得知了『武安』這座韓人的軍鎮陪都後,趙弘潤忽然覺得,汾陰與蒲陽的建設或可借鑑這方面的構思。

  基於這種想法,趙弘潤決定將『蒲板』建設為一座以防守為主的城池,在沿河一帶構建陸上防禦設施,配備連弩,『蒲板津』的樓船,也要用大型戰船取代,方便在戰爭期間封鎖大河。

  而汾陰,趙弘潤準備將其建設為進攻性的城池,水陸防禦可以相對薄弱,戰船則以吃水較淺的中小型戰船為主,畢竟河西、河套一帶,由於羌胡並未曾開挖河道,因此有些水道的吃水很淺,倘若將魏國借鑑楚國樓船的大型船隻入內,很有可能會導致擱淺。

  總而言之,蒲板重在水陸建築防禦,而汾陰重在駐軍的精銳,這即是趙弘潤目前的初步構思。

  為了這個計劃順利實施,趙弘潤甚至在考慮將安邑弄成弟弟桓王趙弘宣的封邑,畢竟倘若他不在河東的時候,就算寇正當時已出任汾陰城守,他不見得能夠抵擋住那些聞風而來的國內貴族,而趙弘宣可以,因為趙弘宣如今也已是手握數萬兵權的軍主,他的話自然要比以往有份量地多。

  眼下他唯一的顧慮是,雖然他向朝廷推薦了寇正出任汾陰城縣令,但朝廷未見得會同意這件事。

  倒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寇正資歷太淺。

  雖然寇正乃是洪德十六年金榜頭名,但他毅然回尚縣出任縣令的決定,在趙弘潤看來簡直就是自毀前程——在尚縣那種僅幾十戶縣民的山城出任縣令,哪怕是做得再出色,亦難免會被朝廷忽略,因為尚縣實在是太小,太幽僻了,以至於朝廷甚至不清楚有這麼個縣城。

  而汾陰城,隨著魏國與韓國簽署『魏韓邯鄲和議』,在確定了韓軍出兵替魏國打下河西這個外交主張後,汾陰城的地位立馬與其餘三座城池一齊被拔高,不出意外,日後魏國的『河西攻略』,汾陰等四座城池將成為巨大倚重。

  在這種情況下,能否讓寇正出任汾陰令,就連趙弘潤都沒有什麼把握。

  哪怕他此刻沒有回到大梁,他也能猜到,似『汾陰令』、『蒲板令』等河東沿河四城縣令,包括目前還看不到什麼徵兆的『河西令』,必然已成為國內貴族勢力爭奪的對象。

  可能對於魏國來說,河西的羌胡是不可小覷的異族,可對於習慣跟在朝廷身後撿便宜的國內貴族勢力而言,河西的羌胡就意味著巨大的財富,因為那裡有豐富的牛羊馬匹,以及可當做奴隸的羌胡之民。

  倘若是換做在五年前,趙弘潤肯定無法接受這種事——他在前線費心費力地謀劃,一切只為了使魏國更加強盛,而國內那些貴族勢力,卻似無賴般跟在他身後撿便宜。

  不過眼下,趙弘潤逐漸學會了接受,因為他無力反抗,魏國龐大的貴族勢力,總是是他手握十萬兵權,亦無力抗拒的,這一點,早在三川貿易事件中就已經證明了。

  除非有朝一日趙弘潤登基大位,學楚王熊胥那樣,不惜巨大代價剷除國內不聽話的貴族勢力。

  不過正像趙弘潤自己所說的,『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而他目前還未做好佩戴王冠的準備,也未能做出這方面的覺悟。

  既然如此,對國內貴族勢力妥協是不可避免的。

  因此,趙弘潤在思忖再三後,決定儘可能地緊抓『汾陰令』與『蒲板令』,以及防備西河『離石韓軍』的『北屈』,至於『皮氏城』,礙於其戰略地位可以被汾陰與蒲板兩城所取代,因此趙弘潤打算放棄,作為對國內貴族勢力的妥協。

  至於『河西令』,趙弘潤暫時不做他想。

  當然,『河西令』他是絕對不會交給國內貴族的,天曉得那些人會在河西做出什麼事來,畢竟趙弘潤打羌胡,可不是為了將其推到徹底的對立面。

  『河西令可以先拖一拖,先讓寇正坐穩汾陰令這個位置……』

  趙弘潤暗暗想道。

  可是如何讓寇正這個資歷尚淺的人坐穩河西令的位子呢?

  趙弘潤苦苦思索著。

  不知過了多久,他心中一動,忽然想到了一個絕佳的主意:使汾陰軍政分離。

  也就是說,在汾陰除了設一位汾陰令外,再設一位掌兵的統帥——汾陰令負責一概城內諸事,而掌兵的統帥則負責進圖河西、河套。

  不可否認,這的確是一個絕佳的主意,相信待趙弘潤提出這個建議後,朝廷或將勉強認可寇正出任汾陰令。

  只是這樣一來又出現了一個問題:何人執掌汾陰駐軍?

  但是這個問題並沒有難倒趙弘潤,因為他第一時間想到了一位值得信任的統帥——臨洮君魏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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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9章 暗爭序幕

  五日後,趙弘潤一行人路過了河東安邑,也就是他弟弟桓王趙弘宣駐紮北一軍主力的地方。

  記得去年的時候,趙弘潤與弟弟鬧矛盾,因此本著眼不見心不煩的想法,沒有繞過安邑,但是這回,他特地在安邑溜躂了一圈。

  根據黑鴉眾的匯報,他弟弟趙弘宣對於北一軍的整頓的確是有些起色,至少黑鴉眾並未打聽到北一軍的軍卒們欺辱、冒犯當地民眾的事,由此可見,趙弘宣與周昪必定是加強了北一軍的軍紀。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趙弘潤想過要到北一軍的軍營裡逛逛,替弟弟把把關,可後來仔細想了想,趙弘潤便作罷了。

  畢竟弟弟趙弘宣已經長大了,就算北一軍的體制仍有不足,也應該由弟弟趙弘宣來處理。

  更何況,趙弘潤在淇關時已經明確認可了弟弟趙弘宣作為『北一軍軍主』的身份,若此時再貿然插手北一軍的內務,確實不妥。

  因此,趙弘潤只是派人打聽了一下北一軍目前的風評,在得知並未出現什麼大問題的情況下,便繞過安邑,直接前往了汾陰。

  又過了四五日,在大概臨近十月份的時候,趙弘潤一行人終於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河東汾陰。

  汾陰位於汾水與大河交匯處的大河東岸,境內絕大多數為山前傾斜平原,有局部的丘陵地形,唯有小部分為岩基山區。總得來說,有地勢平坦、水源充足、土地肥沃等諸多優點,非常適合耕種。

  事實上,汾陰、蒲阪、包括安邑,向來是河東郡產糧較多的城池。

  美中不足的是,歷來大河氾濫的時候,汾陰、蒲阪或有被水淹沒的災難,屬於是水患洪澇比較嚴重的地方。

  因此,在視察汾陰的時候,趙弘潤就已針對汾陰與蒲阪想到了一系列的發展規劃。

  首先要修築河堤,確保避免洪澇災害,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在視察罷汾水與大河之後,趙弘潤來到了汾陰的農地。

  不得不說,汾陰不愧是河東郡適合耕種的城縣,城外幾乎遍地都是農田,只可惜這些農田,約有七八成長滿了荒草,僅只有兩三成農田種植著莊稼作物。

  不過對此,趙弘潤並不感到詫異,因為他知道,前年的時候,韓國的騎兵殺到了這裡,致使眾多汾陰民眾遭到屠戳,秋收的糧食亦被韓國騎兵哄搶一空,要不是後來川雒聯盟的騎兵進軍支援河東,搞不好連城池都被打破。

  比如說『解』縣,就曾被韓軍攻破,城池、農田毀之一炬。

  在巡視汾陰的時候,寇正仔細地聽著趙弘潤的講述,尤其是在傾聽身邊這位肅王殿下對汾陰的規劃時,寇正聽得尤為認真。

  這也難怪,畢竟倘若事無以外的話,他寇正即將出任這座城池的縣令,這可是一座城內縣民多達幾百戶的城池,尤其是在經歷過韓軍入侵的戰火之後,由於城外的平民紛紛逃入汾陰,以至於汾陰的縣民人口暴增。

  如何妥善地治理這座擁有眾多人口的城池,這即是寇正日後要考慮的。

  期間,趙弘潤亦隱晦地向寇正提起了『汾陰政軍分離』的構思。

  不得不說,魏國的縣令權柄很大,手底下兩位佐官,縣丞掌民政、縣尉掌縣兵,可以說是軍政皆在手中。

  但是這種模式放在汾陰就不合適了。

  因為在趙弘潤的構思中,汾陰是要駐紮重兵的,最起碼要駐紮一支兩萬人編制以上的軍隊,倘若寇正資歷足夠,趙弘潤並不介意將兵權亦交給寇正——韓國的某某守,採取的就是這種模式。

  但遺憾的是,寇正資歷尚淺,將數萬兵權交給他,就算趙弘潤對他放心,朝廷亦不放心——暫且不提寇正對國家的忠誠,此人的才能,能否執掌一支數萬人的汾陰軍呢?

  要知道,汾陰軍可是日後穩定河西的重要仰仗!

  而寇正也明白這個道理,因此,他在聽到趙弘潤提出軍政分離概念的時候,心中並無太大的觸動。

  其實在他看來,他能有幸出任一座民戶達到數百乃至近千戶城池的縣令,這已經是一件非常榮幸的事了。

  不過對於駐軍汾陰的將軍,寇正心中仍有幾分好奇與擔憂,唯恐對方是一個難以相處的人。

  對此,趙弘潤笑著寬慰寇正:「臨洮君魏忌大人,是一位寬厚的仁者。」

  聽到『臨洮君魏忌』這個名字,寇正微微一愣,神色有些疑惑。

  見他這幅表情,趙弘潤就知道寇正肯定沒有過多關注國內的事,遂在苦笑著搖了搖頭後,向寇正介紹起臨洮君魏忌的出身,寇正這才恍然大悟。

  恍然大悟之餘,寇正心中亦不免有些激動。

  畢竟在趙弘潤的介紹中,臨洮君魏忌可是一位統帥之才,能與這樣一位統帥之才平起平坐共同治理汾陰,要不是得到身邊這位肅王殿下的舉薦,寇正明白單憑自己是絕對無法享受這種殊榮的。

  「其餘的事,待等臨洮君魏忌大人抵達汾陰後,本王再做詳談。」趙弘潤笑著寬慰有些激動的寇正。

  『算算日子,臨洮君魏忌也該收到本王的書信了吧?』

  望著眼前那座有些蕭條敗落的汾陰城,趙弘潤心中暗暗說道。

  事實上,早在一日前,臨洮君魏忌就已經收到趙弘潤在路經天門關時派青鴉眾送到他的手中的書信。

  當時,臨洮君魏忌與浚水軍射準營的營將宮淵執掌著船隊駐紮在宿胥口,正準備返回大梁覆命,不曾想在回軍之前,收到了肅王趙弘潤的書信。

  起初,臨洮君魏忌以為只是一份尋常的書信,畢竟前一陣子趙弘潤在淇水的時候,當時臨洮君魏忌仍駐紮在宿胥口,二人並沒有機會碰面,因此,他以為趙弘潤寫給他這封信,大概就是問候一下的意思。

  畢竟在隴西魏人中,肅王趙弘潤只與三個人關係比較好,其一是北二軍的將軍姜鄙,其二是繇諸君趙勝,其三就是他,臨洮君魏忌。

  至於交情深淺,當首推繇諸君趙勝,畢竟趙勝同樣是趙氏之後,在這方面有先天優勢,再加上此人如今是出任宗府宗令的怡王趙元俼的佐官,因此,繇諸君趙勝是隴西魏人中與趙弘潤關係最好的人。

  記得先一陣子,趙弘潤還因為韓王然,特地寫信向繇諸君趙勝討要了一隻鸚鵒,贈於後者。

  而其次,就是臨洮君魏忌。

  相比較繇諸君趙勝,趙弘潤對臨洮君魏忌是敬重居多,但這絲毫不妨礙趙弘潤想要與臨洮君魏忌多多親近的心思。而臨洮君魏忌呢,亦傾向於結交趙弘潤這位手握重兵、執掌冶造局的肅王殿下。

  在魏忌看來,若他想要日後從秦國手中奪回隴西,就必須仰仗趙弘潤這位肅王殿下,畢竟魏國目前最優良的武器裝備,就是出自這位殿下執掌的冶造局。

  因此,當魏忌誤以為趙弘潤是特地寫信給他,約他日後在回到大梁後一起喝酒的時候,魏忌心中非常高興。

  不過,待等魏忌拆開書信瞅了幾眼後,他的心情立馬從高興變成了激動。

  倒不是因為趙弘潤舉薦他出任駐軍汾陰的將軍,想他魏忌曾經在隴西時,亦是手握十幾萬兵權的統帥,豈會因為區區幾萬人的汾陰兵權而雀躍,真正的原因在於,趙弘潤在信中明確表示,『汾陰軍』是為他魏國向河西、河套地區擴張而籌建的軍隊,而據臨洮君魏忌瞭解,河西目前有一部分地區是歸屬秦國的。

  也就是說,在奪回隴西這個畢生夙願前,他臨洮君魏忌有機會向秦人討回一筆利息——這才是最最讓他感到激動的。

  於是在收到趙弘潤的書信後,臨洮君魏忌當日便寫了一份回信給趙弘潤,隨後即刻率領船隊回歸大梁,向魏天子覆命。

  其實他此刻恨不得飛到汾陰去,但很可惜,作為隴西魏人的一員,他的身份多少是有些敏感,倘若丟下船隊即日前往汾陰,朝中保不定會有人彈劾他欺君,因此,無論如何臨洮君魏忌都得回一趟大梁,當面向魏天子覆命,隨後再前往汾陰。

  而事實上,在臨洮君魏忌帶領船隊回歸大梁的時候,魏天子其實也已經收到了兒子趙弘潤專程送來的書信。

  「這劣子,不回大梁覆命,又獨自去了河東,真是不叫人省心!」

  在收到書信的時候,魏天子對大太監童憲笑罵道。

  童憲笑而不語。

  其實別說童憲,就連在旁伺候的眾小太監們,都能聽得出魏天子對肅王趙弘潤的喜愛口吻。

  的確,儘管是口口聲聲說什麼『不叫人省心』,但魏天子對於兒子趙弘潤在結束邯鄲戰事後迅速前往河東一事,感到無比的欣慰。

  他如何會猜不到趙弘潤前往河東的原因?

  『唔,讓朕來瞅瞅……謔?推薦寇正為汾陰令,推薦魏忌為汾陰軍主帥,使汾陰軍政分離……寇正?』

  想了想,魏天子詢問大太監童憲道:「尚縣寇正,豈非是十六年會試時的金榜頭名?」

  「正是。」大太監童憲雖然疑惑魏天子為何突然問起此事,但還是如實稟道。

  「哦。」魏天子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心下暗暗猜測:寇正,莫非是投奔了吾家虎兒?

  良久,魏天子站起身來,站在窗口望著庭院。

  『汾陰令、蒲阪令、北屈令……那劣子,不曾提及『皮氏令』吶……』

  魏天子幽幽嘆了口氣。

  他知道,他這個曾經剛正不阿的兒子,也學會了妥協,學會了以君王的角度看待問題。

  不知為何,魏天子欣慰之餘,心情不禁有些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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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0章 暗爭序幕(二)

  十月初,就在魏國舉國臣民仍沉浸在『魏韓國戰大捷』的喜悅中時,大梁的格局已逐漸變得有些詭譎。

  因為前一陣子,因為『魏韓邊市』一事,雍王弘譽與襄王弘璟皆派人前往北疆,似這種詭異的事,讓大梁朝野感受到了一絲可疑。

  按理來說,『兩國互市』之事雖然緊要,但也不至於到兩位殿下同時派人的地步,此舉未免有些不合規矩。

  但雍王弘譽與襄王弘璟卻這樣做了,這讓朝野隱約感覺到這兩位殿下已隱隱有不合的預兆。

  事實上,自從原東宮太子趙弘禮發罪己書,自罷儲君太子之位後,雍王弘譽與襄王弘璟這兩位曾經的皇子同盟,關係迅速變冷,但儘管如此,襄王弘璟至今未做出明確遠離雍王弘譽的事來。

  但此次,襄王弘璟與雍王弘譽各自派人前往北疆,卻已隱隱能看出二人的對立。

  支持雍王弘譽,還是襄王弘璟,這是如今擺在朝中官員面前的一道難題。

  誠然,在雍王弘譽得到監國的殊榮後,襄王弘璟的勢力明顯不足,可問題是,襄王弘璟並非是真正要與雍王弘譽爭奪大位的人啊,朝中官員們誰不知道,近段時間皇五子慶王弘信正竭力拉攏他的三兄、襄王弘璟?

  相信,慶王弘信才是真正想要與雍王弘譽爭奪大位的人。

  而這位殿下的勢力,相比較雍王弘譽可只強不弱。

  首先,慶王弘信當初是選擇入主兵部的皇子,雖然在『上將軍府』創建之後,兵部的權柄大跌,可眼下,兵部已隱隱呈現出想要架空『上將軍府』的舉動,朝臣們可不相信,此舉背後會沒有慶王弘信的支持——沒有慶王弘信的鼎力支持,兵部尚書李鬻有膽子冒犯『上將軍府』?

  甚至有人猜測,兵部沒有立即架空上將軍府,只是因為忌憚『大將軍韶虎』,畢竟大將軍韶虎是目前唯一一位供奉在『上將軍府』的大將軍,是這座軍方府衙目前的門面招牌——大將軍府府正晁文棟就算了,被肅王趙弘潤一腳踹下水渠的傢伙,如今在朝野已成笑柄,還有什麼顏面可言。

  而除了兵部之下,慶王弘信還得到了有南梁王趙元佐與天水魏氏家主魏罃明確表明立場的支持。

  或許有些人不清楚『天水魏氏家主魏罃』是什麼人,但是清楚的人,絕不會小看『魏罃』,因為天水魏氏的魏罃,正是將軍姜鄙所執掌的北二軍背後的金主。

  為何姜鄙在初次北疆戰役時可以容忍北一軍搶奪他北二軍的戰利?原因就在於,北二軍背後有天水魏氏的財富支持,因此,姜鄙寧可讓出戰利,也不希望得罪當時統領北一軍的原太子趙弘禮與桓王趙弘宣。

  別看隴西魏氏的君父是『魏釐』,但事實上,魏釐早已失勢,首先魏國的宗府,就不會允許這位君父維持與魏天子相一致的崇高地位,畢竟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嘛。

  也正是這個原因,當初肅王趙弘潤才會威逼利誘,讓魏釐自退君父的地位。

  而如今,魏釐早已自罷的隴西魏氏君父的身份,老老實實做他的富足翁,無論是他或者他的子嗣,幾乎沒有可能進入魏國朝廷。

  在這種情況下,天水魏氏的家主魏罃,已隱隱成為隴西魏氏的領袖,倘若不是魏國朝廷已經取締了君父這個身份地位,否則,這個位置就應該屬於魏罃。

  而在魏罃的整合下,當初隴西魏氏十二支,為了在趙氏的打壓下存活下來,已逐漸整合為一股勢力,畢竟趙氏在接納了繇諸君趙勝等三支隴西趙氏後,在宗族中變得更為強勢,倘若隴西魏氏仍像以往那樣鬆散甚至對立,難保不會被趙氏逐個擊破吞併。

  正因為這個改變,使得在如今的魏國,繼姬趙氏王族之後,姬魏氏亦成為一股龐大的勢力,只不過這股勢力目前尚未被魏國本土的姬趙氏王族接納,甚至於,很多一部分姬趙氏人仍將姬魏氏視為企圖『鵲巢鳩佔』的外人,比如趙弘潤的三叔公趙來峪。

  但不管怎樣,隴西魏氏目前在魏國的勢力依舊很龐大,他們唯一的缺陷,就在於無法打入姬趙氏的內部,無法得到姬趙氏的支持。

  可能是基於這個原因,天水魏氏的家主魏罃決定支持皇五子慶王弘信,倘若他們最終能將慶王弘信推上大位,相信隴西魏氏就能在魏國徹底站穩腳跟,到時候哪怕姬趙氏再看不慣他們,也無力驅逐他們。

  而在得到了隴西魏氏的支持後,曾經不顯山不露水的慶王弘信,一下子就形成了一股不亞於肅王趙弘潤的龐大勢力——趙弘潤麾下有十萬肅王軍,趙弘信同樣有北二軍、北三軍十萬軍隊的支持。

  在這種情況下,縱使是得到了監國殊榮的雍王弘譽,勢力亦未見得能比慶王弘信更強,更何況,襄王弘璟已隱隱表明立場,準備站在慶王弘信這邊。

  不得不說,『東雍之爭』已成為過去,如今在大梁,『雍慶之爭』已逐漸拉開帷幕,曾經在東宮黨面前處於弱勢的雍王黨,彷彿已成為衛冕者,竭力打壓企圖挑戰他們地位的慶王黨。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刑部與兵部這兩個本來搭不上邊的朝廷部府,最近關係鬧得頗僵。

  在這個大趨勢面前,曾經的東宮黨,以及東宮儲君趙弘禮,似乎被人遺忘,以至於哪怕趙弘禮自閉府門、自行禁足一年已滿了期限,這件事在朝野也未引起太多的關注。

  彷彿朝野並不認為原東宮太子趙弘禮再次露面後,能在朝野引起軒然大波,更多的人,還是關注著雍王與慶王之間的爭鬥。

  在得知這件事後,原東宮太子趙弘禮難免有些失落。

  記得他前一陣子履行完自我禁閉一年作為懲罰後,還以為會有人來看望他、拜見他,結果,大梁朝野都在關注雍王弘譽與慶王弘璟,就彷彿朝野全忘了還有他這麼一個人。

  倘若按照趙弘禮以往的脾氣性格,長皇子府裡的裝飾擺設肯定要遭殃,但是這回,趙弘禮僅僅只是感到失落。

  不得不說,在這一年的時間內,趙弘禮在幕僚駱瑸的陪伴下,每日唸書習字、修身養性,暫且不說才學方面有多少提升,至少心性已有了巨大的提升。

  這一日,見趙弘禮因為或被朝野遺忘而感到失落,幕僚駱瑸笑著勸道:「殿下,這是好事啊。……曾經殿下為東宮太子時,乃是眾矢之的,而如今,朝野皆關注於雍王與慶王,我等正好韜晦養光,以待日後。」

  聽了駱瑸的話,趙弘禮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但心中仍難免有些失落。

  曾幾何時,他趙弘禮貴為東宮儲君,有多少人簇擁投奔,而如今,他跌落為廢太子,門庭羅雀,除了一些無法改換門庭的東宮黨餘者仍在支持他以外,朝野上下幾乎已將他遺忘,甚至於在他執掌的吏部,他的話也不再像以往那樣管用。

  而一干兄弟當中,也只有皇九子桓王趙弘宣還在與他通信,將整頓北一軍的進展,包括北一軍在邯鄲戰役時的經歷告訴這位困足在大梁的長皇兄。

  一想到桓王趙弘宣,趙弘禮的心情頓時改善了許多。

  記得最初,不,應該是直到現在,趙弘潤仍在懷疑趙弘禮將北一軍轉讓給桓王趙弘宣的用意——趙弘潤認為這是李代桃僵的戲碼,但事實上,趙弘禮還真沒有將這件事當做他重新返回朝廷的籌碼。

  他是真心讓桓王趙弘宣執掌北一軍。

  因為在趙弘禮心中,桓王趙弘宣是唯一一個讓他信任的兄弟,並且趙弘禮認為,趙弘宣的才能在他之上,有能力將北一軍變得更好。

  除此之外,趙弘禮與趙弘宣心中還有一個共同的夙願:遠征韓國!

  基於這個心思,當趙弘禮受到桓王趙弘宣的書信,得知北一軍在邯鄲軍的戰績後,趙弘禮異常高興。

  其實在很多人看來,北一軍在這次邯鄲戰役中的表現一般,但在趙弘禮看來,這已經是非常巨大的改變,畢竟,這次北一軍是全然憑藉自身的實力與韓軍交戰,得到的成績也是實實在在的成績,不存在謊報戰績或侵奪其他友軍功績的事。

  這個一個很大的提升。

  尤其是當趙弘宣在心中描寫他如何攻打繁陽的時候,趙弘禮感覺彷彿是自己置身於繁陽城前,指揮著千軍萬馬,攻打那座韓國的城池。

  只可惜,礙於當時武安韓軍欲與邯鄲魏軍決戰的大趨勢,趙弘宣最終沒有機會攻克繁陽而將軍隊帶往邯鄲,這讓趙弘禮引以為憾。

  同時,他對肅王趙弘潤難免也有些埋怨——這麼著急做什麼?就不能等弘宣打下繁陽麼?弘宣還是你親弟弟咧!

  不過趙弘禮也明白,這只是他這個外行人的埋怨——若不是情況緊急,趙弘潤作為趙弘宣的親哥哥,這麼可能坑害自己的弟弟呢?

  這不,『淇縣邊市』的利益,趙弘潤就毫不保留地讓給了弟弟趙弘宣,自己帶著人直接前往河東去了。

  這份灑脫的氣度,縱使是趙弘禮也感到佩服。畢竟哪怕他再也不懂兵事,但對於『兩國互市』有多少利潤可以撈卻非常敏感。

  而就在趙弘禮興致勃勃地與幕僚駱瑸談論著趙弘宣與北一軍時,府上的僕從進來稟告,說是雍王的幕僚張啟功前來拜會。

  霎時間,趙弘禮與駱瑸對視一眼,表情變得尤為古怪。

  『雍王……撐不住了?』

  主僕二人暗自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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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1章:駱瑸與張啟功

  當聽到『雍王』這個詞時,縱使是自我面壁思過足足一年、心性已大為提升的趙弘禮,此刻心中亦湧起陣陣反感,恨不得立刻下令上僕從,將那名雍王的幕僚張啟功亂棍趕走。

  畢竟要不是雍王弘譽,他趙弘禮亦會落到今日這個下場?

  回想當年『北一軍營嘯』這件事,趙弘禮根本不曾讓支持他的東宮黨謊匿戰利,可雍王弘譽,卻死抓著這點來打壓下,甚至於到最後,居然敢教唆北一軍內的雍王黨勢力,讓他們發動軍變——至今為止,趙弘禮仍沒有查到任何證據可以證明是雍王弘譽暗地裡所為,但他仍然堅信是後者所為。

  再加上如今,雍王弘譽已得到監國的殊榮,而他趙弘禮這位曾經的東宮儲君,卻淪為廢太子,這讓趙弘禮如何咽地下這口惡氣?

  但是最終,趙弘禮仍然忍住了心中的怒火,將目光轉向幕僚駱瑸,想聽聽他的意見。

  畢竟,他趙弘禮會淪落到今日這種地步,不可否認雍王弘譽是直接因素之一,但更關鍵的原因在於,是他趙弘禮當時沒有聽取駱瑸這位大賢的建議。

  比如周昪這件事。

  在決定投奔桓王趙弘宣後,周昪因為有感於駱瑸的恩情,遂將雍王弘譽的種種陰謀寫在信中,派人送到了趙弘禮手中,讓趙弘禮目瞪口呆——他曾經倚重的周昪,居然是雍王弘派來的奸細。

  而他這個糊塗蛋,居然將明明是不安好心的周昪奉為上賓,對其言聽計從,卻對一直以來全力輔佐他的駱瑸不假辭色。

  遺憾的是,周昪在信中雖然揭秘了一切,但這封信卻不足以當做對付雍王弘譽的證據。

  但話說回來,這封信也讓趙弘禮做出了一個重要決定:日後無論什麼事,都要聽取駱瑸的建議。

  瞧見趙弘禮將目光投向自己,駱瑸頓時會意,心中隱隱有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舒心感——他所效忠的對象,終於徹底信任他了。

  雖然這件事來得有些遲,但駱瑸認為,事情未到最後仍有轉機。

  這不,雍王弘譽這個曾經最大的勁敵,此番不也特地派了人前來與他們接觸,企圖化解曾經的干戈麼?

  想了想,駱瑸對趙弘禮說道:「殿下,不妨聽一聽那張啟功的來意。……倘若其此番來意不能使殿下滿意,殿下不妨派府上僕從將其亂棍打出。」

  「善!」趙弘禮冷笑了兩聲,命府上僕從將雍王的幕僚張啟功請了進來。

  片刻之後,張啟功便在趙弘禮府上僕從的指引下來到了書房。

  在瞧見張啟功的時候,駱瑸暗自打量著此人的容貌,正所謂民間俗語『心由相生』,一個人的內心善惡,很大程度上會改變一個人的面相,最直接的改變就是眼神。

  而此時看到張啟功,駱瑸心中的感覺就不是很好,因為張啟功的容貌隱隱有些陰鷙,眼神亦過於凌厲,這種人,十個有九個是心性淡漠之輩。

  再加上周昪曾經對張啟功的描述,因此,駱瑸初見張啟功就頗為不喜,因此坐在一旁並未說話。

  「設坐。」

  趙弘禮吩咐僕從給張啟功搬了一把凳子,隨即語氣不善地說道:「你是雍王派來的人,我本不欲見你,但我的幕僚勸我還是見一見你,並且他對我說,倘若你的話不能使我滿意,我可叫府上僕從將你亂棍打出。因此……望你好自為之。」

  『……』

  聽聞此言,張啟功側目看了一眼駱瑸,心中微有些訝然。

  「不錯的應對。」他淡淡笑道。

  事實上,趙弘禮仍想的比較簡單,將駱瑸那句『若不能使殿下滿意可以亂棍打出』,理解為是駱瑸支持他將張啟功這個雍王的人打一頓泄泄憤,但實際上,駱瑸之所以會這樣說,另有深意。

  比如說,讓襄王、慶王的人知道,他原東宮勢力並未與雍王參合到一起。

  相信張啟功也能想到這一層,因此才會淡淡誇讚了駱瑸一句『不錯的應對』。

  在坐下之後,張啟功思忖了片刻,因為駱瑸的警告,讓他放棄了哄騙趙弘禮的心思。

  曾經周昪還在時,駱瑸在趙弘禮身邊不得志,雍王弘譽還有機會哄騙趙弘禮,可如今,趙弘禮明擺著已對駱瑸言聽計從,這個時候若張啟功還想耍什麼花樣,那還真有可能會被這座府上的僕從亂棍打出去。

  因此在想了想後,張啟功決定開門見山地道明來意,反正在他看來,駱瑸十有八九也已猜到了,沒必要再藏著掖著。

  於是,他拱手拜道:「雍王殿下遣在下前來,是想請長皇子殿下重歸廟堂。」

  聽聞此言,趙弘禮冷笑兩聲,便將目光投向了駱瑸。

  可能趙弘禮的確不善於治軍統兵,但對於朝廷中的勾心鬥角,他當了那麼多年的太子,總還是看得出來某些事的。

  很顯然,在襄王弘璟與慶王弘信的聯手圍攻下,雍王弘譽是支撐不住了,因此才會想到他趙弘禮這麼一個老對手,企圖聯合他趙弘禮的勢力,與襄王、慶王分庭抗衡。

  平心而論,在想到這件事的時候,趙弘禮心中是很痛快的,因為他是被雍王弘譽給拖下來的,因此,今日得知雍王弘譽過得也不好,他感到非常痛快。

  至於權衡利弊,是否考慮與雍王化解干戈,他將這件事交給了駱瑸,畢竟駱瑸的智睿比他出眾地多,考慮事情更加縝密。

  並且,駱瑸值得信任。

  因此,他在示意駱瑸之後,便站起身來,似渾不在意此事地說道:「駱瑸,我與永律約好,今日要教他唸書寫字,你代我招待這位。」

  他口中的永律,即是他的長子,趙永律,皇長孫,以及曾經的太子世子。

  「遵命。」駱瑸含笑拱了拱手,在相送趙弘禮時,瞥了一眼臉上有些詫異的張啟功。

  對於趙弘禮的這個舉動,駱瑸心中暗暗稱讚,畢竟此舉一下子就拔高了他駱瑸的地位,讓駱瑸待會與張啟功談話時處於優勢。

  當然了,駱瑸心底覺得趙弘禮之所以離開,是因為擔心自己忍不住叫人將張啟功痛打一頓洩憤,誰叫張啟功是雍王的人呢?

  不過話說回來,趙弘禮一走,駱瑸與張啟功二人就能聊得更加直白了,因為彼此皆是聰明人。

  「呵,雖長皇子失勢,可在下怎麼覺得長皇子殿下變得愈發值得忌憚了呢?」張啟功面容帶笑,隱晦地稱讚了駱瑸一句。

  只可惜駱瑸毫不領情,淡淡譏諷道:「可能是因為少了一位內通的人吧?」

  張啟功微微皺了皺眉,他當然聽得懂駱瑸指的是誰,在輕哼了一聲後隨口說道:「據說此人在桓王身邊混得還不錯?」

  「這就叫天無絕人之路。對於回心轉意、棄暗投明之人,上天總是會放他一馬的。」駱瑸淡淡說道。

  張啟功看了一眼駱瑸,很想問問『誰是明、誰時暗』,但礙於此番的來意,他最終還是忍了下來,開門見山對駱瑸說道:「雍王迎長皇子回歸廟堂,這對於長皇子而言是一樁好事,你駱瑸應該看得明白……」

  「未見得。」駱瑸搖搖頭說道:「在下倒是更傾向於我家殿下暫時潛下來,笑看雍王以一敵二。」

  張啟功聞言眯了眯眼睛,冷冷說道:「足下以為,長皇子潛得下來?」

  聽聞此言,駱瑸微笑說道:「看來雍王是打算以一敵三了……」

  「你……」張啟功頓時語塞。

  良久,張啟功深深吸了口氣,沉聲說道:「你想要怎樣?」

  駱瑸思忖了片刻,說道:「先讓在下聽聽雍王最近的打算,希望足下莫要隱瞞,在下能辨別真偽。」

  張啟功皺眉盯著駱瑸看了片刻,最終點了點頭,說道:「好!告訴你也無妨。……『河東四令』。」

  事實上,河東郡遠不止四個縣令,但這個時候張啟功說出『河東四令』,那麼指的就只有可能是河東郡西部的『北屈令』、『皮氏令』、『汾陰令』以及『蒲阪令』。

  這是目前炙手可熱的四個官職,不知有多少人死死盯著這四個位置。

  原因很簡單,因為在河西之地即將成為魏國國土的情況下,這四個縣,都有很大可能成為駐軍的地點,因此,執掌了該縣的權柄,很大程度上等同於間接控制了一支軍隊。

  其中的區別僅在於,國內貴族們看重的是能夠驅使這些軍隊日後搶掠河西的利益,而雍王、襄王、慶王等人看中的則是兵權。

  而這些人之所以暫時沒有什麼動作,只是因為他們聽說了一件事——肅王趙弘潤親赴河東。

  對於肅王趙弘潤,國內的貴族們不能說畏懼,但多少是有些忌憚的,儘管當年三川貿易的事證明,縱使是這位肅王殿下,最終也只能對國內的貴族勢力妥協,但與上次一樣,除非趙弘潤擺明立場不允許任何非朝廷勢力插手河東四令,否則,國內的貴族仍不希望得罪這位手握兵權的殿下。

  當出頭鳥,往往沒什麼好下場,尤其是當那位肅王殿下手持強弩的時候。

  甚至於,就算是襄王、慶王,亦不希望與這位兄弟反目。

  因此,魏國國內尚在觀望,他們想看看,這位肅王殿下究竟看中了『四令』中的哪些,只要不是想獨吞,哪怕是被這位肅王殿下撈走兩個縣令,這都是可以接受的。

  『看來,得拜託桓王殿下先去肅王殿下那裡試探一下口風……』

  在思忖了片刻後,駱瑸心中暗暗想道。

  雖然遵照趙弘禮的意思,駱瑸並不想挾恩圖報,但憑藉著彼此的交情,請桓王趙弘宣探一探其兄長的口風,這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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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2章:河東相聚

  兩三日後,正準備前往河東與兄長匯合的桓王趙弘宣,收到了來自長皇子幕僚駱瑸的書信。

  在粗略看罷了書信後,趙弘宣撇了撇嘴,冷冷說道:「雍王竟派張啟功遊說長皇兄,欲與長皇兄攜手?果真厚顏無恥!」

  在他看來,長皇兄、也就是原東宮太子趙弘禮,他的太子儲君位置,分明就是被雍王耍奸設計陷害掉的,可今日倒好,這個雍王居然還敢厚著臉皮前往長皇子府上提出彼此攜手的提議,要是趙弘宣當日在那,勢必要噴那張啟功一臉口水。

  相比較趙弘宣的冷笑與譏諷,周昪的心態倒是格外平靜,可能他感覺到了幾分暗爽——在雍王的默許下,張啟功將他排擠出雍王的幕僚行列,可如今看來,這主僕二人過得並不好,這讓周昪心中暗爽。

  要不是他已經投奔了桓王趙弘宣,相信他此刻多半會得意洋洋地表示:看看,沒了我周昪,你們果然玩不轉!

  不過,既然已投奔了桓王趙弘宣,似這種話就不好隨意說了。

  因此,周昪在摸了摸下巴後,輕笑著說道:「當日雍王與襄王分別派了陳湯與劉介前來淇關,就知雍王與襄王已分道揚鑣,今日之事,不出所料……多半,雍王正遭受當年長皇子殿下的處境,被雍王與慶王聯手打壓。」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周昪心中仍有幾分暗爽。

  想當初,雖說雍王慧眼識人,從該年後置位排名裡挑出了他周昪,可他周昪亦未辜負雍王的信任,將原東宮太子趙弘禮與其幕僚駱瑸坑得找不著北,然而雍王最終是如何對待有功之士的?

  周昪絕不相信,張啟功奪佔他在雍王身邊的位置,這件事本身會沒有雍王默許。

  「活該!」桓王趙弘宣幸災樂禍地罵了一句。

  周昪附和地哼哼兩聲。

  當日,趙弘宣喚來已被任命為『淇縣右市尉』的宗衛公良毅,留給他五千軍士,叮囑他好生駐軍在淇縣邊市上。

  隨後,趙弘宣親自拜會了燕王趙弘疆、大將軍韶虎以及南燕大將軍衛穆,向三人告別,啟程前往河東。

  由於心緊著某些事,趙弘宣等不及帶著步兵們慢吞吞地返回河東,於是遂叫宗衛長張驁率領大軍,而他自己,則帶著宗衛李蒙與兩百餘騎兵,快馬加鞭前往安邑。

  這兩百餘騎兵,是趙弘宣這幾日組湊起來的,畢竟如今他與燕王趙弘疆一起把持著淇縣邊市,想要從互市中那數以萬計的牛馬中挑一些合格的戰馬,這實在不是一件什麼困難的事。

  因此,他在與燕王趙弘疆打過招呼後,弄了大概兩百餘匹,組建了一支騎兵隊。

  只可惜,目前他也就只能小打小鬧組建一支兩百餘人的騎兵隊耍耍,數量若是多了,他也養不起,畢竟戰馬,那可是要喂食大豆等精飼料的,這可是一筆巨大的開支。

  趙弘宣已私底下計算過,馴養一匹馬的成本,就足夠他支付五名北一軍步兵的軍餉開支,要命的是,這還只是馴養一批合格戰馬的成本,還不包括訓練騎兵的開銷。

  雖說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趙弘宣作為趙弘潤的親弟弟,當然有渠道能從兄長手中弄幾套商水游馬重騎的全身重甲,可再聽說這些騎兵重鎧的造價後,趙弘宣嚇得面如土色。

  據他瞭解,一名商水游馬重騎的成本,折算下來竟能維持他北一軍士卒整整五十名的開銷。

  倘若再加上對騎兵重鎧的日常維護,這筆開支更是讓趙弘宣感到難以承受。

  此時趙弘宣這才釋然,商水游馬重騎在北疆戰場上將韓國騎兵吊起來打,這不是沒有原因的——他的兄長肅王趙弘潤,硬生生用錢砸出了一支無比強大的騎軍。

  可不是只有趙弘宣在騎兵重鎧的天價前望而卻步,事實上,對商水游馬騎兵報以熾熱心思的,可不止趙弘宣,燕王趙弘疆同樣也想打造一支,不用多,只要五百騎就足夠。

  但是在得知其中的花費後,燕王趙弘疆也嚇得退縮了,因為組建一支人數為五百騎的重騎,所有花費加在一起足夠他再拉起一支兩三萬人的山陽軍。

  此時燕王趙弘疆也算是明白了,為何趙弘潤明明手底下攥著不少賺錢的渠道,卻仍然欠著戶部幾百萬的巨款,原因就在於這位八皇弟在軍費上的投資,實在是不計成本。

  而在得知這些後,無論是燕王趙弘疆還是桓王趙弘宣,都不好意思開口讓趙弘潤支援一些騎兵重鎧,不過他倆已暗中下了決定,待等從淇縣邊市這邊撈到了足夠的錢,勢必要向冶造局收購一些騎兵重鎧,打造一支小規模的重騎兵。

  至於在此之前嘛,先用武罡車混著吧,相對較昂貴的騎兵重鎧,武罡車簡直就是良心,以至於就連韓人亦厚顏無恥地偷師,甚至於,趙弘疆與趙弘宣還聽說,韓軍還準備用他們魏國的武罡車去對付西邊的林胡騎兵——實在是太厚顏無恥了!

  十月中旬,桓王趙弘宣帶著軍師參將周昪與護衛隊的兩百餘騎兵,馬不停蹄地回到了河東安邑,即他北一軍的駐軍大本營。

  回到安邑後,趙弘宣先在軍營溜躂了一圈,便將軍營內的事物交給了宗衛李蒙,帶著周昪與護衛騎直奔汾陰。

  而與此同時,趙弘潤正在汾陰招募流民。

  雖說前年與去年的時候,由於河東郡西部頻繁遭遇戰火,許多當地平民皆逃到了汾陰、蒲阪等城,但仍有不少平民逃到了介山。除此以外,亦有不少向東逃到了河東郡中部,甚至是跨越大河向南逃到了三川郡。

  因此,趙弘潤在來到汾陰後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招募流民,拉高汾陰的民籍人口。

  因為只有汾陰的人口多了,他才有足夠的勞動力去做接下來的是,比如說,墾地屯田、修建河堤。

  但很可惜,即便趙弘潤竭力出榜安民,汾陰的人口還是沒有太大的提高,以至於趙弘潤在無可奈何之下,正在考慮將汾陰的民屯模式改變為軍屯。

  畢竟,汾陰作為日後穩定河西、出征河套的後防據點,它本身要做好自給自足,總不能讓魏國國內擔負龐大的糧餉開支吧?

  要知道,河套的林胡,可不是不同於三川諸部落的遊牧民族,一旦與他們開戰,想短期內取得勝利那幾乎是不可能的,因此,只有讓汾陰做到自給自足,才不至於拖累魏國國內的經濟。

  而就在趙弘潤與寇正以及他的兩位同學討論著民屯與軍屯的利弊時,忽然有黑鴉眾來報,說桓王趙弘宣已帶著兩百餘騎進入了汾陰縣境內。

  『小宣來了?』

  趙弘潤聞言心中大喜,將初步計劃丟給寇正,讓後者繼續完善,他自己則帶著人前往迎接。

  如今的汾陰縣,城防早已被晏墨麾下的五千鄢陵軍接管,而這些鄢陵軍將士們,自然也認得桓王趙弘宣,因此將後者放入進來,以至於趙弘潤本想親自出城迎接弟弟,結果雙方卻在縣內半途相遇。

  「喲,都有騎兵了?」

  在見到趙弘宣的時候,趙弘潤笑著與弟弟打趣。

  「嘿嘿。」趙弘宣嘿嘿一笑。

  雖然他北一軍所謂的騎兵隊目前只有兩百餘人,但這好歹也算是起步了對不對?縱觀他魏國國內那麼多軍隊,有幾支軍隊建設有騎兵隊的?哪怕單純只是空架子的騎兵。

  趙弘宣是這樣想的:先嘗試將護衛騎訓練成合格的騎兵,待時機成熟後,就以這些護衛騎為骨幹,擴建一支騎兵,反正如今有淇縣邊市,哪怕韓人再是以次充好,他與燕王趙弘疆還是能獲得一些優良的戰馬。

  唯一值得顧慮的,就是馴養戰馬的花費,趙弘宣可不像他兄長趙弘潤那樣財大氣粗,悶聲不響就組建了五千人規模的商水游馬騎兵,在此番北疆戰役一戰成名,以至於就連韓國,目前亦響徹『商水游馬魏騎』的威名。

  寒暄了幾句後,趙弘潤便將弟弟趙弘宣請到汾陰的縣衙,吩咐縣衙內的僕從下人準備酒菜,款待弟弟。

  兄弟二人其樂融融得喝了幾巡,隨後,趙弘宣便想起了駱瑸在信中的囑託。

  於是,他詢問兄長趙弘潤道:「哥,你來汾陰,莫非是有什麼大動作麼?」

  對於跟親弟弟一樣的趙弘宣,趙弘潤自然不會隱瞞,便將心底的戰略意圖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趙弘宣,只聽得趙弘宣與周昪目瞪口呆。

  原來,就在魏國國內垂涎三尺地盯著河西之地的時候,某位肅王殿下,其實已經在考慮河套地區的大片土地,原因就在於,在那裡,林胡放牧有百萬計的牛羊馬匹。

  「百、百萬計……」

  縱使是魏國姬趙氏王室嫡系出身的趙弘宣,亦被這個天文數字震地面色動容,不由自主地嚥了嚥唾沫。

  數以百萬計的牛羊馬匹,這是何等誘人的利潤!

  記得前幾日趙弘宣還在為從『魏韓互市』上弄到了兩百餘匹合格的戰馬而感到竊喜,可如今他這才知道,他的眼界一直以來都不如他的兄長。

  「哥,他日你出征林胡,記得帶上小弟的北一軍。」趙弘宣嚥著唾沫說道。

  趙弘潤聞言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趙弘宣的肩膀,笑著說道:「好好練兵。」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你是我親弟弟,有好處我怎麼會落下你呢?

  得到了兄長的保證,趙弘宣暗暗欣喜。

  不過一想到駱瑸的囑託,他還是將心底的歡喜暫時收了起來,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哥,也就是說,你要蒲阪跟汾陰咯?」

  「……」

  趙弘潤聞言愣了一下,狐疑地瞧了幾眼明顯有些心虛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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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3章:河東相聚(二)

  「誰讓你來探我口風的?」

  把玩著手中已空置的酒盞,趙弘皺著眉頭看著弟弟。

  「是駱瑸。」趙弘宣知道兄長此刻心中不歡喜,遂乖順地拿起酒壺替兄長斟了一杯,嘴裡如實地透露了真相。

  畢竟是多年知根知底的親兄弟,趙弘宣自然明白兄長對他的袒護。

  比如在這件事上,倘若他有心隱瞞,那麼事情到最後很有可能鬧地不可收拾,甚至於再次激起兄長對長皇子趙弘禮那好不容易淡忘下去的厭惡;但若是實話實說,眼前這位兄長未見得會發怒。

  不得不說,正如趙弘宣所猜測的那樣,見弟弟第一時間便如實相告,趙弘潤微微愣了一下,倒也未曾表現出太大的情緒變化。

  「駱瑸……」端著由弟弟斟滿的那杯酒,趙弘潤在心中估算了一下,淡淡說道:「算算日子,趙弘禮當初一年年限的自我禁足,前一陣子已經結束了吧?怎麼,想要重歸廟堂?」

  趙弘宣看了一眼在旁陪座的周昪,如實說道:「事實上,並非長皇兄要重歸廟堂,而是有人請他重歸廟堂,哥,你猜是誰?」說著,他不等趙弘潤回覆,便語氣古怪地給出了答案:「雍王!」

  「……」趙弘潤頗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趙弘宣。

  事實上,對於弟弟趙弘宣私底下與長皇子趙弘禮仍有書信來往,這件事趙弘潤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

  雖然他一直以為都覺得,當初長皇子趙弘禮將北一軍移交給他的弟弟趙弘宣,就是為了拉攏後者,但至今為止,由於趙弘禮還未做出類似挾恩圖報的事,這使得趙弘潤對趙弘禮的印象稍稍改善了些,也開始回過頭來思考『我莫非對長皇子過於苛求』這個問題。

  在這件事上,弟弟趙弘宣時不時地替長皇子說好話這固然是一個原因,而另外一個原因,則因為長皇子趙弘禮自身的改變。

  比如說『北一軍營嘯事件』後,長皇子趙弘禮那『禁閉一年』的自我懲戒。

  曾經趙弘潤以為趙弘禮只是隨口說說,不曾想,這位長皇兄居然還真在其府邸內自我禁足了一年,期間閉門謝客,除了與幕僚駱瑸切磋學藝,就是專心教授他的兒女學業。

  對此,別說朝野頗感意外,就連趙弘潤亦是大跌眼鏡。

  更關鍵的是,『北一軍營嘯事件』還不是長皇子弘禮惹出來的,而是雍王弘譽為了陷害前者的行為。

  在這種情況下,趙弘禮仍然堅持履行了閉門禁足一年的自我懲戒,縱使是一直以來對他心存偏見的趙弘潤,這回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相反地說,當初雍王弘譽暗中挑唆『北一軍營嘯』,這反而讓趙弘潤感到有幾分不適。

  雖然在這件事上,趙弘潤從始至終沒有針對雍王的私下行為做出過表態,但他心中難免留下了一根刺。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前一陣子雍王弘譽的幕僚陳湯與襄王弘璟的幕僚劉介同時抵達淇縣時,趙弘潤決定兩不相幫的原因——按理來說,憑著曾經他與雍王弘譽的交情,他或多或少應該幫一把雍王才對。

  甚至於,待後來劉介用『投其所好』之策算計了趙弘潤,故意讓陳湯得悉了此事,趙弘潤也沒有派人特地向陳湯解釋這件事。

  正像當初弟弟趙弘宣對雍王的評價,『雍王急利、做事有欠光彩』,趙弘潤在那次『北一軍營嘯事件』中也感覺到了。

  當然了,這是主觀上的減分,至少如今雍王監國,做得還是蠻不錯的,兢兢業業,這讓趙弘潤心目又稍稍加了幾分。

  但不管怎樣,趙弘潤心中那根刺,短時間內是拔不掉了。

  「駱瑸……有何打算?」

  在沉默了片刻後,趙弘潤飲盡了杯中的酒水,淡淡問道。

  『駱瑸?他能有何打算?不就是讓我來探探口風嘛……』

  在心中嘀咕了一句,趙弘宣隨即幡然醒悟,眼前這位兄長有可能是借駱瑸指代長皇子趙弘禮。

  於是,他小心翼翼地說道:「駱瑸還未答應雍王。」

  「呵。」趙弘潤聞言笑了一下,淡淡說道:「是雍王給予的價碼不夠麼?」

  趙弘宣聳了聳肩——這種顯而易見的事,沒什麼好隱瞞的。

  隨即,他想了想說道:「哥,你的意思呢?」

  趙弘潤聞言瞥了一眼弟弟,問道:「你是想拉駱瑸一把?」

  趙弘宣亦不隱瞞,坦誠地說道:「終究我白拿了一支六七萬人編制的軍隊,心中難免有點……」說到這裡,他小聲說道:「哥,你看這樣如何?在哥你的構想中,蒲阪不是側重於防守的城池嘛?你看能不能交給長……唔,駱瑸那方的人,亦鄭城王氏的財力,重修蒲阪應該是不成問題的,如此一來,朝廷也可以免卻一筆開支。……再不濟,就像汾陰縣這樣軍政分離嘛。」

  聽聞此言,趙弘潤略有些驚訝。

  不可否認,趙弘宣的主意還是不錯的,給長皇子趙弘禮的勢力一個『蒲阪令』,誆其重修蒲阪,反正軍權到最後並不是在趙弘禮那一方的人手中,長皇子的勢力,最多也就是沾沾屯田的便宜罷了。

  但最終,趙弘潤還是否決了這個念頭,因為汾陰、蒲阪兩縣,難分輕重,都是他必須要握在手中的。

  倒不是他擅權,問題是汾陰乃是日後魏國穩定河西、出征河套的劍,而蒲阪則是保護河東、三川兩郡的盾,事實上兩者的戰略地位是持平的。

  而長皇子趙弘禮的原東宮黨勢力中,目前仍堅定站隊、並且仍有財力的,也就只有鄭城王氏那寥寥幾支家族了,而問題就在於,鄭城王氏與他趙弘潤是有怨隙的。

  這個怨隙,可不止是趙弘潤見死不救、坐視大盜賊殺死了王氏嫡子王瑔,還有趙弘潤扶持三叔公趙來峪的安陵趙氏,取代了原本安陵王氏,不聲不響吞併了後者家產的緣故——相信這才是鄭城王氏最記恨的。

  因此,趙弘潤是絕不可能讓鄭城王氏的人出任『蒲阪令』的,別看如今長皇子趙弘禮失勢,鄭城王氏似乎安分守己,萬一日後這幫人在蒲阪耍什麼花樣呢?

  蒲阪若有失,汾陰如何保得住?!

  因此無論如何,汾陰、蒲阪是趙弘潤必須捏在手中的,為了確保日後魏國的對外擴展。除此之外,『北屈令』趙弘潤也希望捏在手中,畢竟那是汾陰縣北方屏障,是用來防備韓人的。

  當然,鑑於如今魏韓兩國因為秘密簽訂了『合力驅逐林胡』的密約,北屈城倒也可以暫時放一放。

  反正北屈城建立在河東郡西部北面的壺口山,道路並不通向河西,因此趙弘潤並不認為國內那些趨利的貴族們會去搶奪——會去搶的只有雍王、襄王、慶王這些人,畢竟『北屈』日後必然將駐紮一支軍隊防備西河『離石』的韓軍,若能搶到這座城,就意味著搶到了一支軍隊的兵權。

  想到這裡,趙弘潤正色對弟弟趙弘宣說道:「你叫人回覆駱瑸,叫他莫要好高騖遠,學國內那些貴族那樣,成天盡想著不勞而獲。」

  『……兄長這是拒絕了?』

  趙弘宣愣了愣,隨即有些失望。

  他原以為,此番有他說情,眼前這位兄長好歹會看在他的面子上,拉一把長皇子趙弘禮。

  不得不說,曾經炙手可熱的東宮,如今府前門庭羅雀,這讓受到了長皇子趙弘禮諸多恩惠的趙弘宣感覺莫名心酸,不由地感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然而,就在此時,在旁陪座的周昪見自家殿下久久不語,且臉上露出失望之色,便知自家殿下還是沒有參透其兄長在話中真正的意思,遂在旁提醒道:「殿下,您還不快感謝一下肅王殿下的提點?」

  『感謝?』

  趙弘宣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周昪,不過還是聽從了後者的建議,稀裡糊塗地感謝了兄長。

  雖然他苦想了許久仍未參透,但從兄長那『你還差得遠啊』般的眼神中,趙弘宣多少還是有些尷尬,訕訕地撓了撓頭。

  當晚,待來到趙弘潤安排的住房後,趙弘宣實在忍不住了,詢問周昪道:「周昪,我哥那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周昪聞言笑道:「殿下,河西、河套,乃是羌胡與林胡的地盤,雖然說得難聽,但不可否認,我大魏在河西的利益,基於搶奪羌胡的財富上,這也就是肅王殿下口中的『不勞而獲』,因此,肅王殿下所說的『莫要盡想著不勞而獲』,就是讓駱瑸放棄河西。」頓了頓,他又說道:「至於前一句,『莫要好高騖遠』,則是肅王殿下在奉勸駱瑸,河西尚未瞧見端倪,讓他收收心,著眼於唾手可得的利益……那麼,唾手可得的利益在哪呢?」

  趙弘宣沉思了半響,隨即幡然醒悟:「上黨?」

  說罷,他一合拳掌,略帶自責地說道:「我怎麼就忘了上黨呢?」

  「這不奇怪。」周昪聞言正色說道:「上黨雖土地肥沃,但需要耕種才會有收穫,哪比得上河西,可以直接搶掠羌胡等戎狄的財富。不光殿下您,相信國內許多貴族,亦忘卻了我大魏剛剛收復的上黨郡,死死盯著河西這塊目前仍只是畫在紙上的大餅……」

  聽著周昪略帶責備的話語,趙弘宣面色訕訕。

  也難怪,畢竟在聽過兄長對河西、河套一帶的描述後,趙弘宣滿腦子都是『數以百萬計的牛羊馬匹』,哪還記得魏國剛剛收復的上黨郡。

  「咳,本王即刻寫信,將此事告知駱瑸。」

  在周昪笑而不語的注視下,趙弘宣面紅耳赤地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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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4章:勸退

    桓王趙弘宣的書信,在三日後便送到了大樑,交遞于長皇子府上。

    在得知此時後,長皇子趙弘禮起初感到十分高興,畢竟半個月前,在桓王趙弘宣尚在淇關、淇縣一帶的時候,就曾寫過一封信給趙弘禮,約定待等趙弘宣回到河東,再將安邑縣內北一軍的整頓近況寫信告訴趙弘禮。

    這份尊重,讓趙弘禮愈發覺得他並沒有所托非人。

    事實這個時候,長皇子趙弘禮早已失去了對北一軍的控制,畢竟當初趙弘宣與周昪整頓全軍的時候,非但將雍王黨、襄王黨排擠了出去,就連東宮黨亦一個個退出了,使得如今的北一軍,已全在桓王趙弘宣的控制下。

    而在這種情況下,趙弘宣仍然記得他與趙弘禮曾經彼此許下的約定,將整頓北一軍的進展詳細地寫信告訴趙弘禮,這讓趙弘禮非常感動。

    尤其是在長皇子府如今門庭羅雀、無人問津的情況下。

    可是待等趙弘禮拆開書信瞅了兩眼,臉上立馬就掛上了困惑的表情,因為這份書信,雖然投遞的物件是他趙弘禮,可信中抬頭,寫得的卻是駱瑸的名字。

    而信中的內容更讓趙弘潤感到納悶了,居然是幾句勸駱瑸莫要好高騖遠、莫要盡想著不勞而獲的勸告。

    『這什麼意思?』

    趙弘禮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遂叫府上僕從將駱瑸從書房請了出來。

    片刻後,駱瑸來到前廳,接過趙弘禮手中的書信仔細觀閱,在仔細琢磨了一番後,他似有所悟地點了點頭,眼眸中微微閃過一絲失望。

    不得不說,趙弘潤小看了國內那些趨利的貴族們。

    對於那些貴族們而言,趨利乃是天性,因此怎麼可能忽略上黨郡那座寶庫?

    要知道在上黨郡,連在天門礦場組織人手挖石頭的人都能暴富,更何況上黨還有許許多多肥沃適合耕種的土地,還有『黍』這種當地人用來釀酒的作物——事實上單憑『上黨黍酒』這一項,就足以吸引國內的貴族們趨之若鶩地撲向上黨。

    但為何這些貴族們至今仍在觀望呢?

    道理很簡單,就像周昪對趙弘宣所說的,上黨郡的利潤雖豐潤,但作物需要耕種、礦石需要開採,換句話說,只有投入人力物力才能得到收穫,短時間內無法暴富;而河西呢?卻可以直接去搶掠羌胡戎狄的財富,去搶掠那些數不清的牛羊馬匹,一日之間富甲一方也不足奇。

    在這種情況下,國內的貴族們紛紛伸長脖子瞅著河東四縣,想看看能否再次從那位肅王殿下手中分一點利益,只有那些自認為沒有能力與那位肅王殿下扳手腕的貴族,這才老老實實地組織家僕與奴隸,前往上黨。

    當然了,雍王、襄王、慶王他們看重河東四令,倒不是出於金錢上的利潤,而是在於權柄,或者乾脆點說,是兵權。

    如今,國內貴族圈子裡彼此心知肚明,根據『魏韓邯鄲和議』,韓國將出動兵力替魏國打下河西之地,作為此番戰敗的賠償。

    這是無償的,至少在國內貴族們看來是無償的——他們才不會去管,為了得到河西之地,魏國已與韓國秘密簽署聯合驅逐林胡的戰略聯盟。

    而這件事中就涉及到一個問題,即派往河西的駐軍!

    韓人的軍隊就別指望了,這群人替魏國打下河西就已經是仁至義盡,還指望他們幫魏國駐守,抵禦羌胡的反撲?想都別想!

    反過來說,倘若韓國果真那樣做了,相信魏國這邊反而不放心呢。

    那麼問題就來了:國內哪支軍隊適合移調河西呢?

    對於這個問題,相信絕大多數的魏人都會第一時間想到『肅王軍』。

    但事實上,肅王軍是無法也無力駐軍河西的,因為肅王軍的駐地是『商水郡』,在魏國的南面,商水郡有多達六個縣的土地需要駐軍。

    要不是楚國國內,楚王熊胥日漸老邁,似暘城君熊拓、固陵君熊吾、溧陽君熊盛等楚公子彼此鬥得不可開交,且與商水郡接壤的楚國平輿邑,又是將羋姜、羋芮視為親妹妹的暘城君熊拓的領地,再加上趙弘潤與暘城君熊拓至今為止仍然牢固的私下結盟,趙弘潤根本不敢抽調十萬肅王軍前赴北疆參戰,只在商水郡留下兩三萬預備役。

    還有一個原因是,地盤太大、權柄太重,很容易讓趙弘潤成為被針對的對象。

    別以為趙弘潤不參與大位的爭奪,就不會有人刻意針對他,事實上,他放棄皇位的爭奪,充其量只是他的兄弟們不將他視為勁敵,但除此之外趙弘潤曾經得罪過的人呢?

    太叔公趙泰汝、鄭城王氏、上將軍府府正晁文棟、原陽王父子、吏部,等等等等,瞧不得趙弘潤好的人,能從大樑的西城門排到東城門。

    因此,肅王軍是不可能駐守在西河一帶的。

    當然了,在這一點上,趙弘潤可以採取別的辦法,就好比他推薦寇正為汾陰令,舉薦臨洮君魏忌為汾陰將軍,只要他舉薦的二人堅定地站在他的陣營中,汾陰等同於是在趙弘潤的手中。

    但無論如何,如今名氣越來越響亮的肅王軍,確切地說是商水軍、鄢陵軍、游馬軍這三支軍隊,必須回到商水郡,否則,就會落下把柄給趙弘潤的政敵們。

    或許有人會說,商水郡佔據六個縣,為何趙弘潤的政敵們卻不用這件事來攻擊趙弘潤呢?

    其實道理很簡單,因為當初趙弘潤接手商水郡境內那除樂商水縣的其餘五個縣城時,那五座縣城,早已在暘城君熊拓進攻魏國的那次戰役中被摧毀殆盡,堪稱十室九空。

    甚至於,趙弘潤根本不想要那五個縣城,是他那老奸巨猾的父皇硬生生塞給他的——在那件事上,趙弘潤著實被他父皇坑得不輕,本來應得的賞賜,居然變成了一片被戰火摧毀的荒地,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過正因為這樣,縱使趙弘潤的封邑範圍巨大,也沒有人針對這件事說事,因為誰都知道,商水郡境內那其餘五個縣,事實上是朝廷不捨得投入巨大資金去重建,因此甩鍋給那位肅王殿下的,並借此坑掉了這位殿下的嘉賞。

    而除了肅王軍外,名聲最響的是魏武軍、北二軍與北三軍,但魏武軍與浚水軍一樣,是駐紮在大樑的京畿軍隊,他們連在淇縣邊市駐軍就沒撈上,就更別提駐軍河西了;而北二軍、北三軍,分別是南梁王趙元佐與將軍姜鄙的軍隊,一個是曾經的王族叛逆,一個是外來的將軍,因此無論如何,朝廷都不會讓這兩支軍隊駐紮河西——倘若羌胡人展開反撲,不排除調遣這兩支軍隊進行抵禦的可能,但是駐軍河西,呵呵,門都沒有。

    如此一來,剩下的軍隊除了駐軍六營,就只有山陽軍、北一軍與南燕軍了。

    遺憾的是,這三支北疆軍隊胃口不大,一個淇縣邊市就足以將其喂飽,縱使是燕王趙弘疆、桓王趙弘宣、南燕大將軍衛穆三人垂涎著河西的財富,他們頂多也就是在魏國攻打羌胡的時候跟在旁邊打打秋風,撈一筆,至於駐軍河西,這三支軍隊暫時沒有分兵駐守的能力。

    這也難怪,畢竟在其餘幾支軍隊陸續撤走的情況下,北一軍、山陽軍、南燕軍這三支軍隊,將肩負起拱衛整個魏國北疆的重擔,天曉得韓人會不會撕毀協議?

    因此,最後有可能駐軍河西的,就只剩下『駐軍六營』了。

    其中,宋國降將南宮的『睢陽軍』排除,因為它歷來都不是朝廷重點培養的對象。

    衛穆的『南燕軍』排除,因為南燕軍目前要駐防淇關、臨慮、汲縣、修武等地。

    司馬安的『碭山郡』排除,畢竟碭山軍用來震懾宋郡的軍隊,無論是宋郡亂黨還是南宮的睢陽軍。

    百里跋的『浚水軍』排除,因為浚水軍歷來是駐紮大樑的京畿軍隊,縱使魏武軍的創立,亦無法撼動浚水軍的地位。

    唯獨剩下的『汾陘軍』與『成皋軍』,或有一絲機會駐守河西,畢竟前者的防務可以被肅王軍取代,而後者,由於川雒騎兵的創建,其實成皋軍已經墮落成每日向往返三川的商隊收稅的關隘兵,以至於當初用來抵禦三川的成皋關,如今已淪落為卡稅的關卡,失去了戰略意義。

    當然了,儘管如此,相信朝廷也不會貿然抽調成皋軍,畢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川雒聯盟反了魏國呢?雖然不太可能,但也要防微杜漸不是?

    這樣一圈排下來,得出結論:魏國目前的軍隊,沒有一支適合用來駐守河西。

    這種情況怎麼辦呢?

    很簡單,在組建一支或數支軍隊咯!

    那麼,在河西之地尚未歸屬魏國的情況下,在哪裡組建並且訓練這些新軍呢?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北屈、汾陰、皮氏、蒲阪。

    這才是雍王、襄王、慶王等人想要拿到這四座城的原因——執新軍兵權!

    而駱瑸也正是考慮到這一點,才會請桓王趙弘宣向其兄長肅王趙弘潤試探口風,看看能否幫長皇子趙弘禮撈到一支新軍的名額。

    但遺憾的是,趙弘潤已隱晦地告訴他:莫要淌這趟渾水,老老實實去上黨郡牟利。

    因此,駱瑸與從前者口中得知了事情來龍去脈的長皇子趙弘禮,皆識趣地選擇收手。

    畢竟四方角力,無論是趙弘禮還是駱瑸,都沒把握能占到什麼便宜。

    哪四方?

    即雍王黨,襄王與慶王聯合,國內王公貴族,以及——肅王!

    目前魏國國內最龐大的四股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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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21 01:38:40
第1055章:窘迫

    臨近十月下旬,魏國國內仍伸長脖子觀望著肅王趙弘潤對『河東四令』的表態,然而趙弘潤這邊,卻久久未曾將舉薦信派人投遞到大樑垂拱殿。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實在挑不出合適的人選。

    當然,這並不說偌大的魏國居然挑不出三四個縣令之才,問題在於,趙弘潤希望推薦一些聽話的縣令——這些縣令可以不是他一系的人,但是一定要聽話,要服從日後他趙弘潤針對河西、河套等地所計畫的方案。

    事實上,趙弘潤曾經想過將他商水郡內的諸如『徐宥之』、『黃璵』、『何之榮』等征辟的縣令調到河東來,畢竟這幾位在商水郡為令做得非常出色,他們在溫崎的統籌下,讓原本因為戰火而毀之一炬的商水郡六縣,重新煥發了活力。

    這不前一陣子,商水黑鴉的首領應康將溫崎的書信送到了大樑肅王府,又由大樑肅王府轉送到趙弘潤手中,讓趙弘潤得知了今年他商水邑的收成。

    雖然這份收成仍遠遠不足以養活肅王軍,但也讓趙弘潤看出了治下商水邑的改變。

    記得兩年前,商水邑六縣除商水縣外,其餘五座縣城那是朝廷與魏天子都不想背負的爛攤子,而如今這五座縣城已逐漸有了起色,這讓趙弘潤感到非常滿意。

    因此,他從中看到了『溫崎』、『徐宥之』、『黃璵』、『何之榮』,琢磨著要不要舉薦這些人前來河東赴任。

    但仔細想想,趙弘潤最終還是作罷了。

    原因很簡單,『徐宥之』、『黃璵』、『何之榮』等縣令皆是他的封邑之臣,將這些人調到河東,難免會有人說閒話,而唯一身份只是門客的溫崎,這貨在朝廷的名聲實在太差,除非現任禮部官員全部暴斃過世,否則這貨一旦出仕河東,那趙弘潤就必須做好被禮部、翰林署、禦史台狂噴的心理準備——誰讓溫崎這傢伙吃飽了撐著,在上回會試中幫助其他數名作弊,導致禮部與朝廷顏面喪盡呢?

    『哎,到哪裡找幾個「夠分量」的人呢?哪怕是裝裝樣子的貨色也好啊……』

    在寫推薦書的時候,趙弘潤忍不住在心中歎息起來。

    想了想,趙弘潤取出了三叔公趙來峪派人送到他手中的書信。

    這是一份舉薦的名單,上面列舉的,皆是趙來峪成功招攬到的、願意站到他肅王趙弘潤這邊的國內貴族。

    不得不說,三叔公趙來峪不愧是一個久在官場的老狐狸,他見趙弘潤親赴河東,卻遲遲不向朝廷舉薦『河東四令』的名額,便猜到趙弘潤目前正處於無人可薦的尷尬當中,遂立馬寫了一封友善人員的名單,連夜派人送到了趙弘潤手中。

    可話說回來,瞅著這份舉薦名單上的人名,趙弘潤就有些哭笑不得。

    南席侯趙諮、陳曹侯趙宓、南曹侯趙咎……這特馬都是誰啊?!

    趙弘潤感覺自己聽都沒聽說過,不曉得是哪裡冒出來的鄉下侯爵。

    也難怪,因為在魏國,只要是姓趙的侯爵,都特馬是不值錢的傢伙,就好比趙弘潤以及他的兄弟們幾乎個個封王的道理一樣,姬趙氏的子弟想弄個侯爵,實在是太簡單不過了——宗府一紙令書的事。

    可問題在於,縱使同樣都是侯爵,身份地位也是存在高低的。

    打個比方說,倘若魏天子一個『安陵侯』,國人至少會關注一下,因為安陵是魏國國內的大縣,可像什麼南席、陳曹、南曹,這特馬都是哪啊?

    往高了說,充其量也就是百戶、千戶的小縣侯,要命的是,這百戶、千戶還不是後者的封邑,只是掛個名,能享受到一部分抽成似的奉養而已。

    因此在趙弘潤眼裡,這些南席侯、陳曹侯、南曹侯,其實與鄉下土財主幾乎也沒有多大區別。

    不得不說,很多在魏國國內平民們眼裡可能高高在上的侯爵,其實在魏國真正的權貴圈子裡,實則都是些不入流的貨色——但凡是姬趙氏子弟封侯,一半以上都是些不入流的傢伙。

    可能這些人靠著搭幫結夥、賄賂縣令,用損公肥私的種種手段獲取了許多財富,但是,仍然無法躋身于魏國真正的權利中樞,充其量就是搖旗助威而已。

    『……』

    看著手中這份名單,趙弘潤久久無語。

    他可以肯定,既然這些人上了他三叔公的舉薦名單,那麼這些人,十有八九有什麼把柄在三叔公趙來峪手中,因此堅定地站在他趙弘潤的背後搖旗。

    可說實話,就算這些人是他肅王黨的一員,趙弘潤也不怎麼想重用,畢竟他與三叔公趙來峪的觀念不同。

    他趙弘潤,與他的父皇魏天子一樣,始終著眼於國家,認為國家利益至上,正因為這樣,要是被趙弘潤逮到什麼貪贓枉法、傾軋平民、損公利私的罪犯,就算對方同樣是他姬昭氏的子弟,他一樣會嚴懲不貸——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在國內貴族甚至是姬昭氏王族中的名聲都很差,以至於有一幫人附議太叔公趙泰汝,在暗地裡罵他『吃裡扒外的族逆』。

    但三叔公呢,則更看重私己的利益,這個『私己』,倒是指他個人的利益,應該是陣營的利益——比如他肅王黨勢力的利益。

    因此,三叔公趙來峪這份名單上的人員,其實並不是一封舉賢的名單,它只是用來告訴趙弘潤:這些是聽話順從的人。

    僅此而已。

    正因為這樣,趙弘潤在記住名單上的這些名字後,便用燭火將這份名單給燒了——『河東四令』至關重要,豈能舉薦這些雖然順從但不知能力底細的人?

    雖然趙弘潤覺得,這些人既然可以上他三叔公趙來峪的舉薦名單,那麼或多或少是有些能力,但即便如此,他仍然不放心。

    『舉薦這些人,還不如舉薦趙文藺呢!……唔?趙文藺?』

    摸了摸下巴,趙弘潤心中微微一動。

    趙文藺,乃是三叔公趙來峪的長子,平心而論,這傢伙的才能非常一般,但德品尚且過得去,除了沒教好自己的兒子、侄子等小輩外,硬要說有什麼缺點,那就是護短,除此之外,以往在安陵城倒也沒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倘若舉薦這個傢伙出仕蒲阪令……』

    趙弘潤暗自琢磨著。

    不得不說,正所謂矬子裡面找高個,在沒有合適人選的情況下,趙弘潤忽然覺得,趙文藺倒也是個不錯的人選,反正趙弘潤又不指望這傢伙來治理蒲阪,純粹就是當個沒有實權的擺設而已。

    再者,相比較南席侯趙諮、陳曹侯趙宓、南曹侯趙咎這些不知道哪冒出來的傢伙,安陵趙氏離大樑趙氏更近,至少在三代以內。

    相信憑藉這一點,朝廷與宗府多少也會放寬一些尺度。

    想到這裡,趙弘潤暗暗點頭,在舉薦信中寫下了舉薦趙文藺出任蒲阪令的句子。

    『至於蒲阪將軍……』

    趙弘潤閉著眼睛搜尋著記憶,尋找著他認為合適的人選。

    其實在『駐軍將領』的人選上,趙弘潤有不少矚意的物件,比如說,碭山軍副將聞封、白方鳴,浚水軍副將曹玠等等,駐軍六營大將軍麾下的副將,其實都有足夠的能力與資歷出任河東四縣的駐軍將軍,問題僅在於駐軍六營大將軍是否捨得放人而已。

    重要的是,這些軍隊的將士與他趙弘潤的關係都不錯。

    唔,成皋軍的蔡擒虎就算了,沒有大將軍徐殷在,縱使是趙弘潤也無法駕馭住這個喝醉酒就要發酒瘋的虎將。

    而在這些位副將當中,趙弘潤更傾向於碭山軍的聞封。

    因為聞封受到其大將軍司馬安的影響巨大,無論是言行還是看待事物的方式,皆與司馬安尤其相似,做事嚴謹縝密且嫉惡如仇,因此,聞封被人稱為『小鴆虎』。

    倘若此人能出任蒲阪將軍,趙弘潤認為足以保蒲阪安寧。

    當然了,最重要的一點是,趙弘潤其實準備舉薦司馬安日後出任『河西(郡)守』。

    要知道,司馬安乃是他魏國最勇猛的一頭猛虎,讓這樣一位虎將坐鎮在碭山無所事事,實在是太屈才了,在趙弘潤看來,似這等鋒利的利劍,就應該部署在魏國的最前線。

    當然,由於與司馬安兩度合作過,趙弘潤當然知道,司馬安乃是一頭嗜血的猛虎,否則也不會被人稱為『鴆虎』、『人屠』,可反過來說,這等嗜殺的虎將,豈非是鎮壓羌胡、驅逐林胡的最佳人選?

    趙弘潤相信,只要司馬安坐鎮河西,他不止可以震懾住羌胡,必定也能讓林胡聞風喪膽。

    當然,這個念頭目前趙弘潤深藏心底,不敢透露半分,否則,肯定會引起國內貴族們的強烈反對——畢竟這幫人目前還垂涎著河西令這個位置呢。

    因此,當務之急是將汾陰、蒲阪捏在手中,如此一來,縱使日後國內貴族因為河西令一事與趙弘潤再起矛盾,趙弘潤也不擔心這幫人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可北屈令怎麼辦呢?』

    趙弘潤又有些頭疼了,總不能再讓趙來峪的二兒子出仕吧?這吃相未免也太難了。

    可問題是,除此之外,趙弘潤實在沒有什麼合適的人選了。

    他不得不承認,當初三叔公趙來峪勸諫他的話,的確是有些道理,倘若他趙弘潤背後有一些大貴族支持的話,那麼這時候隨便挑幾個聽話且有名望的傢伙在當樣子貨就好,只可惜,趙弘潤曾經將國內那些大貴族得罪地太深,以至於目前就只有一些諸如南席侯趙諮、陳曹侯趙宓、南曹侯趙咎等不知哪冒出來的傢伙投奔他。

    就在趙弘潤暗自苦惱之際,一名黑鴉眾匆匆走入屋內,拱手稟告:“殿下,戶牖侯世子一行人來汾陰了。”

    『戶牖侯?』

    趙弘潤愣了愣,表情有些茫然,不過半響後,他的神色就變得凝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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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6章:戶牖侯世子

    戶牖侯,乃是傳承百餘年的武家。

    在百餘年前,魏國滅梁與衛接壤,當時的衛國還未被韓國打落大國的尊嚴,是魏國周邊頗為強大的國家,而當時,濟陽孫氏的孫妙夫,便作為抵禦衛國軍隊的統帥活躍于戶牖一帶,帶著兒子孫固、嫡孫孫泰,在當地築建『戶牖關塞』,抵擋衛軍。

    孫秒夫死後,其子孫固執掌戶牖軍,繼續負責抵禦衛國軍隊。

    因父子二人的功績,大樑宮廷冊封其魏戶牖侯。

    而待等孫固死後,其子孫泰更是了不得,幾度兵出戶牖關,反攻衛國,打得衛國鬼哭狼嚎,最終選擇對魏國俯首稱臣。

    但是韓國已在北原兼併數國,強勢崛起,魏國考慮到『魏衛相爭必為韓所擒』,便接受了衛國的臣服。

    從那以後,衛國便成為了魏國的小弟。

    不得不說,在魏國,姬趙氏子孫冊封侯爵,根本不新奇,無論是在百餘年前還是當今,魏國舉國上下不知有多少有名無實的侯爵。而反過來說,非姬昭氏的家族封侯,這就是一樁非常了不起的事。

    戶牖侯孫氏,就是其中之一。

    甚至於,要不是當年魏國奉行『非姬昭氏不封王』的規定,事實上以戶牖侯孫泰的功績,是足以封王的。

    但很可惜,當時魏國國情如此,戶牖孫氏最終沒有機會封王,不過,朝廷也給予了相應了補償——劃戶牖縣作為孫氏的封邑。

    但正所謂祖先英雄兒孫未必賢孝,待等第三世戶牖侯孫泰過世之後,後幾任戶牖侯,就逐漸變成了貪圖吃喝享樂的紈絝子弟,甚至於,為了謀取錢財,將腦筋動到了戶牖軍身上,以至於曾經討伐衛國的精銳魏軍『戶牖軍』,後來逐漸暴露出種種嚴重問題,吃空餉、傾軋平民、越境搶掠衛人等等。

    於是,趙弘潤他祖父鑒於當時魏衛聯合抗韓的格局,一怒之下撤銷了戶牖軍的番號,只保留了八百名士卒,作為戶牖縣的縣卒。

    至於戶牖孫氏的封邑,也從最開始的兩千戶,被削減到五百戶。

    戶牖孫氏由此沒落。

    然而,戶牖孫氏雖然沒落,但孫氏在濟陽卻有一分支,在大概二十幾年前,濟陽的孫氏取代戶牖孫氏成為嫡宗,即濟陽孫氏。

    而濟陽孫氏,正是皇五子慶王趙弘信的母族。

    『戶牖侯孫氏……』

    在聽到黑鴉眾的稟報後,趙弘潤皺了皺眉。

    據他聽說,戶牖孫氏其實斷嗣了,當代的戶牖侯孫牟,其實是從濟陽孫氏過繼過去的,也就是說,戶牖、濟陽兩家孫氏早已經融匯成一支了。

    也就是說,那所謂的『戶牖侯世子』,擺明瞭就是濟陽孫氏的人,或者更乾脆點說,是皇五子慶王弘信的人,慶王黨的核心成員。

    而在目前這種情況下,那位元『戶牖侯世子』來到汾陰,擺明瞭就是慶王趙弘信按耐不住,打算針對『河東四令』一事與他趙弘潤攤牌了。

    『『牖侯世子孫嘉……呵,底氣很足嘛!』

    趙弘潤咂著嘴輕哼了一聲。

    不得不說,在得到南梁王趙元佐與天水魏氏的鼎力支持後,曾經不顯山不露水的慶王趙弘信,如今在大樑朝野可謂是形勢大好,以至於有許多人都在猜測『雍慶之爭』的勝敗——曾經在『東雍之爭』中扳倒了原東宮太子趙弘禮的雍王弘譽,能否守住優勢,擊敗慶王弘信的挑戰。

    “殿下,要見麼?”

    在旁,宗衛長衛驕低聲問道。

    其實憑著他對趙弘潤的瞭解,在看到趙弘潤露出冷笑的表情後,他就隱隱猜到,自家殿下對那什麼『戶牖侯世子』感覺頗差,但因為對方的來頭不小,因此衛驕還是提了一句。

    “還是見一見罷。”眯了眯眼睛,趙弘潤淡淡說道:“算是給那位五王兄一個面子。”

    說罷,他自顧自繼續寫那份舉薦信,待寫完後,吹幹墨蹟,將其遞給宗衛長衛驕:“速派黑鴉眾投遞到大樑……聯繫內侍監,直接交遞于父皇。”

    “是。”衛驕點了點頭。

    他知道,內侍監分兩種,一種是身份清白,供職于宮廷的宦官,還有一種則是密探,即魏天子的眼線。

    而此番趙弘潤所說的內侍監,即是後者,因為只有後者,才有直達天聽的權利。

    但是如何聯繫內侍監中的暗水力量呢?

    衛驕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讓大樑的青鴉眾分部去解決。

    畢竟大樑的青鴉眾分部,其實早在兩三年前就已經暴露在內侍監的眼皮底下了。

    這也難怪,畢竟大樑是內侍監的監察範圍,別看曾經青鴉眾躲躲藏藏,但實際上,內侍監的人早就注意到這些人,只不過,內侍監知道這股隱賊是肅王趙弘潤的人,因此對這些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彼此井水不犯河水而已。

    反正青鴉眾也不會傻到主動去得罪內侍監的密探,亦或是主動在城內惹事。

    而大樑的青鴉眾呢,其實也知道一些內侍監中的暗水勢力,甚至於有時候還與他們互通一下消息。

    魏天子憑藉什麼關注楚國與齊國的動靜?內侍監在楚國與齊國又沒有什麼眼線細作。

    原因很簡單,內侍監是沒有,但青鴉眾有,互通一下消息即可。

    而反過來說,倘若趙弘潤想要打聽大樑宮內宮外的事,內侍監亦會投桃報李,通過青鴉眾將最近發生的事傳到趙弘潤耳中。

    比如說這次『戶牖侯世子前來汾陰』應該就是這樣,多半是內侍監轉遞過來的消息,否則,無論是青鴉眾還是黑鴉眾,這幫人怎麼可能認得『戶牖侯世子』是誰?

    就連趙弘潤都不清楚『戶牖侯世子孫嘉』究竟長什麼模樣。

    而這,也愈發肯定了趙弘潤的判斷——既然『戶牖侯世子孫嘉』從大樑啟程前來汾陰,那麼肯定是受了慶王弘信的囑託,而不太可能是一己的主張。

    “另外,盯著那一行人,告訴本王他們的動靜。”趙弘潤吩咐衛驕道。

    “遵命。”衛驕點點頭,見趙弘潤再無其他囑咐,這才躬身而退。

    此時,趙弘潤站起身來,走到窗邊,負背雙手瞅著天空。

    『趙弘信他是自己忍不住想當出頭鳥,還是被趙弘璟教唆呢?』

    說實話,這件事趙弘潤還真不好判斷。

    畢竟近段時間,由於得到了南梁王趙元佐與天水魏氏的支持,慶王趙弘信的確有點膨脹的意思,公然搭幫結夥,企圖將監國的雍王弘譽拉下來。

    搞不好,自信心膨脹的慶王趙弘信,已自認為能與他趙弘潤扳手腕了也說不定呢。

    當然,這只是趙弘潤的猜測,至於是否果真如此,只要看到時候那位『戶牖侯世子孫嘉』的態度,就一目了然了。

    此後數日,趙弘潤一邊在汾陰等待朝廷、或者乾脆點說是等待他父皇的回覆,一邊則等待著戶牖侯世子孫嘉。

    足足等了兩三日,趙弘潤這才收到消息,言『戶牖侯世子孫嘉』的車馬已至『解縣』,並在該縣小住的兩日。

    『他在解縣幹什麼?』

    趙弘潤有些看不懂了。

    結果沒過兩日,趙弘潤就得知了原因,戶牖侯世子孫嘉之所以在解縣小住的兩日,是在等他一個同伴,一個立場陣營上的同伴,中陽劉氏的嫡子『劉病已』。『注:病已(yì),即病癒的意思,古時極其氾濫的好寓意名字。』

    中陽劉氏,那是襄王趙弘璟的母族。

    於是,整件事就愈發明朗了。

    十月二十七日,戶牖侯世子孫嘉與中陽劉氏的嫡子劉病已,兩隊車馬並作一隊,浩浩蕩蕩地來到了汾陰。

    沿途在經過一大片雜草叢生的農田時,戶牖侯世子孫嘉撩起馬車的簾子,皺著眉頭說道:“窮鄉僻壤,要不是慶王殿下囑託,我真不想來這種地方……劉兄以為呢?”

    聽聞此言,與孫嘉合坐一輛馬車的劉病已用手絹捂著嘴咳嗽了一陣,隨即這才氣喘吁吁地說道:“賢兄此言差矣……汾陰雖破敗,只因……咳咳,只因去歲遭遇兵禍,非……咳咳……”

    回頭瞅著劉病已咳地面色漲紅,孫嘉不動聲色地挪開了一些距離,心下暗暗嘀咕。

    要不是襄王弘璟目前支持慶王弘信,因此慶王弘信叮囑孫嘉恭謹對待中陽劉氏的人,否則,孫嘉真心不想與劉病已這種病鬼呆在同一輛馬車。

    也難怪,畢竟每次看到劉病已咳嗽,孫嘉都隱隱感覺自己的喉嚨也有些發癢,又感覺好似貓爪撓心,極其難受。

    半響後,車隊在汾陰城門停了下來。

    見此,孫嘉斥問馬夫道:“為何停車?”

    馬夫畏懼地說道:“回稟公子,前方有汾陰衛士,攔下了車隊。”

    “汾陰衛士?”

    孫嘉撩起車簾,將腦袋伸了出去瞅了兩眼前方,果然瞧見在前面開道的數十名家僕,正在與一群衣甲齊備的士卒理論。

    『汾陰的城衛小卒,居然敢攔下我的車隊?』

    孫嘉見此面色有些不悅,正要開口呵斥,忽然心中一驚:這些汾陰的城衛小卒,衣甲武器也過於齊全、整齊了吧?

    『這是趙潤的鄢陵軍!』

    看了一眼城頭的軍旗,孫嘉恍然大悟,隨即也不敢隨意呵斥了。

    畢竟,汾陰的城衛卒他孫嘉不放在眼裡,可鄢陵軍,孫嘉多少還是有些畏懼的,一來是鄢陵軍有整整五萬編制,並且,它是肅王趙弘潤麾下的軍隊,是此番魏韓兩國戰役中的有功之士。

    『不過,前面在吵什麼呢?』

    孫嘉疑惑地望向前方,但是由於相隔較遠,他聽不清他車隊裡的僕從在與鄢陵軍的士卒爭吵什麼。

    就在這時,一名家僕急匆匆地來到了孫嘉的馬車旁,低聲說道:“公子,那些兵士要求我等交出手中兵器,方可入城。”

    “什麼?”

    孫嘉皺了皺眉,面容有些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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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7章:城門口的爭執

    就在孫嘉皺眉的時候,在車隊前面,孫氏的僕衛與鄢陵軍的士卒們仍在爭吵。

    期間,一名護衛怒聲說道:“爾等可知我家公子是何許人也?”

    然而,那名守城門的千人將卻很淡定,淡淡說道:“肅王殿下已下令,由我鄢陵軍暫執城防與巡防,縣內軍民,暫時皆受我鄢陵軍節制……無論是誰,想要入城,就必須服從我鄢陵軍的管治,交出兵器。”

    “你!”那名護衛愈發憤怒,喝道:“我家公子,可是戶牖侯世子!”

    聽聞此言,那名鄢陵軍千人將歪著腦袋看了一眼僕從,其輕蔑好笑的眼神仿佛在說:那又怎樣?

    見到對方這幅表情,那名護衛氣地拳頭緊握,竟朝著那名千人將一拳揮了過去。

    只可惜,那名千人將反應相當快,握住沖自己而來的拳頭一扭,直接那名護衛的手臂扭到了其身背後。

    見此,其餘的護衛們大驚,紛紛拔劍,可附近的鄢陵軍士卒們動作更快。

    而此時,那名千人將把腦袋伸到那名護衛的肩膀處,壓低聲音威脅那名被他制服的護衛道:“小子,別惹事。按照軍紀,你率先挑釁我,倘若傷到我分毫,我可以拔劍殺你的。……勿謂言之不預!”

    說著,那名千人將一把將那名護衛推開了。

    活動著有些酸痛的手臂,那名護衛驚疑不定地看著那名千人將,既憤怒又畏懼地問道:“你……你是何人?”

    “小小將官而已,千人將貢嬰。”那名千人將淡淡說道。

    聽聞此言,附近的鄢陵軍士卒們忍俊不禁般笑了起來,讓一干孫嘉的護衛們感覺莫名其妙。

    也是,這些戶牖侯世子孫嘉的護衛們哪裡曉得,千人將貢嬰、貢孚二人在鄢陵軍的地位,相當於商水軍的冉滕、張鳴、項離,那是將官級別中出類拔萃的猛夫,先登銳士。『注:先登銳士,形容第一個攻上敵城的猛士。』

    甚至於,貢嬰也是肅王軍中為數不多的,第一批得到了那柄刻有『斥候』字樣短刃的人——曾經,某位肅王殿下說過一句話,『合格的斥候應當像特種兵一樣強大』,雖然肅王軍的士卒們不能理解『特種兵』是什麼意思,但這並不妨礙『斥候』稱為肅王軍中最全面、最精銳步卒的代名詞。

    因此,獲得『斥候短刃』,成為『榮譽斥候』,已成為肅王軍步卒們的最高精神榮耀。

    因為這柄小小的精緻短劍,象徵著精英中的精英、銳士中的銳士。

    但遺憾的是,獲得這柄短劍的條件極其苛刻,甚至於肅王軍中某些殺敵過百的猛卒,都未能獲得這無上的榮耀。

    可能別的軍隊,多虛榮而少實利,什麼精銳啊、精英啊,隨便叫,但軍餉賞賜卻不見提升。但肅王軍則恰恰相反,在這支軍隊,殺死幾名敵軍的獎賞非常優厚,因此只要幾仗下來,哪怕是級別最低的士卒,也能撈到田地屋舍的獎賞。

    可是你想要這柄『榮譽斥候』的短刃,那就對不住了,參戰五年、手刃百名以上敵卒的老卒,有九成九都得不到這柄小小的短刃,以至於不知有多少肅王軍的士卒唉聲歎息:想弄一把榮譽斥候的短劍當傳家寶,太難了。

    反過來說,一旦有人得到這柄榮譽斥候的短刃,那麼,此人的地位立馬提升,哪怕此人的才能不適合作為將領,才一樣會得到全軍將士的尊敬。

    比如貢嬰,雖然仍然只是千人將,但憑著那柄榮譽斥候的短刃,他在兩千人將、三千人將的圈子裡也能混得開,閑的時候,時常被將軍們拉去喝酒。

    因為在那些將軍們看來,貢嬰日後升值是明擺著的——之所以貢嬰還在千人將這個級別,只是因為鄢陵軍目前不能欠缺這位衝鋒陷陣、身先士卒的先登猛士,而一旦有了合適的人選,貢嬰肯定要升值的。

    當然,倘若貢嬰的性格與才能不適合作為坐鎮中軍、指揮作戰的將軍,那就另當別論。

    正因為這樣,對於那名護衛口中所提的『戶牖侯世子』,貢嬰全然沒當回事,既然肅王殿下下了命令,那就按照命令列事。

    而與此同時,在汾陰城東城門的城門樓上,鄢陵軍副將晏墨正站在牆垛邊,環抱雙臂,皺著眉頭俯視著城下的那支隊伍。

    晏墨當然知道那支隊伍的主人乃是戶牖侯世子孫嘉以及中陽劉氏的嫡子劉病已,他在幾天前,就已經從趙弘潤的口中得知了這件事。

    但是即便如此,晏墨依舊沒有阻止貢嬰的意思,甚至於,他更希望貢嬰能夠挑起對方的怒火,以便於他伺機出場,狠狠挫一挫對方的氣焰,完成某位肅王殿下的吩咐:合情合理地給對方一個下馬威。

    不過遺憾的是,城下那些戶牖侯世子孫嘉的護衛,似乎是被貢嬰給震懾住了,這讓晏墨感覺有些發愁。

    『這怎麼辦呢?』

    一邊暗自嘀咕,晏墨一邊打量著城底下那支隊伍。

    兩輛馬車,百余名護衛僕從,何等張揚的隊伍。

    更讓晏墨感覺不爽的是,這支隊伍中,除拉馬車的馬匹外,居然還有三十幾匹從毛色看來不錯的良馬。

    要知道在肅王軍中,除游馬軍外,基本上只有千人將級別以上的將官才配備戰馬,而城底下那些騎士,只不過是地方士族的僕衛,居然騎著堪比軍馬的良馬,這讓晏墨感覺有些不舒服——如此優質的良馬,不用於軍隊,居然給貴族的家僕代步,豈有此理!

    不過晏墨是楚人出身,自然能理解權貴階級的特權,相比之下,魏國的貴族還算好的,楚國的貴族那才叫奢靡。

    『楚國啊……也不曉得怎樣了。』

    晏墨抬著頭望著天空,神遊天外。

    而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城底下傳來一聲暴喝:“你這廝方才說什麼?!”

    『唔?』

    晏墨微微一愣,低頭往城下瞧去,這才看到方才還一臉淡然的貢嬰,此時正一臉憤怒地揪著那位護衛的其中一人,而在旁的鄢陵軍士卒們,亦滿臉憤怒。

    原來,當孫嘉得知想要進城必須交出兵器之後,雖心中不悅,但在劉病已的勸說他,還是同意了。

    沒想到,交出了兵刃的那一干護衛中,有人心中不滿,在入城的時候小聲嘀咕了一句,大概是『楚狗』之類辱駡人的話,沒想到被一名鄢陵軍士卒聽到,因而闖了禍事。

    這不,那名護衛正被貢嬰與另外幾名鄢陵軍士卒暴揍,正應了那句話,禍從口中。

    其餘的護衛們有心幫他們的同伴,卻被一隊鄢陵軍士卒虎視眈眈地盯著,只得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

    『似乎是有機會完成肅王殿下的吩咐了?』

    晏墨饒有興致地瞧著城下,因為他看到城下那支隊伍中,在一輛馬車上,有一名衣袍鮮豔的年輕人一臉怒不可遏地下了車。

    是的,晏墨所瞧見的那位衣袍鮮豔的年輕人,即是戶牖侯世子孫嘉。

    其實他也搞不懂究竟發生了什麼,明明都準備進城了,也不曉得那些鄢陵軍士卒怎麼想的,突然就揪著他其中一名護衛,將其按在地上暴揍。

    “那兵將,為何毆打本公子的護衛?”走上前幾步,孫嘉憤怒地質問貢嬰。

    聽聞此言,貢嬰瞥了一眼孫嘉,不亢不卑地回答道:“此人出言羞辱我等!”

    經過貢嬰簡單的解釋,孫嘉總算是聽明白了,但聽明白歸聽明白,他心中亦難免憋著一股火——我乃戶牖侯世子,我的僕從,只不過是小聲罵了你等一句,你等就揪住他拳腳相向?!

    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你等……”

    孫嘉剛想讓貢嬰將後者的將軍請來,就聽身後方傳來一陣急促的咳嗽聲。

    原來,是劉病已也下了車。

    “賢兄、賢兄,息怒,理……咳咳,理不在我等……”劉病已一邊咳嗽一邊勸說孫嘉,同時用眼神示意孫嘉往城上瞧。

    孫嘉下意識抬起頭,正好瞧見了環抱雙臂而立的晏墨。

    雖然孫嘉不認得晏墨,但從晏墨那身虎紋鎧甲上他亦能得出判斷:這是一位大將!

    一位鄢陵軍的大將,在城樓上淡然看著城下的爭執,絲毫沒有插手的跡象,這意味著什麼,已昭然若揭。

    “入城!”

    在權衡了利弊後,孫嘉憤怒地吼了一句,隨即怒氣匆匆地回到了馬車上。

    至於那個倒在地上已被揍成豬頭的護衛,他甚至沒有瞥了一眼。

    『呃?』

    看著一場風波煙消雲散,晏墨驚愕之餘,頗有些訕訕地撓了撓下巴。

    『無妄之災啊……那個小子不會是打算到肅王殿下面前告我吧?可我還什麼都沒來得及做啊……』

    晏墨頗有些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對於方才之事,他並不擔心。

    倘若在五年前,鄢陵軍的士卒們被一個土生土長的魏人這般辱駡,未見得敢動手教訓,但五年後,鄢陵軍已為魏國立下了汗馬功勞,縱使是魏天子都親口承認他們是『商水魏人』,這個時候有人還敢跳出來罵,那真可叫不知死活。

    因此,就算那個戶牖侯世子告到某位肅王殿下面前,晏墨亦不擔心。

    問題在於……

    『肅王殿下吩咐的事,沒辦成啊……』

    想了想,晏墨亦回到了城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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