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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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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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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24 00:30:57
第1078章:死間

   十一月二十八日,大清早,天尚且濛濛亮,大理寺少卿楊愈騎著馬火急火燎地趕到肅王府,猛拍府門上的銅環。

    片刻後,一名肅王府上的衛卒打開了府門,狐疑地打量著站在門外的楊愈。

    楊愈顧不得解釋,見府門打開後就想闖進去,結果卻被那名衛卒擋了回來。

    也難怪,畢竟肅王府上的衛卒,皆是浚水軍的退伍老卒,雖然上了些年紀,但力氣也不是像楊愈這種文官可以比擬的。

    見此,楊愈只好取出權杖,自表身份:“我乃大理寺少卿楊愈,有十萬火急之事欲求見肅王殿下,望府衛大哥通融。”

    那名衛卒狐疑地打量著楊愈,雖然見楊愈一身官服不似作偽,但心中還是有些懷疑,遂叫來一名被他喚作小黃的老衛卒,說道:“小黃,這位楊大人乃大理寺少卿,欲求見殿下,你領著他去後院,聽諸位宗衛大人定奪。”

    “好。”老衛卒點點頭,遂領著楊愈繞過前院,來到後院。

    正巧,在路過後院庭院的時候,宗衛穆青與呂牧正在院子裡戲耍,彼此切磋拳腳。

    見此,楊愈顧不得那名老衛卒引薦,便自行走了上前:“兩位,兩位。”

    穆青與呂牧停了下來,驚訝地看著楊愈,他們當然認得這位大理寺少卿,遂笑著走上前來打招呼:“少卿大人,你怎麼來了?”

    然而,楊愈卻顧不得與呂牧、穆青兩名宗衛攀談,急切說道:“兩位宗衛大人,我要見肅王殿下,十萬火急的事。”

    呂牧與穆青愣了愣,揮揮手遣退那名老衛卒,隨即前者疑惑問道:“發生了何事?”

    楊愈轉過頭瞧著那名老衛卒走遠,這才壓低聲音對呂牧與穆青二人說道:“酆貫死了!”

    呂牧愣了愣,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可穆青卻反應過來,皺著眉頭問道:“苑陵侯酆叔府上的家令酆貫?”

    “是!”楊愈點了點頭,一臉懊惱地說道。

    呂牧與穆青對視一眼,當即帶著楊愈來到北苑。

    雖然北苑住著好些位女主人,但作為趙弘潤最信任的宗衛,呂牧與穆青二人當然清楚昨夜自家殿下睡在哪個小苑裡——在蘇姑娘那處。

    “誰?”

    可能是敲門的響動驚動了睡在一樓的宗衛長衛驕,片刻之後,衛驕提著刀小心翼翼地將閣樓的門戶開啟了些許,待瞧見門外居然是呂牧與穆青二人後,衛驕打開了門,沒好氣地說道:“大清早的,你們兩個吃飽了撐著?……殿下的脾氣你們又不是不知,若是吵醒了殿下,你們兩個……”

    剛說到這,衛驕就看到了站在呂牧與穆青二人身後的大理寺少卿楊愈,不禁愣了一下。

    他當然也認得楊愈。

    “少卿大人?”衛驕一臉吃驚。

    見此,楊愈雖將『苑陵侯家令酆貫死於大理寺監牢內』的這件事對衛驕簡單解釋了一下,只聽得衛驕面色凝重,當即點頭說道:“少卿大人請入閣樓稍歇,衛某即刻去啟稟殿下。”

    說完,衛驕就轉身噔噔噔跑上了二樓。

    片刻之後,從二樓就傳來了趙弘潤的罵聲:“衛驕,你吃飽了撐……”

    隨即,罵聲戛然而止。

    “殿下得知此事了。”穆青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隨即對楊愈說道:“楊少卿,待會若是殿下冒犯了少卿大人,請少卿大人多多包涵,我家殿下……唔,早上被叫醒時十有八九脾氣不大好。”

    楊愈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果然,不多大會工夫,就見趙弘潤一臉陰沉地走下了閣樓,待看到楊愈時,語氣不悅地說道:“那酆貫死了?怎麼回事?”

    因為穆青事先已打過招呼,楊愈也不在意,拱拱手解釋道:“肅王殿下請息怒,具體的,下官也不知怎麼回事。那酆貫昨日還好端端的,可今早獄卒再去看時,就見此人已死於牢中,而且牢內牆壁之上還有……哎,下官說不清楚,老卿正大人命我即刻來請肅王殿下,相信到了那裡,殿下就清楚了。”

    趙弘潤皺了皺眉,稍一遲疑,便吩咐道:“備馬。”

    約一炷香工夫後,趙弘潤帶著宗衛衛驕、呂牧、穆青三人,與大理寺少卿楊愈各騎一匹快馬,在道上飛奔前往大理寺,引起路上行人的紛紛側目。

    好在此刻路上來往的行人較少,否則,相信會有不少人在心中咒駡趙弘潤——似這等在大樑城內肆意縱馬飛奔的錦服公子,十有八九是劣跡斑斑的官宦子弟。

    約一刻辰之後,趙弘潤主僕三人與楊愈來到了大理寺官署門外。

    此時在大理寺官署門外,站著一名器宇軒昂的官員,他在看到趙弘潤與少卿楊愈後,緊走幾步上前,拱手拜道:“斷丞沈歸,在此恭候肅王殿下大駕。”說罷,他對楊愈解釋道:“卿正大人命下官在此恭候。”

    “唔。”楊愈點了點頭,將馬韁遞給迎上前來的大理寺公吏。

    而此時,宗衛穆青瞅著斷丞沈歸,臉上露出幾許訝色:“是你?我認得你。”

    斷丞沈歸疑惑地看向穆青。

    見此,穆青笑著說道:“我叫穆青。……你忘了?當初我可是帶著五百名禁衛,闖到你大理寺上下搜尋的,當時不就與你見過一面麼?”

    斷丞沈歸仔細瞅著穆青,隨即笑著說道:“原來當時的『統領』,竟然是宗衛大人,失敬失敬。”

    穆青嘿嘿一笑,隨即,他好似想到了什麼,上下打量著斷丞沈歸說道:“老兄,不太行啊,五年前你就是斷丞了,如今怎麼還是斷丞啊?”

    “……”斷丞沈歸張了張嘴,頗有些哭笑不得。

    此時,趙弘潤瞪了一眼穆青,皺眉說道:“待會再敘舊,先進府。”

    聽聞此言,少卿楊愈代為指路道:“肅王殿下,這邊請。”

    說著,他領著趙弘潤進了府門。

    宗衛衛驕與呂牧瞥了一眼穆青,搖了搖頭,跟了上去。

    “我就是隨口一說嘛。”撓撓頭,穆青亦趕了上去。

    深深看著宗衛穆青離去的背影,斷丞沈歸不可察覺地皺了一下眉頭。

    隨即,他亦趕了上去。

    在楊愈的指引下,趙弘潤來到了大理寺的監牢。

    此時,原本光線昏暗的大理寺監牢,此刻已燈火通明,一排獄卒挎著刀,手持火把,整齊地站在監牢過道內,那凝重的氣氛,讓平日裡有膽量與獄卒鬥嘴耍貧的囚犯們,此刻亦不敢放肆,一個個擠在牢房的靠過道一側,張望著動靜。

    在諸獄卒與囚犯的注視下,趙弘潤揮著袖子,大步走向過道另外一側。

    期間,有一名囚犯笑著調侃道:“喲,誰家的小公子……”

    剛說到這,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趙弘潤瞥了他一眼,那銳利的眼神,竟唬地那名囚犯下意識地收聲閉嘴。

    片刻之後,待趙弘潤經過之後,監牢的囚犯們紛紛詢問個別與他們關係還算不錯的獄卒——畢竟某些獄卒,是他們私底下塞過銀子的。

    “大哥,大哥,方才那人是何許人啊?年紀輕輕威勢竟如此之強。”

    幾名獄卒瞧了一眼過道,見趙弘潤一行人已走遠,遂帶著幾分玩笑口吻,小聲說道:“孫大膽,你小子還真膽大包天,肅王殿下你也敢調侃?”

    “肅王?”

    “肅王趙潤?!”

    聽聞此言,監牢內響起一片刻意遏制的驚呼聲,而方才那個調侃過趙弘潤的囚犯,亦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也難怪,畢竟這些囚犯、凶徒、地痞無賴眼中,肅王趙潤可是一個狠人,三番兩次擊敗楚國,幹翻秦人與韓人,據說間接死在這位殿下將令之下的敵國軍卒,至今已有數十萬人。

    尤其是『魏秦三川戰役』,一場戰役使二十萬秦軍全軍覆沒。

    似這等殺伐果斷的皇子,縱使是亡命之徒亦心中戚戚然。

    這不,那個方才調侃了趙弘潤的囚徒,此刻立馬稱頌:“原來是肅王殿下,果然威武,不愧是我大魏的英雄豪傑!”

    話音未落,監牢響起一陣囚徒們的附和之聲。

    而此時,趙弘潤已在少卿楊愈的帶領下,來到了關押苑陵侯家令酆貫的那一間監牢內。

    在那間監牢的牢門外,大理寺卿正徐榮皺著眉頭,一臉憂心忡忡。

    “徐大人。”

    “肅王殿下。”

    在彼此打了一聲招呼後,大理寺卿正徐榮將趙弘潤引入監牢。

    此時,趙弘潤一眼就瞧見了靠著牆壁倚著的酆貫,問道:“死因為何?”

    大理寺徐榮捋了捋鬍鬚,皺著眉頭說道:“據仵作的初步判斷,應該是服毒而亡。”

    聽聞此言,趙弘潤不解地看向徐榮。

    因為在他看來,這明擺著就是酆貫感覺有愧于苑陵侯酆叔,只認為無顏面再見後者,因此在牢獄內服毒自盡,可為何大理寺卿正徐榮與少卿楊愈卻一臉的凝重。

    似乎是注意到了趙弘潤臉上的疑惑,徐榮輕歎一口氣,低聲說道:“殿下只要看到這個,就能明白本府為何讓楊少卿去請殿下了。”

    說著,他伸手從一名獄卒的手中接過火把,靠近牢內的一側牆壁。

    此時趙弘潤這才注意到,牆壁上隱約暗紅色的字跡,似乎是有人用血在牆壁上寫了字。

    “這是什麼?”趙弘潤疑惑問道。

    徐榮看了一眼酆貫的屍體,低聲說道:“這是酆貫在服毒自盡之前,用牙咬破手指寫下血書的服罪之文,在文中,他承認,是苑陵侯授意他監主自盜,買通一夥歹人,故意打砸苑陵侯一門的家業,做壞肅王殿下的名聲……”

    “啊?”趙弘潤聞言目瞪口呆。

    因為據當日在大樑府堂上的所見,他並不認為那件事是苑陵侯酆叔所為。

    可今日,酆貫這個苑陵侯府的家令卻在臨死前指認苑陵侯酆叔?

    這算什麼?

    難道是酆貫覺得苑陵侯不救他,懷恨在心,因此在臨死前坑後者一把?

    忽然,趙弘潤面色頓變。

    『不好!……他這不是在陷害苑陵侯,他這是在陷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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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9章:違和感

   在大理寺監牢中那關押苑陵侯府家令酆貫的監牢內,肅王趙弘潤舉著火把,微皺著眉頭,看著牆壁上血書——那是酆貫在服毒自盡前寫下的認罪書。

    『被擺了一道啊……』

    微微吐了口氣,趙弘潤心中暗道。

    而瞧著趙弘潤那不太好看的表情,大理寺卿正徐榮與少卿楊愈對視一眼,心中不禁湧起陣陣羞愧。

    依他倆的才智,怎麼可能看不穿這件事背後的陰謀——酆貫這份在臨死前的認罪血書,雖看似是在指認苑陵侯酆叔,可實際上,卻是在陷害眼前這位肅王殿下。

    而他們倆,一個是大理寺卿正,一個是大理寺少卿,此番非但使監犯死于獄中,更讓監犯在臨死前寫下混淆視聽、企圖誣陷肅王的血書,這是相當嚴重的瀆職。

    當然,也正因為這樣,徐榮與楊愈才會在第一時間通知肅王趙弘潤。

    “肅王殿下,您看這事……”

    半響後,見趙弘潤依舊一言不發,大理寺卿正徐榮面色尷尬地詢問道。

    趙弘潤看了一眼酆貫的屍體,隨即又看了一眼牆壁上的血書,問道:“徐大人,這酆貫……在這兩日可曾見過什麼人?”

    話音剛落,就見徐榮與楊愈背後轉出一個人,拱手抱拳回答道:“回稟肅王殿下,監犯這兩日只見過一撥探監之人,即苑陵侯的家僕。”

    『苑陵侯酆叔的家僕?』

    趙弘潤皺了皺眉,心下不覺有些咋舌。

    “你是何人?”趙弘潤問道。

    那人拱手回道:“末官乃大理寺獄丞金緒,拜見肅王殿下。”

    “哦。”趙弘潤隨口應了一聲,上下打量了這位大理寺獄丞幾眼。

    不得不說,『大理寺獄丞』這個官職,在趙弘潤頗有些刺耳。

    因為五年前他被吏部郎官羅文忠父子陷害的時候,就是『大理寺獄丞裴塏』假公濟私,派大理寺的公吏將他趙弘潤抓捕至大理寺官署內,企圖陷害他,只是當時羅文忠父子以及那個『大理寺獄丞裴塏』都沒想到,他趙弘潤竟然是堂堂皇子、王室貴胄。

    後來羅文忠因『會試考場舞弊案』一事被問罪充軍後,那個『大理寺獄丞裴塏』,意識到情況不妙,當夜就卷帶細軟逃出了大樑。

    當時趙弘潤手中並無多少人馬,見裴塏逃了,索性也就作罷了。

    畢竟嚴格來說,那一任的大理寺獄丞裴塏雖然是羅文忠的幫兇,但若非此人貪婪看中了他趙弘潤當時掛在脖子上的長命金鎖,發現了他堂堂皇子的身份,他趙弘潤很有可能無法安然無恙地離開大理寺。

    出於這一點,趙弘潤在找不到裴塏的情況下,索性也就仍由他去了。

    “肅王殿下?”

    見趙弘潤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大理寺獄丞金緒表情有些不自然。

    被此人喚了一聲,趙弘潤這才從回憶中回神過來,皺著眉頭看著酆貫的屍體。

    在他看來,這會兒苑陵侯酆叔派人前來探監酆貫,那多半就只有一個目的,即出於家醜不可外揚的目的,讓酆貫服毒自盡。

    也就是說,苑陵侯酆叔的確是有可能毒死酆貫的。

    『但牆壁上的血書又作何解釋呢?』

    趙弘潤皺眉瞧著牆上的血書不說話。

    不可否認,酆貫的這份認罪血書,看似是在陷害其主苑陵侯酆叔,實則對後者極為有利;相反,他趙弘潤卻要陷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麻煩當中。

    只是……

    這真的是苑陵侯酆叔想出來的死間之策?

    回想起當日在大樑府的堂上,當苑陵侯酆叔察覺到從小一起長大且相處了四十餘年的家令酆貫背叛了他,當時苑陵侯酆叔那強烈的失望與失落,趙弘潤皆看在眼裡。

    以當時那種狀態的苑陵侯酆叔,卻能在僅過一日後便平靜了情緒,並想出『死間』這種惡毒的計策?

    要知道在趙弘潤看來,這不亞于苑陵侯酆叔在他自己的傷口上又抹了一把鹽。

    正所謂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倘若日後與他趙弘潤相處四十餘年的宗衛有人背叛了他,他絕對不會在短短一日內就平靜心神,並設法毒死這名宗衛。他應該會更傾向於揭過此事,從此主僕二人割袍斷義,老死不相往來。

    畢竟那是四十餘年的交情。

    當然,也不是說苑陵侯酆叔就沒有毒死酆貫的可能。

    比如說,在苑陵侯酆叔仍在情緒化的時候,從旁有人教唆,使得苑陵侯酆叔心中的憤怒沖倒了四十餘年的感情,在沒有思考過多的情況下,派人將酆貫害死。

    這也是有可能的。

    至於何人教唆,回想起當日在大樑府的堂上,當得知趙弘潤與苑陵侯一案並無關聯時,似戶牖侯孫牟、曲梁侯司馬頌等人皆露出了失望或遺憾的表情,也就不言而喻了。

    但問題是,即便苑陵侯酆叔被人挑唆,要殺酆貫,他會傻到派自己的家僕麼?

    仔細想想,趙弘潤覺得這件事未免太招搖了——苑陵侯酆叔的家奴探監酆貫,然後酆貫就在牢中服毒自盡了,臨死前還潑了他趙弘潤一盆污水。

    苑陵侯酆叔好歹也是堪堪半百的人了,他會這樣做事?

    『……話說回來,這獄丞如何肯定前來探監酆叔的人,就肯定是苑陵侯酆叔的家僕呢?』

    趙弘潤又瞥了一眼大理寺獄丞金緒,忽然問道:“金獄丞,你如何肯定前來探監的人,必定是苑陵侯酆叔的家僕,而並非是其他人假冒呢?”

    “啊?這……”獄丞金緒聞言語塞,半響後這才惶恐不安地說道:“下、下官以為,應該不會有人來假冒身份前來探監吧?”

    “哼!”趙弘潤輕哼一聲,淡淡說道:“看來,你並不能肯定。……既然如此,你應該說,有『自稱苑陵侯府家僕的人前來探監』,而不可武斷地認為對方就是苑陵侯府的人,明白麼?”

    獄丞金緒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連忙說道:“是是,下官受教,請肅王殿下恕罪。”

    看著這一幕,在場絕大多數都有些納悶,畢竟看上去這位肅王殿下似乎是在針對獄丞金緒,可問題是,二人這是頭一回碰面呀。

    『不會是因為五年前那樁事吧?』

    大理寺卿正徐榮眨了眨眼睛,捋著鬍鬚站在一旁不說話。

    此時此刻,唯獨有兩個人皺了皺眉,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獄丞金緒,一個是大理寺少卿楊愈,還有一個則是大理寺斷丞沈歸。

    正所謂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就連提出了這一點的趙弘潤都沒有太過於在意,但是卻引起了大理寺少卿楊愈與斷丞沈歸的注意。

    就比如少卿楊愈,他就覺得,獄丞金緒方才那一番說辭,隱隱有混淆視聽的嫌疑。

    要知道,獄丞金緒是司刑府衙機構內的人,自然能明白證詞的重要性,『苑陵侯府的家僕』與『自稱苑陵侯府家僕的人』,這兩者的所代表的含義可是大相徑庭的。

    但儘管心中有些懷疑,但少卿楊愈還是並未在這個時候指出來,畢竟這也只是他武斷的判斷——萬一獄丞金緒只是相信了前來探監之人的身份呢?

    而此時,趙弘潤又問獄丞金緒道:“當日那撥前來探監的人,你可曾命人搜身?”

    “回稟肅王殿下,下官當時命人搜過身,並無夾帶毒藥。”獄丞金緒回答道。

    說完,他喚來兩名當時負責搜身的獄卒,這兩名獄卒也確認了獄丞金緒證詞。

    對此,趙弘潤只相信一半,畢竟據他所知,獄卒收受賄賂之事屢禁不止,有時候富家子弟犯了事被關到監牢,按理來說應該頓頓吃監牢內的粗茶淡飯,但正所謂錢能通神,只要銀子使足,那個富家子弟縱使在監牢內亦能大魚大肉,甚至於,給了銀子多了,連女人都能弄進來。

    因此,倘若那撥前來探監的人使足了銀子,獄丞金緒與這兩名獄卒未見得會仔細搜身,只不過今日被問起,這才一口咬死而已。

    或許也正是因為收受了賄賂的這個原因,獄丞金緒才會武斷地認為對方是苑陵侯府的家僕。

    “知道酆貫是被何物毒死麼?”趙弘潤又問道。

    聽聞此言,獄丞金緒恭敬回答道:“暫時只能判斷是服毒而亡,至於詳細的,需等仵作對監犯剖腹,驗證屍體腹內的毒物。”

    “唔。”趙弘潤點了點頭,說道:“先就這麼辦吧,有何消息,派遣聯繫本王。”

    說著,他轉身就要離開。

    見此,大理寺卿正徐榮連忙喊住趙弘潤,遲疑地問道:“肅王殿下,監犯寫于牆上的這份混淆視聽的認罪血書,如何處置為好?”

    聽聞此言,趙弘潤扭回頭又看了一眼牆壁上的那些血字,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鑒於這份血書對他極其不利,趙弘潤自然希望第一時間毀掉,可他反過來想想,這樣豈不是有掩耳盜鈴之嫌?

    想到這裡,趙弘潤正色說道:“此物乃重要的證物,貴署且小心保護。”

    說罷,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不對勁、不對勁……』

    在踏上回程路的途中,趙弘潤在心中思忖著整件事。

    他感覺,整件事看似合情合理,但隱隱透露著一種違和感。

    忽然,他在一間監牢的牢門外停下了腳步,若有所思地轉頭望向監牢內眾囚犯的當中一人,即方才調侃過他、且被獄卒稱呼為『孫大膽』的囚徒。

    “打開牢門,將此人帶出來。”

    指了指面色惶恐不安的孫大膽,趙弘潤沉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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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0章:違和感(二)

    “肅王殿下,饒命啊,小的當時不知是您吶,倘若知道是您,就算給小人十萬個膽子,小人亦不敢言語重創肅王殿下您啊。……似您這樣的英雄豪傑,可是我輩的憧憬吶。”

    片刻之後,在大理寺官署內的一間監獄內,諢名『孫大膽』且真名叫做『孫叞(yù)』那名囚徒,正舔著臉一臉諂媚地討好著趙弘潤。

    很難想像,似這等身高八尺的魁梧壯漢,居然也會似諂媚小人般拍馬奉承。

    “行了。”

    越聽越感覺肉麻的趙弘潤揮手打斷了孫叞的話,沉聲說道:“你調侃本王一句,本王還不至於殺害你。……不過,本王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聽聞此言,方才見趙弘潤一言不發,因而面色如喪考妣的孫叞,一下子精神抖擻,拍著胸口信誓旦旦地說道:“肅王殿下請問,小的知無不言。”

    趙弘潤點了點頭,隨即目視著孫叞問道:“兩日前,在距你所處監牢大概一百三十步的監牢內,押入一名監犯,你可知道?”

    孫叞眼眸中閃過幾絲恍然之色,說道:“可是苑陵侯府上的家令酆貫?也就是今遭死在監牢內的那個?”

    “你怎麼知道?”趙弘潤吃驚地問道。

    孫叞嘿嘿一笑,說道:“肅王殿下,您有所不知,監牢內,哪有什麼秘密可言?那酆貫被關押到那間監牢內沒過多久,小人就清楚此人的底細了。”

    “那你知道酆貫究竟死於何時麼?”趙弘潤問道。

    “這個……”孫叞摸著下巴想了想,回憶道:“應該是四更天的時候……那時我躺在牢裡,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抬頭一瞧,就瞧見『李老六』慌慌張張地跑出去……哦,李老六就是昨晚巡監的獄卒,這老小子忒不地道,明明揣了半隻雞一壺酒,就是不肯分我一些。”

    “說重點!”趙弘潤皺著眉頭打斷道。

    孫叞嚇了一跳,連忙說道:“四更天,對,四更天前後!”

    『四更天?也就是丑時……酆貫斃於丑時。』

    趙弘潤閉著眼睛思忖了片刻,算了算時辰。

    大理寺監牢的獄卒丑時發覺酆貫斃命於監牢內,即刻通知獄丞金緒,獄丞金緒又慌忙叫人稟告大理寺卿正徐榮與大理寺少卿楊愈,隨後徐榮看到牆壁上的血書,意識到事態嚴峻,卻又讓少卿楊愈立即前往肅王府通知他趙弘潤。

    這應該不會有錯。

    那麼,酆貫究竟死於何時呢?

    心中浮現起苑陵侯酆叔的身影,趙弘潤問孫叞道:“那些自稱苑陵侯府上家僕的人,幾時派人探監酆貫?”

    聽聞此言,孫叞苦笑著說道:“肅王殿下,俺是犯了事被關在監牢內的囚徒,又不是看管監牢的獄卒,這事小人哪知道啊?”

    趙弘潤聞言皺了皺眉,忽然,他心中微微一動:既然獄丞金緒方才下意識說出『苑陵侯府上的家僕』,而並非是『自稱苑陵侯府家僕的人』,這就說明,獄丞金緒與對方是打過照面的,甚至有可能收受了一些賄賂。

    想到這裡,趙弘潤問孫叞道:“孫叞,你回憶一下,這兩日裡,獄丞金緒可曾親自帶人探監。……倘若有,回憶一下那是什麼時候。”

    孫叞歪著腦袋回憶了半天,隨即搖了搖頭,說道:“小人……不記得金獄丞有親自帶人來探監……”

    『唔?』

    趙弘潤愣了愣,疑惑問道:“金獄丞不曾來過?”

    “不不不。”孫叞皺著眉頭回憶道:“金獄丞來過牢裡,但是,他並未領著誰來。”

    “他幾時來的?”趙弘潤問道。

    “唔……昨晚吧?”孫叞摸了摸下巴,不甚篤信地說道:“昨晚大概亥時前後,金獄丞來過一趟。”

    “為何而來?”

    “肅王殿下瞧您問的……這小人哪敢問啊?那可是獄丞。”

    “唔。”趙弘潤點了點頭,又問道:“他可曾去過酆貫的監牢?”

    “這個小人不清楚。”孫叞搖了搖頭說道:“不過,金獄丞往返於我那間監牢,前後應該有小半個時辰。”

    “……”趙弘潤雙眉頓時皺了起來,沉聲問道:“此後呢?他還做了什麼?”

    “然後也沒什麼,就是跟巡監的李老六那幾個傢伙邊吃酒便聊……”說著,孫叞舔了舔嘴唇,仿佛是被勾起了腹內的酒蟲。

    而聽聞此言,趙弘潤心中閃過一絲冷色,沉聲問道:“金緒,幾時走的?”

    “與以往一樣,大概子時前後吧。”孫叞不甚篤信地說道。

    “金緒臨走前可曾說過什麼?”

    孫叞想了想,說道:“也沒說什麼……哦,他說,監牢深處有幾盞油燈不太亮,可能是燈油快燒完了,叫李老六他們幾個吃完酒後去添點燈油。”

    “……”趙弘潤眯了眯眼睛。

    半響後,他忽然問孫叞道:“孫叞,你因何事被關押在此?”

    孫叞一愣,隨即面色怏怏地說道:“我就是……在市集與人毆鬥,不慎把一個人給……打到半死。”

    “什麼人?”趙弘潤問道。

    孫叞撓了撓頭,訕訕說道:“就是大樑這邊的……那幫本地同行……”

    趙弘潤聞言無語地搖了搖頭。

    僅憑孫叞的片言片語,他就已經猜到了孫叞的身份:遊俠。

    說得好聽是遊俠,說得難聽點就是靠在市集敲詐勒索混日子的地痞無賴。

    不難猜測,這孫叞是外來的遊俠,與大樑本地遊俠搶地盤,為了利益大打出手,導致將對方打得半死。

    對於這種影響治安的傢伙,大樑府向來是碰到一個抓一個。

    而之所以這個傢伙會在大理寺而不是大樑府,十有八九,這廝把對方給打死了,鬧出了人命。

    想到這裡,趙弘潤凝視著孫叞半響,輕笑說道:“鬧出了人命,居然還能收監在此,看來,你也挺有能耐的。”

    “不敢不敢。”孫叞訕訕說道:“小的就是還有一幫兄弟們,他們塞了一些銀子……”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看著孫叞那患得患失的表情,趙弘潤似笑非笑地說道:“果然,你與監牢內的那些獄卒關係還不錯……孫叞,本王有件事讓你去做,若做成了,本王推薦你為大樑西市的小市尉,或者讓你當個裡長。”

    “肅王請說。”孫叞當即嚴肅地說道。

    只見趙弘潤眯了眯眼睛,壓低聲音說道:“你回監牢後,替本王打聽清楚,當日是否有人探監過酆貫,若是有,對方究竟是誰,什麼模樣、什麼長相,我相信牢內那麼多獄卒與囚徒,應該能記得。”

    “肅王殿下放心,此事就包在小人身上。”

    孫叞信誓旦旦地拍著胸口,隨即又訕訕說道:“不過,殿下,這需要一些……”

    “些許錢銀沒有關係,不過,這錢不能交給你,而你,也不可透露出是本王叫你追查……你不是說你還有些弟兄麼?”說著,趙弘潤指了指呂牧,繼續說道:“告訴他你們的聯絡方式與聚集的地點,呂牧,你回頭叫高括是處理。”

    “明白。”呂牧點了點頭。

    隨後,在趙弘潤準備離開前,孫叞提出了要求,要求衛驕、呂牧、穆青三人朝著他的臉痛打幾拳,據他的解釋是,自己打跟別人揍的,在他們這些人以及獄卒眼裡,那是一眼就能分別出來的。

    這讓趙弘潤暗暗有些驚訝:這個孫叞,沒想到還是個心思縝密之人。

    離開大理寺後,趙弘潤一行人騎著馬回到了肅王府。

    在回到肅王府的書房後,宗衛長衛驕關上了書房的門,對趙弘潤說道:“殿下,按照那個孫叞所說的種種,那個叫做金緒的獄丞相當可疑啊。……搞不好,是他借職權之便,將毒藥帶給了酆貫。”

    “唔。”趙弘潤聞言點了點頭,隨即皺眉說道:“問題在於……倘若果真是此人作為,此人為何要這麼做?是收了誰的好處麼?衛驕,你派人想辦法去查一查這個金緒的底細。”

    “讓高括去辦吧,高括在城內三教九流這邊有些人脈。”

    “唔。”

    待等宗衛長衛驕離開之後,趙弘潤獨自一人坐在書房,腦中反復思考著這兩件事。

    在趙弘潤眼裡,無論是『酆貫誣陷肅王軍的書信』亦或是『酆貫臨死前誣陷他趙弘潤的那份血書』,仿佛都是為了讓苑陵侯酆叔等國內的大貴族與他趙弘潤的關係愈發惡化。

    只是,為何要這麼做呢?

    這個疑問,趙弘潤一連想了兩天,也想不出頭緒。

    兩日後,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二人登門拜訪。

    此後在書房裡,成陵王趙燊詢問趙弘潤道:“肅王殿下,苑陵侯府上家令酆貫自盡於監牢內,臨死前可是曾在牆上寫下一篇指認苑陵侯的血書?”

    趙弘潤聞言驚訝地問道:“你怎麼知道?”

    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聞言對視苦笑了一聲,說道:“此事在城內權貴間早已傳開了……殿下,酆貫的死與殿下您有關麼?”

    趙弘潤聞言皺了皺眉,不悅說道:“成陵王這話,難道是懷疑本王?”

    成陵王趙燊搖了搖頭,苦笑著說道:“我二人自然相信殿下的為人,但是……謠言勢大,都說肅王殿下你急切要借機打壓國內大貴族,故而出此下策。為此,濟陽王趙倬、中陽王趙喧、洧川侯劉瑁、李原侯王曦、上樑侯趙安定,紛紛拒絕了我與安平侯的拉攏,他們說,除非殿下當眾起誓日後絕不削弱大貴族權勢,否則,不敢投奔。”

    “……”

    趙弘潤張了張嘴,半響無言。

    其實在看到那份血書時,他就已經猜到可能會發生這種情況。

    沒想到,最終還是發生了。

    『這就是苑陵侯等人的目的?』

    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

    其實事到如今,這件事已合情合理,但趙弘潤直覺認為,苑陵侯酆叔那些人,這回可能是被人當槍使了。

    背後主謀,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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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25 07:48:39
第1081章:事件背後

   待等到十二月初,這則對趙弘潤頗為不利的謠言,愈演愈烈,至少在大樑城內,已到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步。

    城內各處,時而出現如下的對話:

    “哎,你們聽說了麼?苑陵侯的家令死了。”

    “聽說了,聽說那個家令是奉命苑陵侯的命令,監守自盜,勾結外賊摧了主人家的鋪子,借此想誣陷肅王殿下……”

    “什麼啊,你聽到的這些,都已是過去的事了。……我告訴你們啊,那個苑陵侯家令在臨死前,他用血在監牢內的牆壁上寫了一份認罪的血書,供認了其主苑陵侯授意他監守自盜誣陷肅王殿下的種種……而稀奇的是,苑陵侯竭力否認是他授意,認為那份血書,是肅王殿下偽造……”

    “肅王殿下偽造那份血書做什麼?”

    “你還不懂?肅王殿下,早就看國內那幫大貴族不順眼了……你們不知道吧,其實肅王殿下早就已經收集了許多大貴族的罪證,就等著逮到機會將其一網打盡……”

    “誒?這……舉國權貴?這可牽連甚廣啊……”

    “可不是說嘛。……不過我是支持肅王殿下這麼做的,國內那群貴族老爺……嘿!”

    “哎,肅王殿下太心急了……”

    謠言傳到最後,仿佛已變成了錚錚的事實,甚至於,在這個謠言的基礎上又再次延伸出諸多版本的謠言,比如說,『肅王已說服朝廷要嚴懲土地兼併事例』、或『朝廷即將取締國內三成以上地方貴族』。

    這些謠言的傳開,使得朝廷與肅王趙弘潤在民間的威望頓時高漲,但在國內貴族間的公信度卻急速衰減。

    甚至於到後來,地方貴族已出現了明顯的抱團行為。

    最直接的體現是,各地方貴族開始排斥『肅氏商會』,暗中打擊加盟『肅氏商會』的貴族的產業,故意製造混亂,影響『肅氏商會』在地方店鋪的正常運作。

    而與朝廷有所合作的貴族與貴族商人勢力,亦陸續開始陽奉陰違,雖然不至於公然與朝廷作對,已卻出現了故意延誤運貨日期、故意囤積糧食不向市集發放等行為。

    這一樁樁事情的發生,使得各地方縣令紛紛上奏郡治,再由郡治上表朝廷。

    當然,這些地方的變故,此時的趙弘潤並未得知,仍然在禁足懲戒期限內的他,正呆在他肅王府的書房裡,思忖著『苑陵侯府家令酆貫之死』的幕後主謀。

    不得不說,關於這個幕後主謀,近幾日來趙弘潤懷疑這、懷疑那,陸陸續續找出了好些名疑似幕後主謀的人。

    他頭一個想到的,自然是慶王弘信,但這個念頭僅僅只是在他腦中一轉,就被他否決了。

    原因很簡單,因為當時在慶王府的那場筵席上,趙弘潤拉攏成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等人,卻將苑陵侯酆叔等人推到準備打壓的對立面。

    在這種情況下,苑陵侯酆叔等人只有一條出路,那就是堅定地站在慶王弘信那邊。

    換而言之,慶王弘信根本不需要用這種伎倆在取得苑陵侯酆叔等人的支持,這種伎倆對這位慶王而言,只是畫蛇添足,甚至於,一旦事蹟敗露,很有可能使本來就是局勢不妙的慶王弘信變成眾矢之的。

    第二個懷疑的對象,是襄王弘璟。

    對於這位三皇兄,說實話趙弘潤不是很看得透。

    但是仔細想想,趙弘潤並不認為這位三皇兄有這麼做的動機。

    要知道,襄王弘璟與他趙弘潤並沒有本質上的利害衝突,並且以這位三皇兄的性格,也不可能會為了慶王弘信而這般不顧一切——陷害了他趙弘潤,增強了國內貴族對慶王弘信的支持,趙弘璟能從中得到什麼?

    冒著天大的風險,就是為了給慶王弘信做嫁衣,全心全意將後者送上魏國君王的寶座?

    襄王弘璟高尚到這種地步?

    根本不切實際!

    倘若襄王弘璟果真有這種覺悟的話,當初雍王弘譽與他關係也不錯,他沒必要棄雍王而投慶王。

    至於雍王,也不可能。

    要知道,在『河東四令』這件事上,雍王弘譽可是堅定地拒絕了國內貴族的要求,這才使得那些貴族改投慶王。

    這足以證明,雍王弘譽並不希望與趙弘潤鬧僵。

    既然如此,雍王弘譽就更不會做出陷害趙弘潤的事,畢竟酆貫這件事,性質可要比『河東四令』那樁事惡劣地多。

    而在排除了慶王弘信、襄王弘璟、雍王弘譽這三位元王兄的情況下,趙弘潤也曾一度懷疑原東宮太子趙弘禮。

    不過仔細想了想,趙弘潤再次否決了自己的猜測。

    原因很簡單,因為長皇子趙弘禮目前就只保留了駱瑸一位心腹幕僚,而駱瑸是光明磊落的君子,他的計策一向是王道陽謀,似這種陰謀詭計,不是駱瑸的風格。

    『那麼,會是誰呢?』

    趙弘潤皺著眉頭想了很久,陸陸續續又排除了許多有嫌疑的人。

    『上將軍府府正晁立棟?不對,這廝蠢的很,哪能想得出如此高明的死間計。……老東西趙泰汝?不對,這個老東西老奸巨猾,他懂得「規矩」,不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對付我……』

    想來想去,趙弘潤還是想不出一個結果。

    而就在趙弘潤心煩意亂之際,宗衛呂牧邁步走入了書房,抱拳稟道:“殿下,拱衛司的人了。”

    “拱衛司?”趙弘潤愣了一下,著實感覺有些意外。

    因為,『拱衛司』全稱是『垂拱殿禦庭衛司署』,是魏天子近兩年秘密組建的衛署,雖掛名在內侍監名下,但整個魏國能調動這支衛士的就只有兩個人——除魏天子外,就只有魏天子的心腹大太監童憲。

    從某種意義上說,魏天子對拱衛司的信任,還要在內侍監之上。

    “請!”趙弘潤點頭說道。

    呂牧抱拳而退,片刻後,領著一位甲胄光鮮的男人走了進來。

    趙弘潤認得此人,此人是『垂拱殿禦庭衛右指揮使童信』,同時也是大太監童憲的堂侄。

    若用一句話來形容童信,那就是——此人乃天家鷹犬。

    “童統領,童統領拜訪本王,這還真是頭一遭。”

    趙弘潤笑著與童信打了聲招呼。

    “肅王殿下。”童信滿臉笑容地走上前來,拱手抱拳,隨即在看了一眼屋內,見屋內只有宗衛長衛驕後,遂突然嚴肅了表情,壓低聲音說道:“殿下,陛下有請,召殿下即刻前往甘露殿。”

    “……”

    趙弘潤微微點了點頭。

    其實對此他早有預料——酆貫的死鬧地沸沸揚揚,他不相信他父皇沒聽說此事。

    相反,趙弘潤對於他父皇今日才派人來召見他感到納悶,他原以為會更早的。

    帶上宗衛衛驕與呂牧二人,趙弘潤跟著童信出了府邸,登上了府邸外童信來時的那輛馬車。

    大約小半個時辰後,馬車行駛至皇宮。

    此時,就能凸顯出拱衛司在皇宮內的地位——當趙弘潤與宗衛衛驕呂牧以及童信等幾名禦衛下了馬車後,那些守衛宮門的禁衛絲毫沒有搜查童信等人的意思,直接給予放行。

    沿著皇宮內的道路,趙弘潤一行三人在童信等人的指引下來到了甘露殿。

    趙弘潤此時才發現,甘露殿外的禁衛、郎衛,一個也瞧不見,到處都是拱衛司的禦衛。

    而此時值守在甘露殿的也是熟人,正是『垂拱殿禦庭衛左指揮使燕順』。

    『怎麼回事?』

    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他感覺甘露殿的氣氛有些凝重。

    就在趙弘潤暗自納悶之際,燕順邁步走上前來,拱手抱拳,低聲說道:“肅王殿下,陛下正在殿內等候殿下。”

    趙弘潤點了點頭,揣著諸般猜測邁步走入甘露殿,在燕順的指引下,趙弘潤來到了偏殿,看到了正在偏殿內的魏天子。

    只見魏天子正坐在椅子上,擦拭著一柄寒光凜冽的寶劍。

    可能是聽到了腳步聲,魏天子抬起頭來,瞧了一眼趙弘潤,淡淡說道:“弘潤,你大意了。”

    “……”趙弘潤愣了愣,在微微皺了皺眉後,說道:“是,兒臣疏忽了。”

    “疏忽?”魏天子輕笑一聲,端詳著手中的利劍,淡淡說道:“朕等了你數日,等你主動來向朕稟告,但你始終未曾前來,可見,你此刻仍然想不到,究竟是何人在背後搞鬼。”

    聽聞此言,趙弘潤不禁感到有些驚訝,因為他聽他父皇的語氣,似乎魏天子已猜到了『酆貫之死』幕後的主謀。

    “兒臣愚鈍,請父皇示下。”趙弘潤少有地用嚴肅的語氣說道,因為他清楚這件事的嚴重性,因此也沒心情與魏天子打諢玩笑。

    魏天子深深看了一眼面前那個最器重的兒子,擦拭著手中已一塵不染的利劍,沉聲說道:“苑陵侯家令之死,你猜不到背後的主謀,那是因為在你眼裡,那些人這麼做是為了陷害你。……但事實上並不然,在朕眼裡,那些人使酆貫離奇死於牢中,且臨死前留下漏洞百出的認罪血書,是為了攪渾局勢,讓國內的那些貴族聯合起來仇視你,懷疑朝廷,挑撥離間欲我大魏內亂……那麼現在你告訴朕,這件事背後的主謀,究竟是哪一方人。”

    聽了魏天子的話,趙弘潤渾身一震,他終於醒悟,這些日子來那股強烈的違和感究竟是為什麼。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猜錯了——酆貫之死,不是沖著他來的,其真正目的,是為了攪和魏國內部不穩。

    而會這樣做、且在魏國國內有實力這樣做的人,或者確切點說是『勢力』,就只有一股。

    “蕭氏餘孽!”

    趙弘潤眯了眯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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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2章:事件背後(二)

   “你大意了,弘潤。”

    將手中的利劍放回劍鞘,遞給了躬身伺候在一旁的大太監童憲,魏天子站起身來,緩緩走向趙弘潤,口中沉聲說道:“多半你已猜到,在這件事上,苑陵侯酆叔等人是被人當槍使了,然而你並未想到,被當槍使的人還有一人,那就是……你。”

    說到最後一個字時,魏天子已走到了趙弘潤面前,伸手輕輕一點兒子的胸膛。

    “……”

    趙弘潤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畢竟在想通了整件事後,他無法反駁他父皇的話——要不是他一心想在這次重懲國內那些大貴族勢力,採取『拉攏一部分、打壓一部分』的策略,因此將苑陵侯酆叔等人堆到準備打壓的對立面,蕭氏餘孽又豈有機會從中挑撥?

    想到這裡,趙弘潤罕見地認錯道:“父皇教訓的是,是兒臣失察了。”

    見曾經頑劣的兒子如今竟這般誠懇地認錯,魏天子稍稍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幾許欣慰的笑容。

    在他眼裡,這個當年少不更事、性格惡劣的兒子,如今已真正成長為一位雙肩能夠承擔重任的男兒漢。

    “知道麼,弘潤,朝廷明年原本準備設法回收國內貴族手中那些兼併得來的土地,以『官田』的方式租給無地的平民耕種,但如今發生了這事,『官田』之策暫時也就只能束之高閣了。”魏天子輕聲說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愣了愣,隨即臉上愧疚之色更濃。

    而見此,魏天子笑著說道:“朕告訴你這事,並非要使你羞愧,而是要讓你明白,你的言行,已足以影響到我大魏的國策,甚至是國家的穩定。因此在每決定一件事時,要考慮地更加全面,更加周全,不可留下破綻。”

    “是,父皇。”趙弘潤點了點頭。

    可能是注意到兒子臉上的凝重之色,魏天子笑著說道:“不必如此神態,安撫苑陵侯等人,並不麻煩。……這樣,在『汾陰』東南,『蒲阪』東北,有一縣叫做『解』,將其併入『河東四令』,設第五令,交給苑陵侯那些人,彼得了實惠,知曉了朝廷的態度,自然會收手,如此可避免這些人被『餘孽』利用;而河東四令,依舊在你手中,于你的威望也無損……你意下如何?”

    趙弘潤看了一眼魏天子,心中有些意外,但更多的則是理所當然。

    看似眼前這位父皇三言兩語就妥善地解決了這件事,但仔細想想,他父皇當了二十年的君王,似這種政治推手,其早已爛熟於心。

    或許,他早不提出來,是想看看他的兒子會如何處理這件事。

    當然了,更有可能,是這位魏天子想看看能否在這件事上占到什麼便宜,比如說,在使朝廷占到實惠、在使皇權得到愈加穩固的情況下,順便再借機“教育”一下他口中的『我家虎兒』,這就是最完美的權謀。

    只不過,眼下種種跡象表明『蕭氏餘孽』按耐不住又跳出來了,魏天子就無暇磨礪兒子了——蕭氏餘孽,是魏天子如鯁在喉般的一根魚刺。

    “兒臣遵命。”趙弘潤面色怏怏地說道。

    畢竟,既然他父皇已決定將『解縣』交給苑陵侯那批人,這也就意味著,他趙弘潤短時間內是辦法打壓國內那幫大貴族了。

    再者,他也沒辦法阻止那些大貴族的勢力日後進駐河西。

    沒辦法,這就是政治妥協——魏天子為了平息目前的謠言,讓苑陵侯等人閉嘴,就得給予那些人一些好處。

    可能是注意到了趙弘潤眼中的不甘之色,魏天子諄諄誘導道:“弘潤,你還年輕,而朕,身體也還吃得消,有些事,不必操之過急。”說著,他見兒子面色依然有些難看,遂說道:“這樣吧,明年,禮部將再次舉行考舉,你就作為主監考官,替朝廷選拔人才。……這個擔子可是重的很啊。”

    “……”趙弘潤看了一眼魏天子。

    他其實心裡清楚,他父皇只是想轉移他的注意力而已。

    但最終,趙弘潤還是點點頭,應下了這件事。

    畢竟,此番有蕭氏餘孽在背後煽風點火,趙弘潤那意圖『削弱國內大貴族勢力』的政治抱負,明顯是無法施展了,只能日後再找機會。

    而與此同時,在怡王府地下密道的一間石砌房間內,怡王趙元俼正滿臉陰沉地盯著房間的入口處。

    不知過了多久,寂靜的密道內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腳步聲,隨即片刻之後,一個消瘦的人影走了進來,倚在石牆旁似笑非笑地看著趙元俼,口中笑道:“怡王殿下這麼急著召喚在下,所謂何事呀?”

    怡王趙元俼雙目眯了眯,冷冷說道:“蕭鸞,你終於肯來見本王了?哼!今日無論如何,你要給本王一個解釋。”

    聽聞此言,那被趙元俼叫做『蕭鸞』的消瘦男子戲虐地笑了笑,故作不知地說道:“怡王殿下今日冒險聯絡在下,就是為了興師問罪麼?……不知在下哪裡得罪了怡王殿下呢?”

    趙元俼面色陰沉地說道:“苑陵侯酆叔的家業遭到襲擊,其家令酆貫死於大理寺監牢之內,別告訴本王,這兩樁事與你毫無關係。”

    “哦……怡王殿下說的是那兩件事啊。”蕭鸞摸了摸下巴,仿佛這才想起來,點點頭說道:“沒錯,是我做的。……怡王殿下莫非與苑陵侯有舊?哎呀,我怎麼忘了呢,怡王殿下可是相交滿天下的……”

    “蕭鸞!”趙元俼滿臉慍怒,重重一拍座椅旁的桌案,怒聲說道:“你少給本王裝蒜!”

    聽聞此言,蕭鸞看了一眼趙元俼,旋即環抱著雙臂,似笑非笑地說道:“怡王殿下還真是將趙潤那個侄子當親兒子般……”

    “你為何要這麼做?”趙元俼冷冷說道:“本王警告過你……”

    “我知道、我知道,別礙事嘛,對吧?”蕭鸞笑著說道,而隨即,他臉上的笑容逐漸收了起來,看著趙元俼淡淡說道:“可是怡王殿下啊,蕭某等了年逾了……你那個英勇的侄子趙潤,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覆滅了秦國二十萬軍隊,又擊敗了韓國,迫使韓國簽署城下盟約,果真是英雄了得,而作為他的叔父,怡王殿下啊,您在這一年裡,又做了什麼呢?您什麼都沒做,我甚至有些懷疑,怡王殿下您是否是在敷衍我等……”

    “……”趙元俼聞言皺了皺眉,半響後解釋道:“本王這邊,有許多事要準備……至少,宗府已在本王掌控之中,包括宗衛羽林郎……”

    “呵。”蕭鸞笑著搖了搖頭,淡淡說道:“怡王殿下啊,我不想聽這點,我只想知道,怡王殿下您究竟幾時動手?”

    “你等不及了?”趙元俼譏諷道:“當初你等了十幾年,不見你催促,可如今才過一年,你就等不及了?”

    蕭鸞歪著腦袋看著趙元俼,表情古怪地說道:“前十幾年,可沒有一個叫『趙潤』的小崽子,打楚國楚國求和、打韓國韓國求和……三川、楚國、韓國、秦國,大魏周邊強鄰,居然皆被這小子率軍掃平,如今這小傢伙,擺出架勢要對付國內那些貴族,你還叫我等?等到幾時?等到這個國家內憂外患都被解決?啊?”

    聽了這話,趙元俼臉上浮現幾絲嘲諷般的輕笑:“因此你急了?”

    蕭鸞看了一眼趙元俼,平靜地說道:“怡王殿下,那趙潤是個小輩,我亦敬重他的才能,也不希望這個國家失去這等百年難得一見的豪傑,但是,他的存在正在逐步威脅到我方,『酆貫的死』,只是一個警告,倘若怡王殿下還沒有什麼行動,那麼,我會用我的方式,來解決當年的那場恩怨——相信,怡王殿下不會喜歡我的方式。”

    “你在威脅我?”怡王趙元俼眯了眯眼睛,語氣冰冷地質問道。

    蕭鸞聞言笑著搖了搖頭,淡淡說道:“我只是覺得,當年的恩怨,該是時候償還了。……若怡王殿下不動手,就由我來做。”

    “……”趙元俼深深看著蕭鸞。

    他很清楚,眼前的這個人,早已不再是他當年所熟悉的那個人了——這是一個瘋子,倘若以他的方式來解決當年的恩怨,或許整個魏國都將面臨巨大的災難,甚至有亡國之危。

    想到這裡,趙元俼語氣軟了些,似懇求般說道:“再給我……一些時間。”

    蕭鸞環抱著雙臂想了想,隨即抬手右手,豎起一根手指,說道:“一年!……明年年末之前,若是怡王殿下並未履行當年的承諾,使我『蕭氏』沉冤得雪,讓天下人得知趙偲的真面目,我就以我的方式,使姬趙氏償還當年的血債。……就一年,不能再多了!”

    趙元俼思忖了片刻,最終點了點頭:“好,就在明年,本王會設法使蕭氏沉冤得雪。”

    見此,蕭鸞臉上露出幾許笑容,拱手說道:“既然如此,蕭某就等著怡王殿下的好消息。”

    說罷,他轉身就要離去。

    “慢著。”見蕭鸞準備離開,趙元俼皺眉說道:“你叫那些……”

    仿佛是猜到了趙元俼的心思,蕭鸞擺了擺手,一邊走一邊說道:“我明白怡王殿下的意思,回頭我就會叫那些(放出謠言的)人就此打住。”

    聽著逐漸遠去的腳步聲,趙元俼坐在椅子上,雙手十指交叉。

    『明年,最後的期限……麼?』

    他閉著眼睛若有所思,仿佛腦海中在醞釀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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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25 07:49:11
第1083章:風波過後

    次日,垂拱殿下達通告,對『河東四(五)令』一事做了瞭解。

    在這則通告中,垂拱殿在肅王趙弘潤所提出建議的基礎上,首次確立了『汾陰』與『蒲阪』兩縣在日後『河西攻略』中的重要地位。

    其中,按照肅王趙弘潤那『軍政分離』的概念,原『尚縣縣令寇正』改為『汾陰令』,『臨洮君魏忌』領『汾陰將軍』之職;安陵趙氏子弟、趙文藺拜『蒲阪令』,又調碭山軍副將『聞封』為『蒲阪將軍』。

    除此之外,成陵王趙燊出任『皮氏令』,安平侯趙郯出任『皮氏尉』;平陰人『董幃』出任『北屈令』,梁郡人趙寵出任『北屈尉』;戶牖侯世子孫嘉出任『解縣令』,苑陵侯酆叔次子酆霸擔任『解縣尉』。

    名為『河東四令』,可實際上卻是五縣的這塊大蛋糕,就這樣被魏天子分了下去。

    得了好處後,慶王弘信與苑陵侯酆叔等貴族便如魏天子所猜測的那樣,不再針對『酆貫之死』死纏爛打,仿佛這件事全然沒有發生過那樣。

    對於,朝野的猜測是:可能是以苑陵侯酆叔為首的國內貴族勢力與肅王趙弘潤的勢力在這件事上產生了強烈的衝突,引起了魏天子的關注,這才使得魏天子用和稀泥的方式出面干涉。

    對此,朝野並不意外。

    畢竟這雙方的勢力著實都不小,一方是以肅王趙弘潤為首,且又有成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等貴族支援;而另外一方則是以慶王趙弘信為首,有戶牖侯孫牟、苑陵侯酆叔、萬隆侯趙建、高陽侯姜丹、平城侯李陽、曲梁侯司馬頌、匡城侯季雁等諸多國內貴族鼎力支持。

    這兩股勢力若是對撕起來,可想而知會使魏國出現這樣的動盪。

    因此,魏天子出面干涉安撫雙方這是必然的。

    相比較此事,朝野更加關注『河東四令』,不,應該是『河東五令』的職構,畢竟『軍政分離』的概念在此時還是極為新穎的。

    因為在魏國國內,縣令是一縣的長官,縣尉是佐官,需聽從前者的命令;而在『河東四令』這邊,縣令主抓縣內,縣尉負責操練士卒,兩者屬於平級關係。

    對此,朝野議論紛紛,有的支持、有的反對。

    但不管怎樣,垂拱殿既然已下達了詔令,無論某些人支持或者反對,都不能影響這道政令。

    於是,有些人便著眼於分析『河東五令』的職權比重。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個縣當中,只有『汾陰』與『蒲阪』兩縣設『將軍』,其餘三縣皆『設尉』,這就不難猜測,日後的河西攻略甚至是河套攻略,必定是圍繞著『汾陰軍』與『蒲阪軍』這兩支軍隊的——看看這兩支軍隊的統帥就明白了,臨洮君魏忌與碭山軍副將聞封。

    前者是曾經統帥過十幾萬、二十幾萬軍隊的隴西魏氏名將,而後者,亦是『鴆虎』司馬安的副將,人稱『小鴆虎』的聞封。

    而從中亦隱隱透露出一種訊息:臨洮魏氏的家主,臨洮君魏忌,以及碭山軍,居然是傾向于肅王趙弘潤?

    儘管臨洮君魏忌與碭山軍對此均沒有表態,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肅王趙弘潤如此看重汾陰、蒲阪兩地,豈會讓不相干人的統領這兩支軍隊?

    不過對此,哪怕是此番徹底已與肅王黨撕破臉皮的苑陵侯酆叔等國內大貴族勢力,亦未曾表露反對意見——畢竟他們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東西。

    兵權?

    不不不,似苑陵侯酆叔等國內的大貴族,他們倒不至於為了兵權而與肅王趙弘潤為敵,對他們來說,日後的『解縣軍』,只不過是他們將手伸到河西的一個名目——有了這支軍隊護身,日後他們自然可以順利正常地搶掠河西羌胡的財富。

    什麼?

    與河西羌胡的軍隊打仗?

    這種事當然交給臨洮君魏忌與將軍聞封的汾陰軍與蒲阪軍咯,前者可是隴西名將,後者亦是國內的悍將。

    至於他們,他們只要跟在這兩位將軍身後,撿一撿戰場上的便宜即可。

    畢竟,河西羌胡擁有上百萬的牛群、羊群、馬匹,就算某位肅王殿下再看不慣他們,也無力將這所有的財富都收歸囊腫吧?哪怕他們只撈到其中十分之一,即十萬頭牲畜,這亦是一筆龐大的利潤。

    更何況,還有奴隸那方面的利潤。

    於是乎,在大樑上演了一幕頗不要臉的景象:前幾日還一個勁用輿論攻擊肅王趙弘潤的苑陵侯酆叔等國內貴族,在垂拱殿下達這份詔令後,突然就改了口風,將這件事全部歸錯于苑陵侯府上的家令酆貫,紛紛指認酆貫,將酆貫指認成是『勾結外賊、監守自盜的家賊』,『事蹟敗露後,又死不悔改』,不惜自盡於牢中,也要挑撥苑陵侯酆叔與肅王趙弘潤之間的關係,十惡不赦。

    在這種情況下,肅王趙弘潤固然成為『被小人誣陷的英雄』,而苑陵侯酆叔則搖身一變,塑造成了『受奸邪蒙蔽、但最終潘然醒悟、大義滅親』的形象。

    “厚顏無恥!”

    在趙弘潤於肅王府宴請成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高賢侯呂歆、呂潭侯公孫徹、留光侯趙康這五位支持他的國內大貴族時,趙弘潤忍不住罵道。

    而對此,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等人卻頗為淡定,畢竟有些事就是這樣,臉面有利益重要麼?

    說真格的,在整件事中,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等人紛紛感覺到不對勁,察覺到了蕭氏餘孽這股協力廠商勢力的存在,既然他倆能夠察覺到,苑陵侯等人就真的一點都察覺不到?

    怎麼可能!

    但事實是,在『酆貫』離奇死在大理寺監牢內之後,苑陵侯酆叔等人還是一致將矛頭對準肅王趙弘潤,宣揚肅王欲削弱國內大貴族權柄的輿論,直到垂拱殿下達那份詔書,這幫人又一個個“潘然醒悟”,認清肅王趙弘潤是“被誣陷”,同時也撇清了自己——真以為這幫人蠢?他們聰明得很!

    他們只不過是一直在等垂拱殿的回應罷了!

    可能是在趙弘潤猶面色不悅,成陵王趙燊笑著勸道:“殿下息怒,雖然結果不襯殿下心意,但終歸大致還是好的……”

    聽聞此言,安平侯趙郯等人紛紛附和。

    倒不是為了養寇自重——即留著苑陵侯酆叔等人,以提高他們這些人在某位肅王殿下心目中的地位,他們只是覺得,眼前這位肅王殿下想要削弱國內的大貴族勢力,這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

    他們倒不是擔心自己,畢竟在似金字塔般社會階級的世俗,這位肅王殿下不可能將階級金字塔頂端的大貴族勢力全部掃平,肯定是要留下一部分的,否則,這個國家就會垮下來。再加上這位肅王殿下向來言出必踐的性格,他們並不擔心所謂過河拆橋的事,他們是真心覺得,這位肅王殿下想要一口氣削弱國內大貴族,這實在是太危險了。

    別以為國內大貴族沒有兵權,就天真地認為他們對國家、對朝廷就沒有威脅,真要是被逼得急了,那絕對是魚死網破的局面——看看前一陣子,『肅氏商會』在地方上被打壓地多慘,損失有多麼嚴重?

    強龍難壓地頭蛇,這話不是隨便說說的。

    因為,他們建議這位肅王殿下『緩圖之』,就像這次,這位肅王殿下的策略就很成功,直接策反了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等人。這件事,成陵王趙燊等五位大貴族作為當事人最清楚不過:只要是這位殿下能包容他們,他們也不希望與這位肅王殿下為敵,要知道,如今的『肅王黨』也是非常強大的。

    至於他們是否支持這位肅王殿下日後削弱國內大貴族的權柄,在事不關己的情況下,他們普遍持『不支持、不反對』的態度,畢竟他們當初之所以抱團,也是為了生存,而如今既然攀上了肅王趙弘潤這根粗枝,自然就不需要再考慮所謂的生存了,除非跟他們家族存在聯姻或者深厚的交情,否則,他們哪有閒工夫去管別人的死活。

    之所以不支持,是因為他們很清楚,要是這位肅王殿下在這件事上過於心急、過於強硬,那勢必會引起整個國家的動盪,就像趙弘潤一直以來掛在嘴上的那樣:國家若動盪不安,他們這些貴族,又能好到哪裡去?

    因此在他們看來,削弱國內大貴族這件事嘛,每年挑個一兩個實在看不下去的,或者冥頑不靈執意與某位肅王殿下作對的殺雞儆猴,這就得了。

    除掉一支,扶持一個中小貴族上位,這樣緩緩圖之,就不至於會引起國家的動盪。

    而對於成陵王趙燊以及安平侯趙郯等人的勸說,趙弘潤不想聽也沒有辦法。

    畢竟在垂拱殿出面干涉、撫平雙方矛盾的情況下,倘若他趙弘潤還要執意去對付苑陵侯酆叔等人,那等同於是甩給他父皇一個響亮的耳光。

    在這種情況下,趙弘潤只能表示沉默,化心中的邪火為動力,畢竟接下來,他還有太多的事要忙碌。

    比如說,與工部合作,用水泥作為材料,在魏國境內鋪設道路網。

    不過話說回來,對於這次輿論風波如此輕易就被垂拱殿的一紙詔令壓下,趙弘潤還是感覺有些奇怪。

    要知道,前一陣子蕭氏餘孽在背後煽風點火,大樑府、刑部、內侍監、青鴉眾這四股勢力都沒能將其壓下來,然而,垂拱殿一紙詔令下達之後,所有的輿論竟一下子就倒向對他趙弘潤有利的一面。

    『為何蕭氏餘孽如此乾脆就甘休?』

    這一點,趙弘潤著實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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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4章:全國路網與軌道馬車

    雖然心底仍有些不甘心,但趙弘潤很想得通——既然暫時已沒有機會對付苑陵侯酆叔等大貴族,不如不去想這方面的煩心事,靜下心來做一點有意義的事。

    出於這個心思,趙弘潤在十二月初七這一日,派宗衛穆青將幾位朝臣請到了王府,畢竟他本人還在禁閉期限內,無法外出。

    而這些受到邀請的朝臣,有工部尚書孟隗、左侍郎謝弦、右侍郎鄧湛、虞造局局丞周培、營建司司郎徐炯等許多工部官員,除此之外,趙弘潤還邀請了兵鑄局的局丞李縉,冶造總署署長王甫,還有陳宕、程琳、荀歆、呂璵、顧和、鄭昭等冶造局的得力官員,以及冶造局中墨家工匠的鉅子徐弱。

    毫不誇張地說,要是這會兒突然冒出一股賊子殺死了邀請名單上的這些人,魏國的國內建設立馬停擺,因為這些人,肩負著魏國國內大小工程項目營建的重擔,是真正強大魏國國力的英才。

    也正是這個原因,就算是心高氣傲的兵鑄局局丞李縉,在來到筵席廳內,瞧見了在座的諸位賓客後,亦不覺有些拘束。

    也難怪,畢竟殿內這些官員,一半都是工部的高官,而另外一半則是冶造局的官員,而工部與冶造局,關係好得合穿一條褲子。

    只有他李縉與宋墨鉅子徐弱,相對顯得勢單力薄。

    可問題是,徐弱這位宋墨鉅子,如今可是冶造局的『顧問幹事』——這是肅王殿下任命的。

    若非李縉已決定堅定地向冶造局靠攏,向某位肅王殿下靠攏,否則,他在這裡真的有些坐不下去。

    倒不是因為立場的關係,問題在於這裡某些位官員,實際上拿捏著他兵鑄局的生死大權。

    比如冶造局,冶造局要是切斷給兵鑄局的鑄甲模具與鐵胚材料的供應,他兵鑄局拿什麼打造軍備鎧甲?難道還要回到當初用鐵錘鑄造鎧甲的年代?

    再比如工部營建司的司郎徐炯,這回他兵鑄局搬出大樑,在城外落戶,就得靠這位徐大人派人給他們建造工坊與地爐,要是這位徐大人心情不好,卡個兵鑄局一年半載的,兵鑄局就別想開工了。

    不過讓李縉暗自松了口氣的是,這些官員似乎都已明白了他此刻的立場,因此,在跟他打招呼的時候與以往更加熱情。

    甚至於,工部營建司的司郎徐炯還與李縉開了個玩笑:“李局丞,關於貴署在城外的工坊與地爐,那可是肅王殿下的授意,李局丞可別怪徐某啊。”

    “徐大人言重了。”李縉亦笑著說道。

    其實他早就猜到,工部營建司卡著他兵鑄局在城外工坊與地爐的事,這肯定是某位肅王殿下授意的,誰讓那位慶王殿下還未主動向這位肅王殿下服軟呢,所以呢,那位慶王殿下在兵鑄局的軍備訂單,暫時就別想了。

    “不知今日肅王殿下邀請我等所為何事,莫非是前一陣子慶王殿下設宴有關?”工部右侍郎鄧湛笑著打趣道。

    也對,當初慶王弘信出於拉攏國內大貴族、且對雍王弘譽示威為目的,廣宴賓客,搞不好這次肅王趙弘潤邀請工部、冶造局、兵鑄局,也是想示威一下,讓某些與那位肅王殿下不對付的人,看看他們肅王黨的勢力。

    不過聽了這話,工部尚書孟隗卻笑駡起來,其實他是知道今日這次宴席的目的的。

    就在諸官員其樂融融地談笑之際,趙弘潤身穿著一件輕便的錦服從內屋走了出來,拱拱手向殿內的諸官員打招呼:“諸位,請恕本王招待不周。”

    “殿下言重了。”

    “殿下這是說的哪裡話。”

    諸官員紛紛起身回禮。

    在招呼諸位官員入座之後,趙弘潤吩咐府上僕從酒菜,隨即端著酒盞笑著說道:“沒錯,本王今日宴請諸位,就是要氣氣那個趙五。……他請的那些人,都是些什麼?而本王敢保證,本王今日宴請的諸位,皆是我大魏的幕後功臣!”

    聽了這話,在場的官員不禁笑了起來,唯獨工部右侍郎鄧湛有些尷尬——沒想到他的玩笑被這位肅王殿下聽到了。

    在一番玩笑過後,趙弘潤終於道出了此次宴請在場諸位官員的目的:“本來,本王從河東返回大樑後,就要聚集諸位商議一件大事,不過,相信諸位也聽說了,最近這段日子,本王被一件麻煩事找上門了,好在這件事麻煩事終於解決了,因此,將諸位請到王府來,與諸位商議一件事關我大魏百年大計的事。”

    在趙弘潤說話的時候,在場諸官員皆認認真真地聽著,直到趙弘潤說完之後,工部尚書孟隗這才故意問道:“肅王殿下,不知是什麼事?”

    只見趙弘潤環視了一眼在場諸官員,正色說道:“本王決定,從明年開始,在我大魏鋪設全國路網,所有的道路,都用水泥鋪設。”

    “全國路網?”

    殿內響起一陣驚呼聲。

    其實在場有大部分官員心中多少有些猜測:這位肅王殿下此次召集,肯定是有什麼大的工程項目。

    只是他們沒想到,這位肅王殿下的野心居然如此之大,要在全國境內鋪設道路網,縱使是工部的官員們,都被嚇到了,而兵鑄局局丞李縉,此刻更是已經驚地瞪大了眼睛。

    此時,趙弘潤拍了拍手,吩咐道:“抬上來。”

    話音剛落,便有宗衛呂牧、高括等人扛著一大卷好似羊皮毯的東西來到了廳中,只見他們將那卷羊皮毯似的東西平鋪在殿中央,此時殿內諸官員這才驚訝地發現,那竟然是一副他們魏國的全國地圖。

    “此物,乃是冶造局繪製,諸位覺得如何?”趙弘潤端著酒盞站起身來,笑著問道。

    聽聞此言,在場諸官員嘖嘖稱讚,冶造局出品,必屬精品嘛。

    而此時,趙弘潤已甩掉了靴子,踩著地圖來到地圖上標注著大樑的那塊位置,同時口中說道:“大樑乃我大魏王都,因此,本王決定,將大樑作為全國路網的中樞。……明年,先動工鋪設四條主要官道,其一,『大樑到河東西部』,其二,『大樑到三川雒城』,其三,『大樑到河東東部』,其四,『大樑到商水』……這四條道路,暫時定為官道,緊急情況下作為兵道,另外……本王還打算在這四條官道旁建一個小玩意,王甫,將圖紙分發給諸位大人。”

    “是。”冶造總署署長王甫站起身來,從懷中取出一疊圖紙,分發給在座的諸位官員,就連兵鑄局局丞李縉亦得到了一份。

    “這是……”

    李縉皺眉瞅著圖紙,心下不禁有些納悶。

    因為在他看來,圖紙上只不過是繪製了一輛馬車而已。

    難道這位肅王殿下不認得馬車?

    李縉趕緊將心中這個可笑的猜想拋之腦後,畢竟他用眼角餘光瞥見,那些工部的官員們,此刻一個個都面色嚴肅地仔細看著那份圖紙。

    『難道我忽略了什麼?』

    李縉靜下心來,再次仔細觀察圖紙,他這才注意到,圖紙上所繪製的馬車,車輪下似乎鋪設著什麼東西。

    而此時,趙弘潤也開口說道:“此物乃『軌道馬車』,本王準備建在這四條新建管道旁,以水泥為基,鐵為軌道,待鋪設完成之後,此車可日行百里……”

    聽著趙弘潤的介紹,工部官員們暗暗咋舌——騎馬日行百里這不稀奇,但凡是騎兵老卒都能辦到,可馬車日行百里,這就有點嚇人了。

    這意味著,馬車馱運的速度,會比水運還要快。

    更關鍵的是,水運取決於河道,在沒有河流的地方,根本沒辦法採取水運,此時就要人力開挖河渠。

    路運則不同,路運的快慢取決於道路是否通暢與平整。

    相比較造路與挖河,那肯定是造路來得便利,更何況,如今工部與冶造局還掌握了水泥這等戰略級材料。

    “此物,冶造局已測試過?”工部左侍郎謝弦問道。

    他仍感覺眼前這位肅王殿下的說辭太過於誇張,日行百里的馬車?

    要是這玩意果真有這速度,還要水運做什麼?

    但是他仔細看了圖紙,卻感覺,此物的確大有作為,這是出於一名工部官員的判斷。

    片刻之後,工部諸官員紛紛認可了這份圖紙,甚至人認為,有了軌道馬車,他們工部可以放下挖河修渠的工程項目了,畢竟倘若這軌道馬車的運載能力果真如肅王殿下介紹的那樣,那水路就可以直接淘汰了嘛。

    不過對於這個論調,趙弘潤還是持反對意見,畢竟,軌道馬車是可以人為摧毀的,因此,需要在軌道旁設立驛站,派兵駐守;而水運所依靠的河渠,怎麼人為摧毀?

    因此,無論是道路網還是水路網,都是必須的,兩者兼顧,才能使魏國的道路呈現多元化,提高容錯率。

    在隨後的宴席中,在場的諸官員們顧不上吃喝,紛紛開始議論趙弘潤所提出的『鋪設全國路網』與『建在運載軌道』這兩樁事。

    在經過了激烈的討論後,諸官員皆認為這兩項工程大有作為。

    唯一的問題是,耗資太過於巨大,戶部不見得會批准——畢竟同時造四條兼顧軌道馬車的官道,這個工程量實在是太嚇人了。

    要知道,當初工部負責修一條大樑到河東山陽的兵道,可是到現在還未徹底竣工呢——雖然當初並沒有水泥這件利器。

    更要緊的是,戶部的背後,那可是襄王弘璟,而襄王弘璟,那可是與慶王弘信站邊的皇子,在肅王趙弘潤用兵鑄局故意刁難慶王弘信的眼下,襄王弘璟會輕易鬆口麼?

    不過對此,趙弘潤並不擔心。

    因為他本來就沒打算要讓戶部出資——只有他自行籌資,他才有話語權,除了朝廷以外,他想讓誰用就讓誰用,不想讓誰用就不讓誰用。

    『咱們走著瞧!』

    腦海中浮現起苑陵侯等人的身影,趙弘潤暗自冷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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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5章:年末

    轉眼到了十二月末,也就是俗稱的歲末,由朝廷一方的大樑府牽頭,大樑城內開始張燈結綵,準備同賀新年——即『洪德二十二年』的來臨。

    此時的魏人,尤其是大樑百姓,尚且不知『洪德二十二年』將會是魏國最艱難的一年,依舊沉浸在『洪德二十一年』的喜悅中。

    因為在這一年裡,他們魏人終於打敗了一直以來的北方強鄰——韓國,驅散了自『魏韓上黨慘敗』後就一直籠罩在心頭的烏雲。

    魏人終於可以挺直脊樑,哪怕是談到以往談虎色變般的韓國時,亦能壯起膽子,不被韓國那傳言的數十萬騎軍所嚇到。

    也正因為這樣,『第二次北疆戰役』,在這場擊敗了韓國的戰役中的功臣們,皆被魏人視為英雄——肅王趙潤、南梁王趙元佐、燕王趙疆、桓王趙宣、大將軍韶虎、南燕大將軍衛穆。

    縱使是在韓將太原守廉駁手中戰敗的將軍姜鄙,以及只是率領戰船船隊與韓國巨鹿守燕縐打了一場追逐水戰的臨洮君魏忌,亦被魏人視為英雄。

    魏人普遍認為,將軍姜鄙所率領的北三軍之所以在韓國太原郡晉陽縣遭到敗北,那是因為北三軍的武器裝備遠遠不如韓軍的原因,並非是將軍姜鄙的問題——當年第一次北疆戰役時,姜鄙將軍不就是在韓將靳黈手中連連取勝麼?

    對此,似趙弘潤等知情人士也就是一笑置之。

    畢竟北疆諸軍的將軍們是清楚的,將軍姜鄙,的確是被韓國的太原守廉駁打地有點慘,這不單單只是因為軍備差距的關係,最主要的還是在於主將——就連薑鄙都承認,韓將太原守廉駁就是一個怪物。

    沒辦法,薑鄙的用兵與戰術碰到太原守廉駁,簡直就是被克地死死的,無論是用兵還是主將單騎邀戰,薑鄙都不是廉駁的對手。

    當然,這些隱秘趙弘潤等人自然是不會透露的,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還會因此與薑鄙結怨,何必呢?

    於是北疆諸軍眾口一詞,給薑鄙以及北三軍保留了顏面,同時也給自己結了一個善緣。

    至於臨洮君魏忌,魏人則普遍認為,臨洮君魏忌在這場戰役中並無表現機會,那是因為這位君侯的身體原因——臨洮君魏忌曾假稱臥病辭了北三軍統帥之職,協助趙弘潤在三川郡覆滅了二十萬秦軍。

    因此魏人覺得,倘若這位君侯當時身體無恙,韓國的結局肯定是更加淒慘。

    這不,就連朝廷與肅王趙潤都認可這位君侯的才華,請這位君侯坐鎮汾陰。

    對於這種論調,趙弘潤自然是樂見其成的,畢竟日後魏國的河西戰略與河套戰略,他就準備託付給臨洮君魏忌,以及碭山軍大將軍司馬安——有這兩位坐鎮魏國的西北邊陲,無論是秦國還是羌胡、林胡,都別想占到什麼便宜。

    不過話說回來,在擊敗了韓國之後,一直以來在韓國面前非常壓抑的魏人,有些像慶王弘信,自信心難免就有些膨脹起來。

    這也難怪,畢竟魏國已經打敗了楚國、三川、韓國、秦國,除了同盟國的小弟衛國外,魏國周邊強鄰都已被魏軍輪了一遍,在卓著的對外戰果下,許多魏人難免開始拍著胸口,洋洋得意地表示『我大魏天下第一』。

    甚至於,因此滋生了一些盲目樂觀的論調。

    比如『今歲破邯鄲、明年亡韓國』,比如『遠征秦國、奪回隴西』,再比如『討伐巴人報房陵之恨』,等等等等。

    對於國民逐漸膨脹的自信心,趙弘潤雖然感覺不太妥,卻也沒有什麼好辦法,畢竟他可以去教訓一個日漸膨脹的趙五,但是國民的膨脹心理,他就沒辦法了。

    總不能直接潑冷水吧?

    難道告訴他們,韓國很強、魏國暫時只是虛假的強盛?

    最終,朝廷選擇視而不見,畢竟在趙弘潤等人看來,國民對此的熱情應該只是暫時的,待過些日子心中的熱情消退之後,自然會因為生活瑣事而冷卻下來,不至於閑著沒事拍著胸口去猜測朝廷幾時起兵討伐巴國覆滅韓國這種不切實際的事情。

    不過,國民的自信心膨脹也有有利的一面,就比如說,魏國逐漸適應了對外戰爭,國內的貴族固然是因為看得見摸得著的戰後利益而支持對外戰爭,而平民則更多的是為了出人頭地,畢竟在沙場上殺敵立功,這是提高地位社會最危險但也是最快的途徑。

    基於這種情況,魏國冷卻多年的軍功爵制,仿佛再一次充滿了活力,以至於當『河東五令』那邊準備創建新軍的消息傳出來後,無論是貴族子弟亦或是平民,皆大為振奮,自認為出人頭地、光耀門楣的機會來了。

    這種渴望對外戰爭的國民情緒,讓趙弘潤與朝廷喜憂參半。

    喜的是,在這種渴望戰爭的國民情緒下,魏國各軍隊的兵源得到了保障,並且,戰鬥力會有一定的提高——回想單靠軍功爵制的秦軍,那是何等可怕的對手。

    尤其是趙弘潤心中很清楚,待等魏國解決林胡,或者韓國解決東胡,兩國之間必有一戰,一場決定誰才能成為中原霸主地位的大戰。

    到那個時候,韓國就不會像這兩次一樣小打小鬧了,要知道這兩次國戰,韓國最精銳的北疆邊防軍,只是到最後關頭才出動了不到一半而已。

    而讓人驚駭的是,在這種情況下,有肅王軍參戰的魏國軍隊,居然沒能在那場『高牆戰爭』中占到什麼便宜。

    當然,在那場高牆戰爭中,武安韓軍也沒有占到什麼便宜。

    從理論上來說,韓國在這次戰爭中大概動用了五成的力量,而魏國這邊呢,大概動用了七成左右——畢竟魏國的精銳,比如浚水軍、成皋軍、碭山軍等,這回也沒有全部出動。

    魏國七成力量與韓國五成力量打了個平手,這就是魏韓兩國目前的差距。

    別看魏軍這次攻陷了韓國的王都邯鄲,這只是因為韓國內部爭權奪利導致的結果罷了,倘若釐侯韓武、康公韓虎以及莊公韓庚早些達成意見,早早調來『上谷守馬奢』,進駐邯鄲,魏軍不見得能夠打下這座城池。

    憂的是,倘若軍功爵制全面復活,取代了如今魏國的選材策略,這雖然可以使魏國再次變成一頭強大的怪獸,但也會造成不利的一面。

    畢竟軍功爵制是需要不斷地對外擴張作為養分的,它是『以戰養戰』的最直接體現,也就是說,倘若放任不管,朝廷的意志將會被好戰的民意綁架,再加上國內有些貴族的煽風點火,到時候,就算朝廷不希望與韓國、楚國這種強國開戰,恐怕也會被民意逼得與對方開戰。

    基於這個原因,在歲末的時候,禮部尚書杜宥就親自拜訪了肅王趙弘潤,建議將明年那場考舉辦得更具規模,用考舉的聲勢,來壓制對對外戰爭勝利滋味念念不忘的國民情緒,讓國民清醒頭腦,使他們明白,想要出人頭地,不單單只能通過軍功,依靠考舉步入仕途也是一樣的。

    在這種情況下,禮部尚書杜宥又向趙弘潤提出了本來不受重視的武舉,作為國內縣尉、都尉、將軍的參考依據,總而言之,禮部尚書杜宥的主張很明確,提高考舉的地位,淡化連年來對外戰爭勝利所引起的國民好戰情緒。

    鑒此,趙弘潤順理成章提出了創建『軍校』的理念,在大樑城外圈了一塊地,草創了『大魏兵學』,並且在魏國軍隊那『士非教不得征』的基礎上加入了自己的私貨:將不學不當任。

    簡單地說就是,不識字、不懂得兵法的將軍,不可再升職為將軍。

    對於這個觀念,朝廷欣然接受,而貴族們亦欣然接受,唯獨在平民間,激起了一些抱怨。

    畢竟讀書寫字,在魏國仍然不算普及,在此之前很多平民入伍參軍,主要是因為需要軍餉糊口、以及養活家人,哪有閒錢去私塾念書寫字?

    不得不說,這個政策非常要命,要知道,就算是肅王軍中,在頗具規模的百人將、五百人將、乃至千人將檔次,目不識丁的仍大有人在,趙弘潤一句話,就斷了這幫人升為將軍的可能。

    而國內,那些目不識丁卻有志成為將軍的,更是如過江之鯽,不知幾凡。

    好在提出這個政策的,是在軍方威望極高的肅王趙弘潤,要是換做別人,肯定會被海量的中下級士官以及平民噴死。甚至於,就算是趙弘潤,亦有對此感到憤恨的平民在背地裡抱怨。

    為了讓自己少挨駡,趙弘潤決定自己全資創建『兵學』這個軍校性質的半朝廷機構,且不對入學的人收費。

    當然了,由於第一批選入兵學的學生,大多數都是從肅王軍的士官層,也就是百人將到千人將之間選拔的潛在人才,因此收不收費也沒多大區別。

    更主要的是讓國內的平民明白,這條策略,對於他趙弘潤的嫡系軍隊肅王軍也一視同仁。

    至於請誰來教授這些目不識丁的擅戰悍卒,趙弘潤與禮部尚書杜宥商議,也準備在明年的考舉中選拔。

    當這個消息傳開後,國內譁然。

    因為洪德二十二年考舉實在太誘人了,非但吏部公開表示會招收上榜的學子,就連肅王趙弘潤新建的兵學,亦要招收教授兵法的老師。

    在朝廷的推波助瀾下,洪德二十二年的考舉,引起了國內魏人強烈的關注。

    而作為魏天子親自任命的主監考官,趙弘潤在歲末整個大樑都在歡慶的情況下,憋在肅王府的書房內草擬明年考舉的科目與試題。

    且,樂此不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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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25 07:50:14
第1086章:新年

   “殿下,卑職去戶部確認過了,工部並未向戶部申請款項。”

    在十二月末的一日,襄王弘璟的宗衛長梁旭在襄王府的書房內,如是對襄王弘璟言道。

    聽聞此言,襄王弘璟滿臉訝色,疑惑地問道:“你詢問是何人?”

    “是尚書李粱大人。”宗衛長梁旭說道。

    襄王弘璟聞言微微皺了皺眉。

    平心而論,趙弘璟與戶部尚書李粱的關係還是不錯的,原因就在於趙弘璟在入主戶部後,並未急著向尚書李粱搶班奪權,反過來說,趙弘璟非常尊重尚書李粱對戶部的管理,從未指手畫腳,頂多就是偶爾鑽鑽戶部的空子,利用戶部的貿易船運輸一些他自己的私貨,或者幫襯一下他的母族『中陽劉氏』——反正戶部家大業大,佔用幾艘大型運輸船也算不上什麼大事。

    至少戶部尚書李粱也是這麼認為的,在這位尚書大人看來,只要襄王弘璟沒有搶班奪權,稍微佔用一些戶部的資源,李粱對此並不在意。

    畢竟戶部早已不像當年那樣窘迫了。

    而在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的情況下,襄王弘璟並不認為戶部尚書李粱會刻意隱瞞他,既然這位尚書大人表示工部並未向戶部神情款項,那麼就說明,工部的確沒有。

    『這……怎麼回事?難道老八準備自籌那筆資金?』

    襄王弘璟皺著眉頭,若有所思。

    諸兄弟中的老八,肅王趙弘潤,在大樑屬於風雲人物,他的一舉一動,皆在大樑朝野的關注之下。

    因此,前幾日肅王趙弘潤在其肅王府宴請工部、冶造局、兵鑄局三方官員的事,在次日就於朝中傳得沸沸揚揚,所有人都猜得到,這位肅王殿下看來又有什麼大的行動了。

    雖然說工部的官員嘴巴很嚴,但架不住諸多的人情說項,這不,『肅王殿下準備鋪設全國路網』的這件事,最終還是傳了出來。

    甚至於,就連第一批準備動工的四條路線,也被人挖掘了出來——『大樑至河東汾陰』、『大樑至三川雒城』、『大樑至商水』、『大樑至河東山陽(包括天門關與天門礦場)』。

    當得知這件事後,朝中官員驚歎不已,他們著實沒有想到,這位肅王殿下的野心竟然如此龐大,居然一口氣要同時啟動四條道路的鋪設。

    而在得知了這件事後,慶王弘信派人過來拜託襄王弘璟一件事——卡工部的款項審批。

    原因很簡單,雖然苑陵侯酆叔等國內大貴族與肅王趙弘潤的爭執暫時被垂拱殿壓下去了,但是慶王弘信與肅王弘潤的恩怨卻仍未化解,趙弘潤藉口使兵鑄局搬離大樑,仍然卡著慶王弘信準備給北二軍、北三軍的那批軍備。

    其實在襄王弘璟看來,這件事很好解決,無非就是慶王弘信低個頭、認個錯的事——倘若換做是他,早親自登門肅王府負荊請罪去了。

    面子算什麼?能吃麼?

    只可惜,慶王弘信拉不下這個臉,於是只好任由兵鑄局那批軍備拖著。

    而眼下,忽然得知工部即將啟動一個龐大的工程,慶王弘信的腦子一下子活絡起來——你趙弘潤可以卡我的軍備,我一樣可以卡你的造路款項。

    於是乎,襄王弘璟就攤上了這件麻煩事。

    當然了,這件事雖然麻煩,但在襄王弘璟看來並不是不能解決。

    他看得很清楚,老五與老八的矛盾,起因就在『河東四令』的歸屬——趙五希望從中得到至少一城,用來籠絡像苑陵侯酆叔等國內大貴族。

    而如今,『河東四令』這件麻煩事,已經被他們的父皇輕易就化解了,也就是說,老五與老八之間,已不存在利益上的衝突,頂多就是面子上的得失而已——老八怨恨老五背後捅刀子,而老五則怨恨老八攪和了他的筵席,讓他在大庭廣眾之下丟臉。

    說白了,剩下的只是意氣之爭。

    因此在襄王弘璟看來,只要他當一回和事老,老五與老八之間的意氣之爭,未必不能解決。

    是故,他決定稍微卡一下工部的審批款項,讓老八自行找上門來,然後借這個機會,讓老五與老八兄弟倆一起吃頓飯,喝幾杯酒什麼的,只是臉面上的得失,又不是生死大敵,幾杯酒下肚應該就能解決了。

    可沒想到的是,工部居然遲遲未曾向戶部提交建造那四條官道的經費,這是什麼原因呢?

    雖然因為老八的關係,工部早已也有了自己的錢庫,不必每個工程都向戶部提交審批,可同時建造四條官道這種耗資巨大的工程,按理來說應該提前向戶部報備才對啊,工部的虞造局,雖說近年來利潤也頗為可觀,但肯定負擔不起如此龐大的工程。

    冶造局就更不必說了,他們的攤子鋪得那麼大,雖說來錢快,可花錢也快,據趙弘璟所知,冶造局的那些瘋子,可是根本不拿錢當錢使的。

    『莫非是因為過年的原因,耽擱了?』

    趙弘璟想來想去只能想出這麼一個結果,可是仔細想想,他又感覺不靠譜。

    不過,耐心沉得住氣是他最大的優點,因此他也並不著急。

    這一等,就跨越了新年。

    不得不說,洪德二十二年大樑慶賀新年的規模,絕對稱得上是魏天子登基以來規模最大的一回,原因在於,其一,去年魏國打敗了一直以來壓在頭頂的強敵韓國;其二,因為『河東四令』的關係,有大批國內的大貴族逗留于大樑。

    而逗留于大樑的大貴族們,也相當識趣,紛紛準備了一批貢品,獻給魏天子,總算是對他們無故逗留于大樑的行為有了一個合理的藉口——他們是為進貢而來,而非是因為別的,比如河東四令什麼的。

    當然,這種欲蓋彌彰的掩飾,也就是騙騙一些平民百姓而已。

    但不管怎樣,至少在表面上,各勢力表現地相親相愛、和睦融洽,共同營造出魏國蒸蒸日上、日漸興旺的景象。

    值得一提的是,在十二月的最後幾日,川雒聯盟名義上的部落族長——青羊部落族長阿穆圖、白羊部落族長哈勒戈赫以及綸氏部落的族長祿巴隆,亦作為代表來到了大樑,向魏天子這位盟主進貢財富,據說有九十九隻羱羊、一萬匹戰馬、五千頭耕牛,一些造型奇特的骨雕器皿,與一些生活在草原上的奇怪野獸。

    而其中最珍貴的,莫過於一張完整的白老虎皮與一張白狐皮,也不曉得是從哪弄來的。

    不得不說,這份進貢著實驚人,尤其是九十九隻羱羊,畢竟在三川的文化中,羱羊相當於神祗的僕從,是絕對不會輕易送出去的,只有在迎接貴客的時候,部落才會在祭祀祈禱之後,懷著恭敬之心宰殺一隻羱羊,用來招待貴客。

    像這次似的一口氣送出九十九隻羱羊,這在三川人的歷史中絕對是史無前例。

    歸根到底,還是魏天子的身份有些特殊,因為他的魏川聯盟的盟主。

    而相比對九十九隻羱羊這種具有巨大意義的貢品,趙弘潤更加眼紅那一萬匹戰馬與五千頭耕牛,相信其他人也是這樣,只可惜,這是貢品,沒人有這個膽子,只能眼睜睜看著內侍監的司禮太監喜笑顏開地將那些貢品收入魏天子的私庫。

    起初,趙弘潤倒是想過與自己老爹商量一下,將一萬匹戰馬與五千頭耕種弄到他商水邑去,不過想了想,他還是放棄了,因為據他所知,浚水軍正準備擴建騎軍,這一萬匹戰馬,十有八九會落到浚水軍手中,而五千頭耕牛,基於朝廷正在大力推廣畜力犁械,取代原來的人犁耕田方式,這五千頭耕牛,應該會分到各縣,以『官牛』的方式租借給養不起耕牛的合夥農民,或者小地主之類的。

    作為盟主,魏天子在紫辰殿招待了三川雒城的三位族長。

    然而在當夜夜裡,青羊部落族長阿穆圖、白羊部落族長哈勒戈赫以及綸氏部落的族長祿巴隆,卻跟著趙弘潤來到了肅王府。

    對此,烏娜感到很開心,因為他終於再次見到了他的父親與兄長——青羊部落的族長阿穆圖與少族長烏兀。

    起初,旁人對此並不在意,畢竟他們也知道,肅王府有一位女主人,正是出身三川的青羊部落,肅王的老丈人來看看自己女兒,這也沒什麼不對。

    可在此之後,當另外幾批貴客受邀來到肅王府後,有心人就感覺有些不對了。

    因為這些貴賓,有成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等前一陣子易幟投奔肅王的王侯,有燕王趙弘疆的母族『外黃孫氏』,有沈淑妃的兄長沈緒,有安陵趙氏的家主、趙弘潤的三叔公趙來峪,還有商水羊舌氏的家主羊舌燾。

    在烏娜與羊舌杏各自見過了闊別已久的父親與祖父後,趙弘潤將這些請來的賓客請到偏廳,在奉上了酒菜後,開門見山地說出了此番邀請諸位的真正目的。

    “有沒有興趣,承包一條官道?工部出人、冶造局出技術,諸位出資金,打造四條從汾陰、從三川、從山陽、從商水,直通大樑的官道?”

    是的,趙弘潤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從戶部那裡獲得資金,畢竟他覺得戶部在去年魏國與韓國的國仗中,損失亦極其嚴重,倘若他能自行籌集資金,也能稍微減輕國家的負擔。

    他相信,只要他相信介紹了直通官道與軌道馬車的便利,相信在座的諸人,都不會拒絕獨佔這條貿易路運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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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25 07:50:32
第1087章:自籌自建

   『果然是這件事!』

    在聽趙弘潤道明此次筵席的真正目的後,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等人簡直難掩心中的歡喜。

    別看趙弘潤對他們提出的條件頗為苛刻——他要求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等人湊足建設一條從汾陰到大樑的道路的資金,但是這條道路建成之後,他卻只給成陵王趙燊等人使用權,至於所有權,仍然歸屬他趙弘潤。

    但即便如此,亦讓成陵王趙燊欣喜不已。

    軌道馬車,日行百里的馬車,這是什麼概念?這簡直就是飛一般的速度,比水路還要快!

    從國家角度來說,一旦這條道路建成,倘若汾陰一帶成為戰場前線,朝廷可以用匪夷所思的速度,將大批戰略物資以及士卒運載到前線;而對於成陵王趙燊等人來說,這條道路就是一條比水路更便捷、更快速的路運運輸路線。

    除非是戰爭期間,朝廷臨時徵用這條直通官道,否則,這條官道勢必將成為日後河東到大樑最便捷的道路。

    更要緊的是,這條道路由他們獨佔——只有肅王黨以及與肅王黨親近的勢力,才能使用這條官道,除此之外,像什麼苑陵侯酆叔啊、戶牖侯孫牟啊,他們的商隊,將會被排除在外。

    試問,當肅王黨的運輸馬車在直通軌道上以日行百里的速度源源不斷地拖運貨物時,似苑陵侯酆叔、戶牖侯孫牟這些與肅王趙弘潤不對付的貴族,他們名下的商隊,卻苦逼地在坎坷的道路上以龜爬的速度慢慢地行駛,兩者的貿易利潤是否對等?

    傻子都能看到其中的驚人利潤。

    成陵王趙燊甚至可以預見,哪怕苑陵侯酆叔等人日後在河西之地搶掠了與他們相同的特產,比如牛羊之類的,他們可以迅速通過這條道路直接運到國內,而苑陵侯酆叔等人,卻要花十倍甚至幾十倍的時間與人力,才能將那批牛羊之類的財富運回國內,所謂商場如戰場,待等苑陵侯等人將那些貨物運回國內,可能到時候國內市場已充斥了成陵王趙燊等人從河西帶回來的貨物,到那時候,國內市集豈還有苑陵侯等人的一席之地?

    『傳聞肅王殿下恩怨分明、各有所報,此言果真不虛……』

    瞅著手中那份河東一帶的地圖,成陵王趙燊心中暗暗嘀咕。

    因為在這份地圖中,畫出了『汾陰至大樑』這條官道的主要路徑路線,囊括了河東郡西部的北屈、皮氏、汾陰、蒲阪、安邑的幾個縣,唯獨就撇除了『解縣』,讓這個縣孤零零地被排除在這條道路的路線之外,好不可憐。

    不用想也知道,這明顯就是這位肅王對苑陵侯酆叔等人的報復。

    想到這裡,成陵王趙燊對自己當時果斷投靠這位肅王殿下的判斷再次感到幾分得意與慶倖,他就知道,與這位肅王殿下為敵,絕對不是什麼明智的事。

    這不,苑陵侯酆叔等人或許仍在沾沾自喜於得到了『解縣』,卻不知,某位肅王殿下已經卡死了他們最需要的東西——運輸。

    當然了,對於這件事,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等人自然是樂見其成,畢竟河西之地這塊肥肉,可架不住想要分肉吃的人太多,別人賺得少了,他們自然也就賺得多了。

    成陵王趙文燊、安平侯趙郯、高賢侯呂歆、呂潭侯公孫徹、留光侯趙康五位大貴族在商量了一下後,紛紛同意解囊,願意支付這筆投資。

    他們不傻,雖然他們知道,建設一條從汾陰直達大樑的官道,這巨大的耗資哪怕平攤下來,可能也會花掉他們二三十年的財富積累,但是他們也清楚,待這條道路竣工之後,獨佔這條道路的他們,必定能在極短的時間內,收回成本,繼而開始以讓人眼紅的速度迅速積累財富。

    更關鍵的是,在他們加盟了這個計畫後,他們還能得到另外三條直達官道的使用權。

    三川的雒城、河東東部的淇縣邊市、還有肅王趙弘潤的封邑中最繁華的商水縣,這三個地方,是目前魏國貿易的最繁華的商業城池,魏國至少七成的商人,都是在往返於這三個地方。

    可想而知,這三條直達官道的重要性。

    而川雒這邊,在青羊部落的阿穆圖、白羊部落的哈勒戈赫,以及綸氏部落的祿巴隆,亦紛紛表示願意一併承擔建設『雒城到大樑』的直通官道。

    川雒聯盟根本不差錢,他們在這幾年內通過向魏國出售皮毛以及牛羊的利潤,讓聯盟裡的各部落變得非常富裕,哪怕是曾經窮困潦倒的小部落族人,如今也開始穿金戴銀,穿著絲綢、錦緞質地的衣服,昂頭挺胸地走在雒城城內,時而替自己的女人挑幾串上好的珍珠,時而購置一些貴重的青銅器皿,等等等等。

    因為富裕,因此,似珍珠、金飾、玉器、青銅器、漆器等以往的奢侈品,如今三川人購置起來連眼睛都不眨。

    只要魏川聯盟依舊穩固,三川人就不會擔心回到貧窮的日子,在這種情況下,趙弘潤提出建造雒城直通大樑的官道,這恰恰也是川雒聯盟最渴望的。

    畢竟目前的貿易道路,無論是走成皋關,還是走南邊的伊山,道路都頗為坎坷,尤其是博浪沙附近一帶的沙丘,不知有多少商人咒駡過。

    倘若雒城到大樑的道路變得平坦通暢了,那麼顯然,雙方的年貿易量亦會急劇增高,雙方的利潤也會大大增加。

    這本身就是一樁雙贏的事。

    至於己方出全資,這幾位川雒聯盟的大組長也不在意。

    想想也是,青羊部落的族長阿穆圖是烏娜的生父,而綸氏部落的族長祿巴隆則是趙弘潤的心腹,別說白羊部落的族長哈勒戈赫對建造直達官道這件事亦樂見其成,就算他反對,亦無濟於事。

    畢竟,川雒人對於給予他們富裕生活的肅王趙弘潤,那可是極為尊敬的。

    毫不誇張地說,在雒城,趙弘潤的一句話,要比朝廷的通告還要管用。

    畢竟正是這位肅王殿下,用武力與財富,折服了川雒人的身心。

    隨即,『外黃孫氏』的代表、燕王趙弘疆的舅舅孫茲,以及沈淑妃的兄長沈緒,亦同意由雙方籌資,支持工部建造『大樑直通山陽』的這條官道。

    當然,說是『大樑直通山陽』,但事實上,這條路線也包括天門關於天門礦場,還有如今的淇縣邊市。

    至於最後一條『大樑直達商水』的官道,則由三叔公趙來峪的安陵趙氏與商水羊舌氏負責籌集。

    不得不說,在今日的筵席中,趙弘潤一錢不花,輕而易舉地便籌措到了同時建造四條官道的龐大鉅資。

    而在此之後,在座的諸人便開始探討具體的事項。

    要討論的事情不少,比如說,如何報復前一陣子那些打壓『肅氏商會』,使肅氏商會蒙受了巨大損失的地方勢力。

    趙弘潤可沒有大度到一笑泯恩仇的地步,睚眥必報才是他的性格——既然那些地方權貴選擇了與苑陵侯酆叔等人站邊,且對『肅氏商會』造成了巨大損失,那也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搶佔市場,這就是趙弘潤用來打壓地方豪強貴族的第一步。

    畢竟在上一次交鋒中,地方豪強通過停止向地方市集出售糧食,抬高米價來作為對朝廷的反抗,一度讓地方百姓出現了一些騷動。

    這個舉動,讓趙弘潤感到極其惱怒,因此,他準備通過降低運輸成本,來跟那些地方豪強打價格戰,搶佔市場。

    至於那些地方豪強在經濟戰失利的情況下是否會做出不智的舉動,趙弘潤並不擔心,畢竟他麾下十余萬軍隊並非擺設。

    話說回來,在這件事中,『外黃孫氏』其實與地方豪強並無衝突,但是在考慮之後,燕王趙弘疆的舅舅孫茲,最終還是決定與肅王一系站邊——他很清楚,『大樑到山陽』這條官道,本質上是肅王趙弘潤送給他們的善意,就算沒有他『外黃孫氏』,像成陵王趙燊,還有雒城的幾位族長,其實湊一湊的話,還是有能力籌措出一條官道的錢。

    歸根到底,還是因為他外甥燕王趙弘疆的關係——因為在北疆戰役時,肅王趙弘潤與燕王趙弘疆的關係變得極好,因此趙弘潤才會將這條路分一部分給他『外黃孫氏』。

    這是善意。

    既然如此,孫茲自然要給予回報:與肅王黨同進同退。

    當晚,眾人盡興而歸。

    而待等到次日,趙弘潤便親自來到甘露殿,將這件事稟告給了他的父皇魏天子。

    在聽說趙弘潤已籌措到了同時建造四條官道的巨大資金後,魏天子乾巴巴地眨著眼睛,頗有些瞠目結舌。

    雖然魏天子也聽說,這個兒子昨晚再次在王府大宴賓客,並且,他多少也清楚趙弘潤邀請那些人的目的,但平心而論,魏天子還真沒想到這個兒子居然如此輕易就籌集到了那樣龐大的資金。

    而在聽趙弘潤講述了具體,尤其是軌道馬車後,魏天子雙眼閃過幾絲精光。

    他當然明白日行百里的馬車其背後的意義,這意味著一旦魏國開戰,魏軍可以通過這四條官道,將軍隊與戰略物資源源不斷地運到前線。

    尤其是日後魏國出征河套地區的林胡,軌道馬車的存在勢必能讓魏國搶佔先機。

    唯一的問題是……

    “你這……太明顯了吧?”

    瞅著那份趙弘潤遞上的那份直達官道路線圖紙上孤零零被排除在外的『解縣』,魏天子頗有些哭笑不得。

    但最終,魏天子還是批准了此事。

    僅僅半日,這件事便傳遍了朝中,當得知肅王趙弘潤已湊足同時建設四條官道的資金,且與工部準備在兩月初正式動工後,朝中議論紛紛。

    而慶王弘信與襄王弘璟,更是目瞪口呆:老八,竟然真的撇開了戶部,自己湊足了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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