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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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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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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25 07:50:58
第1088章:放出的長線

    大理寺監牢內,獄卒李老六站在一間監牢外,看著牢內孫叞低聲囑咐著兩名前來探監的遊俠,忍不住再次捏了捏手心裡那三塊各約一兩左右的銀子。

    他隱隱感覺,牢內的囚徒孫大膽似乎比以往闊綽了,要知道,想當初孫叞那幫窮哥們兄弟,手上可沒幾個閒錢。

    眼珠微微一轉,獄卒李老六咳嗽一聲,不耐煩地催促道:“行了行了,送了東西就快走吧。”

    聽聞此言,孫叞瞥了一眼李老六,對他的催促視若無睹,繼續向面前兩名兄弟低聲叮囑,直到李老六不耐煩地再次催促時,他這才低聲問那兩名兄弟:“……都記住了麼?”

    “嗯,孫大哥你放心。”那兩名遊俠拍著胸脯說道。

    “走吧。”孫叞揮了揮手。

    見此,李老六遂打開了牢門,一邊發著牢騷,一邊將那兩名遊俠帶了出去,只留下孫叞一個人在牢內。

    “孫哥,分一塊給俺們唄?”

    “大膽……”

    兩旁監牢內囚徒們聞著孫叞手中那只籃子裡的酒肉,咽著唾沫懇求道。

    孫叞也不吝嗇,笑哈哈地籃子裡的酒肉分給兩旁監牢內的囚徒們,就連過道對面與斜對面的監牢,他也各自丟了一隻熟雞過去。

    片刻工夫,他手中滿滿一籃的酒肉就分完了,只剩下一隻雞與兩壺酒。

    “都行了啊,哥哥我就只剩下這麼點東西了。……咱們哥幾個在此碰面,也算是前生有緣,待出去後,我孫大膽再請諸位吃酒、吃肉。”

    聽了這番豪爽的話,附近相鄰監牢內的囚徒就紛紛豎起大拇指。

    事實上,孫叞為人本來就豪爽,只不過當初窮困潦倒,如今他們這幫窮遊俠搭上了肅王趙弘潤的宗衛高括,孫叞自然不會再被錢所困。

    因此,每次他手底下的遊俠兄弟們前來探監時,都會給他帶一籃子的酒肉,甚至於,暗中還私塞了一個銀子,方便孫叞在牢內收買人心。

    而就在孫叞啃著那只熟雞時,獄卒李老六去而複返,站在監牢外乾巴巴地瞅著孫叞,隨即咳嗽一聲說道:“孫大膽,下回探監的錢要漲了。”

    “又要漲?”孫叞歪著腦袋,似笑非笑地看著李老六。

    而附近監牢內那些近幾日來得了孫叞好處的囚徒們,亦紛紛仗義執言,指責李老六黑心。

    也難怪,畢竟短短半月工夫,孫叞探監的費用已經漲了好幾回,從最初的幾個銅錢,漲到了今日的三兩銀子,誰讓孫叞的那幫遊俠兄弟,隔三差五地就往牢內跑,讓李老六看到了發財的機會呢。

    “吵什麼吵?!”由於被眾囚徒指責奚落,惱羞成怒的李老六沖著四周的囚徒們罵道:“都不想吃飯了是吧?他能管你們飯麼?啊?”

    聽了這話,眾囚徒頗有些敢怒不敢言。

    見此,李老六滿意地冷哼一聲,隨即朝著牢內的孫叞一頷首,問道:“怎麼樣,孫大膽?”

    孫叞深深看了一眼李老六,隨即朗笑著說道:“沒問題,我也覺得三兩太少了,不如就十兩吧?”

    “當、當真?”李老六面露貪婪之色。

    只見孫叞笑了笑,說道:“當然,我已經囑咐了我的兄弟們,派人送到李頭的家中……城西的百戶街,對吧?回頭我再讓兄弟們給老夫人與你的一對兒女帶些吃食耍物過去。”

    聽聞此言,李老六微微一愣,隨即眼中露出幾許惶恐與驚怒,低聲說道:“孫大膽,你什麼意思?”

    孫叞聞言瞥了一眼李老六,淡淡說道:“李老六,我的事消了,知道麼?西市的張賴,那幫人已經收了我的賠禮,從前幾日起,我的人,與他的人,從此以兄弟互稱,只要大理寺的判決下來,我就能出去了……要不然,到時我與兄弟們親自去拜訪一下你?”

    他這話,大多都是隨口胡扯,不過也是有依據的,畢竟趙弘潤的宗衛高括早就讓那幾名遊俠帶話給他,許諾會擺平孫叞與西市張賴的事。

    高括那是誰?

    那是肅王趙弘潤的宗衛,大樑三教九流都得叫一聲高爺的大人物。

    當初孫叞也想與這位攀上關係,只可惜,兩者的身份差距太大,縱使孫叞想要替高括辦事,也找不到門路。

    而如今,既然高括說會替他擺平,那麼,孫叞自然堅信這一點。

    聽了孫叞的話,李老六頗有些不知所措,他太瞭解孫叞這幫人了,無業遊俠、亡命之徒,要是真把對方逼急了,搞不好對方真會一怒之下宰了他們一門老小。

    可是話已經放出去了,此刻若是收回,他臉上面子也掛不住。

    就在李老六猶豫之時,忽聽到孫叞在牢內笑著說道:“李頭,兄弟跟你開玩笑呢,錢財乃身外之物,又不打緊,李頭說十兩,那就十兩唄。……來來來,正好兄弟這邊還有兩壺酒,李頭要是看得起兄弟,不如進來喝兩杯?”

    李老頭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打開牢門走了進去。

    “孫叞,你發達了?”

    走入牢內,李老六蹲在孫叞面前,嗅著酒壺內那醇厚的酒香,咽了咽唾沫。

    孫叞嘿嘿一笑,壓低聲音說道:“兄弟也不瞞老哥,還記得半個月前來的那位麼?我有眼無珠,衝撞了貴人,被那幾位護衛大人教訓了一頓,但其中有一位護衛大人看中了咱,讓咱出去後跟他辦事……高括大人,你聽說過吧?”

    李老六點點頭,不疑有他,畢竟趙弘潤的宗衛高括,素來就喜好結交大樑城內三教九流,對此他也有所耳聞。

    『這孫大膽踩了狗屎了,竟然攀上了那樣的大人物……』

    李老六看向孫叞的眼中流露出幾許惶恐與敬畏。

    畢竟,宗衛高括在他眼裡就已經是高不可攀的人,更何況,宗衛高括背後還站著那位肅王殿下。

    而見到李老六患得患失的表情,孫叞覺得時機也合適,遂殷勤地招呼喝酒,三杯酒下肚,兩人就稱兄道弟起來。

    就在這時,三名獄卒挎著刀經過了這間監牢,面無表情地瞧著監牢的這一幕。

    『我來解決。』

    李老六給了孫叞一個眼神,隨即站起身來,將那三塊銀子塞到其中一名獄卒手中。

    那名獄卒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銀兩,又看了一眼孫叞,微微點了點頭,隨即自顧自領著其餘兩名獄卒離開了。

    見此,孫叞微微皺了皺眉,他感覺,那三名獄卒有點奇怪。

    孫叞也是走南闖北、閱歷不少的人,在他看來,那三名獄卒明顯就不是貪財之人,至少對方在被李老六賄賂時,面不改色、眼神也沒有變過,就仿佛手心攥的不是銀兩而是土塊。

    可偏偏對方卻收下了銀子。

    更要緊的是,孫叞感覺這些人不像是獄卒。

    所謂獄卒,絕大多數在孫叞看來跟人渣沒有多大區別,就像先前的李老六似的,對囚徒們敲詐勒索,這跟孫叞在西市里敲詐那些販夫也沒什麼區別。

    可那三名獄卒給孫叞的感覺則不同,相比較李老六這種痞氣的獄卒,那三名獄卒給孫叞的感覺,就好似紀律嚴明的軍卒。

    “老哥,那三人似乎架子挺大的。”孫叞不動聲色地問道。

    “噓。”李老六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壓低聲音說道:“那三人,是金(緒)獄丞找來的人,據說曾經是哪裡的兵卒,厲害地緊。……不過不難相處,你別去招惹他們,就相安無事。”

    孫叞皺著眉頭想了想,隨即疑惑問道:“外地的兵卒?大理寺不應該優先招募本地人麼?”

    “我哪知道?”李老六聳了聳肩。

    『不太對勁……』

    孫叞摸了摸下巴。

    事實上,無論是大樑府還是大理寺,底層的衙役、獄卒,都會優先招募大樑本地人,當然地方官府也一樣,畢竟本地人有保障嘛——彼此知根知底,而且一家老小都在當地,幾乎不會做知法犯法的事。

    可是那個獄丞金緒,卻招募外地人擔任獄卒,這讓孫叞感覺有點奇怪。

    忽然,孫叞低聲問李老六道:“老哥,那些人來自哪的軍隊?”

    “這個不大清楚……”李老六搖了搖頭。

    “那……”孫叞摸了摸下巴,問道:“像這樣被金獄丞找的獄卒,有多少?”

    “有不少了。”李老六想了想說道:“大概有一半以上了吧。”

    “哦……”孫叞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而與此同時,在大理寺的官吏庫房內,大理寺少卿楊愈正翻箱倒櫃地尋找著什麼。

    在他身旁,有一名捕頭舉著油燈,有些不理解地看著眼前這位少卿大人。

    忽然,少卿楊愈眼睛一亮,從一隻木箱子內翻出了一本薄子,攤開手仔細觀瞧。

    “金緒……金緒……有了,金緒,平丘人,昭武九年生,父母早亡,昭武三十一年為縣吏,洪德九年招入大理寺為吏,洪德十六年,由少卿楊愈任命……”

    『我果然沒記錯,這金緒,當時就已是在大理寺呆了七八年的老人……』

    少卿楊愈暗暗點了點頭,他記得,他當時就是看中金緒在大理寺的資歷,這才從內部舉薦名單中,將金緒提拔為獄丞。

    『我記得當時金緒的舉薦人是……沈歸。』

    微微猶豫了一下,少卿楊愈再次翻箱倒櫃找出了斷丞沈歸的文檔,仔細觀瞧。

    『沈歸,平丘人,昭武十四年生,父母早亡……昭武二十九年為縣吏,洪德七年招入大理寺為吏……洪德十四年,由卿正徐榮提拔為斷丞……』

    這時,屋外傳來了細微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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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25 07:51:22
第1089章:二月

   隱約聽到庫房外的細微腳步聲,少卿楊愈的心一下子就繃緊了。

    要知道,他可是『前刑部尚書周焉遇害案』的追查官員之一,他很清楚周焉是在何處遇害的——周焉在吏部的庫房翻找某些官員的文檔時,被潛伏在吏部內的蕭氏黨羽所殺。

    『難道……』

    咽了咽唾沫,少卿楊愈看了一眼身邊的那位捕頭——李捕頭。

    得到少卿楊愈的眼神示意,李捕頭點了點頭,輕輕將手中的油燈放在一旁,緩緩抽出了腰間的佩刀。

    結果刀還未抽出來,就見一名捕頭打扮的男人走了進來,說道:“楊少卿,您查地如何了?庫房外連一隻老鼠都……老李,你這是幹嘛?”

    瞧見此人,少卿楊愈與李捕頭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隨即,李捕頭將手中的刀歸入刀鞘,沒好氣地說道:“老王,險些被你嚇死,楊少卿不是讓你在庫房外守著嘛?”

    “有啥好守的,這個時辰,府裡哪有人啊。”王捕頭渾不在意地說道,隨即,他轉頭看向少卿楊愈,欲言又止地說道:“楊少卿,您是不是……近幾日過於倦乏了?”

    『他是想說我疑神疑鬼吧?』

    少卿楊愈心中暗暗苦笑了一聲。

    真的只是疑神疑鬼麼?

    楊愈並不覺得是他想多了,畢竟,前刑部尚書周焉遇害,就是前車之鑒。

    因此,他才會用職權之便,讓王捕頭與李捕頭二人隨同他一起前來,畢竟這兩位捕頭,皆是他相識多年的同僚——他可不希望像前刑部尚書周焉似的,失蹤個幾日,然後幾日後在城內的河渠發現屍首。

    不過就目前來看,多半還真是他想多了,未見得他大理寺內亦有潛伏的蕭氏餘孽。

    當然,也有可能是蕭氏餘孽更加謹慎了,畢竟上回『刑部尚書周焉遇害案』中,蕭氏餘黨可是被揪出了好些人。

    『可能真是我想多了吧?』

    搖了搖頭,少卿楊愈將金緒與沈歸的入職文檔放回箱子裡,隨即笑著說道:“辛苦兩位了,今日楊某做東,請兩位喝酒,不醉不歸。”

    “那感情好。”王捕頭笑哈哈地說道。

    於是乎,三人邁步走向庫房外。

    少卿楊愈並沒有注意到,在他與王捕頭走向屋外的時候,走在他身背後的李捕頭,瞥了一眼放置金緒與沈歸二人文檔的箱子,隨即目光深沉地看著少卿楊愈的背影。

    只是當眼角餘光瞥到少卿楊愈身邊的王捕頭時,李捕頭眼中的那一抹深意,這才迅速褪去。

    “老李,快快快,少卿大人請喝酒,你還在墨蹟什麼?”

    “來了來了。”

    終歸,相安無事。

    而在次日,在肅王府的書房內,趙弘潤亦從宗衛高括手中,得到了關於大理寺獄丞金緒底細情報。

    關於大理寺獄丞金緒的底細情報有四份,一份來自吏部、一份來自大理寺,一份來自青鴉眾在城內收集的、關於金緒以往數年在大樑的言行舉止,而最後一份,則是監牢內的眼線孫叞。

    在趙弘潤看來,前三分情報都是中規中矩,沒什麼可疑的地方,反而是孫叞派人送來的消息,更有價值。

    孫叞托人告訴趙弘潤,自從金緒當上大理寺的獄丞後,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招募一些“疑似軍卒”的人擔任獄卒,而這些獄卒,看似與監牢內的李老六等獄卒同流合污,對牢獄內一些非法的事視而不見,但孫叞卻感覺這些人並不貪財,甚至於,他感覺這些人似乎有很強的紀律性。

    在看到孫叞這些看似片面的判斷後,趙弘潤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四個字:蕭氏餘孽。

    因為蕭氏餘孽,就是一個類似軍隊般的紀律嚴明的反叛組織,而且這夥賊人手中似乎有著不俗的金錢來源。

    『這個金緒,莫非也是蕭氏餘孽的一員麼?倘若果真如此,那我大魏……還真是被滲透地千瘡百孔啊。』

    揉了揉眉骨,趙弘潤著實感到有些頭疼。

    他能夠理解蕭氏餘孽向大理寺滲透的原因,倘若說獄丞金緒果真是蕭氏餘孽的一員——為了合法地藏匿一股武裝力量。

    在大樑,並非是人人都允許攜帶武器的,就算是朝廷府衙,能夠攜帶兵刃的人,也就只有那麼幾種:兵衛、禁衛、郎衛、禦衛,刑部公差、大理寺公差,以及獄卒等等。

    除此之外,就算是管制大樑民間治安的大樑府,也只有班頭們帶有刀劍,其餘衙役,大多都手持木棍。

    問題在於,大理寺被滲透成這樣,那麼負責城防與巡防的兵衛呢?

    甚至於,禁衛呢?

    郎衛呢?

    此時,趙弘潤忽然驚悟當日他受其父皇召見,到皇宮內的甘露殿拜見後者時,為何當時甘露殿內到處都是拱衛司的禦衛。

    很顯然,他父皇可能察覺到了什麼,覺得禁衛與郎衛或有可能已混入了蕭氏餘孽,因此,大力組建了拱衛司。

    “殿下,不如派人去將那獄丞金緒拿下,嚴加拷問。”宗衛長衛驕在旁出主意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微微搖了搖頭。

    因為在曾經『前刑部尚書周焉遇害一案』中,趙弘潤就已經見識到了蕭氏餘孽們看淡生死、視死如歸的作風,哪怕稱之為死士也不為過。

    因此,倘若那獄丞金緒果真時蕭氏餘孽的一員,就算拿下了此人,此人也不會招供,頂多就是帶著大理寺監牢內那幫潛伏的餘孽成員,做出臨死前最後的瘋狂舉動。

    在趙弘潤看來,獄丞金緒這種洪德十六年才爬上獄丞位置的人,倘若果真是蕭氏餘孽的一員,他在餘孽中的地位也不會太高。與其逼迫這種小角色,還不如留著他,放長線、釣大魚,因為他與他父皇都懷疑,蕭氏餘孽的領袖,多半就在大樑——沒有任何依據,只是有這種感覺。

    在思忖了片刻後,對衛驕說道:“衛驕,給應康送個口信,叫他增派青鴉眾到大樑。”

    他口中的應康,便是商水青鴉的首領。

    衛驕點點頭,隨即好似想到了什麼,問道:“殿下,不跟內侍監打聲招呼麼?”

    趙弘潤想了想,說道:“唔,讓青鴉眾們自己與接觸內侍監吧,就以……正好今年由我負責監考會試,就以『維持會試期間城內秩序』為理由吧。”

    “是!”衛驕抱拳領命。

    待等衛驕離開之後,趙弘潤本想即刻入皇宮將這件事稟告于他父皇,不過最終,他還是作罷了,畢竟,大樑是內侍監的地盤,倘若說他能查到一些蛛絲馬跡的話,內侍監未必查不到。

    說不定,他父皇也是抱著諸如放長線、釣大魚的念頭呢。

    數日後,似成陵王趙燊、苑陵侯酆叔等國內的大貴族,在獻上貢品,且向魏天子請辭後,紛紛離開了大樑,回歸地方。

    成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等人自然是回家籌集資金,畢竟建設一道直通官道,可能要花費他們二三十年所積累的財富,這筆龐大的資金,可不是隨時就能湊起來的。

    搞不好,成陵王趙燊等人還得出售一些庫藏內的玉石、珠寶,來湊這筆錢。

    至於苑陵侯酆叔等人,顯然也得回去湊錢,當然,這筆錢並非可不是用在大樑到汾陰的那條官道上的。

    不得不說,魏天子雖然當日口口聲聲戲稱趙弘潤狡猾,但他做的事,可比趙弘潤奸猾多了——他是頒佈了『朝廷著肅王興建四條官道』的通告,但是那幾條官道的具體路線,他卻沒有透露,以至於苑陵侯等人根本不知,他們所得到的『解縣』,實際上是被排除在汾陰到大樑這條直通官道外的。

    之後又過了數日,青羊部落的族長阿穆圖,亦與小女兒烏娜告別,與白羊部落的族長哈勒戈赫,以及綸氏部落的族長祿巴隆,一起返回三川雒城,準備去籌措『大樑到雒城』這條官道的資金。

    畢竟,如今的川雒聯盟雖說富裕,但還沒有富裕到一口氣就拿出一筆如此龐大資金的地步。再說了,川雒的財富主要仍然在於他們龐大的羊群,可問題是,總不能讓冶造局的人牽著幾十萬隻羊去建設道路吧?

    因此,他們回雒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想辦法將川雒聯盟的一部分換成錢。

    待這些形形色色的各勢力的人離開大樑後,大樑逐漸稍微冷清了些,但是沒安靜幾天,待等到了二月,這座魏國王都再次變得熱鬧起來。

    原來,是參加今年考舉的各地考子們來了。

    不得不說,每三年的考舉,這是對大樑以及周邊城縣治安的一大考驗。

    倒不是說那些考子喜歡惹事,主要是因為各地的考子不習慣大樑的繁華,就比如今年,成批的考子瞪大眼睛擠在祥符港,瞧著冶造局負責督造船只的工匠與官員們,建造一艘艘巨大的樓船;或者他們跑到博浪沙,想要一睹博浪沙河港這座未來魏國最大的軍商兩用河港基地。

    更糟糕的是,這些學子大多年輕氣盛,好打抱不平,以至於倘若瞧見遊俠地痞敲詐勒索商販,總有人站出來抱打不平,而最終,難免會被那些遊俠地痞教訓。

    要是這些學子當中有些還懂得拳腳武藝的,那就更不得了了。

    毫不誇張地說,每三年會試期間大樑城內城外的鬥毆事件,至少有一半是這些好打不平的學子與當地遊俠、地痞發生口角引發的。

    因此對於這些學子們的到來,大樑府是感到最頭疼的。

    對這些學子,打不打,罵不能罵,天曉得這些人當中誰會是日後同朝為官的同僚,甚至是上司。

    而在各地方學子紛紛向大樑彙聚的同時,商水青鴉的首領應康,亦將六百餘名青鴉眾派到了大樑。

    趙弘潤大手一揮,讓其中一半混跡於城內,其餘一半,則編入了『督考巡衛』,協助他監考。

    讓趙弘潤感到意外的是,跟隨青鴉眾一同前來的,還有他的門客——溫崎。

    “我來參加會試!”

    這位肅王的門客如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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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25 07:51:49
第1090章:二月(二)

   “你要參加會試?”

    看著站在面前的溫崎,趙弘潤表情有點古怪。

    對於溫崎的才華,趙弘潤當然是認可的,既能端杯吟詩作賦、又能提筆治國安邦,典型文士中的佼佼者。

    問題在於,溫崎已被列入了朝廷的黑名單,誰讓這小子在三年前的會試考場上作弊呢?

    自己作弊也就算了,偏偏幫幾個胸中沒有多少墨水的草包作弊,正因為這樣,朝廷對溫崎的舞弊行為定義為『惡意舞弊』——也就是說,溫崎作弊不是為了仕途,而是為了讓禮部以及朝廷損傷顏面。

    要不是趙弘潤出面,當時禮部與刑部絕對不會讓這個敗壞朝廷名譽、影響朝廷顏面的傢伙那般輕易就走出牢籠。

    而這會兒,這個傢伙居然要參加會試?

    “……”趙弘潤歪著腦袋看著溫崎,看著後者一臉從容地說道:“在下打聽過了,今年的會試禮部降低了門檻,哪怕是鄉試沒有合格的學子,亦能參加大樑的考舉。”

    聽著溫崎的話,趙弘潤的眼皮跳了跳。

    不可否認,溫崎說得還真沒錯,由於禮部尚書杜宥希望通過今年的考舉,壓制因為這幾年來對外戰爭頻繁勝利而滋生的國民踴躍投軍且渴望戰爭的情緒,在趙弘潤的建議下,罕見地降低了考舉的門檻。

    這並不是說鄉試就失去了意義,只能說,是朝廷大發仁慈地給予了鄉試落選者一次機會——今年的會試,將會在三月份額外增加一輪初考,用來淘汰海量學子中企圖渾水摸魚的人,而擁有鄉試合格資格的考生,則不必參加三月的初考,可以直接參加四月份的正考。

    這樣的安排,既能增加考生的數量,提高考舉的規模,借這股勢頭壓制隱隱有喧賓奪主的軍功爵制,同時也是為了網羅那些因為種種原因而在鄉試中名落孫山的優秀人才。

    沒想到,居然將溫崎給引來了。

    看著一臉從容表情的溫崎,趙弘潤咂了咂嘴,表情古怪地說道:“話是沒錯……可,你進得去會試的門麼?”

    要知道,他趙弘潤只是魏天子授意的主考官,但整場會試,還是由禮部操辦的,而禮部對溫崎這個當年讓他們顏面大損的“狂生”,那可是恨之入骨的。

    趙弘潤毫不懷疑,會試點名的禮部官員一旦看到『溫崎』的大名,很有可能會暴跳如雷地讓監考巡衛將其逐出。

    “那就要看殿下您了。”溫崎渾不在意地說道:“溫某前段時間在商水郡嘔心瀝血,為殿下打理封邑,相信在下小小的要求,殿下一定能夠滿足。”

    『小小的要求,你這是讓我打禮部的臉啊……』

    趙弘潤苦笑連連。

    不過話說回來,溫崎在商水郡幹地還真是不錯,據趙弘潤所知,當初被戰火摧毀的五座縣城,在溫崎的管理下重新煥發生機,而召陵縣人與相鄰縣城,彼此的仇視也得到了控制。

    對於溫崎管理那百萬余楚民的策略,趙弘潤也略有所聞:溫崎採用的是類似『軍隊制度』的管理方式,設屯長、裡長之類的事務,一層管理一層,使上下井井有條。

    而收租的標準,溫崎則定為『除餘糧後的五成』——說心黑也不心黑,說不心黑嘛,倒也心黑。

    但這個收租標準,卻得到了那百萬余楚民的擁護,原因就在於溫崎的這個收租標準讓他們感到心安——畢竟是刨除了每戶所需糧食後的五成,也就是說,無論收成好壞,耕種的農民至少能保證全家有足夠的食物。

    而在楚國以及非商水邑的魏國其他地圖,收租的標準可是直接按收成算的,要是該年的收成不佳,該上繳多少還是多少。

    當然了,魏國這邊情況稍微好些,因為當地官府會視收成情況上奏大樑,請求減免稅收甚至是發放救濟糧食;而在楚國,呵,楚國因此每年餓死的平民,可能比對外戰爭的傷亡數字還要大。

    更讓趙弘潤感到眼前一亮的是,溫崎還考慮到了耕民的憊懶問題。

    他擔心耕民會因為這條收租標準而心生倦怠,因此又附加了一條標準:在非特殊情況下,若一村耕民的該年收成少於平均畝產,則來年按比例減少『允許租借的田地』,反之則增加,年年遞增或遞減。

    在這條策略的刺激下,趙弘潤相信他商水邑那些耕民會為了增大可允許租借的田地範圍而辛勤勞動,而他們越勤勞,趙弘潤每年的徵稅數目自然也有越高。

    巧妙的是,這樣的賞罰機制,還不會引起耕民們的反感。

    因此,在趙弘潤眼裡,他商水邑的其餘五個縣能重新煥發生機,溫崎著實功不可沒。

    在這種情況下,溫崎提出要求獎賞,趙弘潤自然應該滿足他。

    可偏偏溫崎的要求是要參加今年的會試,這實在是讓趙弘潤有些為難,他苦笑著說道:“你就不能換個要求麼?……要不,本王做主將綠兒許配給你?”

    溫崎一愣,隨即面色有些發黑,帶著幾分驚慌,堅定地說道:“在下主意已決,請肅王殿下成全!”

    見最後的美人計也失敗了,趙弘潤苦惱地吐了口氣,他仔細打量著溫崎,問道:“能告訴本王你想參加會試的目的麼?是在本王這邊過的不順心麼?”

    溫崎搖了搖頭,面色帶著幾分傲氣,說道:“那倒不是,我想洗刷三年前的恥辱……”

    “哦?”趙弘潤驚訝地問道:“你是說,通過文章讓禮部的官員認識到你的才華?”

    聽聞此言,溫崎古怪地瞧了一眼趙弘潤,皺眉問道:“那群愚官是否能認識我的才華,跟我有什麼關係?”

    趙弘潤頓時語塞,半響後才無奈問道:“那你所謂的洗刷恥辱是?”

    只見溫崎冷笑一聲,說道:“三年前的失利,並非是因為我的手段不高明,而是那幾個蠢貨太愚昧,這次,我會挑幾個機靈的傢伙……”

    『這傢伙賊心不死啊!』

    趙弘潤目瞪口呆地看著溫崎,他算是聽懂了,這溫崎分明是還準備在會試考場上幫助他人作弊。

    天下竟有這種怪胎?!

    張了張嘴,趙弘潤欲言又止地說道:“溫崎,你可知,本王是此次會試的主考官……”

    聽聞此言,溫崎臉上露出幾許笑容:“當真?既然如此,把在下弄到考生名單中,對殿下應該是易如反掌了。”

    “……”趙弘潤無語地看著溫崎,他不相信溫崎聽不出他言外之意。

    『看來溫崎對禮部怨氣不小啊……不對,他應該是想再一次戲耍禮部的官員吧?』

    趙弘潤暗暗搖了搖頭,在略微一思忖後,便已有了主意。

    “可以。”在溫崎驚訝的表情中,趙弘潤點頭答應了此事,嘴角揚笑地說道:“本王可以把你弄到考場裡去,不過,在考場內,你就暫時不再是本王的門客了,本王會一視同仁……”

    溫崎微微一愣,隨即臉上露出幾許難以形容的微妙表情:“殿下有自信能看穿在下的手段?”

    “一試便知。”趙弘潤笑著說道:“要賭一賭麼?要是你被本王逮到,你就當本王一輩子的門客吧。……怎麼?怕了?”

    看著趙弘潤篤信的表情,溫崎眼中閃過幾許狐疑與凝重,隨即,他撇嘴說道:“還真是不符合你身份的低劣激將……賭就賭!”

    “好。”趙弘潤嘿嘿笑了笑,笑得讓溫崎隱隱感覺後背有些發涼:“既然要參加會試,那剩下的這些時間,就在王府裡好好念書吧,今年的考題,有點難度。”

    看了一眼這位肅王殿下那暗暗竊笑的模樣,溫崎頗有些疑神疑鬼地離開了。

    遺憾的是,剩下的這點時間,溫崎終歸沒有機會如趙弘潤所言的那樣,在王府裡安安心心念書,鞏固學識,因為,隔天他就被肅王府的家令綠兒給使喚了。

    幾名從商水新到肅王府的青鴉眾驚訝地發現,在商水邑足智多謀、指揮若定的溫先生,在肅王府那位年輕貌美的女家令面前,就跟老鼠見到了貓似的。

    轉眼到了二月末,大樑城內的考生已越來越多,非但驛館住滿,西城的客棧亦人滿為患,而在這種情況下,仍然有大量的考生找不到落腳的暫時住所。

    無奈之下,大樑府唯有號召城中的民戶給予考生方便,為此,大樑府府正褚書禮以身作則,將府裡的客房都騰出來安置考生。

    在大樑已有諸多考生的情況下,仍然有許多各地方的考生聞訊而來,有的騎著驢馬等坐騎,有的則請求順路的商隊,有的則徒步趕路而來。

    比如在祥符港,就有一艘巨型樓船靠岸,已成為安陵一大富商的文家公子文少伯,將他的異姓兄弟介子鴟送到了祥符港。

    “少伯,我自己去就成了。”對於義兄的熱情,介子鴟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文少伯可是在耽擱了生意的情況下,陪同他到大樑,甚至於,還準備全程陪同他參加會試。

    “那怎麼成?”

    聽了介子鴟的推辭,文少伯狡黠地說道:“更何況,據我所知,此刻大樑城內的考生可是多如羊毛,讓你一個人去,你怕是連落腳的地方都找不著……不過別擔心,在你關在屋子裡溫習學問的時候,我早派人在大樑購置了幾座宅邸,咱們直接入住即可。我要是不跟去,你可找不著地方。”

    “……”介子鴟張了張嘴,隨即苦笑著搖了搖頭,當年莽撞的義兄,在經過數年的行商生涯後,也變得越來越奸詐了。

    “話說,介子,怎麼今年突然想參加會試了?”

    “因為肅王需要人了……”介子鴟喃喃說道。

    安陵趙氏的趙文藺,連這個平庸的姬昭氏旁支貴族都能當上蒲阪令,這在介子鴟看來,著實是一個不怎麼好的訊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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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1章:勁敵

    『汾陰令寇正……洪德十六年的金榜頭名……』

    在大樑城東那座由義兄文少伯購置的宅邸書房內,介子鴟手握書卷,但心中想的卻是與學問無關的事。

    平心而論,在來大樑之前,介子鴟並不知曉『汾陰令』以及『寇正』的事,他之所以會得知『安陵趙氏的趙文藺出任蒲阪令』一事,是因為這件事曾在安陵傳得沸沸揚揚——安陵老趙家仿佛恨不得讓全城的人都得知這件事,邀請安陵全城貴族豪紳,名曰『與諸君同樂』,實則無非就是為了炫耀。

    當然,除了滿足虛榮心的炫耀,安陵趙氏這麼做也是為了進一步加強對安陵眾貴族豪紳的控制,畢竟前段時間某位肅王與某位慶王殿下交惡時期,各地方陸續出現抵制『肅氏商會』的事,這亦讓安陵城內某些權貴產生了些別的心思:那位肅王不會因此倒了吧?

    也難怪這些人會產生這樣的想法,畢竟當初東宮太子趙弘禮不一樣是勢力龐大,得到全國幾乎半數貴族勢力的支持,可結果呢?『北一軍營嘯事件』一出,太子趙弘禮立馬倒臺,而支持他的那些貴族,由於這件事牽扯到性質惡劣的『營嘯』,亦紛紛撇清自身,有的乾脆改投雍王以及其他幾位皇子。

    而在各地方勢力出現抵制『肅氏商會』行為的時候,唯獨在安陵,『肅氏商會』幾乎未曾受到損失,原因在於兩點:其一,這座城縣,九成九的貴族豪紳皆是『肅氏商會』的一員;其二,安陵貴族的掌舵人、安陵趙氏,堅定地站在肅王趙弘潤這邊,曾多次找流露出不安、惶恐之色的貴族談話。

    在這種情況下,安陵趙氏借『趙文藺被朝廷征辟為蒲阪令』一事宴請城內貴族豪紳,也是為了進一步穩定城內貴族豪紳對肅王的信心,順便加強自己在安陵的領導地位。

    而被邀請的貴族豪紳中,就有介子鴟的義兄文少伯的父親、安陵文氏的家主,文祥。

    正因為這樣,介子鴟才會得知這件事。

    說實在話,介子鴟對趙文藺的印象不是很好。

    畢竟他義兄文少伯就是安陵人,他怎麼可能會不清楚安陵趙氏的底細呢?

    在介子鴟看來,安陵趙氏也就只有老家主趙來峪稱得上是一位睿智遠謀的智者,而趙來峪的三個兒子,在安陵呆了那麼多年碌碌無為,才能實在是平庸。

    因此,當得知趙來峪的長子趙文藺被朝廷征辟為蒲阪令,並且還是被肅王趙弘潤親自推薦後,介子鴟就從中看到了不好的訊號:肅王,缺人了。

    正因為這樣,他才著急著趕來大樑參加今年的會試,否則按照他前幾年的想法,他仍會繼續等待,畢竟,那位肅王殿下還未表露出準備成為魏國君王的意念。

    而之所以要參加會試,那則是為了給自己正名:一位『金榜頭名』的投靠,肯定要比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鄉下小子』更加會得到那位肅王的重視。

    像什麼『彼若慧眼識人必定能看出我的才華』,似這種話介子鴟從來沒有想過。

    退一步說,就算那位肅王殿下能夠看出他的才華,可要是他連肅王府的門都進不去呢?向肅王府投遞拜帖,可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有資格的。

    在這次的會試中揚名,借助這股名氣敲開肅王府的門,向那位肅王殿下表達效忠之心,這是此行介子鴟的唯一目的。

    除此之外,不存在其他路,無論如何都要成為那位殿下的助力。

    可介子鴟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如今在那位肅王殿下身邊,竟然已經有一位『金榜頭名』的賢才輔佐,這可真是……

    雖說朝廷或民間輿論並未傳出類似『寇正已歸投肅王』的消息,但介子鴟一眼就能看出來。

    原因很簡單,因為據他所知,那位肅王殿下做事稍微有些任人唯親——就拿汾陰令寇正來說,那位肅王殿首先要確保汾陰令必定是會聽從他指令的自己人,其次才會關注才能。

    任人唯親,有利有弊,但合乎肅王趙弘潤的做事準則,畢竟這是一位相當自負的殿下,他可以不在乎汾陰令是否有才能,只要求擔任這個職務的人能按照他的指令去辦。

    比如趙文藺的那個蒲阪令,介子鴟想想也知道,日後蒲阪縣會出現的一些改變,肯定是出自那位肅王殿下的授意,而非是出自趙文藺——這個庸才純粹就是個擺設。

    然而,汾陰令寇正卻並非庸才,因為他是洪德十六年會試的金榜頭名,倘若這等人物都是庸才,那當年的其他學子又算什麼?

    『寇正……』

    想到那位日後的同僚,介子鴟不禁有些心煩意亂。

    正所謂文人都有風骨,縱使是介子鴟亦然,這些年來,他替義兄文少伯出謀劃策,讓文少伯從一介中層貴族子弟,搖身一變成為舉國知名的大富商,可介子鴟卻屢屢拒絕義兄文少伯願與他平分家產的好意,原因就在於,他介子鴟志不在此。

    他的志向,是成為肅王趙潤的首席幕僚,潛邸之臣,然後輔佐這位殿下成為魏國的君王,而不是成為富可敵國的大富商。

    可如今,肅王首席幕僚的位置,似乎有被別人摘取的跡象,是可忍孰不可忍。

    起身來到書房門口,介子鴟看著庭院內的花草樹木。

    不得不說,文少伯購置的這座宅邸,在大樑絕對可以稱是中上水準的宅邸,光是內院就比介子鴟在商水的田地還要大——想起自己那幾畝田地,介子鴟就有些心疼,畢竟幾畝田當初他親手開墾出來的,結果這兩年跟著文少伯走南闖北行商,田地早就荒蕪地不像樣子了。

    “介子,介子。”

    隱約間,介子鴟聽到他義兄文少伯的呼喚聲。

    他抬起頭來一瞧,正好瞧見他義兄文少伯帶著幾名胡人護衛從府外風風火火的跑進來。

    那幾名胡人護衛,是當初文少伯與介子鴟第一次抵達三川雒城時,從川雒聯盟的一個小部落購置的奴隸,被文少伯取了類似『文大』、『文二』、『文三』之類的可笑名字,雖然嗜酒、粗俗,但對給予他們優厚待遇的主人格外忠心,於是幾年後,文少伯便以主人的身份解除了他們的奴隸身份,收為家僕,還通過一些不可言傳的管道,替他們弄了些武器與甲胄,讓他們擔任護衛,是值得信賴的心腹。

    “怎麼了?”介子鴟見義兄滿頭是汗,納悶地問道。

    只見文少伯幾步跑到介子鴟面前,手舞足蹈地說道:“介子,咱們要發達了!”

    “……”介子鴟看著義兄不解地眨了眨眼,在他看來,這位已富甲一方的義兄已經發達了。

    見介子鴟不說話,文少伯也不在意,興奮地說道:“介子,你猜我聽說了什麼?我剛剛得到老爺子的信,老爺子說,安陵趙氏的趙文衢,也就是趙來峪的二兒子,親自拜訪了老爺子,希望我文氏與他們合作,出資協助肅王建造一條大樑直通商水的官道,這條路建成後,咱們可以隨意使用這條……”

    剛說到這,文少伯見介子鴟搖頭歎息地看著自己,心下一愣,這才想起他早上出門的目的:替介子鴟打探一下今年會試的有關消息。

    尷尬地笑了笑,文少伯連忙改用討好的口吻說道:“介子,別別,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怎麼可能會忘記最重要的事呢?放心,我打聽到好多有關於今年會試的消息。”

    “說來聽聽?”介子鴟用不甚相信的目光看著文少伯。

    也難怪,畢竟這幾年的行商生涯,讓文少伯對金錢與利益方面的事變得愈發敏感,且極為上心。

    還記得去年他們在雒城碰到老朋友——定陶的富商陶洪,文少伯竟與陶洪交流了一個晚上,期間,介子鴟感到困乏就先去休息了,結果早上醒來一看,這二人居然還在興致勃勃地交流哪裡的什麼東西有利可圖。

    義弟那不信任的目光,讓文少伯頗感受傷,急不可耐地想要表現一下對義弟囑咐之事的上心,便急急忙忙地說道:“我都打聽過了,今年的會試分兩輪,第一輪是初試,是針對沒有參加鄉試或者鄉試不合格的人的補考,日期在三月九日,地點在城內的夫子廟,由禮部主持……”說到這裡,他好似想到了什麼,神神秘秘地怪笑道:“介子,你猜今年會試的主考官是誰?”

    “肅王?”介子鴟瞥了一眼文少伯,隨口說道。

    頓時,文少伯就像被掐住了脖子似的,嘿嘿怪笑聲截然而止。

    “你怎麼知道的?”他傻眼般問道。

    介子鴟無語地搖了搖頭,說道:“全寫在你臉上呢。”

    文少伯面色怏怏,有些遺憾於自己的沉不住氣,不過沒辦法,誰讓這位義弟的聰明才智比他高出不止一星半點呢。

    這樣一想,文少伯的心情頓時又好了起來,只見他勾著介子鴟的脖子,攥著拳頭鼓勵道:“介子,牢記咱們兄弟這幾年來拼搏的信條,全力以赴!……拿下頭名!”

    『金榜頭名……』

    腦海中浮現起那位同樣是金榜頭名的日後的同僚,介子鴟緩緩點了點頭。

    而與此同時,在肅王府前院的某間屋子裡,一名女子正指著堆滿一張桌子的書籍,雙手叉腰,氣勢洶洶看著面前一名目瞪口呆的文士。

    “這是姑奶奶好不容易從殿下書房裡求來的,你這幾天不眠不休也要給我看完了,今年會試,一定要考到頭名,不要墜了我肅王府的名聲,明白了麼?嗯?!”

    “……”

    那位文士仰著頭,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一大摞比他人還要高出一線的書籍,心中萬念俱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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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2章:初試

    三月初九,在大樑城內,原本相對冷清的夫子廟街,此時已人滿為患。

    成千上萬從魏國各地自費跋涉來到大樑參加今年會試的學子,此刻都聚集在這條廟街,等待著即將開始的初試。

    然而,這還不是今年會試考生的全部,除了這些,仍有數千通過各鄉試的考生們,仍在各自的住所苦讀,在考前做最後的努力。

    也難怪,畢竟對於考子們而言,會試就相當於龍門,越過龍門則金鱗化龍,從此踏上仕途、前程似錦。

    當然,此刻在這條廟街上,也不全然都是考子們,還有不少走販、貨郎,以及掮客、地痞無賴之類的人。

    走販、貨郎自然為趨利而來,向眾考子們兜售一些糕點、點心,畢竟以此刻這條廟街上的考子人數,只要有一成的考子願意購買,那這些走販與貨郎們就發達了。

    而掮客,確切地說這幫人人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掮客,只能算是投機者,他們專門挑選那些衣冠鮮豔卻又明顯看起來憂心忡忡的考子,隱晦地透露出自己有這場初試的考題,騙取那些學子的錢財。

    不過一旦發現有這類掮客,會試考場外的巡衛會毫不留情地將其逮捕。

    至於一些地痞無賴們,性質就比較複雜了,他們有的是來湊熱鬧的,而有的,則是想看看有沒有機會從那麼多的考子中挑個肥羊下手,將其錢袋偷走。

    畢竟在魏國,讀書人約有七成家境小康乃至殷富,一些窮困潦倒的平民連肚子都填不飽,哪有閒錢讀書寫字呢?要知道,書籍可是頗為昂貴的,甚至於,有些珍貴的書籍,沒有一定的人脈與地位根本沒有機會接觸。

    此時在臨街的一家酒樓的廂房裡,大樑府府正褚書禮、大理寺少卿楊愈以及刑部督捕司總捕頭尉遲方,三人正坐在靠窗的一張桌子旁,看著窗外那條人滿為患的廟街。

    倒不是最近大樑又發生了什麼重大的案件,他們只是授命維持廟街的秩序而已,畢竟禮部可沒有足夠的人手維持秩序,只能向大樑府、大理寺、刑部三個府衙借人。

    看得出來,這三位神色都頗為凝重。

    也難怪,畢竟會試這麼大的聲勢,要是半途發生什麼不好的事,這對於他們的政績來說是無法抹去的污點。而更重要的是,今年的會試,還是由那位肅王殿下作為主監考官親自監考,萬一在這位殿下面前引發了什麼亂子,不小心衝撞到了那位殿下,那褚書禮、楊愈、尉遲方幾人主動卸職都不足以謝罪。

    “唔?”

    就在這三位面色凝重地盯著底下那條廟街時,大理寺少卿楊愈忽然有一輛馬車慢悠悠地行駛過來。

    “那是哪來的馬車?”尉遲方皺了皺眉,說道:“我去叫人命其離開。”

    “總捕頭且慢。”大樑府府正褚書禮眯了眯眼睛,神色困惑地看著那輛馬車。

    確切地說,他是看著坐在馬夫位置上的那兩名男子。

    “咦?”大理寺少卿楊愈驚奇地說道:“那不是肅王殿下身邊何苗與朱桂兩位宗衛麼?”

    聽了這話,尉遲方瞪大了眼睛,因為他方才差點就要派人將這輛馬車趕走了。

    “肅王殿下來了?”他吃驚地問道。

    褚書禮與楊愈滿臉疑惑地沒說話,因為他們都看得清楚,那輛馬車,並非是肅王府的馬車,可奇怪的是,駕駛馬車的人,卻是肅王趙弘潤身邊的宗衛何苗與朱桂。

    就在他們倍感困惑之際,馬車在一些考子們的抱怨聲中,停在了距離夫子廟大概十幾丈遠的位置,隨即,從馬車上走下一名年輕的文士,以及一名穿著富貴的女子。

    『莫非是要參加今年會試的考子?』

    『此人與肅王殿下有何關係?』

    褚書禮與楊愈困惑地看著那名年輕文士,他倆驚訝地發現,那名年輕文士似乎正被那名女子叮囑什麼,以至於不住地點頭頷首,看起來頗為恭順,與這對男女的身高呈現強烈反差,以至於看起來頗有些有趣。

    “要下去打個招呼麼?”尉遲方問道。

    褚書禮與楊愈猶豫了一下,雖然說那位肅王殿下看似沒有來,但他們下去與何苗、朱桂兩位宗衛打聲招呼,這也不算屈尊。

    但是仔細想想,他倆還是作罷了,因為那名文士明顯是來參加會試的,若是他們三人下去與朱桂、何苗兩名宗衛打招呼,難免會被在場的諸多學子看到,不利於那名文士。

    “此人,莫非是肅王府的門客?”褚書禮捋著鬍鬚喃喃說道。

    而此時,總捕頭尉遲方已經看清楚了那名文士的面容,表情有些古怪。

    因為他已認出,那名年輕文士分明就是三年前曾被投到他們刑部大牢的考子,溫崎。

    雖說當年並非是尉遲方親自出手抓捕的溫崎,但是在投到刑部大牢後,尉遲方卻關注過這件事——在會試考場上不為自己而為別人作弊的蠢蛋,總是會讓人產生好奇的。

    『也不曉得禮部的人在看到此人後,有何反應。』

    摸了摸下巴,尉遲方饒有興致地看著廟街上的溫崎。

    而此時,溫崎正渾身不自在地低著頭,這並非是因為他感受了褚書禮、楊愈、尉遲方三人的注視,而是因為他眼前那名正耳提面命叮囑他種種的女子,以及周圍諸多考子那怪異的眼神——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名身高遠不如自己的女子像對小孩一樣反復叮囑,這滋味簡直生不如死。

    更讓溫崎感到心驚膽戰的是,面對那個小女人似乎一點兒都不懂得收斂,口口聲聲要求他務必拿下金榜頭名,而且語氣頗為輕鬆,仿佛考得金榜頭名就跟到市集買白菜似的。

    溫崎分明感覺到,周圍那些學子們方才看向自己時的疑惑目光,正逐漸轉變為敵意。

    『苦也!』

    溫崎暗暗叫苦,他甚至有些後悔提出要求參加這次會試了。

    而就在這時,旁邊不遠處傳來幾聲驚呼喧雜,總算是將周圍那些充滿敵意的眼神給引走了。

    溫崎好奇地轉頭瞧了一眼。

    只見在廟街另外一邊,十幾名孔武有力的壯漢正簇擁著兩名男子朝這裡走來。

    其中一名男子,穿著富麗華貴的錦服,披著上好的狐絨,頭上戴著珍珠串聯的羽冠,腰系玉帶,其掛在腰間的那枚玉佩,晶瑩剔透。

    記得在來的途中,溫崎沿途看到過不少富家公子,可與此人一比,那些富家公子立馬都被比下去了,倘若從某位肅王殿下的話來說,這個人的穿著,實在是太騷包了,此人一套衣飾,甚至比某位肅王殿下還要貴重。

    但是,這名男子身邊那名文人,卻只是穿著樸素的青色布袍,二人的穿著呈現極為懸殊的反差。

    這兩人,正是前來參加會試的介子鴟,以及陪同他前來的義兄文少伯。

    就跟溫崎方才一樣,此時介子鴟亦低著頭,滿臉尷尬之色。

    也難怪,畢竟給他撐場子的文少伯,實在是太招搖了,叫了十幾個胡人護衛來保護他,以至於一路上,沿途那些考子都用極其怪異的眼神看著他們,讓介子鴟尷尬地無地自容。

    或許是巧合,文少伯與介子鴟兄弟倆,來到了溫崎一行人大概兩丈外。

    “胡人?”

    宗衛何苗驚訝地看著文少伯一行人。

    “是三川的奴隸吧?”朱桂猜測道,因為他看到了文少伯那些胡人護衛們臉上的烙跡,雖然淡化了,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來。

    聽了朱桂的話,何苗仔細看了看,隨即猜測道:“看來是在三川得利的富商。”

    他倆正低聲猜測著,冷不丁身旁傳來一聲冷哼,來自肅王府的家令綠兒大人的冷哼。

    原來,就在片刻前,文少伯做了與綠兒方才一樣的事,拍著介子鴟的後背給這位義弟打氣,鼓勵他務必要爭取奪得金榜頭名的名次。

    這話被綠兒聽到,綠兒立馬就不樂意了。

    他本來對文少伯充滿惡感,因為文少伯穿地實在是太騷包了,仿佛恨不得讓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多有錢似的,這在綠兒眼裡簡直就是大逆不道——她家肅王殿下的衣飾,都沒有如此貴重呢!

    想到這裡,綠兒冷哼一聲,對溫崎說道:“趙崎(溫崎假名),你這次要好好考明白麼?務必要拿到頭名……你跟某些自取其辱的人可不同。”

    正在鼓勵義弟的文少伯聞言一愣,轉過頭去上下打量了一眼綠兒,撇了撇嘴,繼續鼓勵介子鴟說道:“介子,不用在意這種註定是喪家犬的狂吠,不會有人比你更有才華!”

    說罷,他又瞥了一眼綠兒,綠兒亦對他怒目而視。

    在旁,宗衛何苗與朱桂哭笑不得。

    而就在這時,夫子廟的門扉打開了,一名禮部官員捧著一卷名冊走了出來,對照著名冊喊道:“首場初試,點到名的考子入內,河東張賀、承匡周良……大樑趙崎、商水介子鴟……”

    聽聞此言,溫崎與介子鴟幾乎是不約而同地,低著頭緊步走向夫子廟的門口。

    倍感羞恥的他們,恨不得立刻離開這個地方。

    然而,在他們的背後,他們各自的親友團正竭力為他們助威。

    “介子!記住,氣勢!氣勢!用氣勢壓倒你的對手!”

    “趙崎,你要是考砸了,你就死定了!……唔,總之,努力!”

    『……』

    不約而同地一個蹌踉,介子鴟與溫崎對視一眼,他們意外地發覺,從對方眼中亦能看到了一種名為羞恥的情緒。

    在這一瞬間,介子鴟與溫崎成為了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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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26 01:38:29
第1093章:初試(二)

  相同的尷尬境遇,使得溫崎與介子鴟彷彿一下子就成了相知數十年的摯友,以至於在拿著考牌前往考場的途中,二人小聲交談起來。

  「方才那位……莫非是介子兄的兄長?」溫崎用雙手比劃著,隱晦想表達類似『騷包、『張揚、『炫富之類的含義。

  「生活所迫、生活所迫。」介子鴟頗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其實他心中是清楚的,他義兄文少伯之所以那樣穿著,最初並非是為了炫富、也不是為了張揚,而是為了讓人重視。

  想當初他們兄弟穿著普通去拜會一位交易對象時,對方穿著奢華而見他們兄弟穿地寒酸,本可談成的交易最終一波三折,當時文少伯與介子鴟就意識到了『人靠衣裝馬靠鞍這個道理。

  從那時候,文少伯便換了一副打扮,更讓十幾名胡人護衛前後簇擁,舉手投足間無不表現出『我很有錢、『我非常有錢這個意思,以至於後來拜訪的交易對方,一看文少伯的穿著,臉上就掛上了盛情,包括川雒聯盟名下的那些部落族長們。

  當時,文少伯也強烈要求介子鴟換一身富麗奢華的衣飾,但介子鴟怎麼也不習慣,於是就乾脆假稱文少伯的門客,反正與別人交易,一位賬房先生是少不了的。

  『生活所迫?

  溫崎瞧了一眼介子鴟,沒有從商經驗的他,如何能夠理解介子鴟的那一番。

  而此時,見溫崎沒有說話,介子鴟亦小聲問道:「方才那位是……趙兄的夫人?」

  聽了這話,溫崎的臉頓時就黑了下來,甚至於臉上露出幾許『你別害我般的惶恐。

  想了想,溫崎低聲解釋道:「在下目前在……唔,一戶人家借食,那女子,是府上的家令。……再者,在下也不姓趙,而是姓溫……唔,大致就是這樣。」

  『這位趙兄……不,這位溫兄,看來有不少難言之隱啊。

  介子鴟頗感意外地看著溫崎,作為讀書人,他也知道『借食是什麼意思,就是指家中貧窮過不下去了,又不想放下讀書人的面子出賣勞力賺錢,於是就暫投有錢人家,給那戶人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教授那戶人家的子女唸書,或者客串一下賬房裡的算賬先生,半工半讀,待等到朝廷再開考舉的時候,就告辭那戶人家再到大梁考取功名。

  似這等事,在大梁尤為普遍。

  而對於這位溫姓學兄為何假稱姓趙,介子鴟也沒有細問,畢竟他看得出來溫崎不想細說,因此也就沒有追問。

  於是,他笑著說道:「那位妙齡女子竟非是趙兄的夫人,我瞧她對趙兄頗為關照啊。」

  一聽這話,溫崎就不由有些糾結。

  不可否認,綠兒是挺照顧他的,但這丫頭——唔,如今對方早已不能稱之為丫頭了,脾氣尤其霸道、盛氣凌人,雖符合『肅王府家令,卻不符合溫崎的擇偶標準。

  他溫崎堂堂男兒漢,日後肯定是要迎娶一位溫柔可人的夫人,哪能跟那個凶婆娘似的?

  「介子兄說笑了。」打了個哈哈,溫崎便揭過了此事。

  一邊聊一邊走著,兩人便來到了此次會試初輪考試的會場——夫子廟內正廟前的空地。

  只見那塊空地上,擺滿了一張張的案几,粗略一數,怕是有近千張。

  而那些案几上,也刻著編號,方便學子們按照考牌上的編號順應去尋找。

  「……」

  溫崎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之色。

  不同於介子鴟,這個地方溫崎已來過兩回,在他的記憶中,夫子廟廟內這片空地,曾經是一片平泥地,真正的考試場地應該在四周『回字形的一整排的號房內,而不是在像這樣的露天。

  「這是……水泥?」

  此時,身旁的介子鴟踩了踩腳下的硬如石頭般的水泥地,驚訝地說道。

  聽聞此言,溫崎亦倍感意外地瞧了一眼這位剛剛相識的友人。

  是的,夫子廟內的泥地被水泥地所取代,這是他剛剛現的。

  對於水泥,溫崎並不陌生,畢竟前段時間他替肅王趙弘潤管理商水邑時,當時商水邑內有不少土木水利工程都是用上了水泥的,當然了,商水邑的百姓則稱呼為『灰泥,可能還要加上『不可思議作為前綴,因為水泥的本色是灰色的。

  然而,身邊這位新結識的友人卻能一口叫破水泥這個真正的名稱,這讓溫崎立馬刷新了對介子鴟的認識:此人,絕非是一名普通的考子。

  不過一聯想到介子鴟那位穿著騷包的義兄文少伯,溫崎立刻就釋然了。

  畢竟文少伯的穿著打扮,可是比某位肅王更加考究、奢華,作為此人的兄弟,介子鴟怎麼可能是一個尋常的唸書人呢?

  想到這裡,溫崎心中釋然,遂笑著對介子鴟說道:「介子兄,你我也入場吧?」

  「好。」介子鴟點點頭。

  起初他倆還有些遺憾,遺憾於剛剛相識的友人立馬就要分開,可沒想到的是,可能是巧合使然,溫崎的座位就在東側排的第四位,而介子鴟就排在他的身後。

  這讓二人都很高興,畢竟此刻考子們還未全部入場,靠西的座位幾乎都還空著,因此,他們還有空閒再聊幾句。

  「趙兄可聽說了,此次的主考官,據說是那位肅王殿下。」

  介子鴟在言語中,透露出了他對肅王趙弘潤的尊敬。

  然而,溫崎早就知道了這事,甚至於,他知道的,比文少伯打聽到的還要多,比如說『肅王趙潤不會現身於這場初輪的考試,以及『正式考試的科目考題有一部分是肅王親自擬定等等。

  此時的溫崎,正打量著他的位置四鄰,尋找著適合的目標。

  他知道,肅王趙潤與禮部之所以設這次初試,就是考慮到會試名額擴增後,其中難免會有些濫竽充數的傢伙。不可否認禮部審查考卷還是頗為嚴格的,可這事考子們卻不知道,因此,難免會有些抱著碰碰運氣的傢伙,而這些人,就是溫崎的目標。

  如何將那些胸無點墨的草包保送到正式考試,再助他們登上金榜,這就是溫崎此次前來的唯一目的——靠功名混仕途?在得罪了禮部後,他早就絕了這條心了。

  說白了,他就是來攪局的!

  記得一開始的時候,他也考慮過新相識的友人介子鴟,可溫崎仔細觀察了一下,他現介子鴟從容自若,毫無心虛之色,很顯然,這是一位飽讀詩書的學子。

  甚至於溫崎隱隱有種感覺:介子鴟的才華,比較他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於是,他將目光投向了左側的座位。

  沒想到,左側那位考子在聽到介子鴟的話後,居然主動轉過頭來與他們搭話了:「聽說今年的考題,肅王殿下也曾參與草擬喲。……兩位賢兄,在下何昕賢。」

  『……

  溫崎的眼皮微微跳了跳,心中暗道:好嘛,挨到一個大才!

  何昕賢的名聲,溫崎又豈會不知,堂堂禮部侍郎何昱的長子,原中書令何相敘的孫子,名副其實的大梁豪門子弟。

  當然,這些只是何昕賢的出身,而才華,何昕賢亦不遑多讓,他是洪德十六年的金榜第三名,洪德十九年的金榜第四名,如此前置位的名次,就連溫崎自己都沒有多少把握。

  為這等人才作弊?這是要被人恥笑的。

  嘴角抽搐了一下,溫崎連忙回禮:「在下趙崎。」

  說完,他就對何昕賢避而遠之了,畢竟何昕賢乃是禮部侍郎何昱的公子,而他溫崎,與禮部是有恩怨的。

  而相比較溫崎的冷淡,介子鴟倒是對何昕賢方才的那番話極敢感覺,驚喜地問道:「肅王殿下親自草擬考題?」

  何昕賢連忙做了一個小聲的手勢,悄悄告訴介子鴟道:「不是這場,是正式會考的那場。」

  介子鴟興奮地點了點頭。

  而在何昕賢與介子鴟閒聊的時候,溫崎正打量著坐在他前面的那位考子。

  忽然,他伸手輕輕點了點那位考子的後背,與對方打招呼:「賢兄怎麼稱呼?」

  坐在溫崎前面的考子回過頭來瞧了一眼溫崎,微笑著說道:「華陽唐沮。」

  「在下趙崎。」溫崎只感覺眼角有些抽搐。

  溫崎記得這個人,那不是就三年前那場會試中,半途昏厥的那名考子麼,據說是因為氣血不足而昏厥,說簡單點,此人是在考場半途中餓昏過去了。

  當然,倘若單單只是這樣的話,並不值得溫崎牢記此人的名字,關鍵在於,禮部尚書杜宥當時親自去看望了此人,隨後在經過一番交談後,尚書杜宥對這個『華陽唐沮頗為欣賞,遂收留唐沮在禮部當了一名書吏。

  能被禮部尚書杜宥看重的學子,想想也知道必定是飽學之士。

  『苦也!

  溫崎在心中哀嚎一聲——前座是華陽唐沮,後座是商水介子鴟,左座是大梁何昕賢,個個都是不需要他作弊幫忙就能登上金榜的飽學之士,要不要這樣?!

  就在溫崎暗自哀嚎之際,禮部尚書杜宥領著幾名禮部官員來到了這裡,見此,溫崎趕忙低頭。

  倒不是他畏懼禮部尚書杜宥,問題在於他的「大計」還未完勝,若是這會兒被杜宥看到,叫人將他趕了出去,豈不是讓某位與他約好賭局的肅王殿下笑掉大牙?

  『看來初試是沒戲了……看正試吧。

  溫崎在心中暗暗嘆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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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4章 久違的日常

  「初試應該開始了……」

  在肅王府的書房內,窗戶旁,宗衛長衛驕瞧了眼窗外的天色,回頭對趙弘潤笑著說道:「殿下就一點也不擔心麼?……卑職是指,擔心溫先生。」

  此時,趙弘潤正坐在書桌後,看著手中一份冶造局的呈文,聞言看了一眼衛驕,笑著說道:「溫崎?擔心他?你是指擔心他在考場上作弊被人抓到,還是擔心他發揮失誤,首輪初試就被淘汰掉?」

  「當然是前者……唔,後者也保不準。」衛驕咧著嘴笑道。

  聽了這話,趙弘潤亦忍不住笑了起來。

  主僕二人當然知道,最近幾日溫崎被綠兒逼著在府裡前院日夜苦讀。

  一想到這事,趙弘潤就感覺好笑,因為他書房裡的藏書,有一部分是來自楚國的書籍,甚至於其中還有一些著重於『寓教於樂』的書籍,比如,借神鬼寓言規勸世人行善學好的書。

  這類書籍,對會試能有什麼幫助麼?

  根本沒有!

  但綠兒卻哪裡懂得這些,她自己認得的字都不見得能有多少,於是,只要是書她都一股腦地借走,逼著溫崎徹夜觀閱、背誦,趙弘潤相信溫崎當時的心情是近乎崩潰的。

  就在趙弘潤與衛驕幸災樂禍般偷笑時,忽見書房門口傳來幾聲輕輕的叩門聲。

  出於角度問題,趙弘潤的視線被一堵擺設有各種玉蟾、盆景等裝飾的木架擋住,並沒有看到書房外的人,但是衛驕卻看到了,低聲說道:「是『小夫人』。」

  趙弘潤立馬就得知了來人是誰,畢竟在府裡能讓衛驕用尊敬的口吻稱呼為小夫人的,也就只有羊舌杏,因為這個女人一手撐起了整個肅王府數百人的開支。

  果然,在經過趙弘潤的允許後,羊舌杏引著一名侍女來到了書房內室,在盈盈行禮之後,輕聲說道:「夫君這些日子辛苦了,妾身熬了一鍋雞湯,給夫君補補身子……」

  說著,她從侍女手中的托盤中端起一隻扣著蓋子的碗,走到趙弘潤身邊。

  見此,衛驕咧了咧嘴,識相地退出了書房。

  而那名侍女也識趣地離開了,使得書房內,就只剩下趙弘潤與羊舌杏二人。

  「夫君請趁熱喝吧,涼了就……」剛說到這,羊舌杏忽然看到趙弘潤手中那份冶造局的呈文,雖不知具體是什麼,但也明白自家夫君此刻怕是有事,連忙改口說道:「妾身打攪夫君了,妾身這就離去。」

  說著,她將手中的那碗湯放在書桌旁就要離去。

  見此,趙弘潤不由地苦笑起來。

  要知道,他與羊舌杏相識已有五六年,按理來說,這五六年的時間足夠不熟悉的兩人彼此變得熟悉,但遺憾的是,由於趙弘潤在這五六年的時間裡多半領兵出征在外,以至於羊舌杏在看到他時,仍難免會有些生疏與畏懼。

  這並非說笑,整整五六年的時間,趙弘潤最起碼有七成的時間不在大梁,也正因為這樣,他一個勁被急切想要抱孫子的沈淑妃數落。

  這不,過年期間趙弘潤還剛剛被沈淑妃給數落了一回:明明已經有了蘇姑娘、烏娜、羋姜、羊舌杏四位紅顏知己,可若干年過去了,這四位妾室的肚子絲毫不見動靜。

  更讓沈淑妃不能理解的是,羋姜與羊舌杏被肅王府的人喊了幾年的夫人,居然至今還是處子之身,這讓沈淑妃當時恨不得傳個御醫來給大兒子診斷一下,看看是否有隱疾什麼的。

  回想起當時的情景,趙弘潤只能搖頭嘆息:那真是一場災難!

  「不用急著走,為夫也沒什麼事。」趙弘潤溫柔地說道。

  聽聞此言,羊舌杏不由地眼睛一亮,怯生生地說道:「那……妾身伺候夫君喝湯?」

  趙弘潤微微一笑,挪了挪屁股,留出半個位置,隨即拍了拍座位。

  見此,羊舌杏臉上閃過一絲羞澀,小心翼翼地坐在那半邊椅子上,隨即端著湯碗,用調羹舀了一勺,紅唇微啟輕輕吹了吹,隨即送到趙弘潤嘴邊,待看到後者將其喝下時,她臉上頓時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

  那碗雞湯,其實並沒有多少,與飯碗差不多大小,倘若趙弘潤自己喝的話,其實端著碗一口就能喝光,但因為羊舌杏一調羹一調羹地喂他,以至於喝了足足一炷香的工夫。

  而在此期間,趙弘潤靜靜地看著羊舌杏。

  五六年前,那個年僅十四歲卻在半夜抖抖索索、滿臉驚恐偷偷爬到他床上的小丫頭,如今已長得亭亭玉立、溫柔嬌媚,而不可思議的是,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實則卻是肅王府的半邊天。

  正是因為王府裡有羊舌杏在,趙弘潤才能放心地率軍南征北戰,所謂的賢內助,大抵如此。

  而在趙弘潤打量羊舌杏的時候,羊舌杏亦時不時偷偷觀瞧趙弘潤,後者的目光,讓她的俏臉逐漸出現了幾分紅暈,使得她更添幾分嬌媚。

  曾幾何時,年僅十四歲的她初次碰到身邊的這個男人,當時她懵懂無知,且不知男女之事,只因為他倆在床上睡了一宿就算是夫妻,因此後來時時以『肅王的妾室』自居。

  後來她歲數逐漸大了,似蘇姑娘、烏娜等過來人認為可以對她透露一些房事的時候,她這才羞憤地發現,自己當初的舉動是何等的好笑——所謂夫妻房事,根本就不是似她原先以為的那樣。

  而更讓她感到尷尬的是,每回到皇宮向婆婆沈淑妃問安時,那位婆婆總要隱晦地詢問她,問她的肚子有沒有什麼動靜。

  她尚且是處子之身,能有什麼動靜?!

  在這一點上,她對趙弘潤這位夫君是有些怨言的,每年出征在外的日子比在大梁的日子要多得多,甚至於就算是在大梁,他家夫君時而也夜不歸宿,忙碌於冶造局的事。

  這樣算下來,其實真正與她們這些女眷在一起的日子,著實不多,可能一年到頭加起來,也就只有二三十日的光景。

  不過她也明白,其實並不是只有她一人著急,府裡的女眷們,誰心裡不著急呢?

  尤其是每當婆婆沈淑妃有意無意地抱怨,說什麼宮裡哪位后妃當奶奶了,那位皇子又生了一個兒子或女兒了,暫時不說別人,至少羊舌杏心中是不好受的。

  不過今年,那位婆婆已經對她們這些兒媳下了死命令,無論如何,那位婆婆都要看到她們這些兒媳的肚子有所動靜。

  可是具體怎麼做咧?

  羊舌杏去詢問了兩位作為過來人的姐姐,即蘇姑娘與烏娜。

  蘇姑娘面子薄,尷尬半天都沒有透露什麼有用的,而烏娜這位三川羱族女子則豪爽地多,拉著羊舌杏對她灌輸了一些經驗,總結下來其實就是兩個字——勾引。

  記得當時,烏娜很得意地講述她當年與趙弘潤滾羊皮毯的過程,聽得羊舌杏一愣一愣的。

  因為似這種主動送上門的勾引方式,她當年也嘗試過,只不過當時趙弘潤嫌她年紀小,把她給哄騙住了而已。

  當然,這不是關鍵,關鍵在於,當初她年紀小,懵懂無知,可如今,她怎麼好意思像烏娜所說的那樣,半夜爬到男人的床上去呢?雖說這個男人是她的夫婿。

  不過,不這樣做的話,什麼時候才能輪到她呢?

  「想什麼呢?」

  見羊舌杏面色通紅,趙弘潤疑惑地問道。

  「呀?」被趙弘潤打斷了思緒,羊舌杏驚呼一聲,如夢初醒的她放下手中的湯碗,雙手捧著灼熱的面頰,羞澀地說不出話來——她哪好意思把烏娜教她的那些說出口。

  「夫君,這是什麼呀?」聰穎的她,無師自通地學會了轉移話題,指著書桌上那份冶造局的呈文問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臉上露出幾許苦笑之色,說道:「這是冶造局的陳宕送來的呈文。」

  不得不說,冶造局主事陳宕這次命人送來的呈文很關鍵,他在文中指出了一個非常尖銳的問題。

  對於陳宕,趙弘潤的印像是非常深刻的,此人老實巴交,但非常可靠,是典型的務實的官員,跟冶造署署長王甫那種八面玲瓏的人截然不同。

  因此,趙弘潤才會讓陳宕負責總督建造那四條官道的事,畢竟博浪沙河港的建設已經形成了模式,不需要再讓陳宕這樣有能力的官員時時刻刻盯著。

  而在接手督建四條官道的大工程後,陳宕就立刻送上呈文,在趙弘潤的計劃中提出了一個非常尖銳的問題:耗鐵。

  畢竟根據趙弘潤的原本計劃,軌道馬車的那兩條直道,都是要選用鐵材的,因為在趙弘潤看來,鐵軌比木軌堅固可靠。

  然而,陳宕卻在呈文中給趙弘潤計算了一下建造四條軌道所需要的耗鐵,其數目大致可以武裝二十萬左右的軍隊。

  於是趙弘潤一下子就懵了,因為他此前設計的馬車軌道,就算是往返的雙向軌道,其實也只需要四條鐵軌,於是他就想當然地認為耗鐵問題可以接受。

  沒想到陳宕卻通過清楚的計算使趙弘潤明白,選用鐵材所謂軌道的材料,這個消耗魏國負擔不起——確切地說,不是負擔不起,而是不值得。

  畢竟建造四條軌道的鐵,可以用來武裝二十萬魏國軍隊,相信就算是趙弘潤也會選擇後者。

  『註:其實不是主角沒想到,而是作者考慮不周,直到有熱情書友查找資料後,作者這才發現出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唔,反正主角大事精明、小事糊塗,就讓他背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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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5章 久違的日常(一點五)

  『PS:忽然發現,作者將主角的弱冠禮給忘了,天吶。糾結了半響,考慮到事件時間軸的問題,冠禮排到會試之後不合適,遂最終決定通過回憶的方式描述,望諸位書友諒解。』

  ————以下正文————

  「衛驕,派人將這份呈文送給冶造總署的陳宕,就按他所說的辦,選用沉木作為軌基。」

  「是。」

  待等衛驕離開之後,趙弘潤將目光投向仍舊坐在身側的羊舌杏,歉意地說道:「抱歉,杏兒,冷落你了,建造軌道馬車這事,工部與冶造局的人事實上已經開工了,因此……」

  「夫君言重了。」羊舌杏連忙說道:「事實上,妾身能像這樣呆在夫君身旁,哪怕是看著夫君,妾身亦心滿意足了……」

  聽了羊舌杏的話,趙弘潤拉過她的小手來,輕輕拍了拍,口中問道:「聽說前一陣子我不在大梁的時候,是你們代我入宮問候母妃,與她閒聊解悶?」

  「嗯。」羊舌杏點了點頭,小臉不知為何就紅了起來。

  見此,趙弘潤好奇問道:「怎麼了?」

  羊舌杏沒敢透露心中那些令她羞澀的話題,吞吞吐吐半響後,小心翼翼地問道:「夫君,您今年會迎娶羋姜姐姐麼?」

  聽聞此言,趙弘潤不禁有些啞然,好笑地問道:「為何突然提到此事?」

  羊舌杏眨了眨眼睛,怯生生地說道:「正月裡夫君不是行過冠禮了麼?妾身聽說,行過冠禮,就該迎娶正室了……」

  「……」趙弘潤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不得不說,這件事著實讓他感覺有些煩心。

  確實,他今年已經二十歲了,並且也確實在今年的正月裡,由老頭子魏天子在宮內的祭廟,為他辦了弱冠之禮。

  這次的冠禮,總得來說趙弘潤是感覺些憤憤不平,因為他是『被順帶的』。

  因為在當時,魏天子的主要目的是告祭先祖,畢竟去年魏軍打敗了強大的韓國,這意味著魏國的實力已拉近了與韓國、楚國、齊國這等強大國家的差距,似這種事,魏天子自然要在祭廟裡告祭先祖。

  當時,魏天子順帶著就將趙弘潤的弱冠之禮給操辦了,用魏天子的話來說,反正前前後後就是給他戴個冠,然後加冕幾句的事,用不著特地操辦。

  對此,趙弘潤還無言以對。

  期間讓趙弘潤感到意外的是,當時捧上玉冠的,居然是他的長皇兄趙弘禮。

  不過事實上,這並不讓人意外,畢竟生父主持冠禮、長兄捧冠,這是祖制。

  讓趙弘潤感到意外的,還是趙弘禮這個人。

  要知道,他趙弘潤可也是扳倒了趙弘禮這個原東宮太子的「從犯」之一,他原以為趙弘禮會對他恨得咬牙切齒,可意外的是,當時趙弘禮非但沒有針對他的意思,反而滿臉笑容,讓趙弘潤感覺渾身不自在。

  倒不是說趙弘禮笑得很虛假,反過來說,趙弘禮的笑容很坦率,但恰恰是這樣讓趙弘潤感到不自在,因為他忽然感覺,他有些不認得這個長皇兄了。

  當初的東宮太子趙弘禮,那可是一個趾高氣揚的人,雖說心性不算壞,但胸襟著實談不上寬廣,有點小心眼,可這次見到的趙弘禮,彷彿胸襟一下子就增大了許多,讓趙弘潤暗暗感到咋舌——難道那一年的自省,果真能讓一個人發生這樣顯著的改變?

  待仔細思忖之後,趙弘潤最終還是將趙弘禮的轉變,歸功於其幕僚駱瑸。

  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趙弘禮自我禁足在其府邸裡時,每日與駱瑸唸書寫字、修身養性,自然會有所改變,畢竟駱瑸那可是就連趙弘潤敬重三分的謙謙君子。

  按照冠禮,需要三位長輩或者貴賓來給趙弘潤戴冠,總共戴上三回,每回戴上之後,還要由那位長輩或者貴賓嘉勉幾句,大抵授予他『治人』、『治國』、『祭祖』的權利。

  治人指是管理下人,也就是說,從這一刻起,趙弘潤等同於成為了『肅王(肅氏)』這一支類似家主的角色,而沈彧、衛驕等宗衛們,也不再單單只是保護他的宗衛,而是他的家臣。

  雖然彼此關係並沒有變化,但意義出現了不同。

  而『治國』,指的即是效力於國家的意思。

  這一點,對於趙弘潤來說意義不大了,畢竟他當初年僅十四歲時就已率軍出征為國效率,而如今更是名滿天下。

  但是按照祖制來說,貴族子弟只有年至弱冠之齡後,才能有資格效忠國家,大概是類似『嘴上無毛辦事不牢』的意思。

  不過話說回來,除了趙弘潤、趙弘宣這對兄弟外,趙氏對於其他的宗族子弟還是比較嚴格的。

  打個比方說,無論是長皇子趙弘禮、雍王弘譽、襄王弘璟、燕王弘疆、慶王弘信,這些位趙弘潤的兄長真正為國效力時,皆是在二十年之後,而趙弘潤的堂兄,比如儼王爺的長子趙弘旻,他在宗府任職也是在冠禮之後。

  再比如趙弘潤的七王兄、熙王趙弘殷,他在年滿十五搬離皇宮辟府之後,就閒在府上。

  祖制如此。

  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的。

  比如趙弘潤,由於他在十四歲時就率軍出征打敗了楚國暘城君熊拓的十六萬大軍,魏天子與宗府在這一點上就對他放寬了許多。

  至於趙弘潤的弟弟桓王趙弘宣,則情況又有些特殊,他是因為被當時尚且是東宮太子的趙弘禮推薦,否則,趙弘宣還能過五年王室貴胄的悠哉生活,直到滿二十歲後,才有機會參與國事,根本無可能在年紀還不滿弱冠的情況下,就執掌像北一軍這樣十萬人編制的軍隊。

  說白了,這是長皇子趙弘禮讓給趙弘宣的機會。

  當時,給他戴冠的三人,分別是三叔公趙來峪、成陵王趙燊,以及趙弘潤的一位岳父——烏娜的生父,川雒聯盟的族長之一,青羊部落的大族長阿穆圖。

  趙弘潤最希望給他戴冠的長輩,六王叔趙元俼,不知什麼原因,笑著擺擺手,婉言推辭了此事,以至於被成陵王趙燊搶了去。

  對此,趙弘潤深感遺憾,畢竟在他心目中,六王叔趙元俼的形象等同於父親,儘管近些年來,他逐漸瞭解了親生父親魏天子趙元偲,父子關係逐漸變得親密,但這份親密,仍舊無法超越他與六王叔趙元俼的感情。

  就像小孩子憧憬自己的父親一樣,當初不受魏天子寵愛時,趙弘潤所憧憬的,便是六王叔趙元俼,六叔的灑脫豪爽、六叔的玩世不恭、六叔的賓朋遍及天下,都深深地吸引著趙弘潤。

  幾乎沒有人討厭六王叔趙元俼,甚至於,就連韓人都對這位六叔尊敬非常,誰能想像?

  因此,趙弘潤非常希望六王叔趙元俼能給他戴冠,但不知為何,六王叔趙元俼笑著推辭了,只是在後來說了一番嘉勉、鼓勵之詞。

  因為這件事,趙弘潤事後詢問六王叔趙元俼,後者微笑著給予了解釋,大抵是希望通過冠禮,加深他趙弘潤與三叔公趙來峪、成陵王趙燊、以及川雒聯盟的關係。

  這個解釋,趙弘潤將信將疑。

  他總感覺,六王叔之所以婉言拒絕的原因,並未是出自這個。

  彷彿,六王叔是在顧忌什麼。

  遺憾的是,六王叔趙元俼並不是能通過察言觀色就能看穿其內心的人,既然他不說,趙弘潤也只好將這個疑惑埋藏在心底。

  反正,六王叔不會害他,這一點趙弘潤是堅信的,畢竟兩人的感情,比父子之情更加深厚。

  至於『祭祖』,則是給予趙弘潤祭祀祖先的權利,也就是說,在祖先的眼裡,趙弘潤這個小輩已經長大成人,能夠肩負起祭祀先祖這樣重要的事了。

  這是有一定政治意義的,最直接的就體現在宗府,除了趙弘潤這個個例外,只有得到了這個權利的人,才有資格在宗族之事上發話,否則,連參與的資格都沒有。

  而冠禮之後,趙弘潤在肅王府再次宴請賓客,慶祝正式成年。

  期間,像成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三叔公趙來峪,六王叔趙元俼,青羊部落的族長阿穆圖,以及臨洮君魏忌、繇諸君趙勝,還有工部、冶造局等人,紛紛出席送上賀禮。

  就連與趙弘潤不對付的苑陵侯酆叔等人,也來了一個禮到人不到,不至於落下話柄。

  不誇張地說,當日大梁九成九的王公貴族、朝廷官員,皆來賀喜,哪怕是一些自思不夠資格入王府吃喜宴的人,亦送上了賀禮。

  當然,事後趙弘潤也逐一送出了回禮。

  而在這次宴席中,刨除目前不在大梁的原宗衛長沈彧外,其餘衛驕、呂牧、穆青等九名宗衛,亦在此向趙弘潤行效忠之禮,而趙弘潤則一個個親手將其扶起,代表從此以後,諸位宗衛便是趙弘潤(肅氏)這一支的家臣。

  這件事對趙弘潤來說意義不大,但對於衛驕、呂牧等宗衛們而言卻意義非凡,畢竟這象徵著彼此不再是皇子與宗衛的關係,而是家主與家臣的關係,包括衛驕、呂牧等人日後的兒孫,都將是肅王這一支的家臣,他們的兒子將效忠趙弘潤的兒子,他們的孫子將效忠趙弘潤的孫子,代代如此。

  總得來說,趙弘潤對於自己的冠禮還是頗為滿意的。

  但就像羊舌杏所說的,冠禮之後,讓趙弘潤心煩的問題也就接踵而來。

  比如說,肅王妃的人選。

  就目前來看,羋姜似乎是唯一符合種種條件的人選。

  除非趙弘潤有意迎娶一位他根本不熟悉、或者根本沒見過面的貴族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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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6章 久違的日常(二)

  選羋姜為正室的人選,對此趙弘潤多少是感覺有點彆扭的,原因在於他與羋姜並非是全然因為感情才走到一起的。

  在肅王府的幾位女眷中,蘇姑娘是趙弘潤的第一個女人,同時也是他內心傾向於迎娶的女性;烏娜雖說主要是由於被六王叔趙元俼教唆下的花花腸子作祟,但總得來說,趙弘潤也喜歡這位元氣十足的草原少女;至於羊舌杏,雖說曾幾何時因為對方年幼的關係,使得趙弘潤拿她當妹妹看待,但後來不知怎麼著,他對這位賢內助也逐漸產生了感情。

  唯獨羋姜,他與此女感情的加深並未全然因為內心,更有一種無法理解的邪物在其中作祟。

  這也是趙弘潤唯一牴觸的一點,因為他分不清對羋姜的信賴與親近究竟是因為他的內心,還是因為體內的邪物作祟。

  在刨除這一點後,其實趙弘潤覺得羋姜稍稍還是有些可愛的味道的,尤其是平日裡冷若冰霜的她突然流露出驚慌或者羞澀的樣子,那種反差萌尤其吸引趙弘潤。

  「你不介意麼?為夫迎娶羋姜為正室?」

  當日在書房內,趙弘潤似這般詢問羊舌杏。

  只見早已從小丫頭蛻變為女子的羊舌杏甜美地笑了笑,大抵是想表示她對此毫不在意的意思。

  可能她早就接受了羋姜這個姐姐吧。

  仔細想想也是,可能不瞭解羋姜的人會覺得羋姜很可怕,難以相處,但是像羊舌杏這等瞭解羋姜的人卻知道,這位羋姜姐姐或許是整個王府裡心胸最豁達的一位。

  「讓我考慮一下。」

  趙弘潤親暱地向曾經那樣輕輕揉了揉羊舌杏額前的秀髮,同時湊到她耳旁,低聲對她說了一句,讓羊舌杏心法怒放之餘,滿臉羞澀地跑開了。

  說得什麼話,不言而喻,無非就是給羊舌杏許下一個承諾罷了,畢竟羊舌杏雖說被王府裡的人尊稱為小夫人,就連魏天子與沈淑妃也將她視為兒媳婦之一,但較真來說,羊舌杏在肅王府暫時還是沒有名分的。

  在除自己以外空無一人的書房內呆了片刻,趙弘潤起身走向北苑的小居,也就是府裡幾位女眷居住的地方。

  正如他猜測的那樣,到了北苑幾座小居前的庭院一瞧,他便看到了安安靜靜坐在樹下石凳上喝茶的羋姜。

  此刻正值三月,庭院裡的幾顆柳樹,已逐漸抽出了嫩芽,在微風的吹拂下,眾多春意盎然的柳枝扶搖搖擺,讓趙弘潤眼中以此作為背景的羋姜,更添幾分恬靜與仙氣。

  『她不應該在浮華的王都,而應該在人跡罕至的仙山……』

  不知為何,趙弘潤心頭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不過這話倒也不差,說真的,羋姜在王府裡的時候,總是捧著一杯茶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世界內,彷彿與世無爭,似這等女子,著實不應該在充滿金錢、權利、地位之爭的凡世。

  倘若當初沒有羋芮那個蠢丫頭弄出來的烏龍,倘若當初羋姜、羋芮沒有綁架他的企圖,他與羋姜,按理來說是格格不入,怕是終生也無機會接觸的兩個世界的人。

  「為何……久久站在那兒?」

  不遠處,傳來了羋姜清淡的詢問聲。

  其實趙弘潤剛剛來到庭院,她就已經察覺到了,畢竟她與趙弘潤有種常人難以理解的感應。

  他本以為趙弘潤只是路過,沒想到,趙弘潤就站在距離她七八丈外的地方不動了,而待她困惑地轉過頭去時,她驚愕地發現,趙弘潤竟然正呆呆地看著她,這讓羋姜不禁有些莫名的心慌。

  事實上,不止趙弘潤有對羋姜那份莫名其妙的感情的困惑,事實上,羋姜同樣也有,巫女的邪術,使得趙弘潤時而的言行舉止,皆對她有種莫名的吸引力,要不是這樣,按照她巫女的心性修養,情緒根本不會那種強烈的觸動——這個男人,是世上唯一能夠輕易撥動她心弦,讓她無法鎮定從容的人。

  見被羋姜發覺了,趙弘潤也不意外,徑直走了過去,在羋姜對過的石凳上坐下了,隨即四下看著庭院的花草。

  說實話,庭院內的花草並不旺盛,似乎是因為少於打理的關係,不過趙弘潤知道,這是羋姜刻意維持的結果,按照她的話來說是,人不該過多地插手草木的正常生長。

  這或許是巴巫的傳統之一。

  「羋芮那丫頭沒跟著你?」

  可能是覺得氣氛有些尷尬,趙弘潤下意識地提起了羋芮,結果這話說出口後,他這才意識到,羋芮已經離開大梁了。

  原來在上個月,趙弘潤突然收到了楚國平輿君熊琥託人送來的書信,是轉送給羋姜、羋芮二人的。

  平輿君熊琥在信中告訴羋姜、羋芮這對姐妹,在今年年後,忽然有幾名巴巫女子前往了暘城,尋找暘城君熊拓。

  但是出於暘城君熊拓仍在楚東——根據部署在齊、楚邊界的青鴉眾傳回來的消息,已平定了『屈氏內亂』的楚國,正在竭力準備戰爭,企圖進攻齊國名將田耽鎮守的壽郢,奪回這座他們楚國的王都,因此,作為楚國的王室貴胄,暘城君熊拓亦留在了楚東。

  總之,由於暘城君熊拓不在楚西的原因,最終,那幾名來自巴蜀的巫女來到了平輿縣,求見了平輿君熊琥,詢問羋姜、羋芮姐妹倆的去向。

  對於這幾名不知底細的巫女,平輿君熊琥給予高度警惕,畢竟近幾年來,他曾好幾次被人行刺,其中最讓他印象深刻的,就是一個似乎來自宋地的『陳狩』,武藝相當可怕。

  不過,自從平輿君熊琥用走私於魏國公子姬潤的魏弩擊退了那個陳狩,並且射傷了後者之後,那名刺客就彷彿從此消失了似的。

  而正因為經歷過受到行刺的經歷,因此,在與那幾名巫女接觸的時候,平輿縣熊琥亦動用了魏弩這等殺器,武裝他的護衛隊。

  沒想到的是,那幾名巫女竟然表示,她們與羋姜、羋芮姐妹來自同一個巫村,這讓平輿君熊琥感到非常意外。

  細問之後平輿君熊琥這才知道,原來在去年的時候,紮根於他們楚國的巫教『共工』一支,察覺到了羋姜、羋芮、以及那幾名巫女當年居住的村子,判定她們是『祝融』一支的餘孽,於是乎,共工一支的巫女們組隊前往巴國,企圖將祝融一支連根拔起。

  最終,這些人通過某些秘術找到了羋姜、羋芮以及那幾名巫女當年居住的巫村,襲擊了祝融的巫女。

  而此番,那幾名祝融巫女找到平輿君熊琥,就是希望找到羋姜、羋芮兩位同伴,據說是因為她們要對共工巫女展開報復。

  對此,平輿君熊琥無法做主,雖派人將這個消息送到大梁肅王府。

  而在得知此事後,平日裡好吃懶做沒正行的羋芮,毅然決定回到曾經的同伴身邊,進行那場她們眼中的聖戰——祝融之巫與共工之巫,不共戴天!

  當時,羋姜原本打算與妹妹同行,但最終卻被妹妹說服了,畢竟她與趙弘潤這種狀態,並不適合獨自一人趕赴那樣危險的地方。

  「最近,你總是一個人發呆,是在擔心羋芮那丫頭麼?」趙弘潤當即改口問道。

  羋姜看了一眼趙弘潤,捧著茶杯輕聲說道:「我擔心的是婆婆與村子……」

  她口中的婆婆,當然不是指沈淑妃,而是指巫村裡教授她們巫術的那名老巫女。

  「……至於阿妹,阿妹並不像你想的那樣不堪,婆婆當初說過,阿妹的天賦很好,只是她性子有點……」說到這裡,她似自我安慰般說道:「反正她們暫時只是召集同伴,短時間內應該不會與共工之巫發生衝突。」

  趙弘潤點了點頭,他從羋姜、羋芮口中聽說過,她們村子裡的巫女歷年來有不少出村的,除了個人原因外,主要也是想收集一些共工之巫的情報,畢竟如今祝融之巫雖然衰弱了,但她們希望攻回楚國、擊敗共工之巫的念頭卻絲毫未見消弱。

  但話雖如此,他還是能從羋姜眼眸中看出幾分擔憂之色。

  對此趙弘潤並不意外,因為在平輿君熊琥的那封書信中出現了一個人名,一個站在共工之巫背後的楚國名人——楚水君。

  這個楚水君,齊楚邊界的青鴉眾們至今都沒有打探到此人的底細,只知道此人是楚王熊胥非常信任的弟弟,至於叫什麼、是否有妻兒之類的,青鴉眾一無所知,是一個非常神秘的人。

  但種種跡象證明,共工的巫女目前就是效忠於他,這也就意味著,當初趙弘潤被兩名共工巫女襲擊,十有八九是那個楚水君下的令。

  「若是需要幫助的話,盡可以說出來,不必見外。」趙弘潤寬慰道。

  聽聞此言,羋姜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趙弘潤,淡淡說道:「怎麼突然這般對我等巫女間的事?……這應該不是你想說的吧?」說到這裡,他看向趙弘潤的眼眸中閃過幾絲疑惑:「找我有什麼事麼?」

  趙弘潤聞言沉思了半響,忽然問道:「羋姜,倘若我說我想給你一個名份……」

  「……」

  羋姜愣了愣,捧著茶杯頗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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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26 01:40:10
第1097章 久違的日常(三)

  『你是否願意我迎娶你』,這種蠢問題趙弘潤根本沒有問的必要。

  畢竟,羋姜沒有選擇——因為某個巫女邪術的關係,她這輩子只能選擇與趙弘潤在一起。要不是這檔子事,她早就帶著她妹妹羋芮回村了,又豈會住在肅王府這種她素來不喜的深宅大院內。

  對於羋姜來說,她嫁給趙弘潤或者趙弘潤迎娶她,這是必然的,區別僅在於這個日後同床共枕的男人會給她什麼樣的名份——正室?亦或是側室?

  不過話說回來,對此羋姜自己並不怎麼在意,畢竟無論她與趙弘潤是否願意,他倆都擁有了一種彷彿心有靈犀般的感應,並且,哪怕是刨除感情、單純為了自身安全著想,趙弘潤也太可能拋棄她,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是正室亦或是側室,其實對她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要知道,正室與側室唯一的區別,僅僅只是在肅王府內的地位,可她羋姜從來不過問王府裡的事,也不使喚府裡的下人,更不會無故去招惹像蘇姑娘、烏娜、羊舌杏等其他女人,因此,正室的身份對她來說還真沒有什麼大用。

  當然了,對此,她的妹妹羋芮,以及兄長暘城君熊拓可不這樣看待。

  記得在這兩年與趙弘潤的通信中,暘城君熊拓不止一次地催促趙弘潤盡快給他妹妹羋姜一個『肅王妃』的名份,並且,這位大舅子還相當強硬地表示,羋姜作為他最敬重的叔父汝南君熊灝的長女,是絕無可能給人當側室的,倘若趙弘潤膽敢以側室來羞辱羋姜,暘城君熊拓雖未曾在信中明確表示會如何,但從他字裡行間的語氣可以判斷出,這位統治著楚西的邑君,將會不惜一切代價剷除與他妹妹爭奪正室位置的女人。

  護妹護到這份上,簡直喪心病狂。

  「是因為熊拓公子的關係麼?」在沉默了半響後,羋姜輕聲問道:「不用擔心,我會勸服他的。」

  倘若別人說這話,趙弘潤或許會認為是以退為進,但羋姜,這個女人卻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他搖了搖頭,說道:「事實上,父皇與母妃皆認為你是合適的人選……」

  『……要是你偶爾能笑一笑,別整天到晚板著一張臉,相信他們會更加滿意。』

  他在心中補全了後半句。

  不得不說,對於羋姜的家世出身,魏天子與沈淑妃是非常滿意的。

  畢竟羋姜的父親乃是早已過世的楚國汝南君熊灝,曾經楚國的三天柱之首,地位等同於魏國的禹王趙元佲,是名譽滿天下的楚國賢臣。

  雖然這位汝南君熊灝已過世,無法再給女兒帶來什麼倚重,可是,羋姜還有一位叫做暘城君熊拓的兄長——雖二人實則是堂兄妹,但暘城君熊拓卻視她如親妹妹一般。

  暘城君熊拓是誰?那可是楚國公子,楚王熊胥的兒子之一,是爭奪下任楚王的有利候選。

  根據楚國的國情,就算暘城君熊拓日後爭奪楚王失敗,只要他順重新任楚王,不做出起兵反叛的事,他依舊會是統治楚西的邑君。

  而若是暘城君熊拓順利當上楚王,那可是不得了。或許到時候趙弘潤與羋姜的婚姻,將極大影響魏國與楚國的關係。

  這是魏天子選中羋姜作為兒媳婦的原因——有利於魏國的外交。

  相比之下,沈淑妃選擇羋姜的原因就要簡單得多了,她看中的,是羋姜其父親汝南君熊灝的賢名,以及羋姜年幼時慘遭家變,卻仍能堅持將羋芮這個幼妹撫養長大的這份頑強的毅力。

  「那……「那位」呢?」

  羋薑蔥白秀指輕輕劃著茶杯的邊沿,輕聲問道。

  她口中的『那位』,指的當然是那位蘇姑娘了,畢竟來自三川草原的烏娜可不在意正室、側室這種在她看來的虛名,畢竟三川女子更喜歡用她的身體去魅惑她的男人,而不是用所謂的名份去約束。

  「這個嘛……」

  趙弘潤沉吟了一番,最終並沒有給予羋姜明確的答覆。

  隨後,趙弘潤又去見了蘇姑娘。

  當趙弘潤來到蘇姑娘小居二樓的時候,蘇姑娘正披著霞帔,側坐在室內一張矮案旁,揮筆作畫。

  不得不說,蘇姑娘如今的畫技,比起當初已有了顯著的提高。

  原因就在於,在趙弘潤領兵在外的日子裡,蘇姑娘總是呆在自己的屋子裡,在紙上用筆描繪愛郎的容貌,這天長日久的,畫技自然提高了許多。

  「畫什麼呢?」

  趙弘潤笑著走了上前。

  沉醉於繪畫的蘇姑娘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捂向案几上的繪畫,但由於她潛意識不希望霞帔沾染墨跡,以至於趙弘潤還是看到了她紙上正在描繪的場景——冠禮。

  「這個不會是我吧?」

  趙弘潤在蘇姑娘身側坐下,指著畫像中那個跪在祖宗靈位前低頭接受冠禮的少年,失笑問道。

  也難怪,畢竟這個場景是蘇姑娘通過一些趙弘潤或宗衛們半言片語自行想像出來的,因此,當然會與趙弘潤那場冠禮有所區別。

  就比如說,畫像中給趙弘潤戴冠的是身披龍袍的魏天子,可現實中,魏天子只是主持了那場冠禮而已。

  「為什麼畫這個?」

  趙弘潤好奇問道。

  聽聞此言,蘇姑娘雙手捧著趙弘潤的臉龐,目色迷離地喃喃說道:「經歷過冠禮,我的潤郎終於是個大人了,可惜奴家未曾親眼目睹那一刻……」

  在說這番話時,她似乎想擠出幾分笑容,但不得不說,她的笑容很是勉強。

  倒不是因為像她說的那樣無緣親眼目睹愛郎經歷冠禮,真正意義上長大成人的那一刻,事實上,不但她沒能親眼看到,羋姜、烏娜、羊舌杏等其餘三女也一樣,甚至於,就連趙弘潤的母妃沈淑妃都沒能親眼看到。

  沒辦法,祖制如此。

  真正讓蘇姑娘感到不安的是,愛郎趙潤長大了,也就意味著她老了,畢竟她比趙弘潤年長整整七歲。

  因此,當她親手繪出愛郎接受冠禮的那一幕時,她的心情莫名的苦澀。

  「苒兒。」似乎是察覺到了蘇姑娘心中的心酸,趙弘潤不忍地握住她的小手,將她攬入懷中。

  不得不說,在四位紅顏知己中,趙弘潤對蘇姑娘的感情最深,畢竟她是他生命中第一個女人,因此,哪怕蘇姑娘出身不好,他曾經也始終咬定此事,希望這位她生命中第一個女人能成為他的正室。

  甚至於為此,他還頂撞過他的父皇,與魏天子大吵了一架,氣得當時魏天子都恨不得叫內侍監的人將蘇姑娘這個禍害他兒子的女人用白綾絞死。

  倘若當時不是六王叔趙元俼突然現身於大梁,說服趙弘潤向魏天子低了個頭、道了聲歉,說不定魏天子惱羞成怒之下果真會這樣下令——雖然這麼做的結局只有可能是父子決裂。

  不得不說,趙弘潤這些年來始終拖著婚事,與蘇姑娘也不無關係。

  他的目的很明確:既然他父皇希望通過他的政治聯姻來使魏國更加強大,那麼反過來說,倘若他能令魏國更加強大,強大到不需要用聯姻作為犧牲,那麼,他自然就能夠擺脫作為聯姻犧牲的束縛了。

  不可否認,趙弘潤的這個觀點是非常正確的。

  記得想當初,當魏天子催促他婚事的時候,那可是擺出一副『我是你老子、我讓你跟誰成婚就跟誰成婚』的強硬態度,當時全靠六王叔趙元俼與沈淑妃在旁勸解圓場;可如今,確切地說是在冠禮之後,魏天子卻很委婉地表示:兒子,你年紀大了,該是時候成婚生子了。

  為何前後出現如此懸殊的對比?

  原因就在於趙弘潤如今在魏國的聲譽與能量,已經到了就連他老子魏天子都不得不和顏悅色對待的地步。

  要知道,趙弘潤可是有商水邑這個封邑的,而且還有十萬軍隊,要是父子關係鬧僵,趙弘潤二話不說跑到商水郡去了,難道做老子的,魏天子還能給這個兒子定罪不成?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魏國這些年來之所以國力突飛猛進,有一半功勞都得歸功於趙弘潤,甚至於,趙弘潤的存在已威脅到了蕭氏餘孽,就連那個蕭鸞都開始在關注他。

  不誇張地說,以趙弘潤目前的地位來說,哪怕他強行要迎娶蘇姑娘為正室,最終魏天子與宗府那邊多半還是會鬆口的,只不過,這樣對蘇姑娘不一定好。

  暫且不提暘城君熊拓——那個傢伙的性格趙弘潤已經相當瞭解了,倘若趙弘潤果真迎娶蘇姑娘為正室、將羋姜置於側室,那個傢伙十有八九還真會派刺客前來暗殺。

  但是這並不是關鍵,真正的關鍵還是在於世俗的輿論:倘若趙弘潤果真迎娶蘇姑娘為正室,那麼,只要趙弘潤的政敵洩露出蘇姑娘的身世,蘇姑娘就會被世俗的輿論噴死,甚至於其中還有眾多憧憬肅王趙弘潤的人。

  是的,最根本的原因,在於二人並不門當戶對。

  在這個時代,『門當戶對』才是婚姻的主流,就比如趙弘潤,他就應該迎娶像羋姜這樣門當戶對的女子,除此之外,哪怕是作為大族長小女兒的烏娜,亦或是如今商水羊舌氏的族女羊舌杏,頂多就是側室。

  當然,也包括蘇姑娘。

  洪德二十二年三月,考舉初試圓滿地落幕,即將迎來萬眾矚目的正式考舉,而與此同時,冶造局與工部亦展開了他們同時建造四條官道的大工程。

  然而這兩樁事,都被韓國出兵河西的消息給蓋了下來。

  在三月十四日的時候,韓將上黨守廉駁,不知為何被遷任『離石』,並且,於離石出兵兩萬,攻打河西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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