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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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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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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 01:28:55
第1128章:變故

  在聽到鶯兒的解釋之後,趙弘潤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些陪席的女子,竟然都是『一方水榭』訓練出來的女子,怪不得一個個勾人心魄。

  就好比弟弟桓王趙弘宣,殿內那些在這方面並無多少經驗的年輕人,彷彿是被這些曲意迎合的女子勾去了心魄,雖感覺渾身不自在吧,卻又忍不住偷瞄兩旁的那些女子。

  『六叔還真是大手筆啊……』

  趙弘潤暗暗想道,他想想也知道,訓練這些女子究竟要花多少人力物力以及精力。

  更讓趙弘潤暗自詫然的是,這些女子皆是上品,非但美貌絕倫,更懂得魅惑之術,這不,已有好些貴族,被這些女子迷得神魂顛倒。

  「殿下您瞧什麼呢?」挪了挪位置,鶯兒已半倚在趙弘潤身上,似是吃味地說道:「難道殿下有了我姐妹二人伺候還不夠麼?不許看那些人……」她作怪地用手摀住趙弘潤的雙眼。

  趙弘潤知道她是在跟自己開玩笑,可待等他將她的手拉下來,下意識地捏在手裡時,他就本能地感覺到了兩股灼人的視線。

  左邊那道視線來自嘟著嘴一臉吃味的烏娜,右邊那道視線,來自面無表情的羋姜。

  『要命了……』

  趙弘潤不禁感覺有些頭疼。

  好在這時候,魏天子的出現替他解了圍。

  「陛下駕到。」

  隨著謁官一聲唱報,魏天子領著沈淑妃與烏貴嬪二女,從殿內的偏門邁步來到了殿內,身後跟著大太監童信與幾名小太監。

  見此,殿內眾賓客紛紛起身,拱手而拜:「我等拜見陛下。」

  就連羋姜,亦在趙弘潤起身的同時,起身行禮。

  「平身。」魏天子擺了擺手,攙著沈淑妃與烏貴嬪來到主位,隨即自己坐於當中,笑著說道:「今日君臣同樂,刨除那些繁雜的禮俗。」

  見此,殿內眾賓客這才陸續就坐,唯獨怡王趙元俼仍站著,舉起雙手,輕輕拍了兩下。

  霎時間,鐘鼓齊鳴、奏樂聲起,又有兩隊妙齡女子穿著單薄的羅裙,步伐輕盈地從殿外湧入,於大殿的正中央,翩翩起舞,為筵席助興。

  而此時,內侍監的太監們,亦領著一些女子,端上菜餚,呈獻於魏天子與殿內眾賓客的面前的案几。

  不得不說,今日的宴席,菜餚著實異常豐富,單單上菜,就花了整整半個時辰,以至於趙弘潤都有些心疼那些在殿內翩翩起舞的妙齡女子。

  而待等菜餚差不多上齊之後,這些獻舞的妙齡女子這才徐徐退離正殿,而此時奏樂聲也暫時停了下來——按照規矩,此時應當由魏天子說出祝酒詞,並且第一個下筷,其餘賓客才能動筷。

  「都說了今日無有那些繁雜的禮俗嘛。」魏天子抱怨了一句,引起殿內附和的笑聲。

  在片刻的沉思後,魏天子舉起手中酒樽,正色說道:「謹祝我大魏國運昌隆、千秋萬代!」

  聽聞此言,殿內眾賓客亦紛紛舉杯,齊聲附和:「祝我大魏國運昌隆、千秋萬代!」

  禮罷,奏樂聲再次響起,又有一撥妙齡女子盈盈走入殿內,獻舞助興。

  此時,殿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火熱起來,不管眾賓客間以往是否存在矛盾,但此時此刻,眾人推杯換盞、觥籌交錯,或大快朵頤品嚐著陳列於案几上的菜餚,或欣賞著殿內中央那些妙齡女子的獻舞,或與身旁陪酒的姬人調笑,相信在場絕大多數人,此刻都有中不虛此行的感慨。

  『萬惡的上流貴族的奢靡生活啊……』

  趙弘潤心中感慨了一聲,隨即毅然決定投入其中。

  有選擇的話,他更希望日日笙簫、犬馬聲色,誰願意整天到晚忙碌於那些忙不完的國家大事啊。

  此時,天色已逐漸變暗,但中宮正殿內的氣氛,卻絲毫不減。

  尤其是當謁者報出魏天子這次在皇狩期間的斬獲時,殿內更是歌頌聲一片,直將體型已嚴重走形的魏天子誇讚地彷彿跟魏國第一勇士似的。

  而繼魏天子之後,謁者也陸續報出了其他人的斬獲,此時趙弘潤才知道,原來皇狩期間還有一個比較獵物多寡的活動,狩獵最多獵物的前幾人,都能有幸得到魏天子賜下一件隨身攜帶的物什,大概是玉珮什麼的。

  據說往年,燕王趙弘疆還在大梁的時候,每每皆能拔得頭籌。

  不過對於趙弘潤來說,這御賜之物也沒啥稀罕的,只不過是幾塊具有些許紀念意義的破玉珮而罷了——相信參與這個活動的人,也是看中這個御賜之物的意義,而不是玉珮等物本身。

  順帶一提,今年的活動,似乎是被趙元儼的長子趙弘旻、吏部尚書賀枚的孫子賀崧、以及成陵王世子趙成瓚三人贏得,這讓趙弘潤暗暗驚訝:堂兄趙弘旻,看似文質彬彬,原來也是弓馬嫻熟的狩獵好手。

  『唔,日後可以討教討教。』

  趙弘潤暗暗想道。

  不知過了多久,中宮殿內的諸多賓客們,大多已酒足飯飽,正摟著各自陪酒的姬女調笑風聲。

  隱約間,眾人聽到殿外傳來一陣陣喧雜聲。

  起初,殿內的賓客們還沒注意,可待等到殿外的響動越來越明顯時,眾賓客就感覺有點不對勁了,以至於殿內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而這一安靜,殿外的動靜就聽得愈發清晰了——除了怒號喝罵以外,還有諸如兵刃擊觸的聲音。

  「怎麼回事?」

  「殿外怎麼了?」

  「發生了何事?」

  殿內眾賓客頓時慌亂起來。

  「陛下?這……」成陵王趙燊震驚看向魏天子,他本能地感覺到了情況不對。

  倒不是懷疑魏天子,畢竟魏天子沒有任何理由,會在皇狩這種盛事上對殿內的諸多賓客動手。

  要知道,參與了這次皇狩的貴族,幾乎佔到魏國貴族的一半,不誇張地說,要是這座宮殿出現什麼閃失,魏國幾近要亡國。

  因此,成陵王趙燊唯一想到的可能就是:有賊子來襲!

  「莫不是要剷除我等?」甘谷魏氏的家主魏子迓小聲對天水魏氏的家主魏罃說道。

  「稍安勿躁。」天水魏氏的魏罃搖了搖頭,他不相信魏天子趙元偲會做出這種事。

  而面對著成陵王趙燊的詢問,魏天子先安撫了有些驚慌的沈淑妃與烏貴嬪,隨即,他掃視在座的眾賓客,淡淡說道:「無礙,只不過是有些鼠輩欲攪和今日的盛宴而已。」

  說罷,他轉頭看向南梁王趙元佐,淡笑著問道:「對此,南梁王有何想說的麼?」

  聽聞此言,殿內眾賓客紛紛用驚疑的目光看向南梁王趙元佐,就連趙弘潤與趙弘宣二人亦不例外,然而,南梁王趙元佐只是搖了搖頭,淡淡說道:「陛下明鑑,臣與此事毫無關係。」

  而此時,坐在殿內席間的三衛軍總統領李鉦站了起來,抱拳說道:「陛下,容末將去探探究竟。」

  說罷,他走出席列,邁步走向殿門,可沒走幾步,就見他忽然站住了腳步,身體搖晃起來,彷彿腳軟般,一下子跌坐在地。

  「酒水有毒?!」李鉦吃力著扶著旁邊的案几站了起來。

  話音剛落,還不等眾賓客慌亂起來,就聽有人不輕不重地陳述道:「並非是毒,只是一種麻藥而已……對人並無什麼害處。」

  頓時間,整座宮殿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皆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旋即,他們目瞪口呆。

  原來,開口的人,竟然就是怡王趙元俼。

  「六叔?」趙弘潤難以置信地看向趙元俼,腦袋空白一片。

  「要我出手麼?」羋姜輕聲問道。

  旁邊,雀兒聞言一愣,當即手腕一翻,露出一根金簪,隨即,她捏住金簪的一投,欲用此物挾持羋姜,只可惜,羋姜的速度更快,操起一根銀筷擋住了那支金簪,隨即,順勢將筷頭點在雀兒的肩窩。

  雀兒右手失力,手中的金簪掉落在地。

  而待她回過神時,羋姜手中的銀筷筷頭,已輕輕抵住了她的咽喉,她淡淡說道:「你沒有殺意,所以我不殺你,不過……別動。」

  然而話音剛落,就聽到從旁傳來了鶯兒的笑聲:「真意外,你們兩位怎麼就沒事呢?不過,還請放下手中之物吧,羋夫人。」

  羋姜回頭看了一眼,皺眉看到鶯兒正倚在趙弘潤身上,手指輕輕摩擦著後者的臉龐。

  「別衝動,所有人都能平安無事。」她輕聲說道,既是說給羋姜聽,也是說給趙弘潤聽。

  「……」羋姜皺了皺眉,終究放下了手中的銀筷,任憑雀兒從地上操起那支金簪將其制住。

  宗衛衛驕、高括、呂牧三人面面相覷,目瞪口呆,根本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相比較不受麻藥影響的趙弘潤與羋姜二人,其餘眾賓客更是不堪,只感覺全身無力,以至於被他們之前還摟在懷中的姬女們,紛紛都給制服了。

  其實制不制服都不打緊,因為他們此刻全身乏力,連站都站不起來,他們原以為這只是過度飲酒的後遺症,沒想到酒水裡居然下了藥。

  而唯獨沒有飲酒的大太監童憲等幾名內侍監的人,此刻已警惕地將魏天子與沈淑妃、烏貴嬪三人護在當中,驚疑不定地看著怡王趙元俼。

  『居然……』

  魏天子掃了一眼殿內那些佔據著主導地位的女子們,面色難看地看向怡王趙元俼,縱使他也沒有想到,像什麼殿外的陽武軍、禁衛軍,居然只是一個幌子,真正的殺手鐧居然是這些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不過魏天子並不擔心,因為他太瞭解趙元俼了,這個兄弟向來心慈手軟,做不出來犯上作亂的事,他唯一擔心的,是這個兄弟會不會被人利用。

  「老六,這些女子,是你的人?」魏天子平靜地問道,彷彿一點也不在意眼前的局勢。

  「皇兄也沒料到吧?」趙元俼帶著幾分苦澀笑了笑,隨即抬手介紹道:「她們,是我這些年以『一方水榭』為名所收養的義女……『夜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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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 01:29:12
第1129章:塵封的故事

    “不錯不錯,真是些不錯的女娃兒。”

    在寂靜無聲的中宮筵席上,魏天子撫掌笑道:“元俼,你還真是別出心裁啊,弄出這麼一手來戲耍眾人,這可不是幾杯水酒可以抵過的啊,需要摯摯誠誠向在座諸位道個歉才是。”

    聽聞此言,在座諸多賓客勉強擠出幾分笑容附和著。

    他們都不是傻子,當然明白魏天子這番話的用意,要麼是降低趙元俼的警惕心,要麼就是在包庇後者,打算將此事揭過。

    然而,怡王趙元俼卻沒有理會魏天子的說辭,在沉默了片刻後,抬頭對魏天子說道:“陛下,不,皇兄,臣弟以為,今日當著在座諸人的面,需揭開一樁陳年往事,使當年蒙受不白之冤的無辜之人,能夠洗刷冤屈……”

    “哦?”魏天子臉上的笑容徐徐收了起來,“老六,你喝醉了。”

    說罷,他環視了一眼筵席上的眾多鶯鶯燕燕,沉聲說道:“諸女娃兒,你們的義父喝醉了,還不扶著他退下歇息。”

    然而,中宮正殿內的夜鶯們皆沒有任何聽從的意思,這讓魏天子皺了皺眉頭。

    而此時,怡王趙元俼出列來到大殿中央,在寂靜無聲的殿內,一臉感慨地對魏天子說道:“三十餘年吧,四王兄?”

    “……”聽到那久違的稱呼,魏天子微微張了張嘴,沉默不語。

    在滿殿賓客好奇的關注下,怡王趙元俼開始徐徐講述他那個故事,這個故事的開頭,發生在三十幾年前,即昭武八年。

    當時,魏天子趙元偲還只是剛剛出閣辟府,獲封『景王』,而禹王趙元佲、怡王趙元俼,仍居住在皇宮內各自的皇子閣內。

    那一日,景王趙元偲,在大樑城內選了一座空置多年的府邸,在經過修葺之後,掛上了『景王府』的匾額。

    這座府邸,或許在三十幾年之後,它會有另外一個名字——肅王府,不過在此刻,這座王府叫做景王府,是四皇子景王趙元偲的王府。

    在安排妥當王府的修繕事宜後,趙元偲帶著宗衛長李鉦入宮,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兩個關係最好的兄弟——老五趙元佲與老六趙元俼。

    趙元佲的皇子閣,即是雅風閣,三十幾年後的雅風閣,掛滿了他此時尚未出生的侄子趙弘昭的書畫,但是此時,雅風閣內的擺設,與『雅』這個詞完全搭不上邊,畢竟五皇子趙元佲酷愛耍棍弄棒。

    來到趙元佲的雅風閣後,趙元偲將老六趙元俼也叫了過來,兄弟三人偷偷在偏廳飲酒,祝賀四王兄趙元偲出閣辟府,總算是逃離了皇宮這座對於皇子們而言的監牢。

    在兄弟三人飲酒慶賀時,趙元佲的心情相當好,因為他與四王兄趙元偲只相差一歲,這意味著他明年也能逃離這座皇宮,相比較而言,趙元俼的心情就差得多了,因為他跟趙元佲相差整整兩歲,這意味著,在這兩位皇兄搬離皇宮之後,他還要在皇宮內再孤獨地熬上兩年。

    見趙元俼面露沮喪之色,趙元偲與趙元佲紛紛表示日後會時常來看望他,這才讓趙元俼的心情變好了許多。

    兄弟三人邊飲酒、邊閒聊,聊著聊著,便聊到了將來。

    期間,趙元佲問道:“四王兄,你日後有何打算麼?”

    聽聞此言,趙元偲笑著說道:“老五,你放心,愚兄可不會忘卻你我的約定……”

    “哦?說來聽聽。”趙元佲似笑非笑地說道。

    聽了這話,趙元偲沉思了片刻,握著拳頭正色說道:“重新訓練一支不亞于魏武軍的軍隊,我為主帥、你為先鋒,向韓國討回『上黨之戰』的屈辱!”

    提起『上黨之戰』,兄弟三人的面色就有些凝重,因為這場戰役中,魏人的驕傲『魏武軍』,在上黨全軍覆沒,數萬魏國的英勇男兒,皆喪生在韓國可怕的鐵騎之下。

    “要是當初父皇聽從『蕭老將軍』的建議就好了。”趙元佲長長歎了口氣。

    他口中的『蕭老將軍』,即是南燕侯蕭彥。

    記得在『上黨戰役』前,已年高六旬南燕侯蕭彥,竭力勸阻魏王趙慷與韓國交兵,因為他說,韓國效仿草原民族組建了一支騎兵,虛實尚不明了,不易貿然應戰。

    然而,魏王趙慷盲目自信于魏武軍,斥責南燕侯蕭彥年邁怯戰,後者羞憤離城,返回南燕。

    隨後,魏王趙慷依然下令魏武軍與韓國新銳兵種騎兵交戰,南燕侯蕭彥卻被魏王趙慷羞辱,但仍心系國家,遂派長子蕭博遠率領南燕軍趕往上黨,援護魏武軍。

    沒想到,蕭博遠率領的南燕軍還未抵達上黨,就得到消息,說魏武軍在上黨郡境內那平坦寬廣的戰場上,被韓國騎兵打得全軍覆沒。

    聽聞此事後,蕭博遠一邊派人回稟大樑,一邊派人通知其父。

    在得知此後,南燕侯蕭彥氣怒攻心,在家中大叫『天亡大魏』,吐血昏厥,救醒後沒過幾日,便鬱鬱而亡,以至於繼魏武軍全軍覆沒之後,魏國又損失了一位名帥。

    事後,魏王趙慷意識到自己的過失,但並不肯承認錯誤,只是派人安撫南燕蕭氏,讓南燕侯蕭彥的兒子蕭博遠繼承侯位,操練兵馬,守護北疆,謹防韓人繼續進犯。

    “慎言!”

    趙元偲瞥了一眼趙元佲,提醒道。

    他很清楚,他們的父皇趙慷一直對『上黨戰敗』耿耿於懷,不允許任何人提起此事,倘若趙元佲的話被他們的父皇聽到,就算是親兒子,恐怕也逃不過一頓懲戒。

    不過話雖如此,但趙元偲心中亦覺得萬分遺憾,畢竟南燕後蕭彥這位老將,那可是他們魏國的北方屏障,相比較這位老將軍,其子蕭博遠並不能說虎父犬子,但比起其父蕭彥,蕭博遠的確是差了不少。

    “四王兄,你覺得陽武軍如何?”趙元佲冷不丁問道。

    陽武軍,是上黨戰役慘敗、魏武軍全軍覆沒之後由魏王趙慷親自組建的一支軍隊,為此,朝廷還不惜花費鉅資在中陽與原陽的交界築造了一座軍鎮城池——陽武城。

    而三十幾年後,陽武城又有了另外一個稱呼,中陽獵宮。

    “陽武軍?”

    趙元偲看了一眼趙元佲,心中有些不以為意。

    陽武軍,是他們父皇趙慷在前年新組建的,當時,他們的父皇信心百倍要打造一支不遜色魏武軍的強大軍隊,因此還引起了朝廷的強烈反對——堂堂君王,居然親自訓練軍隊,成何體統?

    然而,才三個月,趙慷便受不了操練士卒的辛苦,灰溜溜地返回了大樑。

    因此但凡是聰明人,都不會在趙慷面前提起陽武軍,畢竟這是那位魏國君王半途而廢的最好寫照。

    正因為這樣,前兩年還萬眾矚目的陽武軍,如今已徹底被朝廷遺忘,仿佛這支軍隊根本不存在似的。

    “不妥。”可能是猜到了趙元佲的心思,趙元偲搖了搖頭,說道:“雖然你我需要一支軍隊,但是陽武軍並非是一個上好的選擇,首先,他是父皇心中的一根刺,提起此事,無異于惡了父皇。其次,陽武軍被擱置了一年半,軍心渙散,與其在這支軍隊上花心思,還不如重新組建一支軍隊。”

    趙元佲聞言點了點頭,遺憾地說道:“我就是可惜那些裝備……哎。”

    如此過了一年,待等到昭武九年,五皇子趙元佲亦獲封禹王,出閣辟府。

    喬遷之日,趙元偲與趙元佲來到趙元俼的聽風閣,開導這位年幼的兄弟。

    沒想到,對於繼趙元偲之後、趙元佲亦搬離皇宮一事,趙元俼一點也不感到失望,他神秘兮兮地告訴兩位王兄,他已有辦法溜出皇宮,日後找他們玩耍。

    聽聞此言,趙元偲與趙元佲面面相覷,好奇地問道:“元俼,難道你有了出入宮門的權杖?”

    對此,趙元偲與趙元佲感到很詫異,畢竟在他們當中,只有受寵的皇子才能得到出入宮門的權杖,就比如東宮太子趙元伷。

    其餘兄弟想從他們父皇手中拿到一塊出入宮門的權杖,那可是難如登天。

    見趙元偲與趙元佲面露不解之色,趙元俼遂領著他們來到自己(聽風)閣內的書房,讓宗衛長王琫移走了一架書櫃。

    隨即,趙元偲與趙元佲目瞪口呆地發現,書櫃後的牆壁上,竟然有一個大洞。

    “這……”趙元偲與趙元佲面面相覷,隱隱已明白了幾分。

    “元俼,你瘋了?!”趙元佲震驚地說道:“你竟然挖了一條通往宮外的地道?你可知此事若被人得知,會有何結果麼?!”

    “噓、噓。”趙元俼緊張地示意五王兄小聲說話,壓低聲音說道:“咱們都不說,有誰會知道?再說了,這條地道也不都是我挖的。”

    說著,他從懷中取出一份手冊,遞給趙元佲。

    趙元佲將信將疑地接過手冊瞅了瞅,表情古怪地說道:“魏遊子手劄?這是什麼?”

    趙元俼笑嘻嘻地解釋道:“我無意間發現的,原來這個魏遊子,居然是咱們的某位先祖,不過這位先祖可不是安分的主,據在他這本手劄內的記載,說他當年居在宮內時,曾挖了一條通往宮外的地道……我瞧他在文中對他舊日皇子閣的描述,跟我的聽風閣挺像的,於是就試了試,沒想到,還真被我找到了!”說著,他指了指書櫃後那個密道,略有些感慨地說道:“總算是沒出錯,要不然,我跟王琫他們,可就白白辛苦一個多月了。”

    趙元佲依舊面有驚色,而趙元偲倒是不在意,聞言笑著說道:“這條密道通往哪?”

    “通往城內一座空置多年的老宅子,我已查詢過,這座宅子在宗府名下,應該就是那位先祖的宅子。……兩位王兄,你們看這個……”

    看著有些不好意思的趙元俼,趙元偲與趙元佲對視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得了,我們會想辦法讓你弄到那宅子的。”

    “多謝兩位王兄。”

    趙元俼面色欣喜地抱住了兩位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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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 01:29:29
第1130章:塵封的故事(二)

   隨後,景王趙元偲與禹王趙元佲前去拜見了他們的三叔,即宗府宗正趙來峪。

    經過趙元偲與趙元佲的懇求,趙來峪同意了將那座空宅子賣給這兩位侄子,畢竟這兩位侄子買下那座控制的老宅子,是為了送給他們的幼弟趙元俼,這非常符合趙來峪宗族兄弟和睦團結的理念。

    而這座府邸,即三十年後的怡王府。

    用三人多年積攢的皇子俸祿,再加上各自母妃的補貼,買下了這座老宅子,趙元佲本想將這個好消息立馬告訴趙元俼,但很可惜,他們並沒有出入皇宮的權杖,只有等每月初一、十五的時候,他們才有機會入宮,向父皇趙慷與各自的母妃問安。

    當然,此時他們也有另外一個辦法出入皇宮,那就是走那條密道,但是,趙元偲勸阻了趙元佲,因為趙元偲覺得,這條密道儘量還是少用為好,畢竟萬一被宮裡宮外得知,這可是一樁不小的罪過。

    於是,等了半個月,趙元偲與趙元佲兄弟二人這才有機會入宮,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趙元俼。

    一晃數個月過去了,因為有那條密道的存在,趙元俼住在皇宮一點也不覺得苦悶,因為他隔山差五就會通過密道偷偷跑出宮外,找趙元偲與趙元佲兩位兄長。

    “可惜這條密道只是宮內通往宮外,要是能通到城外就好了……”

    在某日於聽風閣內的小聚時,趙元俼猶不滿足地對趙元偲與趙元佲兩位兄長說道。

    聽聞此言,趙元偲與趙元佲不禁啞然失笑。

    在他們看來,聽風閣到城內那座老宅子的距離並不遠,因此,曾經那位先祖才有辦法挖一條密道,可要挖一條城內到城外的密道,這可就難得多了。

    “你呀,別想這些了,不就是再熬一陣子嘛,還有一年半,你不就也能離宮了嘛?”趙元佲好笑地勸阻趙元俼那天馬行空般的想法。

    然而,趙元俼卻撇撇嘴說道:“搬離皇宮又能怎樣?還不是出不去大樑?無非就是從一個狹隘的鳥籠搬到另外一個稍微寬敞點的鳥籠罷了。”

    聽到這話,趙元偲與趙元佲無法反駁,畢竟按照祖制,只有等他們經歷冠禮,真正成年之後,才能任意出入大樑城門,而在此之前,他們只能老老實實呆在大樑城內。

    “好了好了,我與元佲難得入宮一趟,你就別這般模樣了,對了,話說今年地方上進貢了一些金鱗的魚?”

    “金鱗赬尾。”趙元俼聞言笑嘻嘻地說道:“在御花園的觀魚池呢,我早就偷偷溜進去瞧過了。”

    趙元偲與趙元佲對視一眼,苦笑著搖了搖頭。

    於是乎,兄弟三人一邊說笑,一邊往御花園的方向走去。

    期間,他們遇到了一隊隊的宮女,那些宮女待瞧見景王趙元偲與禹王趙元佲時,紛紛在遠處駐足觀瞧。

    畢竟這兩位皇子殿下皆已到了婚娶的年紀,但是還未冊立王妃,這對於宮內一些宮女而言,著實一個好機會。

    別以為宮內的宮女都是窮苦百姓出身,事實上,皇宮內的宮女,其實是貴族世家的千金居多,她們的父親,在她們十歲、八歲左右的時候,便將她們送到皇宮,至於目的,不言而喻——要是有幸被當今天子看上,那當然最好,就算未被天子看上,退而求其次,也有機會參與皇子妃的名額爭奪。

    當然了,捨得將自家女兒送入皇宮來攀附王室的,幾乎都是些魏國國內的中小貴族,真正的大貴族,是不會將自家女兒送到皇宮內吃苦的,他們只需在皇子適合婚娶的時候,向天子或皇后遞上自家女兒的畫冊即可。

    不過因為趙元俼的關係,那些宮女們未敢靠近,只是在遠處觀瞧,畢竟宮中有規定,宮女不允許接觸未出閣辟府的皇子,倘若發生苟且,則杖斃那名宮女——這是不能逾越的死規定。

    因此,趙元佲笑著調侃趙元俼破壞了他與趙元偲的豔遇。

    當然,他也只是玩笑而已,畢竟兄弟三人都清楚,他們日後成婚的對象,只有可能是國內有些大貴族的女兒。

    他們這些皇子,在婚事上是幾乎沒有自主的。

    而此時,趙元偲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觀魚池的對過,只見在池子對岸,有一位陌生的年輕女子身穿著浣紗羅裙,側坐在池子旁一塊石頭上,神色恬靜安詳地望著池中的遊魚,臉上露出幾許沁人的笑容。

    『好……好美的人兒……』

    趙元俼睜大眼睛瞅著池對岸的美人,心口砰砰直跳。

    “唔?”趙元偲摸了摸下巴,驚訝地說道:“此女好是面生啊……老五,你認得麼?”

    趙元佲聞言撇撇嘴,不大關注地說道:“不會是老頭子新招入宮的後妃吧?”

    “別瞎說八道,怎麼可能?”趙元偲聞言翻了翻白眼,見不遠處有幾名小太監路過,便將他們召到面前,指著觀魚池對面那位女子,問道:“此女何人,瞧著不像是宮內的人。”

    那幾名小太監都認得趙元偲這位景王殿下,於是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稟殿下,此女乃南燕侯蕭博遠之女蕭氏,至於為何入宮,委實不知。”

    “哦。”趙元偲恍然地點了點頭,揮揮手遣散了那幾名小太監,對趙元佲說道:“竟然是蕭博遠的女兒……元佲,你怎麼看?”

    “怕是要聯姻吧。”趙元佲皺了皺眉,小聲說道:“父皇前些年氣死了蕭彥老將軍,南燕蕭氏與王室的關係就大不如前了,想來,父皇多半是想通過聯姻,緩和兩者的關係。”說到這裡,他瞧了一眼趙元偲,笑著說道:“老三(趙元佐)去年剛成婚,不出意外的話,聯姻的物件應該就是四王兄你了……恭喜恭喜。”

    “嘿。”趙元偲笑了兩聲,忽然眼角余光瞥見趙元俼,見他面紅耳赤地看著那名蕭氏之女,遂故意問道:“老六,你怎麼不說話?老六?”

    “呃?”趙元俼如夢初醒,面紅耳赤地說道:“我……我不清楚。”

    趙元偲捉狹般瞧了一眼趙元俼,隨即摟住後者的脖子,笑著說道:“元俼,別說做哥哥的沒給你機會,此女看上去著實不錯,出身也門當戶對,你若是有膽量過去與其搭話,問出她閨名,我與元佲就幫你促成這段美事。否則,此女或許就是你日後的四嫂了。”

    這一番話,說得趙元俼面紅耳赤,他連連擺手說道:“小弟豈敢對四嫂有何非分之想?”

    “別聽元佲瞎說,什麼四嫂,這名分還未定呢,咱們兄弟幾人,人人都有機會。……怎麼樣?”趙元偲笑著說道。

    在趙元偲的鼓動下,趙元俼在猶豫了半天後,終於鼓起勇氣走向觀魚池對面。

    看了一眼趙元俼的背影,趙元佲輕聲說道:“那可是……蕭氏的女兒啊。”

    仿佛是猜到了趙元佲的心思,趙元偲毫不在意地說道:“你與元俼,皆時我肱骨兄弟,你二人得此女,與我得此女,並無區別……”

    趙元佲深深看了一眼趙元偲,點了點頭,隨即憂慮地說道:“就怕我等是自作多情啊……”

    “唔?”趙元偲聞言一愣,正要詢問,卻見趙元俼已走到了那名女子附近,連忙笑著說道:“等會,有好戲瞧了。”

    瞧見趙元偲臉上的捉狹之色,趙元佲苦笑著搖了搖頭。

    而與此同時,趙元俼已走到了那位蕭氏之女身後,幾次張口欲言,卻又不忍打破那恬靜寧和的氣氛,以至於傻站了那裡。

    然而,蕭氏已然注意到了趙元俼,回過頭來,見他面紅耳赤,遂輕笑著問道:“有什麼事嗎?”

    看著那張美貌絕倫的面孔,趙元俼腦海中一片空白,竟害臊地轉頭就走,別說蕭氏為之傻眼,池子對岸的趙元偲、趙元佲亦是樂不可支。

    待趙元俼面紅耳赤地回到兩位兄長身邊後,趙元偲一手撐著旁邊的假山,一手捂著肚子,笑著說道:“元俼啊元俼,你怎麼……”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那名蕭氏之女竟然跟著趙元俼來到了這邊。

    只見在趙元佲與趙元俼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那位蕭氏之女走到趙元偲面前,一把抓住後者的衣襟,慍怒說道:“你是何人,為何要戲弄我?”

    “我……”

    景王趙元偲,三十年後的魏國君王,在此一刻瞧著那張近在咫尺的美貌容顏,啞然無語。

    面對著美人兒慍怒的質問,遠不及日後有城府的趙元偲,一股腦地將前因後果說了出來,並誠懇地向蕭氏道歉,這才平息了蕭氏的慍怒。

    “你……您就是景王殿下?”蕭氏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趙元偲,仿佛就跟打量著日後的夫婿那般:“您會騎馬嗎?”

    “弓馬嫺熟。”趙元偲怡然自得地說道。

    “懂兵法麼?”

    “當然。”

    “這麼說,您文武雙全咯?”蕭氏笑著問道。

    還沒等趙元偲開口,趙元佲便在旁笑著說道:“不止文武雙全,而且尚未婚娶,著實是最佳的如意郎君吶。”

    “哦?”蕭氏抿嘴一笑,也不羞臊,想來將軍家的女兒,比一般世家千金要坐落大方。

    而與此同時,在觀魚池一側的御花園小道上,靖王趙元佐正巧經過,瞧見有一名面生的女子正與趙元偲、趙元佲、趙元俼兄弟三人說笑,心中微微一愣。

    “此女是何人?”趙元佐招過附近幾名小太監,問道。

    那幾名小太監恭敬地回答道:“此乃南燕蕭氏之女。”

    “蕭博遠的女兒?”

    南梁王趙元佐聞言皺了皺眉,瞧著正與趙元偲兄弟三人談笑的蕭氏,臉上露出了幾許憂慮。

    “這可……不太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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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1章:塵封的故事(三)

  自那以後,景王趙元偲、禹王趙元佲,以及日後的怡王趙元俼,便與蕭氏之女蕭晴結識了。

  當時,景王趙元偲與蕭晴隱隱都有猜測,因為種種跡象表明,他將會是她的夫婿,而她,則將會是他景王府的景王妃。

  然而,本來順理成章的事,卻發生了一絲變故。

  原因就在于靖王趙元佐看到了趙元偲、趙元佲、趙元俼與蕭氏之女蕭晴在御花園觀魚池旁互動的那一幕。

  他認為,這是一個相當不利於己方的訊號。

  因此,他求見了當時的東宮太子趙元伷,將見到的那一幕對這位東宮太子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起初,趙元伷到不以為然,因為他乃魏王趙慷的長子,從小被作為儲君培養,早些年便迎娶了吏部尚書翟煦的女兒,當時的吏部,儼然仍是六部之首,因此,在吏部尚書翟煦的支持下,趙元伷的地位穩如泰山。

  但是,靖王趙元佐卻不這麼認為,在他看來,翟煦在朝中雖然聲譽極高,但蕭晴的祖父南燕侯蕭彥亦毫不遜色,更要緊的是,其父蕭博遠還統領著北疆數萬南燕軍。

  一旦景王趙元偲與蕭晴成婚,景王這一系勢力勢必暴增,或有威脅到東宮地位的可能。

  鑑於太子妃翟氏至今無出,靖王趙元佐勸趙元伷迎娶蕭晴為側室,永絕後患。

  最終,趙元伷被靖王趙元佐說服了,畢竟就當時他諸兄弟來說,儼然就是他趙元伷一個山頭,四王弟趙元偲一個山頭,前者有懿王趙元儼、靖王趙元佐支持,而後者,亦與禹王趙元佲和他們最小的弟弟趙元俼關係親近。

  於是,趙元伷就通過自己的母親張皇后,向魏王趙慷提出了這個要求。

  當時,魏王趙慷雖然正準備通過聯姻拉攏與南燕蕭氏的關係,但究竟讓哪個兒子與蕭氏聯姻,他還未考慮決定——倘若不是張皇后後來在其耳邊鼓動的話,那麼聯姻的對象極有可能正是尚未婚娶的四子趙元偲,畢竟前三個兒子都已婚娶。

  但是在聽過張皇后那一番危言聳聽的話後,魏王趙慷便改變了主意。

  正如張皇后所言,南燕蕭氏是一股非常強大的勢力,倘若蕭氏之女蕭晴與他第四個兒子趙元偲成了婚,或會讓趙元偲產生一些對王位的非分之想。

  而更關鍵的是,張皇后在魏王趙慷耳邊說了一些有關於景王趙元偲的壞話。

  比如說,景王趙元偲私議其父,在私底下誇談『若其執掌陽武軍將如何如何』,又說『父皇不聽蕭老將軍之言,方有上當戰敗』,這些話讓魏王趙慷心中很是不悅。

  畢竟當時朝野上下,絕沒有人敢私下議論『上黨戰敗』與『陽武軍』的事。

  於是,魏王趙慷在一怒之下,決定聽取張皇后的建議,讓東宮太子趙元伷迎娶蕭氏之女蕭晴。

  唯一的問題是,東宮太子趙元伷迎娶蕭氏之女蕭晴為側室,這對於南燕蕭氏而言,並不算是一種恩賜,因此,張皇后提出了一個建議:現太子妃翟氏,與蕭氏之女蕭晴,先誕下皇孫者,為太子妃。

  正是這個建議,讓蕭氏之女蕭晴日後被現太子妃翟氏視為眼中釘,百般針對。

  當垂拱殿的聖意下達後,趙元偲、趙元佲、趙元俼兄弟三人以及蕭氏之女蕭晴,無不為之震驚。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蕭晴這位板上釘釘的未來的景王妃,居然會變成太子妃候補。

  「怎麼會這樣?!」

  趙元偲得知此事後大感震驚,不顧禹王趙元佲的勸阻,一時怒上心頭,帶著宗衛長翟鉦闖到垂拱殿,與其父魏王趙慷爭論此事。

  當日,宮中傳出消息,景王趙元偲在垂拱殿頂撞魏王趙慷,有悖父子君臣綱倫,被押到宗府面壁思過。

  數月之後,在景王趙元偲的母妃從中運作下,他從宗府脫身,但此時,朝廷已對外宣佈了東宮太子迎娶蕭氏之女蕭晴的消息,這場婚事已無可更改。

  在太子趙元伷迎娶蕭氏之女蕭晴的當日,景王趙元偲在禹王趙元佲與趙元俼的陪伴下,面無表情地參加了婚禮。

  而事後,趙元偲並沒有到東宮參加喜宴,而是與禹王趙元佲以及趙元俼來到了後者的聽風閣,飲酒紓解心悶。

  當時,趙元偲向趙元佲、趙元俼兄弟二人道出了當日在垂拱殿的經過,他告訴兄弟二人,當時他們的父皇已被他說得啞口無言,但正因為其是父、其是君,而他則是臣、則是子,因此,他們的父皇,魏王趙慷惱羞成怒將其關入了宗府。

  待等喝到半醉時,趙元偲狠狠摔碎了手中的酒罈,面無表情地對兩位兄弟說道:「我要做君王!」

  當時,趙元俼驚地目瞪口呆,但禹王趙元佲卻毫不意外,他對這次的婚事亦十分不滿意。

  他也覺得,他們的父皇趙慷過於偏袒太子趙元伷,就像趙元偲酒醉後說的那樣,若不能一視同仁,生那麼多兒子做什麼?

  從那時候,趙元偲與趙元佲兄弟二人就開始謀劃組建自己的勢力。

  昭武十年有一日,趙元俼聽說東宮太子妃翟氏幾次針對蕭氏,心中肉疼,卻又不知如何是好,遂在趙元偲、趙元佲來探望他時,將這件事告訴了兩位兄長。

  對此,趙元偲亦是心中惱怒,但他毫無辦法,畢竟他沒有任何理由與資格介入東宮的內務事。

  而就在煩惱之際,趙元俼的宗衛長王琫來報,說是有一名宮內女官前來求見,說是想求見景王趙元偲。

  到聽風閣求見景王趙元偲?聽風閣可是趙元俼的皇子閣啊。

  兄弟三人心中納悶,遂將那名女官召入閣內。

  當時,那名女官向趙元偲講述在蕭晴在嫁入東宮後被現太子妃翟氏刻意針對、百般折磨的慘劇,更告訴趙元偲,蕭氏夜夜在寢房哭泣,思念趙元偲。

  這一番話說辭,只說得趙元偲火冒三丈。

  而最後,那名女官卻告訴趙元偲,她有辦法讓趙元偲見到蕭氏,也有辦法使二人私會,但是,趙元偲必須滿足她一個條件。

  「你想要什麼?」趙元偲問道。

  那名女官看似與趙元偲年紀相仿,毫不猶豫地說道:「我要做您的正妃,景王殿下。」

  這一番話,說得趙元偲、趙元佲、趙元俼兄弟三人皆為之一愣。

  良久,趙元偲這才問道:「你叫什麼?」

  只見那名女官目不轉睛地看著趙元偲,正色說道:「奴婢乃鄭城王氏之女。」

  聽聞此言,趙元偲、趙元佲仍有些不以為意,畢竟此時的鄭城王氏,仍只是一介中流的貴族而已,與翟氏、蕭氏,根本無從相比。

  因此,趙元佲哂笑道:「小小鄭城鄉紳之女,妄圖染指我王兄的正室?你憑什麼?」

  那名女官正色說道:「就憑奴婢已得到太子妃翟氏的信任。」說罷,她轉頭看向趙元偲,正色說道:「您為殿下,我做王妃,你若坐上大位,則我為皇后……只要殿下應允此事,奴婢會竭力相助殿下,無論是蕭妃,還是大位。」

  趙元偲與趙元佲對視一眼,終於開始正視這位女官,期間趙元偲問道:「你叫什麼?」

  女官低了低頭,恭順地說道:「奴婢乃鄭城王氏一支,王寓之女,王娡。」

  這名女官,即是後來的景王妃,亦是若干年後趙元偲成為魏天子後的皇后王氏。

  女官王娡,的確是太子妃翟氏的心腹侍女,在她的幫助下,趙元偲順利地與蕭晴私會了一回。

  在這件事中,趙元偲也認識到了王娡的手腕。

  因為在當時,太子妃翟氏想盡辦法將蕭晴打到冷閣,當時她還專門派了一名內侍監的小太監看守,而女官王娡,則買通了這名小太監。

  而這個叫做『馮盧』的小太監,若干年後亦成為王娡的絕對心腹,成為內侍監與大太監童憲平起平坐的另外一名司禮太監。

  一朝幽會,吸髓知味,從那之後,欲罷不能的趙元偲便時常從城內那座老宅子,走密道偷偷溜入皇宮,與蕭氏私會。

  而另外一方面,趙元偲亦逐漸透露出欲與東宮太子趙元伷爭奪大位的舉動。

  不得不說,起初相當艱難,畢竟朝野都看好東宮太子趙元伷,就連魏王趙慷都偏袒東宮。

  因此,趙元偲難免被魏王趙慷呵斥教訓。

  而就在此時,早有準備的禹王趙元佲,故意叫人在大梁傳開謠言,言魏王趙慷『立長不立賢』,這個謠言,使得朝野嘩然。

  不得不說,『立長』亦或是『立賢』,素來就是朝中爭議不休的事:立長乃祖制,而立賢乃強國之基。

  但關鍵就在於,哪怕魏王趙慷偏向於『立長』,他也不能否決『立賢』的說法,否則,豈不是杜絕了賢臣投奔之路。

  當時,東宮太子趙元伷的倚重,靖王趙元佐找到了禹王趙元佲,叱問趙元佲為何做出這般舉動。

  趙元佲直言不諱告訴趙元佐:「你站在那邊,而我站在這邊。」

  趙元佐漠然離去。

  從這一日起,靖王趙元佐與禹王趙元佲成為宿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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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2章:塵封的故事(四)

  『PS:補上昨日第二更。另外忽然發現,故事的時間軸算錯了,少算十年,因此不是昭武八年,而是昭武十八年開始。前面作者會改正,抱歉抱歉。』

  ————以下正文————

  昭武二十一年,景王趙元偲的勢力亦逐漸龐大起來,但與東宮太子趙元伷,仍不值一提。

  相比較趙元偲注重於擴大自己在朝中的聲勢,禹王趙元佲則傾向於捏住一支軍隊。

  因為在他看來,只有擁有了兵權,在國內才有話語權,進可攻、退可守。

  沒過多久,機會就來了。

  邵武二十二年,韓國設計攻陷了天門關與孟門關,致使魏國失去了這兩座守衛著河東郡的重要關隘。

  天門關守將司馬氏一門男丁皆戰死關隘城頭,為國捐軀,唯有一子因為年幼時被選入宗衛羽林郎而僥倖逃過一劫。

  此人,即景王趙元偲的宗衛,亦是日後碭山軍大將軍,司馬安。

  隨後不久,魏韓兩國爆發了國戰,韓人的英雄,也即是日後的康公韓虎,率領軍隊兵出上黨、邯鄲兩地,攻打河東郡,魏國南燕侯蕭博遠起兵前往北疆進行阻截。

  這一仗,使魏國舉國驚恐,魏王趙慷更是嚇得幾乎要下詔遷都。

  而此時,禹王趙元佲趁機覲見,說服其父趙慷,籌建『禹水軍』。

  當時為了支持國戰,趙元偲將自己的宗衛們相助,使得禹水軍人才濟濟,許多若干年後的大將軍,皆在這支軍隊擔任將領,比如李鉦、朱亥、百里跋、徐殷、司馬安,以及韶虎,等等等等。

  而同時,靖王趙元佐亦覲見趙慷,籌建『順水軍』。

  期間,東宮太子趙元伷、懿王趙元儼等人,亦派自己的宗衛鼎力支持,使得順水軍的將領相比較禹水軍有過之而無不及,只因為後來『禹水軍、順水軍同室操戈』,且順水軍最終戰敗,因此這些宗衛出身的將領名聲不顯,被朝廷刻意抹除。

  這場國仗,打了整整兩年,在禹王趙元佐與靖王趙元佐的協助下,南燕侯蕭博遠總算是抵住了來自上黨郡的韓軍,守住了當時河東郡絕大多數地盤。

  但由於韓軍強勢,似『蕩陰』、『臨慮』、『汲縣』等魏國邊疆城池,終究被韓軍攻克。

  不過在魏王趙慷看來,這點損失仍可以接受,畢竟在『魏武軍』全軍覆沒的當下,他早已沒有了與韓國抗爭的雄心壯志。

  而通過這一場國戰,靖王趙元佐與禹王趙元佐被譽為王室健兒,更在宗府的竭力傳揚下,成為舉國魏人心目中的英雄。

  而『禹水軍』與『順水軍』,亦在名聲上取代已落幕的『魏武軍』,成為魏國最具名望的軍隊,以至於國內的武家子弟,皆爭相踴躍入伍,使得禹水軍與順水軍逐漸壯大。

  從此,禹王趙元佲,通過赫赫戰功坐穩了禹水軍主帥的位置。

  然而,儘管禹王趙元佲掌握了禹水軍,但景王趙元偲的勢力仍不如東宮太子趙元伷。

  在這個時候,女官王娡,也就是日後的景王妃、王皇后,給趙元偲出謀劃策。

  當時,蕭晴已懷有身孕,不過她腹內之子,委實說不好究竟是東宮太子趙元伷的,還是景王趙元偲的,但這絲毫不妨礙王娡設計挑撥李氏一門與蕭氏一門的關係。

  她對太子妃翟氏危言聳聽:「皇后當初有言,誰誕下皇孫,便奉誰為太子妃,今蕭妃有孕,若她誕下皇孫,恐怕太子妃您地位不保。」

  太子妃李氏聽取了女官王娡的建議,令人在蕭氏的飯菜中下藥,致使蕭氏流產。

  而後,王娡故意叫人透露出消息,將太子妃李氏欲謀害蕭氏之事傳得沸沸揚揚。

  當時,南燕侯蕭博遠的幼子蕭鸞正在大梁,代替其父接受朝廷的封賞,聽聞此事後,蕭鸞勃然大怒,闖入皇宮,到東宮與太子妃李氏當面對質。

  當日,蕭鸞當著太子妃翟氏的面,將幾名涉嫌對其姐飯菜下藥的宮女與太監當場杖斃,此事激怒了太子妃翟氏。

  於是,翟氏一門與南燕蕭氏的矛盾更為激化,已到了彼此難以共存的地步。

  魏王趙慷得知此後,亦深感頭疼,考慮到種種原因,並未責罰蕭鸞,而是派人將其打發回南燕。

  在蕭鸞回南燕前,趙元偲在王娡的建議下,偷偷見了蕭鸞,向蕭鸞透露了他與其姐蕭晴的關係,讓蕭鸞目瞪口呆。

  當時趙元偲對蕭鸞許諾,倘若蕭鸞願意助他成為魏國君王,則他日蕭晴必為貴人——由於蕭晴已嫁給東宮太子趙元伷,因此,皇后之位她是鐵定沒份了。

  次日,蕭鸞以拜別其姐為由,入宮見到了姐姐蕭晴,私下詢問此事,得知其姐蕭晴心向景王趙元偲,心中遂有了主意。

  回到南燕後,蕭鸞添油加醋,將姐姐蕭晴在東宮內被太子妃翟氏刻意針對、百般欺辱的事告訴其父南燕侯蕭博遠,蕭博遠不疑有他,勃然大怒。

  隨即,蕭鸞趁熱打鐵,說服其父蕭博遠改而支持景王趙元偲。

  事後,蕭鸞派人通知趙元偲。

  而此時在大梁宮廷內,女官王娡正在謀劃一樁搆陷東宮太子趙元伷的事。

  這些年來,趙元伷因為翟氏與蕭氏的事倍感煩惱,他不是不知道翟氏肆意欺辱蕭氏之事,但礙於翟氏的父親乃吏部尚書翟煦,因此,趙元伷也不好過於責罰。

  因此,他只能背地裡善待蕭氏,雖然此舉反而會使翟氏更加嫉恨。

  有一日,女官王娡向太子妃翟氏獻『美人計』,提議從宮內選擇一名貌美的宮女,來分散東宮對蕭氏的熱忱。

  翟氏欣然採納,於是在王娡的建議下,翟氏夜間將一名年輕貌美的宮女送到了東宮太子的榻上。

  本來這只是一件小事,可壞就壞在,王娡買通的小太監馮盧,當時已在內侍監升了職,伺候魏王趙慷的起居,在馮盧的安排下,內侍監的尚寢局,錯將那名宮女送到了趙慷的榻上。

  一夜之後,尚寢局發現那名宮女竟已非是完璧之身,大感震驚,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此女前些日子竟已伺候過東宮太子趙元伷。

  父子二人睡同一個女人?這還得了?!這有悖父子倫理啊。

  因此,尚寢局當即用白綾絞死那名宮女,並將此事上報給魏王趙慷。

  魏王趙慷亦感覺有些不舒服,於是乎數日後,東宮太子趙元伷在完全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的情況下,因為一件小事,被趙慷勒令到宗府靜慮室面壁思過。

  得知此事後,禹王趙元佲見機不可失,大肆在城內製造輿論,傳出『陛下欲廢太子而立景王』的謠言,使朝野震動。

  然而,魏王趙慷終歸不是十足的昏君,立馬便意識到自己與太子趙元伷是被人給設計了,當即便將趙元伷從宗府又放了出來。

  見此,禹王趙元佲又派人放出一則謠言,言『太子失德』,將對東宮太子趙元伷不利的謠言炒地越發火熱。

  這則謠言,引起了朝野的爭議。

  相信這則謠言的人覺得,固然是太子失德,魏王趙慷才會將其關入宗府壁面思過。

  而不相信這則謠言的人則認為,這是針對東宮太子趙元伷的陰謀。

  於是在無形之間,曾經站邊太子趙元伷的人開始猶豫徘徊,因為他們發現,景王趙元偲強勢崛起,與太子趙元伷分庭抗衡。

  待等到昭武三十年,景王趙元偲的權勢已足可與太子趙元伷分庭抗衡,而此時,魏王趙慷的身體已每況愈下。

  然而在最終,魏王趙慷依舊選擇了讓太子趙元伷繼承君王位子,而不是景王趙元偲這個「不類己」的兒子。

  而此時,景王趙元偲當初扶持的小太監童憲,已成為尚寢局手握權力的太監之一,他向趙元偲通風報信,終於使得趙元偲斬斷了與其父趙慷的最後一絲父子之情,決定起兵逼宮。

  而同時,靖王趙元佐亦認為,要扶持東宮太子趙元伷上位,那麼,禹王趙元佲的禹水軍就必須除掉!

  因此,他秘密聯絡南燕蕭氏,請來了蕭鸞的南燕軍,企圖共同對付禹水軍。

  昭武三十一年,也就是魏王趙慷立下遺囑的當日,靖王趙元佐決定先下手為強,率領順水軍進攻禹水軍,然而禹王趙元佲早已得到了蕭鸞的秘密消息,怒斥『靖王謀反作亂』,率軍反攻。

  這兩支魏國最強大的軍隊,在大梁城郊同室操戈,上演了一場至今為止最為慘烈的內戰,期間,由於蕭鸞率領南燕軍臨陣倒戈,致使靖王趙元佐功敗垂成。

  不敵於南燕軍與禹水軍的聯手夾攻,順水軍慘敗,靖王趙元佐退守皇宮。

  然而,他沒有料到,趙元俼的怡王府底下,竟有一條可直通皇宮內部的密道,以至於禹水軍攻入皇宮,在這場戰役上身負重傷的禹王趙元佲,硬生生將其四王兄、景王趙元偲扶上了王位。

  「我很高興,你到最後都沒有選擇我,這樣一來,我就能履行當初我發下的誓言,親手奪回我所失去的。」

  在魏王趙慷彌留之際,景王趙元偲來到了其父養病的御榻旁,附耳對其父說道:「我說過的,父皇,你會後悔的。」

  說罷,他當著趙慷的面,將張皇后一系全部處死,並撕毀了遺囑,致使趙慷氣怒攻心,當場暴斃。

  此後,景王趙元偲監禁趙元伷父子,將靖王趙元佐流放到南梁。

  數日後,趙元偲登基為魏國君王,改年號為洪德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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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3章:塵封的故事(五)

  邵武三十一年的那場內亂,曾經力敵韓國雄師的禹水軍、順水軍這兩支魏國精銳,雙雙覆滅,其兩位被譽為王室健兒的軍主,禹王趙元佲被弩矢命中胸口、危在旦夕,隨得到御醫的診治後僥倖活了下來,但因為傷到心肺,變成了半個廢人;而靖王趙元佐,則被剛剛登基為君王的趙元偲流放到南梁,明升暗降貶為南梁王。

  在這場動亂中,張皇后一系、太子妃翟氏一系,包括南梁王趙元佐的舅族,但凡曾經站邊東宮太子趙元伷的貴族世家,皆遭到魏王趙元偲秋後清算。

  趙元偲以『謀反作亂』的罪名,將這一批人全部處死。

  由於牽扯貴族實在眾多,當時大梁菜市血流成河,其中有些人甚至根本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就稀裡糊塗被捲了進去,白白喪生。

  這件事中最關鍵的三個人,前魏王趙慷被趙元偲活活氣死,靖王(南梁王)趙元佐遭流放,唯獨前太子趙元伷,仍被圈禁在皇宮監牢內。

  當時,初登大位的趙元偲信守承諾,冊立當初那名女官王娡為皇后,畢竟趙元偲之所以能登上大位,幾乎仰仗王皇后與禹王趙元佲這兩位智囊——皇后王娡替他應付著宮內的事,而禹王趙元佲則替他應付著宮外的事。

  相信不知情的人,絕對想不到,二十幾年後被陳淑嬡、被施貴妃幾番針對卻毫無動靜,每日只誦讀道經,絲毫不參與宮廷內爭鬥的那位看似柔弱的皇后王氏,實際上是一位極其擅長權謀的女人,她曾以前太子妃翟氏身邊女官的身份,將整個大梁皇宮玩弄於股掌之間。

  而隨著皇后王氏的上位,鄭城王氏強勢崛起,儼然躋身於魏國名流行列。

  然而,王娡被冊立為皇后,這件事也引起了王娡一名好姐妹的嫉妒,後者不明白,為何魏天子(趙元偲)單單看中王娡,於是乎,曾經的好姐妹形同陌路,這個女人,即是日後的施貴妃。

  在冊立王娡為皇后的同時,趙元偲以如願以償地將蕭晴養到幽芷宮,即二十年後,大梁宮廷內緘口不言、成為禁忌的『蕭淑嬡』。

  此時,蕭淑嬡已懷有身孕,十月懷胎之後誕下一對兒女,其中這個女嬰,即是玉瓏公主。『ps:就是這個點,作者本來想將男嬰寫成主角趙弘潤,但是感覺太狗血了,所以還是算了吧。』

  不得不說,蕭淑嬡所生的這對兒女,是一個糊塗賬,真正知情的人,誰也不清楚這對姐弟或兄妹,究竟是前太子趙元伷的子女,還是當今魏王趙元偲的子女。

  因此,心中感覺不大舒服的趙元偲,曾想過將這對兒女溺死,但經過蕭淑嬡苦苦哀求,這才暫時作罷。

  要知道,蕭淑嬡曾因為被前太子妃翟氏下藥導致流產的原因,使得當時御醫對她做出了無法生育的診斷,那時,蕭淑嬡如遭雷擊。

  畢竟不能生育,對於任何一個女人而言都是致命的,前太子妃翟氏,不就因為有這方面的隱疾,才對她嫉恨萬分麼?

  因此,這對兒女,簡直可以說是上天賜予她的奇蹟,她無法保證,日後是否還能生育。

  不過,經過蕭淑嬡的苦苦哀求,她這對兒女總算是倖存了下來。

  倘若說這對兒女使趙元偲心中不舒服的話,那麼圈禁在皇宮內的前太子趙元伷父子,則更讓趙元偲感到如鯁在喉般的難受。

  長達十二年的奪妻之恨,使得趙元偲決不肯赦免趙元伷——他可以流放南梁王趙元佐,但唯獨趙元伷,他不能忍。

  在趙元偲看來,趙元伷父子必須死!

  但是,什麼時候殺趙元伷父子,這是一個問題,而目前,由於禹水軍覆亡、禹王趙元佲重傷,使得趙元偲不敢貿然殺害趙元伷父子。

  蕭淑嬡察覺到了這件事,他太瞭解趙元偲了,知道自己心屬的男人是一個掌控慾望極其強烈的人,絕對無法容忍趙元伷。

  一想到此事,蕭淑嬡便心亂如麻。

  畢竟,趙元伷與她終歸是十二年的夫妻,而且前者以往對她也不錯,更要緊的是,當年王娡針對趙元伷的種種陰謀,其實蕭淑嬡或多或少也知道,只是她希望回到趙元偲身邊,因此昧著心視而不見。

  因此,蕭淑嬡對趙元伷本來就心中有愧。

  而如今,趙元偲儼然已是魏王,卻仍然要對趙元伷趕盡殺絕,這讓蕭淑嬡很是不忍。

  忽然有一日,宮內傳出了一則謠言,言『蕭淑嬡所生那對兒女,並未陛下(趙元偲)所出』,這個謠言,讓蕭淑嬡心驚肉跳。

  畢竟她所生那對兒女的親生父親究竟是何人,這本來就是她與趙元偲都不願捅破的那層窗戶紙,而如今,既然這層窗戶紙被人捅破,那麼,依趙元偲的性格,他勢必會殺她那對兒女。

  果不其然,沒過幾日,剛剛成為內侍監秉禮大太監的童憲,便帶著幾名小太監來到蕭淑嬡的幽芷宮,企圖帶走蕭淑嬡的那對兒女,蕭淑嬡以死相逼,童憲無可奈何,這才退走。

  當晚,趙元偲來到了幽芷宮,儘管蕭淑嬡苦苦哀求,但最終,趙元偲仍就命人帶走了那名男嬰,只留下那名女嬰,即日後的玉瓏公主——在趙元偲看來,女嬰可以留,但男嬰必須殺死,以絕後患。

  這件事,讓蕭淑嬡堅定了心中的想法,決定設法救出趙元伷,讓趙元伷帶走那名男嬰。

  可問題是,她在大梁毫無幫襯,單憑她一己之力,如何將趙元伷帶離大梁呢?

  她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禹王趙元佲,以及當時早已出閣辟府的怡王趙元俼。

  相比較重傷昏迷的禹王趙元佲,蕭淑嬡與怡王趙元俼的關係更親近,畢竟想當初她與趙元偲私會時,便是王娡與怡王趙元俼在從中安排。

  因此,她想方設法聯繫到怡王趙元俼,請他出手相助。

  得到蕭淑嬡的密信後,怡王趙元俼前往皇宮會見了蕭淑嬡,而當聽說蕭淑嬡請她救出趙元伷

  以及她的兒子時,趙元俼大吃一驚。

  但最終,由於蕭淑嬡的苦苦哀求,一直以來皆私下暗慕著蕭淑嬡的怡王趙元俼,答應了這件事。

  數日後,趙元偲晚上下榻幽芷宮,蕭淑嬡趁機盜走了趙元偲的私印,將私印交給了怡王趙元俼早就安排在幽芷宮外的郎衛。

  那些郎衛在得到私印後,立即前往皇宮內的監牢,將趙元伷父子以及蕭淑嬡所生的那名男嬰救出,並通過聽風閣的密道,悄然出宮,來到怡王府。

  還記得若干年之前,就當趙元偲在朝中與前太子趙元伷爭鬥,而禹王趙元佲則在外統領禹水軍時,怡王趙元俼獨自一人在城內,異常苦悶。

  而這個時候,他想起了當初禹王趙元佲的調侃:逃出皇宮又能如何?還不是出不了城?

  因此,怡王趙元俼就暗中請人挖了一條直通城外的密道,方便他隨時出城遊玩。

  這件事,就連趙元偲與趙元佲二人也不知。

  於是,怡王趙元俼連夜派人將前太子趙元伷父子,以及蕭淑嬡那名男嬰,通過密道送離大梁,安排他們前往南燕。

  次日,趙元偲得知皇宮監牢走脫了前太子趙元伷等人,大為震怒,怒髮衝冠來到幽芷宮。

  因為看守皇宮監牢的禁衛表示,昨晚有人手持他的私印,提走了趙元伷一行人。

  而唯一能有機會得到趙元偲私印的人,就只有蕭淑嬡。

  「賤人,你竟然敢欺騙朕?你居然敢背叛朕對你的信任?!……他在哪?他在哪?!」

  蕭淑嬡慘笑道:「景王殿下,您已經得到了大位,為何就不能放過他?……他?他早就離開了,想必此刻早已遠離了大梁。」

  「是誰?縱使你騙取了朕的私印,若無人幫襯,他絕不可能逃離大梁……是誰?誰在幫你?!……賤人!賤人!賤人!」

  被憤怒沖昏頭腦的趙元偲,哪裡還顧得上眼前的蕭淑嬡是他的摯愛,惱羞成怒,從牆上奪下一柄裝飾劍,紅著眼睛將劍刃刺入了蕭淑嬡的腹部。

  然而在回過神之後,趙元偲亦驚呆了:他親手殺死他最摯愛的女人。

  而這一幕,恰好被蹦蹦跳跳來到內殿的玉瓏公主瞧見。

  事後,失魂落魄的趙元偲將守在殿外的大太監童憲招入進來。

  待等童憲進入幽芷宮時,他亦瞠目結舌,只見蕭淑嬡倒在血泊之中,而年僅兩歲的玉瓏公主,則不明究竟地拉扯著其母,說一些『娘睡在地上會得病的』之類的話。

  在旁,趙元偲眼眶通紅,失魂落魄。

  「陛下?」

  「將玉瓏送到玉瓊閣。」魏天子吩咐道。

  童憲點點頭,派人將玉瓏公主送到玉瓊閣,從此不允許玉瓏公主踏足幽芷宮一步。

  安排妥當之後,童憲看著倒在血泊中的蕭淑嬡,亦是一臉的憂愁。

  畢竟蕭淑嬡乃南燕侯蕭博遠的女兒,縱使趙元偲是一時怒火攻心、錯手殺了最摯愛的女人,但難保南燕侯蕭博遠會聽從解釋,善罷甘休。

  尤其是在禹水軍與順水軍皆雙雙覆亡的當下,倘若南燕侯蕭博遠為女兒報仇,起兵謀反,扶持前太子趙元伷上位,則十幾年的謀劃,前功盡棄。

  思前想後半響,趙元偲最終決定一不做二不休。

  「速速派人到南燕,召蕭博遠、蕭鸞父子入大梁,收而殺之!」

  聽聞此言,童憲想了想,低聲說道:「如此,奴婢這裡有個合適的人選,即前一陣子衛姬入我大魏時的護衛將衛穆,此人乃衛國鄄(juan)侯的二子,欲出仕於我大魏,已多次想通過奴婢求見陛下。……此人,據說與南燕蕭氏有舊。」

  趙元偲想了想,說道:「告訴衛穆,助朕剷除蕭氏,他就是南燕大將軍。」

  「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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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4章:塵封的故事(六)

  當日,衛穆在得到趙元偲的密令後,火速前往南燕。

  而與此同時,趙元偲下令將禹水軍的殘部整合起來,命宗衛百里跋迅速擴軍、加緊訓練,以應對南燕侯蕭博遠的軍隊。

  這支軍隊,即浚水軍。

  數日後,怡王趙元俼的人,將前太子趙元伷父子,以及蕭淑嬡年僅兩歲余的幼子送到南燕,交給南燕侯蕭博遠。

  見到前太子趙元伷父子,蕭博遠、蕭鸞父子大感震驚,一問之下才知道,竟是蕭淑嬡偷偷將前太子趙元伷父子放跑。

  「壞了!」

  蕭鸞當時就意識到姐姐蕭淑嬡辦了件錯事,或要牽連他們南燕蕭氏一門,因此建議其父蕭博遠將前太子趙元伷父子殺死,將其父子頭顱送到大梁。

  蕭鸞認為,唯有如此才能平息趙元偲的憤怒——由他們蕭氏出手,替趙元偲做一件他迫切想做卻又不顧慮重重的事,即殺趙元伷父子!

  然而,蕭博遠卻在前太子趙元伷的苦苦哀求下,猶豫不決。

  因為他與前太子趙元伷,說到底終歸是翁婿,雖說前太子妃翟氏虧待他女兒蕭晴,但趙元伷終歸沒有虧待後者。

  反而他南燕蕭氏對前太子趙元伷有所虧欠。

  但考慮到前太子趙元伷如今已是『謀反作亂』的叛逆身份,因此,蕭博遠最終決定,既不庇護前太子趙元伷,亦不殺後者。

  因此,蕭博遠留下了女兒蕭淑嬡所生的那名男嬰,勒令前太子趙元伷父子立刻離開南燕。

  見此,怡王趙元俼的人,便當即安排將前太子趙元伷父子送離魏國,畢竟怡王趙元俼早就猜到南燕蕭氏的反應。

  然而,蕭鸞卻竭力反對,他認為必須誅殺前太子趙元伷父子,才能挽回他姐姐蕭淑嬡的過失。

  因此,他當晚率兩百騎兵,追上怡王趙元俼的那隊護送前太子趙元伷父子的隊伍,將前太子趙元伷父子殺死,割下首級,帶回南燕。

  得知此事,蕭博遠大感震驚,但事已至此,他也沒有什麼辦法。

  兩日後,衛穆來到了南燕,儘管他刻意掩飾此行的目的,只是打著敘舊的名號而來,但蕭鸞還是一眼就看穿了衛穆的來意,叫人送上了趙元伷父子的首級。

  當時,衛穆大感震驚。

  在震驚之餘,衛穆不得不承認,蕭鸞果斷狠辣,比其父蕭博遠要強得多。

  只可惜,蕭鸞唯一失算了一點,那就是趙元偲在惱羞成怒的情況下,錯手將其姐蕭淑嬡給殺了。

  倘若當時趙元偲克制了心中的憤怒,並沒有殺害蕭淑嬡,那麼,蕭鸞的舉動,的確可以挽回蕭淑嬡的過失,但遺憾的是,趙元偲已錯手將蕭淑嬡殺死,導致這一切已無法挽回。

  於是,當時衛穆半真半假地道出了來意:「不瞞兩位,其實衛某此番前來,正是奉了陛下的密令,緝拿叛逆趙元伷父子。……所幸兩位並非被叛逆所矇蔽,否則,衛某只能請天子令,代掌南燕軍了。」

  聽聞此言,蕭博遠心有餘悸、而蕭鸞則洋洋得意,認為是自己的明智決定,挽救了他南燕蕭氏一門。

  隨後,衛穆哄騙哄騙蕭博遠、蕭鸞父子,讓父子倆帶著前太子趙元伷父子的首級前往大梁,說是這樣更能『證明青白』。

  南燕侯蕭博遠與蕭鸞父子不疑有他,請衛穆這位天子使節代掌南燕軍,他父子二人則帶著前太子趙元伷父子的頭顱,前往大梁。

  並且,衛穆叮囑蕭博遠、蕭鸞父子,這趟旅程不得走漏消息,畢竟運送『前太子趙元伷父子的頭顱』這種事,實在不宜聲張。

  聽聞此言,南燕侯蕭博遠與其子蕭鸞深以為然,便帶著前太子趙元伷父子的首級,喬裝前往大梁。

  沒想到的是,衛穆暗中已派人聯絡大梁,以至於南燕侯蕭博遠父子到了大梁後,便被趙元偲派內侍監收監。

  而此時,衛穆則代為執掌南燕軍,「收集」到南燕侯蕭博遠傾吞軍餉、勾結韓國等種種罪名,暗中派人送到大梁。

  這些證據被送到大梁後,朝野震動。

  而這個時候,衛穆則故意在南燕軍中傳出『魏王趙元偲因忌南燕侯蕭博遠兵權在握,欲設計謀害』的謠言,挑唆南燕軍進逼大梁,迫使魏王趙元偲與朝廷釋放南燕侯蕭博遠、蕭鸞父子。

  於是,南燕軍的兵卒們憤而起兵,前往大梁。

  此舉,無異於坐實了『南燕侯蕭博遠起兵謀反』的罪名,以至於朝廷人人激憤。

  沒有人知道,其實這個時候,南燕侯蕭博遠與其子蕭鸞,早已被內侍監秘密關押在大梁。

  數日後,朝廷下達通告,判決南燕侯蕭博遠『私吞軍餉』、『私通韓國』、『勾結亂臣賊子趙元伷』、『起兵謀反』等種種罪名,命百里跋、徐殷等天子宗衛率領浚水軍攻打南燕軍。

  在衛穆的操作下,南燕軍毫無爭議地被浚水軍擊破,萬餘南燕軍士卒被就地處死。

  隨即,百里跋、徐殷以及衛穆,率領浚水軍反攻南燕,將南燕蕭氏一門以及與蕭氏聯姻的貴族、世家,一網打盡。

  可憐那些貴族、世家,尚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就被浚水軍屠戳。

  事後,浚水軍將這一干貴族、世家的人,押解到大梁。

  此時,趙元偲亦命內侍監將南燕侯蕭博遠與其子蕭鸞移交給浚水軍,對外告稱是『於亂軍中擒獲』。

  數日後,魏王趙元偲於垂拱殿下令,將涉嫌『南燕侯蕭博遠起兵謀反』一事的所有貴族、世家,於大梁城內菜市問斬。

  可憐南燕侯蕭博遠,至死都不明白趙元偲為何要殺他,以至於臨死前,猶喊「冤枉」。

  這一次所處死的人,遠比上次處死前太子趙元伷一黨還要多,因為當時有一些貴族、世家,與南燕蕭氏存在一定程度上的聯姻關係,因此在危難關頭,得到了蕭氏的說清,因此才避免被趙元偲秋後算賬。

  而如今,既然趙元偲已狠下心腸要剷除南燕蕭氏,那麼,當初那批僥倖逃過一劫的人,自然會被重新清算。

  正因為如此,這場處死於菜市口的人,比上次還要多,以至於菜市口人頭成堆、遍地鮮血,其血腥味,數月才逐漸消散。

  當時殺到何等程度?殺到就連趙元偲這等梟雄都感到疲倦,產生了幾許不忍,可想而知被處死的人,究竟有多麼的多。

  於是,最終趙元偲心軟了一下,只將蕭氏一門以及其餘與其聯姻的貴族、世家成員殺死,放過了那些家僕、家奴、家衛等無關輕重的人。

  然而,這個舉動,卻使放走了一條惡鯊——即南燕侯的幼子蕭鸞。

  原來,蕭鸞有一名與他長相相似的護衛,在當初內侍監收監南燕侯蕭博遠、蕭鸞父子的時候,這名忠心的護衛頂替了小公子蕭鸞。

  雖然當時很遺憾,蕭鸞在假扮成護衛後,依舊被內侍監的人關押,但二人的身份,卻並未因此交換過來。

  這使得假冒的蕭鸞,即那名護衛,頂替蕭鸞與南燕侯蕭博遠以及其餘南燕蕭氏一門被處死於菜市口,而真正的蕭鸞,則因為趙元偲的一時心軟,而逃過一劫。

  行刑之後,餘者被監禁在大獄中。

  此時,怡王趙元俼已得知『蕭淑嬡之死』——儘管宮廷對外宣稱是蕭淑嬡因為其父兄謀反被擒,苦苦哀求魏王趙元偲不果故而自刎,但怡王趙元俼卻是少有的得知整件事前因後果的人。

  出於憐憫蕭氏等諸多貴族世家的倖存者,怡王趙元俼前往刑部大獄探監,尋思想個辦法解救這些倖存者,沒想到,因緣巧合竟認出了蕭鸞。

  要知道,自從蕭鸞在暗中支持趙元偲以來,怡王趙元俼就與蕭鸞成了好友,他原以為這位好友已被處死在菜市口,沒想到,這位好友竟僥倖逃過一劫。

  出於對四王兄趙元偲錯手殺死蕭淑嬡的怨恨,以及看在蕭鸞乃是蕭淑嬡最疼愛的弟弟的份上,怡王趙元俼想盡辦法保全了這些倖存者,便趁人不注意之際,將其中的蕭鸞帶了出來,讓他通過怡王府底下的密道,逃離了大梁。

  而正因為怡王趙元俼一時的意氣舉動,使趙元偲剷除南燕蕭氏一門的行動出現了一個致命的後患——即走脫了蕭氏公子蕭鸞。

  蕭鸞的才能,十倍於其父南燕侯蕭博遠,他在逃離大梁後,設法弄清了趙元偲恩將仇報的真相。

  至此,蕭鸞作為當年從龍之臣的一員,與趙元偲反目成仇,暗中糾集那些被牽連的貴族、世家的倖存者,還有南燕軍的倖存者以及家屬,逐漸開始了對姬趙氏王室、尤其是魏王趙元偲的復仇。

  這股意在顛覆魏國、顛覆魏王趙元偲權柄的勢力,就稱作『蕭氏餘孽』。

  ……

  ……

  聽著怡王趙元俼徐徐講述當年的辛秘,中陽獵宮中宮大殿內的諸多賓客,無不瞠目結舌。

  誰也沒有想到,當年沸沸揚揚的『蕭氏謀反』一案,居然從頭到尾就是一樁冤案,而促成這樁冤案的人,居然正是當今魏國君王趙元偲。

  趙弘潤亦是目瞪口呆,他終於明白,為何當初他六王叔曾對他說過,他父皇趙元偲是一個心狠手辣的梟雄。

  在鴉雀無聲的大殿中,魏天子面無表情地看著怡王趙元俼,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也沒有想到,此番沒有釣到蕭鸞那條大魚,卻釣到了他最信任的兄弟——老六趙元俼。

  不過,這場鬧劇該結束了。

  魏天子心情複雜地看了一眼趙元俼。

  而與此同時,在原陽縣範圍內,南燕軍大將軍衛穆已注意到了中陽行宮方向的大火,當即下令全軍集合,並把副將艾訶召到帥帳內。

  「艾訶,即刻隨我前往中陽行宮!」

  「是!」副將艾訶抱了抱拳。

  然而,就在衛穆轉身之際,就見艾訶嘴角揚起幾分冷笑,袖內滑落一柄匕首,悄無聲息地走上前,一手摀住衛穆的嘴,右手將手中的匕首,刺入了衛穆的後背。

  「艾訶,你……」衛穆被匕首刺入後背,如遭雷擊,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艾訶,卻見後者附耳對衛穆說道:「衛穆,南燕侯在九泉下等著你呢!」

  『你……竟然是……』

  衛穆睜大著眼睛,死不瞑目。

  冷漠地看了眼腳下的衛穆的屍體,艾訶隨手將匕首一丟。

  此時,帳外走入幾名南燕軍士卒,為首一人說道:「衛穆的護衛,都幹掉了。」

  「不曾驚動營內的士卒吧?」艾訶問道。

  「不曾。」那名士卒回答道。

  「很好。」艾訶滿意地點點頭,在冷冷瞥了一眼衛穆的屍體後,撩起帳幕走到營中。

  此時,數千南燕軍已在營中整裝待發。

  只見艾訶接過一名士卒遞來的馬韁,翻身上馬,拔出腰間的利劍,遙遙指著中陽獵宮的方向。

  「大將軍有令,敵在中、陽、行、宮!」

  「喔喔!」

  數千南燕軍軍士卒振臂高呼,朝著中陽行宮直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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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5章:發難

  時間回溯到怡王趙元俼在中宮大殿發難之前,在中陽行宮東北方向的『乾宮』殿外,浚水軍副將李岌與浚水軍驍騎營的營將曹玠正站在殿外的石欄杆旁,目視著中宮方向的那些禁軍。

  儘管那八百名禁衛此番由三衛軍總統領李鉦親自統帥,但這並不意味著李岌與曹玠會全然信任這些禁衛,畢竟正是李鉦親自囑託他們二人,讓他們二人緊盯著那八百禁衛以及數百名內侍監的太監。

  當然,除此以外還有中陽行宮外的陽武軍,以及那些向中陽行宮運輸所需的民夫。

  不得不說,一想到潛伏在暗處的蕭氏餘孽,李岌與曹玠便感到壓力倍增,畢竟據他們所瞭解的情況,他們這三千名浚水軍士卒,能夠完全信任的人實在太少,除非他們認得、熟悉的人,否則,就連面對內侍監的太監,也得心存幾分警惕。

  『真是要命的差事啊……』

  『哎,此番陛下以身作餌,但願諸事順利……』

  對視一眼,李岌與曹玠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無奈。

  忽然,他們面前閃過幾個黑影,驚地李岌、曹玠與附近的浚水軍士卒們下意識地摸向武器,而待等細看後才發現,那幾個黑影,是幾名身穿青灰色皮甲的消瘦男子。

  『肅王殿下的青鴉眾?』

  李岌與曹玠對視一眼,眼眸中的警惕之色稍稍褪去了幾分。

  對了,此刻在中宮行宮內,浚水軍唯一能夠信任的力量,就只有青鴉眾。

  當然,前提是對方是真正的青鴉眾,而非是蕭氏餘孽冒充。

  因此,李岌例行公事地質問道:「你們是何人?」

  只見那幾名青鴉眾的領頭人舉起右手,露出了嶄新的合金材質的袖箭——從某種角度來說,似合金材質的袖箭這種由冶造侷限量打造的兵器,遠比什麼證明身份的令牌更具說服力。

  「段十三。」那名青鴉眾的領頭人自我介紹道。

  看了一眼眼前那幾名青鴉眾手腕處的袖箭,李岌與曹玠對視一眼,認可了對方的身份。

  畢竟冶造局曾祕密為浚水軍鍛造新式裝備,當時,李岌與曹玠等將領便看到了類似袖箭、臂弩之類的新式遠程兵器,只不過袖箭配備於士卒,因此浚水軍並沒有配置而已。

  「有何貴幹?」

  看在對方是青鴉眾的份上,浚水軍副將李岌客氣地詢問道。

  只見段十三朝著李岌、曹玠二人抱了抱拳,低聲說道:「兩位將軍,段某方才得到兄弟們傳來的消息,得知陽武軍正悄然向行宮靠近,請問……這是例令麼?據段某所知,貴軍已接管行宮的防務……」

  聽聞此言,李岌與曹玠對視一眼,面色當即變得凝重起來,李岌皺著眉頭沉聲問道:「何時發生的事?有多少陽武軍?」

  瞧見李岌與曹玠二人的表情,段十三就彷彿意識了什麼,簡潔地說道:「半個時辰前,約有十幾隊,人數在五十人到兩百人之間,估摸有近千人。」

  「半個時辰前?」李岌在心中估算了一下陽武軍駐軍的位置與中陽行宮的距離,心下暗道不妙。

  因為算算時辰,此刻那些目的不明的陽武軍,恐怕早已在中陽行宮之外。

  就在這時,李岌、曹玠等人忽然聽到南面傳來幾聲斥罵,隨即,行宮南門方向喧雜聲漸起,更有甚者,其中隱隱傳來人的喊殺聲與兵器的交擊聲。

  『果然來了……』

  與曹玠對視一眼,李岌沉聲說道:「曹玠,你去馳援南門。」

  「明白。」曹玠點了點頭,轉身就走。

  此時在乾宮附近,早有五百騎浚水軍驍騎營的騎兵整裝待發,曹玠帶上這些騎兵,直奔南門。

  途中,越發接近南門時,廝殺聲便越響,而待等曹玠率隊來到坤宮附近時,就已瞧見有幾名浚水軍士卒跌跌撞撞直奔而來,攔住了他與他身後的騎兵。

  「曹(玠)將軍,內侍監反了!」

  一名渾身鮮血的浚水軍士卒恨得說道。

  「不得胡說!」曹玠立刻喝止了那名浚水軍士卒,避免引起浚水軍對內侍監的仇視。

  畢竟,內侍監整體是絕不可能背棄魏天子的,只能說,其中混入了一些蕭氏餘孽,欲混淆視聽,挑撥浚水軍與內侍監的關係。

  「究竟怎麼回事?」

  在喝止了那名浚水軍士卒後,曹玠沉聲問道。

  只見那名浚水軍士卒恨聲說道:「方才,內侍監有些小太監送食物到南門,這幫狗賊居然在食物中下藥,好些弟兄不慎中招,白白喪生……而且,這群閹賊還打開了南門,放入了陽武軍……目前值守在南門的弟兄,正遭到陽武軍的進攻,更有一群平民手持兵器,協助陽武軍……」

  「那皆是反賊!」曹玠沉聲說道:「你即刻前往乾宮,將此事稟告於李岌將軍,我即刻馳援南門!」

  說罷,曹玠一夾馬腹,率領著五百騎兵前往南門。

  待等他率領五百騎兵趕到南門,果然見南門一帶行宮大門敞開,一股陽武軍士卒,以及一股身穿平民服飾卻手持利刃的傢伙,正合力壓制地他浚水軍的士卒。

  見此,曹玠二話不說,便下令麾下騎兵參與廝殺。

  在這種時候,他已顧不得是否會出現誤傷,但凡是非他浚水軍的士卒,皆視為反賊誅殺!

  而與此同時,守在乾宮的李岌也得知了那幾名浚水軍的稟報,一邊下令乾宮一帶的浚水軍全軍戒備,一邊約束這附近內侍監的太監們回到乾宮內,接受他浚水軍的監視。

  在安排妥當之後,李岌當即前往中宮,準備將這個消息告知中陽行宮的最高治安長官——三衛軍總統領李鉦,沒想到待等他來到中宮時,卻發現宮外的禁衛們一個個如臨大敵。

  只見那些禁衛們,此時已將整座中宮團團包圍,此時正分作兩隊,一個個刀劍出鞘,一隊面朝宮殿內,一隊面朝著宮殿外。

  其中,就連他派去監視禁衛軍的那數百名浚水軍士卒,亦參與其中,神情緊張。

  『怎麼回事?難道……』

  彷彿是想到了什麼,李岌急地腦門滲出了一層冷汗。

  忽然,他瞥了一名禁衛軍的統領——靳炬。

  對於這名大梁本地貴族出身的禁衛統領,李岌還是比較瞭解的,畢竟浚水軍就駐紮在大梁城郊,他也不時會入城,因此,時而也會碰到靳炬,二人也一同喝過幾次酒,彼此算是都比較知根知底。

  「靳炬。」李岌遠遠喊了一聲。

  「李(岌)將軍?」正面色凝重注視著中宮殿內的靳炬聽到了李岌的招呼,回頭瞧了幾眼,幾步緊走了過來。

  「殿內發生了何事?」李岌低聲問道。

  靳炬瞧了瞧左右,壓低聲音對李岌說道:「怡王爺暗中訓練了一批女刺客,挾持了陛下與殿內所有人……」

  「怡王爺?」李岌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他想破頭都想不到,怡王趙元俼竟會在這種時候做出這樣的事。

  他驚聲問道:「陛下眼下安危如何?」

  回憶起殿內發生的那一幕,靳炬表情古怪地說道:「陛下暫時無恙,怡王爺似乎……唔,他正在講述一個故事。」

  「啊?」李岌聽得云裡霧裡。

  見此,靳炬只能隱晦地將他所看到的一幕向李岌解釋了一遍,畢竟某些事他可以看、可以聽,但是卻不好從他嘴裡說出口。

  他該如何解釋?難道他能說,怡王趙元俼也不知吃錯了什麼,正在眾目睽睽之下,揭破魏天子當年為爭奪大位、鞏固權利而所做出的一些陰謀?

  想了想,靳炬含糊地說道:「總之,中宮這邊暫時無恙,我觀怡王爺的舉動多似逼宮,不像是謀反作亂……李將軍,南門莫非有何變故?從方才起,我就聽到南面隱隱傳來廝殺聲。」

  聽聞此言,李岌思忖了一下,對靳炬說道:「曹玠已前往南門,些許宵小,諒其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來。」

  出於謹慎考慮,他並沒有將實情告訴靳炬,倒不是不信任後者,關鍵在於中宮局勢緊張,他不想節外生枝。

  因為此時李岌已隱隱有所猜測:南門的叛亂,恐怕並非是怡王趙元俼的安排,而是有蕭氏餘孽企圖渾水摸魚。

  而他職責,是剿滅蕭氏餘孽,至於怡王趙元俼他們一輩的恩恩怨怨,則交給魏天子、怡王趙元俼、南梁王趙元佐等人自己解決,旁人還是莫要過多干涉為好——畢竟在這件事上干涉,魏天子不見得會領情。

  說到底,李岌也是不相信怡王趙元俼會做出謀反作亂的事來。

  於是,李岌便將中宮這邊的事託付給靳炬,自己則前往維持其餘諸宮的秩序,畢竟倘若內侍監內潛藏的蕭氏餘孽果真有所動作的話,那麼,對方的目標對方不止南門。

  看著李岌離去,靳炬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隨即,他再次將目光投向中宮大殿。

  『怡王爺,卑職……只能幫您到這了。』

  與幾位彼此互有默契的禁衛統領相視一眼,靳炬沉聲呵斥地附近的禁衛軍士卒:「皆不得擅動!」

  而與此同時在中宮大殿內,殿內依舊鴉雀無聲。

  成百上千的賓客們此刻早已忘卻了被麻藥麻痺的身體,一個個面面相覷,靜靜地觀望著事態的演變。

  事情發展到眼下這種地步,相信大殿內的眾多賓客陸續也看出來了,即怡王趙元俼並沒有謀反作亂的意思,而是想替當年『南燕侯蕭博遠謀反』一案翻案。

  也就是說,這屬『逼宮』,而非謀逆。

  這樣一想,殿內眾多賓客懸起的心又重新放鬆了下來,雖不敢直視魏天子趙元偲的臉龐,亦在私底下偷偷觀瞧,猜測地這位君王的反應。

  不知過了多久,殿內響起了「啪啪啪」的撫掌聲,殿內眾人轉頭一瞧,這才發現竟是魏天子在鼓掌。

  「不錯不錯,頗有意思的故事。」只見魏天子含笑看著怡王趙元偲,隨即面朝在座的賓客笑道:「朕這個六弟啊,年幼時就不正經,如今一大把年紀了,沒想到仍是這般胡鬧,呵呵呵……」

  「哈……」

  「呵呵。」

  殿內眾賓客們乾笑著附和著。

  在座的絕大多數都是人精,豈會看不出魏天子這番話的用意?

  無論是出於想穩住怡王趙元俼,亦或是其他,魏天子都打算揭過此事不提。

  在明白這一點後,當然不會有人跳出來與魏天子唱反調。

  雖然他們內心明白,怡王趙元俼講述的當年的辛祕,十有八九正是當年的真相。

  而同時這也意味著,趙元偲並不想承認這件事——既然這位魏國君王不承認這件事,那麼,這件事就不存在,即便它就是真相!

  「元俼,莫要再胡鬧了。」魏天子淡然的語氣中,隱約透露出幾分警告。

  他彷彿是在警告趙元俼:就此收手,朕尚可以當做拙劣的玩笑一笑置之,切忌將朕給逼急了。

  看著魏天子那輕描淡寫態度背後的警告,怡王趙元俼沉默了半響,忽而抬起頭對魏天子說道:「四王兄,有個人他想見你。」

  說罷,他拍了三下手掌,旋即,就見中宮大殿外走入一名全副武裝的禁衛軍士卒。

  『殿外的禁衛……是老六的人麼?』

  魏天子冷靜地看了一眼殿門口。

  平心而論,雖然他必須承認,老六趙元俼的那些夜鶯,著實出乎他的意料,他原以為在這場皇狩中真正的殺手鐗會是那些禁衛,沒想到卻是那些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不過儘管如此,他心中亦無幾分驚慌失措,因為他太瞭解老六趙元俼了,知道這個兄弟並無對權利的野心,倘若換做南梁王趙元佐那等野心勃勃之輩,那他趙元偲恐怕就無法像眼下這般穩如泰山了。

  因此在這種情況下,殿外的禁衛倘若果真是老六趙元俼買通的人,這反而是一樁好事,畢竟這能確保殿內眾人的安全,而倘若這些禁衛並非是老六趙元俼的人,而是蕭氏餘黨,即蕭鸞的那批人,那麻煩可就大了。

  而就在魏天子注視著大殿門外的時候,那個被怡王趙元俼喚入大殿之內的禁衛軍士卒,已摘下了遮蓋住面容的頭盔,面朝著魏天子徐徐說道:「好久不見了,老四。」

  「……」魏天子趙元偲起初一愣,隨即,他看向那名男子的眼神,從茫然轉為震驚,隨即,他不經意地瞪大了眼珠子,彷彿見到了什麼駭人的事物。

  「你……不可能……你不是早就……」魏天子一臉震撼地喃喃說道。

  聽到了魏天子的喃喃自語,那名男子笑著接話道:「早就什麼?早就被蕭鸞所殺麼?不!……當時我見蕭鸞看我時面露殺機,就知他要殺我。被蕭鸞所殺的,不過是我一名護衛而已。」

  說罷,他環視在殿內的眾多賓客,正色說道:「我乃先王慷之嫡長子趙伷!」

  『趙伷?』

  『趙元伷?』

  『上代東宮太子趙元伷?』

  殿內眾賓客頓時譁然,面色驚駭,忍不住竊竊私語,而宗府宗正趙元儼,更是張著嘴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名自稱是趙元伷的男人,半響沒有回過神來。

  『太子……』

  趙元儼暗暗念叨了幾句,他感覺那名雙鬢微微花白的男子,的確與他記憶中的東宮太子趙元伷有幾分相似。

  當然,也有一些不清楚趙元伷究竟是何人的賓客,比如隴西天水魏氏的家主魏罃,再比如繇諸君趙勝,他們對於這個自稱是趙元伷的男人感到有些茫然,不清楚『趙元伷』這個名字為何會引起在場眾多賓客的震驚。

  直到他們意識到,原來這個趙元伷,即是怡王趙元俼方才那個故事中的『東宮太子趙元伷』時,他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魏王趙元偲的宿敵。

  『有意思了……』

  天水魏氏的家主魏罃看看趙元伷,又看看魏天子,繼而,將目光投向政治上的盟友——南梁王趙元佐。

  畢竟,南梁王趙元佐,或者說是曾經的靖王趙元佐,亦是怡王趙元俼方才那則故事中一個非常關鍵的人物。

  而眼下,魏罃非常好奇,南梁王趙元佐在這個事件中究竟扮演了什麼角色,又將做出什麼樣的決定。

  『若趙氏失勢,我魏氏能否取而代之?』

  魏罃在心中暗暗盤算著。

  短短幾個呼吸之後,片刻失神的趙元偲,面容已變得鐵青,彷彿有一股無心的威壓籠罩在殿內眾人心頭。

  『終於露出了獠牙呢……老四。』

  在大殿內,南梁王趙元佐神色淡然地看著這一幕。

  記得時隔十七年再次回到大梁,再次見到趙元偲後,南梁王趙元佐心中很詫異,因為他感覺,當時出現在他面前的那位魏國君王,與他記憶中的老四趙元偲判若兩人。

  記得二十幾年前的趙元偲,那儼然就是一頭兇狠的狼,終日裡衝著旁人齜牙咧嘴;而二十幾年後的趙元偲,則像是一頭打盹的年邁之虎,唯有在被驚動時,才會顯露爪牙。

  前者年輕氣盛、而後者老成持重,若不是依稀還留著幾分當年的面孔,南梁王趙元佐當時真有些懷疑,那個平日和顏悅色的魏國君王,是否真的當年的趙元偲。

  不過有一點他可以肯定:一旦有人觸及趙元偲的底線時,縱使這頭老邁的虎狼再疲乏、再遲鈍,他也會暴露出真正的一面,即『景王趙元偲』的那一面。

  就好比此刻,此刻魏天子趙元偲那彷彿欲擇人而噬的兇狠表情,就酷似當年的景王趙元偲。

  尤其是他在他們父皇趙慷面前,將張皇后那一批人當場處死,砍下首級時的表情。

  「元俼,你越線了。」魏天子面無表情地對怡王趙元俼說道。

  「……」趙元俼看著魏天子,默然不語。

  目不轉睛地盯著趙元俼,魏天子隱隱帶著怒容,沉聲說道:「處心積慮弄一個冒充的假貨出來,你想做什麼?」

  「假貨?」還沒等趙元俼開口,便聽那趙元伷輕笑著說道:「老四,你在說什麼?你說我是假冒的?」

  趙元偲用譏諷的眼神掃了一眼趙元伷,冷笑說道:「不可否認,惟妙惟肖,唯獨有一點……朕相信朕的眼睛,朕能肯定,當初蕭鸞送到大梁的首級,正是趙元伷的首級……」說到這裡,他轉頭看向趙元俼,問道:「你是想讓朕承認這件事吧,元俼?」

  「……」怡王趙元俼微微一愣。

  而此時,魏天子趙元偲已徐徐站起身來,不顧大太監童憲的阻攔,邁步走下台階。

  只見他伸出右手,輕聲說道:「劍!」

  聽聞此言,三衛軍總統領李鉦,緊咬著牙,勉強支撐著身體,拔出腰間的佩劍,遞到魏天子手中。

  「你知道麼?朕一直有個遺憾……」從李鉦的手中接過利劍,魏天子一步一步走向趙元伷,沉聲說道:「遺憾於,當初你是被蕭鸞所殺,而非是朕親手殺你。既然你說你是真的趙元伷,那麼正好彌補朕當年的缺憾……」

  「……」趙元伷眼中閃過幾絲驚慌,他並非是恐懼於魏天子手中那柄劍,而是恐懼於持劍的魏天子。

  在魏天子面朝他揮劍的那一刻,他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隨即啪地癱坐在地。

  見此,趙元俼微微皺了皺眉。

  而此時,魏天子手中的利劍,則已堪堪抵在了趙元伷的咽喉處,他繼續方才未說完的話。

  「……然而,你並非是趙元伷。」

  說罷,他拂袖回身,將手中的利劍插入李鉦手中的劍鞘,隨即,他回過身來,在環視了一眼在座的眾賓客後,看向趙元俼道:「接下來呢,元俼?逼迫朕為蕭氏翻案?亦或是逼朕退位讓賢?」

  說著,他搖了搖頭,語氣強勢地說道:「蕭逆乃亂臣賊子,此事已不必再議!至於朕退位讓賢……」在他環視了一眼殿內諸人後,沉聲說道:「朕遲早會退位,但目前,還不是時候……」

  正說到這,就見禁衛軍統領靳炬滿臉驚慌地闖入進來,大聲喊道:「陛下,南燕軍反了,正與陽武叛軍合兵一處,進攻浚水軍!」

  「什麼?」

  魏天子聞言面色大變,面色遠比方才見到那個假冒的趙元伷更差。

  平心而論,趙元偲根本不相信南燕軍會反,否則,他也不會暗中調集衛穆的南燕軍。

  而如今既然南燕軍反了,這就說明,衛穆十有八九已遭遇不測。

  『果然……』

  心中的預感被證實了,魏天子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怡王趙元俼,沉聲說道:「老六,你讓朕很失望……」

  怡王趙元俼微微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

  而與此同時,在中陽行宮外的某座土坡上,曾化名沈歸的蕭鸞正淡然望著中陽行宮那邊的火光與廝殺,眼眸中流露出幾許寂寞:「抱歉,元俼,你所認識的蕭鸞,早已不在了……」

  半響後,他深吸一口氣,伸展雙臂,臉上露出幾許瘋狂之色。

  『快快快!靖王趙元佐,你苦等了二十年的天賜良機就在眼前,快給這亂局,再填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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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3 07:23:02
第1136章:亂局

  時間回到一刻辰之前,浚水軍驍騎營營將曹玠率領五百騎兵趕到南門。

  平心而論,南門一帶的戰況並不是十分糟糕,因為儘管浚水軍在內侍監某些反水勢力的偷襲下導致失去了對南門的控制權,但沒過多久,浚水軍將士們便迅速反應過來,對企圖攻擊行宮的陽武軍與一些混跡在其中的內侍監反水勢力,發動反攻。

  不得不說,浚水軍不愧是『駐軍六營』之一,作為常年駐軍在大梁城郊甚少外派的軍隊,浚水軍的將士們在這次有預謀的賊軍偷襲中,儘管一開始出現了些許混亂,但沒過多久便穩定下來,他們將震宮作為據點,扼守住東西兩條大道,有效地遏制了陽武軍向行宮深處湧入。

  「唏律律——」

  一陣馬嘶聲響起,驍將曹玠勒住馬韁,佇馬於震宮前,他環視著四周正在抵擋陽武軍的本軍將士們,高聲喝道:「段央何在?!」

  幾聲喊話過後,便有一名將領疾奔到曹玠戰馬前,抱拳行禮:「軍侯段央,參見曹將軍。」

  曹玠一揮手免去了段央的軍禮,沉聲問道:「眼下情況如何?」

  聽聞此言,段央正色說道:「那些陽武軍也不知發了什麼瘋,攻擊我軍,還有內侍監,方才他們……」

  「我不想聽這些!我只想知道,目前戰況如何?!」曹玠打斷段央的話,問道。

  段央聞言全身一震,當即簡潔地說道:「南門失守,兩側城牆仍在激戰。」

  曹玠思忖了片刻,問道:「陽武軍可有攻城器械?」

  「有雲梯。」

  「……」曹玠聞言皺了皺眉。

  倘若陽武軍並未隨軍攜帶雲梯的話,他會採取先內後外的策略,即先側重力量殲滅兩側宮牆一帶的陽武叛軍,然後再集中力量奪回行宮南門。

  可既然陽武叛軍準備了雲梯,那麼這個策略就行不通了,畢竟叛軍會借助雲梯源源不斷地攻上宮門外牆。

  『必須主動出擊!』

  曹玠打定了注意,沉聲下令道:「段央聽令,我命你死守震宮,不得讓叛軍攻到行宮之內。」

  「遵令!」段央抱拳領命道。

  見此,曹玠雙腿一夾馬腹,舉起手中的利劍,高聲喝道:「驍騎營聽令,隨我……殺!」

  一聲令下,他率領五百名浚水騎兵,徑直朝著行宮南門而去。

  沿途,混戰中的浚水軍步兵紛紛讓道,而那些企圖阻擋曹玠去路的陽武叛軍,則被曹玠所率領的五百騎浚水騎兵無情地屠殺,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

  「叮——」

  一支箭矢的箭簇帶著強勁的力道撞在曹玠身上的甲冑上,但地遺憾地,卻只能在這副甲冑上留下一道劃痕。

  這一幕,別說陽武叛軍中有一名企圖狙擊曹玠這位將軍的將領驚愕地瞪大了眼珠子,就連曹玠都微微有些失神。

  『呵。』

  曹玠一臉嘲諷地衝著那名叛將咧嘴一笑,根本懶得理睬對方,揮動中手中那柄彷彿無堅不摧的利劍,一劍就將一名陽武叛軍連帶著身上的鎧甲劈成了兩截。

  『好劍!』

  瞥了一眼手中那柄幾乎沒有損傷的利劍,曹玠暗自吹了一聲口哨:魏天子花巨金向冶造局下訂單打造的這批軍備,果然是不同凡響。

  『不曉得「游馬重騎」當初在上黨戰場,是否也是這般的感受……』

  曹玠忍不住遐想起來。

  說實話,他浚水軍向冶造局採購的騎兵甲冑,並非是如同商水游馬軍那樣的重型鎧甲,而是介乎於輕甲與重甲之間的一種鎧甲——姑且范稱為中甲,這些中甲無法抵擋住強弩在五十步以內的狙擊,但依舊具有相當可觀的防禦力。

  相比之下,陽武軍的裝備就不值一提了,儼然還是十年前的那種武器裝備,落後浚水軍近乎二十年的差距。

  這也正是浚水軍在一開始被打懵的情況下仍能做出有效反擊的根本原因——這兩支軍隊的裝備,實在相差太遠。

  打得最簡單的比方來說:浚水軍士卒手中的兵刃,可能一劍就能將陽武叛軍連帶著身上的甲冑一起刺穿,可陽武叛軍手中的兵刃,卻需要好幾劍才能砍爛浚水軍士卒的甲冑。

  在這種裝備的硬性差距下,陽武軍縱使搶佔了先機,也無力對浚水軍造成什麼有效的傷亡。

  也正是因為這樣,曹玠並不費多少力氣,就殺穿了南門沿途的叛軍,徑直衝到了行宮外。

  而待等曹玠率領騎兵隊殺到行宮外,瞧見行宮外那密密麻麻的陽武叛軍,他亦不禁有些傻眼。

  『該死的,青鴉眾也不靠譜……這人數,何止千餘人?』

  曹玠苦笑地暗罵了一句,暗暗向方才對他傳遞警訊的段十三等人發牢騷。

  當然,他並非是懷疑青鴉眾,畢竟這黑燈瞎火的,鬼知道究竟有多少陽武叛軍參與了進攻行宮的襲擊。

  不過話雖如此,此刻曹玠心中卻沒有絲毫慌亂,反而在心底湧起陣陣亢奮——在得到了冶造局打造的新式裝備後,他浚水軍正愁沒有合適的試驗對象呢!

  「殺!」

  隨著曹玠略帶亢奮的一聲令下,五百騎浚水軍騎兵儼然成為了陽武叛軍揮之不去的噩夢,這些彷彿刀槍不入的騎兵們,撒開馬蹄,放任胯下的戰馬疾奔,手中的戰刀每一次揮舞,便有一名陽武叛軍慘嚎著倒在血泊中。

  要知道,冶造局給浚水軍打造的這批戰刀,可不同於以往那些,那是冶造局在斬馬刀的基礎上改良的另外一種兵器的雛形,而待這種刀具升級到使某位肅王殿下滿意的程度,它會有另外一個由某位肅王殿下親自命令的稱呼,陌刀。

  相比較舊有的斬馬刀,這種陌刀——雖然仍只是雛形,重量輕便、刀刃更窄,且刀刃的前端比握柄處稍沉,使得浚水軍騎兵在揮舞時,往往隨手一揮,就能造成一次力道非常可觀的斬擊,再加上刀刃的弧度亦非常適合騎在戰馬上的騎兵們揮砍,以至於浚水騎兵們在揮砍的時候,感受到一種莫名的暢快淋漓。

  尤其是當親眼看到揮舞的陌刀將目標連帶著身上的甲冑砍成兩截時,那種暢快,簡直跟上癮一樣。

  據說,這批馬戰陌刀原本是打算配備於游馬軍的,只可惜,冶造局對這種兵器的改良沒能趕上『魏韓北疆戰役』,於是乎,浚水軍非常榮幸地成為了這種兵器的首位使用者。

  就連曹玠都不得不承認,這種馬戰陌刀,哪怕仍只是冶造局的試驗品,但威力遠比他以往所熟知的任何一種兵刃還要強勁,毫不誇張地說,有了這種兵器,像馬槍這種東西,就只剩下當投槍使用的份了。

  不知道廝殺了多久,曹玠心中那種亢奮絲毫不減,反而是他胯下的戰馬有些吃不消了,哼哧哼哧地從鼻子裡噴著粗氣,也難怪,畢竟中甲雖然不如游馬軍的重甲沉重,但說到底它也是由合金鐵與牛皮打造的甲冑,重量自然不會輕到哪裡去。

  然而再看一眼行宮外戰場上那些陽武叛軍,曹玠便皺緊了眉頭。

  憑他估算,此番參與叛亂的陽武軍,根本不止千餘人,單單南門這邊,就估摸有兩三千之數,而如此龐大的人數中,有多少是真正的蕭氏餘孽呢?

  據他所知,打理著中陽行宮與中陽獵場的陽武軍,曾經最多時擁有三萬人的編制,哪怕是三十幾年後的如今,依舊保留有八千人的編制,難道這八千人,全部都是蕭氏餘孽?

  這不可能。

  因此在曹玠看來,真正的蕭氏餘孽,可能只是一小撮人,一小撮掌握著陽武軍兵權的將領,絕大多數的陽武軍士卒,可能只是被蒙在鼓裡的無辜者。

  就像他所殺的那名陽武軍叛軍,當他曹玠喝問對方為何要進攻中陽行宮時,對方居然反說他浚水軍造反。

  開什麼玩笑?!

  他浚水軍可是駐守大梁王都的都防軍!

  但通過這句話,曹玠也意識到,絕大多數的陽武軍多半是被那些混跡在其中的蕭氏餘孽給欺騙了。

  『該死的,這幫鄉下軍,難道就不知我浚水軍麼?』

  曹玠懊惱地瞧了一眼四周。

  而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轟隆隆的巨響,就著依稀的月光觀瞧,曹玠驚喜的發現,那似乎是衛穆的南燕軍。

  領頭的那隊騎兵,其先鋒似乎是衛穆的副將艾訶。

  『太好了,援軍來了!』

  曹玠心中大喜,佇馬靜等著南燕軍的到來。

  遠遠地,南燕騎兵朝著行宮外的陽武軍展開了衝鋒。

  二十丈……

  十丈……

  突然,正準備與艾訶打招呼的曹玠,猛然感覺情況不對,身為武將的直覺,使得他下意識地舉起了手中的利劍,擋在胸前。

  只聽鏘地一聲巨響,艾訶手中的長槍,被曹玠的利劍給彈開了。

  「艾副將?艾副將,你做什麼?!」曹玠驚呼道。

  然而,艾訶卻對他的招呼視若無睹,連連出手搶攻曹玠。

  見此,曹玠在一陣茫然後,忽然心中一震,意識到了一件事:艾訶,乃蕭氏餘孽!

  『不好!』

  心中大驚的曹玠連忙轉頭瞧向四周,果然看到,他麾下五百名浚水騎兵,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南燕騎兵殺了一個措手不及。

  「浚水軍造反作亂,諸君隨我勤王!」艾訶大聲喊道。

  聽聞此言,南燕騎兵以及隨後趕到的南燕軍步兵,對浚水軍展開了兇猛的進攻,這顛倒黑白的說辭,氣得曹玠險些一口血噴出來。

  「住手!住手!……艾訶是蕭氏餘孽,莫要聽他……該死的!」還沒等曹玠喊完那句話,他就被一名南燕騎兵險些用兵器擊中。

  不得不說,曹玠犯了一個錯誤:衛穆麾下那些南燕軍士卒,哪裡曉得什麼『蕭氏餘孽』,因此他的話,遠遠沒有艾訶那句『浚水軍造反』來得重。

  雖然南燕軍當中也有些將士感到迷惑,不明白浚水軍為何要造反,但在大將軍未曾現身的情況下,他們自然要聽從副將艾訶的命令。

  不得不說,憑藉著優良的兵器,浚水軍尚能擋住人數眾多的陽武軍,可面對武器裝備並不遜色他們多少的南燕軍時,浚水軍的處境就變得非常不利了,以至於節節敗退。

  見此,艾訶也顧不得與曹玠纏鬥,高聲喊道:「陽武軍、南燕軍聽令,隨我殺入行宮,保護陛下!」

  這句話比什麼都管用,以至於陽武軍一下子就倒向了南燕軍,對浚水軍展開了猛攻。

  而聽到這番話的浚水軍將士,卻一個個茫然無措:對方不是叛軍麼?

  由於兵力懸殊,曹玠眼睜睜看著艾訶率領南燕軍與陽武軍殺到了行宮內,他唯有朝著宮牆方向大喊:「速速稟告陛下,南燕軍造反!」

  兩個陣營,彼此都認為對方造反,以至於場面極其混亂。

  片刻之後,這個消息傳到了中宮正殿,縱然是方才面對怡王趙元俼逼宮的舉動卻仍能穩如泰山的魏天子趙元偲,在聽說『南燕軍造反』的消息後,亦有些坐立不安了。

  他沉聲呵斥怡王趙元俼道:「老六,事到如今,你仍執迷不悟麼?!」

  『蕭鸞……』

  怡王趙元俼腦海中閃過他當年與蕭鸞結識時的一幕幕,想起當年那位性情輕佻、狡黠機智的南燕侯世子。

  良久,他抬起右手揮了揮,示意那些夜鶯們放開挾持的賓客。

  「解藥呢?」魏天子喝問道。

  怡王趙元俼搖了搖頭,說道:「不需要解藥,這種麻藥些許時辰後就會自行消散……」

  聽了這話,魏天子面色稍霽。

  畢竟,這事再次證明怡王趙元俼並非是要犯上作亂。

  可一想到這個兄弟被蕭鸞利用,魏天子就一肚子火。

  而此時,見宮殿內的夜鶯放開的人質,中宮殿外的禁衛軍迅速湧入,將夜鶯們盡數拿下,包括趙弘潤身邊的鶯兒與雀兒姐妹。

  而就在這些禁衛軍準備擒下怡王趙元俼時,卻見魏天子眼睛一瞪,喝道:「分不清孰輕孰重麼?還不速速去協助浚水軍平息叛亂?快去!全部都去!……靳炬!」

  「卑職遵命!」

  禁衛軍統領靳炬抱拳領命,隨即轉身揮手招呼道:「禁衛軍,隨我出擊!」

  於是乎,所有的禁衛軍又再次湧出殿外,協助浚水軍平定叛亂去了。

  「陛下,如今怎麼辦?」

  已逐漸從身體麻痺中恢復的李鉦走到魏天子身邊,低聲說道:「南燕軍亦反,則浚水軍恐怕抵擋不了多久……」

  聽聞此言,殿內眾多賓客忍不住竊竊私語,面露驚慌之色。

  見此,魏天子鎮定地說道:「怕什麼?殿內仍有上千男兒,難道守不住一個中宮?」

  說罷,魏天子環顧四周,沉聲說道:「諸君,朕欲親自上陣,誅殺亂黨,爾等可願跟隨?」

  聽聞此言,宗府宗正趙元儼、成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等姬昭氏王室子弟,率先起身相應號召:「臣等誓死守衛陛下!」

  隨即,殿內其餘貴族,無論心中是否惶恐不安,亦迫於形勢,紛紛起身。

  而此時,趙弘潤站起身來,對魏天子說道:「父皇,兒臣尚有五十名肅王衛與百餘名青鴉眾,容兒臣前往召集眾人。」

  說話間,他忍不住一次次地看向六王叔趙元俼,心情很是複雜。

  而在聽到趙弘潤的話後,魏天子亦轉過頭去看了一眼這個兒子。

  平心而論,他與蕭鸞的恩怨,他並不希望趙弘潤這個小輩插手,畢竟那是上一代的恩恩怨怨。

  這是一個出於父親的自尊。

  但就目前的局勢看來,任何一股力量都是難得可貴,更何況這個兒子還是傑出的統帥之才。

  於是他點了點頭,說道:「唔,去吧,期間大小事務,你自行拿捏。」

  「是!」

  趙弘潤拱了拱手,留下幾名宗衛保護玉瓏公主與烏娜,僅帶著衛驕等人以及羋姜,疾步走向殿門。

  路過怡王趙元俼時,趙弘潤忍不住頓足又看了一眼這位六王叔,他心中有太多的話想對這位六王叔說,但眼下,儼然不是一個合適的時機。

  「走。」

  低聲對羋姜與宗衛等人說了一句,趙弘潤邁步走出了大殿。

  這讓怡王趙元俼愈發失落,畢竟趙弘潤方才駐足而立、欲言又止的舉動,他其實也是看在眼裡的。

  「義父……」

  鶯兒與雀兒姐妹彷彿是感受到了趙元俼心中的失落與茫然,走到後者身邊,輕聲安慰。

  感受到姐妹二人的關切,趙元俼微微點了點頭,隨即嗓音嘶啞地說道:「鶯兒、雀兒,去幫他。」

  「是,義父。」鶯兒點了點頭,帶著雀兒以及殿內其餘夜鶯們離開了。

  魏天子並沒有阻止夜鶯們離去,畢竟他分得清誰才是真正的敵人,至於老六趙元俼,他只是一個被舊情所矇騙的悲哀之人。

  就彷彿沒有瞧見怡王趙元俼似的,魏天子將沈淑妃與烏貴嬪託付給趙弘宣善加保護,帶著李鉦以及趙元儼、趙燊、趙郯以及眾多貴族們,邁步來到中宮殿外,等待著叛亂勢力的殺至。

  此後的戰況,並未有什麼起色,縱使是浚水軍,面對著陽武軍與南燕軍的夾攻,亦出於人數上的劣勢而節節敗退,見此,浚水軍副將李岌當機立斷放棄其他宮殿,死守中宮。

  而此時在中宮殿前的空地上,肅王趙弘潤已聚集了肅王衛與青鴉眾,利用一些附近宮殿內的家具,構築了一道簡易的防線。

  隨著越來越多的浚水軍士卒撤退下來,趙弘潤高聲喊道:「浚水軍聽令,現在由我趙潤接管指揮!」

  對於這位肅王殿下的搶班奪權,浚水軍副將李岌並無異議,畢竟肅王趙弘潤在行軍打仗方面的才華,有目共睹。

  在李岌的積極配合下,浚水軍在中宮殿前重組陣勢。

  而此時,趙弘潤也已命令肅王衛將僅有的幾架狙擊弩用一些木櫃架了起來。

  不得不說,縱使是趙弘潤,亦對此刻的局勢感到極為棘手,倘若此刻他身邊有一萬肅王軍……不,哪怕五千全副武裝的肅王軍在,局勢就不會如此被動。

  雖說浚水軍亦是精銳,但不得不說,這支軍隊的確沒有久經沙場的肅王軍悍勇,畢竟,肅王軍可以說是從戰場上磨礪出來的銳軍。

  「肅王殿下。」

  三衛軍總統領李鉦來到了這邊。

  「李將軍。」趙弘潤朝著李鉦點頭示意,隨即回頭瞧了一眼中宮殿廊的魏天子與眾多貴族們。

  不可否認,魏天子那親自上陣的做法的確很鼓舞士氣,但實際效用,趙弘潤卻並不看好——一幫平日裡養尊處優的人,縱使會些所謂的劍術,難道就能與士卒相提並論?

  更要命的人,這些人哪怕是死了一個,都不值得。

  「李將軍,對本王透個底吧,父皇有什麼後招麼?」趙弘潤低聲問道,他不相信他父皇毫無準備。

  聽聞此言,李鉦苦笑了一下,因為此刻參與叛亂的南燕軍,本來就是魏天子的後招之一。

  「為今之計……」李鉦附耳對趙弘潤說了幾句,聽得趙弘潤時而皺眉、時而舒眉。

  片刻後,叛軍果然殺到,但因為趙弘潤已在中宮重組陣勢,叛軍暫時無力攻破此地。

  然而就在這時,忽見有幾名前往打探戰況的青鴉眾回到中宮,大聲喊道:「北二軍!北二軍攻入行宮!」

  「什麼?!」

  趙弘潤面色頓變,心中湧現一個不好的預感。

  而此時,魏天子亦滿臉陰沉,猛然回頭,沉聲問道:「南梁王何在?」

  附近諸人面面相覷,左右皆瞧不見南梁王趙元佐。

  見此,魏天子的面色變得更加難看。

  然而就在這時,卻見南梁王趙元佐慢悠悠地踱出了中宮大殿,似笑非笑地問道:「臣聽到陛下召喚,不知有何吩咐?」

  『……』

  魏天子愣住了。

  北二軍攻入中陽行宮,然而南梁王趙元佐卻仍然獨自出現在他面前,這就說明了一件事——南梁王趙元佐的立場。

  「很意外麼?」彷彿是看出了魏天子心中的震驚,南梁王趙元佐淡淡說道:「站錯隊伍的經歷,一次就足以。人生能有幾個十七年呢?對吧?……我會平定此次叛亂的,我的陛下。」

  聽聞此言,魏天子的表情變得極其精彩:最信任的老六這次背叛了他,而他向來懷疑與忌憚的老三,卻放棄了報復當年之事的天賜良機,選擇站在了他這邊。

  『蕭鸞背叛了元俼,而你,則背叛了蕭鸞……麼?』

  魏天子深深看了一眼南梁王趙元佐。

  他從來都看不懂這位三王兄,但有一點他可以肯定。

  這個男人,比蕭鸞還要難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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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3 07:23:25
第1137章:平息

  「曹玠將軍,我乃北二軍副將龐煥,接下來,請配合我北二軍協同作戰。」

  「呃……好、好的。」

  看看面前的北二軍副將龐煥,再看看不遠處正協助他浚水軍攻擊陽武軍與南燕軍的北二軍士卒,曹玠忽然感覺自己看不懂了。

  駐軍六營之一的南燕軍參與了叛亂,而向來被他們駐軍六營警惕著的北二軍,卻搖身一變成為了平定叛亂的生力軍,這種強烈的反差,讓曹玠實在有些難以接受——在他的觀念中,應該是北二軍參與叛亂而南燕軍參與平亂,這樣才對啊。

  不過話雖如此,不可否認北二軍的確是參與了平亂,這一點無可厚非。

  「龐副將,叛將艾訶目前正在進攻中宮,請速速前往支援。」在深深看了一眼龐煥後,曹玠正色說道。

  「唔,瞭解。」龐煥點了點頭,當即吩咐左右護衛傳令隨行軍隊即刻支援中宮。

  而待吩咐完畢之後,他抬起頭,卻見曹玠仍用古怪的眼神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於是他困惑地問道:「怎麼了,曹玠將軍?」

  『……』

  曹玠注視著龐煥,默然不語。

  半響後,他表情古怪地說道:「真沒想到,曹某與龐煥將軍也有並肩作戰的時候。」

  聽了這話,龐煥微微一愣,隨即輕笑著說道:「曹將軍不會以為,日後有朝一日,你我兩軍會兵戎相見吧?」

  「不是日後,而是曾經……算了。」搖了搖頭,曹玠撥馬朝前而去。

  看著曹玠離去的背影,龐煥愣了一下。

  『曾經?』

  嘴裡嘀咕了一句後,龐煥眼中閃過一絲不可思議。

  他終於明白,曹玠方才對他的態度為何如此古怪。

  誠然,浚水軍的曹玠與他北二軍的龐煥並無交集,更無交惡,但是,浚水軍的前身乃是禹水軍的殘部,而在二十年前,他龐煥則是順水軍的將領。

  而禹水軍與順水軍之間的恩怨,可非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的。

  「啊,還真是諷刺呢。」

  龐煥淡淡地將曹玠並未說出口的那句話說了出來。

  片刻之後,北二軍協同浚水軍,對陽武軍與南燕軍展開進攻,這四支軍隊,將整個中陽行宮作為了戰場,就著天空朦朧的月色與許多火把微弱的火光,彼此展開廝殺。

  似這種混亂的局面,縱使是在軍方威望極高的肅王趙弘潤,也無力阻止。

  沒辦法,夜裡的視野太差,以至於那些被挾裹叛亂的陽武軍與南燕軍的無辜士卒們,根本不知他們正處於「惡」一方,或許其中大部分人仍以為他們是在勤王清君側。

  在這種情況下,趙弘潤唯有一遍遍地大聲喊話,希望能夠喚醒那些被騙的陽武軍與南燕軍士卒:「我乃肅王趙潤,陽武軍、南燕軍士卒聽令,立刻放下兵器!」

  不可否認,『肅王趙潤』這個名頭在軍方的確響亮,尤其是對於南燕軍而言,畢竟在去年的『魏韓北疆戰役』中,衛穆率領的南燕軍,那可是作為肅王軍的輔軍活躍在戰場上的。

  再加上在魏韓邊市這件事上,趙弘潤剛剛為南燕軍謀求了一份福利,這使得南燕軍上上下下對『肅王趙潤』抱持諸多敬意與好感——除了隱藏在其中的蕭氏餘孽。

  於是乎,那些聽到趙弘潤喊話的南燕軍士卒們,一臉茫然地停止向中宮進攻,面面相覷,無法理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肅王趙潤殿下,為何會要求他們立刻放下武器投降?他們南燕軍不是前來平亂護駕的麼?

  在遠處,當叛將艾訶注意到這一幕後,亦不覺得皺了皺眉。

  他不得不承認,肅王趙潤在魏國軍方的威望的確是高地不可思議,哪怕是在眼下這種混亂的情況下,單憑幾句話,亦能喝止那些南燕軍士卒。

  倘若是換做旁人,相信艾訶立馬就會將對方誣為叛逆,就像他方才對付曹玠時一樣,但是對於那位肅王殿下,這招就不好使了——士卒們根本不會相信,肅王趙潤會背叛國家、犯上作亂。

  畢竟因為這位肅王殿下,是明確表示過對皇位不感興趣的皇子,再加上他這些年來對魏國所做的貢獻,毫不誇張地說,這位殿下對國家的忠誠有目共睹,是極少數全國官員、貴族、平民都不會相信他會『叛國』的人——因為沒有理由。

  於是,艾訶只能硬著頭皮,將保護趙弘潤的那些肅王衛,顛倒黑白誣陷為叛賊:「諸軍士聽令,肅王殿下已被叛賊挾持,諸軍士且殺過去,救出肅王殿下。」

  依稀聽到艾訶在遠處的喊聲,趙弘潤愣了愣,猛然抬起頭來。

  或許旁人無法在如此混亂的局勢中發現究竟是何人在搞鬼,但趙弘潤有著超強的記憶,他一下子就認出這個聲音有些耳熟,再加上他在艾訶來不及遮掩身形時的匆匆一瞥,以至於他當即就認出了艾訶。

  他怒聲喝道:「原南燕軍副將艾訶,犯上作亂,圖謀不軌,肅王衛,給本王射殺此獠!」

  事到如今,趙弘潤也猜到了艾訶十有八九就是蕭氏餘孽的成員,這讓他萬分惱怒,因為去年在北疆戰場上,他曾非常欣賞艾訶的才能,還在衛穆面前誇獎艾訶,沒想到,此人竟然是蕭氏餘孽的一員。

  在聽到趙弘潤的命令後,肅王衛的衛長岑倡非常聰明地高聲喊道:「謹遵殿下命令……肅王衛,射殺叛逆艾訶!」

  他之所以高聲大喊,就是為了像那些看不清楚局勢的南燕軍士卒證明,他們是肅王衛,而不是所謂『挾持肅王的叛逆』。

  「該死的!」

  見數十名肅王衛舉起手弩對準了自己,艾訶下意識地翻身下馬,藏匿於亂軍之中。

  他可不會去賭肅王趙潤會不會在這混亂的局面中不顧誤傷射殺他,畢竟那位肅王殿下是一位優秀的統帥,自然不會在這種時候留有婦人之仁的想法。

  而艾訶的消失,就讓那些已攻到中宮殿前的南燕軍們動搖了,在聽到肅王趙潤的話後,這些南燕軍士卒感到情況不對了。

  第一,為何衛穆大將軍不出面?

  第二,肅王趙潤殿下為何出現在對面?而且命令他們立刻丟下兵器?

  第三,艾訶副將哪裡去了?

  這諸多的疑問,讓這些南燕軍士卒們克制了自己與同伴。

  但遺憾的是,在如此混亂嘈雜的局面下,能聽到趙弘潤的聲音的,也就只有一小部分南燕軍士卒,更多的南燕軍士卒,以及那些陽武軍士卒,根本未曾聽到某位肅王殿下的呼聲,以至於仍一個勁地朝著中宮湧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曹玠與龐煥率領著浚水軍與北二軍殺到。

  見北二軍竟然站在浚水軍那邊,叛將艾訶心中閃過陣陣驚疑,畢竟據他所知,南梁王趙元佐麾下的北二軍,應該協助他們才對。

  合南燕軍、陽武軍、北二軍三支軍隊的力量,擊垮浚水軍,挾持中宮附近以魏天子趙元偲為首的那些魏國要人,這才是原定的計劃不是麼?

  『南梁王,背叛了與蕭鸞公子的協議?!為何?難道他不打算找昏君報仇,不想成為君王主宰這個國家麼?』

  艾訶心中大驚,他不能理解,南梁王趙元佐為何會反水。

  要知道,他們蕭黨,可是給了南梁王趙元佐豐厚的承諾啊。

  他想不通。

  他只知道,南梁王趙元佐與其麾下的北二軍並沒有按照計劃站在他們這邊,而是選擇支持了趙元偲那個昏君,那麼,這次的叛亂就等同於失敗了。

  『事已至此,就只有……』

  眼眸中閃過一絲瘋狂,艾訶振臂呼道:「中宮近在咫尺,諸軍士,殺過去,護駕!」

  嘴上喊著護駕,可是艾訶看向遠處魏天子趙元偲的眼神,卻充滿了殺意——即便這次叛亂已注定失敗,但若能除掉趙元偲這個昏君,這也未嘗不是一種勝利。

  因為一旦趙元偲死了,魏國勢必陷入內亂,四分五裂。

  想到這裡,艾訶,以及陽武軍、南燕軍中那些潛伏著的蕭氏餘孽們,紛紛鼓動這兩支軍隊的士卒衝擊中宮,企圖趁亂殺死魏天子趙元偲。

  「不好,反賊要孤注一擲了!」

  本能地感覺到危機,趙弘潤厲聲喊道:「擋住叛軍!擋住叛軍!」

  在他的號召下,方才聽到他喊話的那些南燕軍士卒們,亦在各自伯長、曲侯、軍侯的率領下,臨陣倒戈,加入了守衛中宮的陣營,但即便如此,中宮前的那條簡易防線,仍然還是被叛軍給突破了。

  『先殺趙潤!再殺昏君!』

  混跡在亂軍中的幾名蕭氏餘孽,第一時間就將矛頭對準了肅王趙弘潤,畢竟方才正是因為此人在中宮指揮,這才導致陽武軍與南燕軍無法突破防線。

  再者,肅王趙潤在魏國軍方的威望實在太高了,再留著此人,不知又有多少南燕軍士卒會臨陣反水、棄暗投明。

  「殿下小心!」眼瞅著一群人朝著趙弘潤衝來,宗衛長用身體將自家殿下擋在身後。

  而就在衛驕準備下令肅王衛將那幾名叛軍殺死時,忽見身旁閃過兩個人影,一人手持長劍,一人手持匕首,眨眼工夫就將那幾名叛軍殺死。

  『哇哦……』

  宗衛呂牧表情怪異地咧了咧嘴,盯著那兩個人影。

  其中一位,正是他們肅王府未來的肅王妃羋姜,而另外一人,竟然是怡王趙元俼手底下那名叫做雀兒的夜鶯。

  「不錯的速度。」瞥了一眼神態冷淡的雀兒,羋姜看了一眼湧上前來的叛軍,淡淡吩咐道:「跟上我。」

  說罷,她腳尖一墊,便向前躍了出去。

  見此,雀兒亦毫不猶豫跟了上前。

  宗衛穆青環視了一眼四周,他看到,方才還是敵人的那群夜鶯,此刻似乎是站在他們這邊,與肅王衛們並肩作戰。

  別看這些女人外表柔弱,可她們運用匕首殺死叛軍的手法,卻讓肅王衛們都感到汗顏。

  就連趕來支援的青鴉眾頭目段十三,都對這些女人的實力感到意外。

  而與此同時,在中宮大殿內,怡王趙元俼仍默然地站在原地。

  良久,忽而有人在他身邊低聲說道:「王爺……」

  怡王趙元俼聞言轉過頭來,這才看到自己的宗衛長王琫正站在身邊,他低聲問道:「殿外……局勢如何?」

  宗衛長王琫抱了抱拳,低聲說道:「回稟王爺,南梁王……站在了陛下這邊,眼下,北二軍正協同浚水軍平亂,而被矇蔽的南燕軍與陽武軍,亦有不少人棄暗投明,正聽從肅王殿下的指揮……雖蕭逆仍在負隅頑抗,但相信支持不了多久……」

  「是麼。」怡王趙元俼喃喃說道,微微吐了口氣,隱隱有些如釋重負的意味。

  良久,他一臉苦澀地說道:「王琫,我……做了一件蠢事,對麼?」

  王琫沉默半響,顧左言他道:「王爺,咱們該走了……」

  「走?走去哪裡?」趙元俼顯得有些魂不守舍:「王琫,我從未想過,我這次能全身而退……」

  的確,他從未想過這次能全身而退,因此,在皇狩之前,他就交代好了後事,將『一方水榭』這個畢生的心血留給了他視如己出的侄子趙弘潤,連帶著『夜鶯』。

  不可否認,以趙元俼王室貴胄的身份來說,無論犯下如何嚴重的過錯,都不會有性命之危,唯獨一件事除外——謀反叛亂。

  而此次,趙元俼暗中勾結南梁王趙元佐與蕭氏餘孽,企圖在皇狩期間逼宮,雖然殿外的叛亂並非出自他的本意,而是被蕭鸞出賣,但歸根到底,他亦有著無可推卸的責任。

  因此,死,將會是他趙元俼唯一的結局。

  區別僅在於死的方式:究竟是被賜毒酒,保留顏面地死去;還是以謀反叛亂的罪名被當眾處死;亦或是圈禁至死。

  做了這種事,雖魏國之大,卻也沒有他趙元俼的容身之地。

  「你走吧,王琫。……你與這件事並無瓜葛,不該受我牽連。」趙元俼默然說道。

  聽聞此言,王琫壓低聲音,說道:「王爺,咱們逃吧?」

  「逃?」趙元俼有些詫異地看向王琫。

  只見王琫指了指左右,低聲說道:「您看這裡,連一名禁衛都沒有,這意味著什麼,難道王爺您不明白麼?……這表示陛下不想殺您,但若是不殺您,則無法向國人交代,因此,陛下遣散了這裡所有的禁衛,就是希望王爺您逃走,這樣一來,陛下就不用親手殺死他的兄弟……不是麼?」

  「……」趙元俼默然不語。

  不得不說,事實正如王琫所言,魏天子方才之所以遣散禁衛,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為了讓趙元俼逃走,因為這個兄弟若是逃走的話,尚有活命的機會,可若是他呆在這裡,那麼,待等叛亂平定之後,就算魏天子趙元偲不想殺他,也只能殺他,否則,無法向臣民交代——犯上作亂,豈有不誅之理?

  見失魂落魄的趙元俼久久不語,王琫眼中閃過幾絲焦慮,低聲說道:「王爺,大魏不能呆了,咱們可以去韓國、可以去楚國、可以去齊國,中原任何一個國家,都會將王爺奉為上賓。」說到這裡,他見趙元俼仍無動於衷,恨聲說道:「王爺,難道您就不管蕭鸞了麼?您也看到了,蕭鸞這狗賊根本不是為了替他蕭氏平反,他是要報復,報復陛下、顛覆我整個大魏……難道您不該阻止他麼?為了肅王殿下,為了玉瓏公主……王爺!」

  「……」趙元俼眼中閃過幾分莫名神色。

  良久,他點了點頭。

  見此,王琫心中大喜,拉著趙元俼便往殿外走。

  臨走前,他對那名假趙元伷說道:「還不走?!」

  那名假趙元伷如夢初覺,連忙跟上。

  此時,三衛軍總統領李鉦正保護在魏天子身旁,忽然聽到身後有急促的腳步聲,疑惑地回過頭,就瞧見趙元俼與王琫三人,正快步奔向遠處。

  李鉦下意識地張嘴,正要大喊,但隨即,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低頭瞥了一眼,這才發現,身旁的魏天子,正用力拽著他的手臂上的臂甲。

  「……」

  李鉦頓時就明白了,當即閉上了嘴,重新將目光投向中宮前混亂的戰況,對方才的一幕視若無睹。

  然而,注意到王琫帶著趙元俼離開的,並不只有李鉦,與桓王趙弘宣一同負責保護沈淑妃、烏貴嬪以及玉瓏公主、烏娜的宗衛何苗、朱桂二人,亦注意到了怡王趙元俼趁亂逃離,在猶豫了一下後,何苗來到了趙弘潤身邊。

  「殿下,怡王爺……走脫了。」

  「……」正注視著中宮殿前戰場的趙弘潤聞言一愣,隨即吩咐宗衛呂牧道:「呂牧,去備馬。」

  「是!」呂牧抱拳離去。

  大約一炷香工夫後,中宮殿前的叛亂,最終還是被撲滅了,叛將艾訶孤注一擲的瘋狂進攻,終究還是被肅王衛、夜鶯、浚水軍與北二軍聯手覆滅。

  見此,趙弘潤不再停留,帶著宗衛們與段十三等幾名青鴉眾,緊步來到呂牧安排好戰馬的地方,翻身上下,徑直離開行宮。

  「王爺。」

  在平定了叛亂後,北二軍副將龐煥來到了趙元佐面前覆命。

  期間,魏天子亦難得地嘉勉了趙元佐幾句。

  此後,龐煥趁左右不注意,低聲對趙元佐說道:「這樣好嗎,王爺?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此時,趙元佐正看著魏天子親自出面安撫南燕軍與陽武軍的殘部,聞言淡淡說道:「當初老六找我時,我就猜到他難成事,呵,他以為蕭鸞還是曾經的蕭鸞麼?與虎謀皮的下場,無疑會被虎所吞……」

  聽聞此言,龐煥想了想,壓低聲音說道:「其實末將覺得,我北二軍要是今日站在那邊……」

  「別小看咱們那位陛下。」南梁王趙元佐搖了搖頭,隨即,他目視著魏天子趙元偲的背影,喃喃說道:「還不是時候,龐煥,還不是時候……」

  「……」龐煥順從地低了低頭,一言不發。

  而與此同時,在中陽行宮外的那座土坡上,蕭鸞面色隱情不定地看著嘈雜聲漸漸平息的中陽行宮,嘴裡喃喃自語。

  「不對勁啊,怎麼這麼快就……」

  他皺了皺眉,隨即,眼眸中閃過幾絲釋然:「原來如此,趙元佐,事到如今,你竟然站邊趙元偲這個昏君麼?嘁!被昏君流放了十七年,甚至迫不得已親自溺死兒子的你,居然站邊那個昏君……呵呵呵,南梁王趙佐,真是個可怕的傢伙。」

  說罷,他抓了抓頭髮,無奈地說道:「啊啊,被算計了,不過……」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冷色,撇撇嘴說道:「不過不打緊,小打小鬧聊以助興罷了……好戲,還在後頭。」

  就在這時,他身後的夜幕中走出一個人,衝著蕭鸞抱拳說道:「公子,大梁的金緒,傳來急訊。」

  「呵,算算時日也差不多了……」蕭鸞嘀咕了一句,隨即負背雙手,喃喃說道:「唔,不如就趁這個機會,去見見他罷。備馬,回大梁……唔?下雨了?嘁!真倒霉……」

  在蕭鸞的抱怨聲中,雨勢越下越大。

  然而,蕭鸞一行人,並非是在這雨勢中苦逼騎馬飛奔的唯一一撥人,此時此刻,怡王趙元俼帶著宗衛長王琫,亦在冒雨逃亡的途中。

  「王爺,後面沒有追兵。」

  「唔。」

  然而,就在怡王趙元俼一行人騎著馬準備經過一處山坡時,他們驚愕地看到,有幾個身影早已佇馬在此。

  「唏律律——」

  隨著怡王趙元俼下意識地勒住馬韁,使馬匹的速度放緩下來。

  『誰?』

  宗衛長王琫驚疑不定地想到。

  忽然,天空劃過一道閃電,照亮了那幾名佇馬而立的身影。

  原來,擋住了怡王趙元俼一行人去路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視如己出的侄子,肅王趙弘潤。

  「相比於數年前,我的騎術已大有長進,對麼?……這次,我追上你了,六叔。」

  在傾盆暴雨、電閃雷鳴中,肅王趙弘潤被暴雨淋得跟落湯雞似的,正目視著不遠處的六王叔趙元俼,臉上勉強擠出幾絲笑容。

  「是啊……你長大了,弘潤。」

  怡王趙元俼張了張嘴,臉上泛起幾分苦澀的笑容。

  但不知為何,望著遠處的侄子,他臉上的笑容,居然逐漸變得真誠起來。

  就彷彿,卸下了什麼千斤重擔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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